夜幕垂落，远处的城市霓虹景色，正透过轻薄的白纱泄了进来。
周汐远动作没停，领带被放在专门放衣物的软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衬衣领口的扣子，上方凸起的喉结尤为显眼，宋淳月声音没法压低，甚至提高了一度。
“周老师，你醉了吗？”
“没醉。”
声线是清晰的。
宋淳月又问：“那你记得我们之前是怎么商量的吗？”
周汐远望着她，阔步朝她走过来，手里的动作还没停，一只手扯出西裤腰线里的衬衣下摆，另一只手继续解衬衣扣子，随着他的走动，宋淳月能隐隐约约露出肌肉线条。
她心里的打鼓声越来越大。
“我记得。”
在离她只有一步的地方，他停下，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她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对她说，“不过我不建议你在门边和我讨论这件事。”
宋淳月眨了眨眼睛，随后眼看着对方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宋淳月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刚刚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胸肌。
她想去外面待着，但刘妈又在。
现在最关键的事，她得和周汐远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这婚房只是她搬过来住，不是两个人都搬过来住，都住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望了卧室一圈，她准备坐到床上去的，屁股还没落下，听到浴室的水声又站起来，最后坐在了书桌前的凳子等着。
浴室门被打开，宋淳月听到动静，立马望了过去，周汐远裹着深色的浴袍，腰间随意系了个结，这浴袍应该是周母安排人提前准备在浴室的，领口敞着露出肩肌，发梢的水滴正顺着脖颈溜进浴袍。
对上视线，那黑眸里有沐浴后的湿意，本来已经准备好说什么宋淳月，一出口却磕磕巴巴。
“周老师，我...我们不是说好...就我搬过来吗？”
周汐远看着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局促地像一名学生，无声地笑了下，“嗯，那你去看看刘妈走了没？”
说完转去了衣帽间。
短短一两分钟里，宋淳月的脑袋又一次疯狂转动。
刘妈是还没有走的。
刚刚她就发现了，刘妈说是在收拾，但好像也没收拾什么，和前面在她家一样假忙，料理台擦了一遍又一遍。
周汐远再从衣帽间出来，身上已经换成成套睡衣，深蓝缎面带领的，宋淳月终于敢正面看过去。
他接着刚刚的话，“刘妈没那么容易回去的。我洗澡换套衣服，不是更真么。”
宋淳月眼睛大大的，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嗯”了一声，但心里想，那他也不用当着她面，快把衣服都脱了。
周汐远打开卧室门，刘妈正拿着拖把在拖门前的地。
大概是没想到门突然被打开，刘妈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唤了一声，“少爷。”
周汐远到岛台接了一杯水，状似随意地说：“刘妈，不早了。”
刘妈:“嗯。”
“我叫赵二在下面等你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顿了半刻，他又补充道：“不管你这些家务做完没有，都得回周宅了。”
“因为，我和宋老师准备休息了。”
刘妈看了一眼自家少爷，额前的发梢还在滴水，看着是真的洗了澡，这应该是两个人都要住下来了吧。
她想她应该是完成了夫人的任务。
刘妈道:“少爷，我也正是准备回去了。”
周汐远：“那好。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宋淳月压根没敢和他一起走出卧室，就在门口听着外面的谈话。
她这发现了这门不那么隔音，她瞬间明白周汐远方才为什么突然走到她面前拉她一下了，他应该早就猜到刘妈会在外面偷听了。
接着，大门开关的声音传来。
见周汐远要回到卧室，宋淳月又坐回凳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非常心虚地从指缝看了他一眼。
对方并没有停留，又去了衣帽间，等再出来又换回黑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不过和他来时穿的那套有些不同。
一件是亮黑色的扣子，一件是暗黑色的扣子。
她意识到，在他今天工作一天，应酬一晚后，专门来这儿帮她演了一场戏。
整场戏换了三套衣服。
然而，她刚刚还在误会他。
宋淳月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闪躲对方的视线，还是一手撑着额头装作思考地头疼的样子。
“宋老师，刘妈走了。”
“嗯。”
“那我也回去了。”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远处的城市地标已经熄灭了一半的灯。
宋淳月这才抬头望着他，“嗯，周老师，今天谢谢你。”
周汐远:“我们之间不应该这么客气。”
“那我送送你。”
“好。”
宋淳月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一瞬就闻到了他身上有她平时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身上的酒气已经完全没了。
屋子大门打开，周汐远停住脚步，转身与她面对面，视线落在她脸上，又说了一次，“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喝了酒，宋淳月觉得周汐远眼神不如以前凌厉，似乎荡了一层水，她有些不敢直接对上他的目光。
她垂着眼睑，轻轻点头，“嗯，注意安全。”
“好，早点休息。”
－
第二天，晨光透过白色纱帘照到房间，宋淳月缓缓睁开眼睛，从窗帘间隙望出去，蓝色天空近在咫尺，身体像在柔和的云朵，她反应了一阵，坐起身来，环顾一圈如此雅致考究的房子。
她又因为这段婚姻获益了。
时间过了两天，周母一大早突然带着刘妈来了，说是来给她送中药，还带了些蔬菜水果，和亲自做的点心。
那时候，宋淳月刚刚吃完早餐，准备去“恬月”上班。
周母看了一圈没见到想看到的人，笑着问:“小月，汐远呢？”
“今早他有会议，很早喝了杯咖啡就出门了。”
宋淳月说着，将料理台上的杯底印着咖啡水痕的杯子放到水槽里。
周母笑着走过去，将一旁放着的咖啡豆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刘妈在一旁把带来的中药分装好，“少夫人，我已经把中药按天分好的，你每天自己温一下就可以了。”
“嗯，谢谢刘妈。这是最后三天的吧？”
刘妈：“是的。”
“邵医生真是厉害。我自己感觉也比之前睡得好了。”
宋淳月走到冰箱边，状似随意地聊天，当着周母和刘妈的面又拿了一盒牛奶和面包出来，放在料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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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去找了一个小袋子回来，装起来。
刘妈在一旁说道：“少夫人，你早上就吃牛奶和面包可不行，我再装点水果放盒子里，你带着。”
“嗯，好，谢谢刘妈。”
她微笑着，心想刘妈应该是相信刚刚那杯咖啡是周汐远喝的了。
这时，周母已经走到露台了。
宋淳月将水果放到袋子里后，朝露台那边喊了一声，“妈，我也得出门上班了。”
周母挥了挥手，“快去上班，别耽搁了。不管我，我把这杂叶修剪一下就走。”
“好的好的。”
宋淳月走出家门，先给周汐远发了信息。
【周老师，今早妈到家里来了。我说你一早有会，别说不一致了。】
喷泉里三根水柱朝中间的雕塑反复跳动，人工湖的水幕没停，快走到小区门口，周汐远打了电话来。
正好有一对老年夫妇手牵着手路过，宋淳月收回视线，接通电话，刚放到耳朵旁，就听见低醇的声音。
“宋老师，方便说话吗？”
宋淳月“嗯”了一声，“方便的。”
对方似乎在笑，“我们不会说的不一致的。因为今早我确实七点就来开会了。”
宋淳月抿了下唇：“嗯，那就好。”
“妈还在吗？需要我过来吗？”周汐远问道。
“不用的。”
宋淳月说，“我已经去上班的路上了，妈还在家里的。我已经按着之前说的做了，你在家里的痕迹挺明……”
听筒隐约传来敲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找对方，宋淳月一下收了声，“周老师，你忙吧。”
周汐远:“没事，你继续说。”
宋淳月手指捏了下手机边缘，好像也没什么是必须说的，她笑了笑:“放心吧，应该没问题。”
周汐远停了半晌，“好。有什么随时联系。”
宋淳月点头，“嗯。”
两人挂断电话。
到了“恬月”，宋淳月将包里的牛奶和面包递给前台的老师，让给没带早饭的老师或者孩子。
钱恬正好路过，关心问道:“怎么？肚子不舒服？”
宋淳月摇头，“我已经喝了一杯咖啡，外加一个贝果了。”
“那还带牛奶和面包？”
“这是为了制造我和周汐远已经住在一起的假象。”宋淳月说。
这两天她在细节上下功夫，比如在家门口不怎么整齐地放了一双周汐远的拖鞋，比如找了周汐远的衣服压了写不规则的皱褶随意放在主卧，比如早晚分别用两把不同的牙刷刷牙。
为了更真实，她还准备了周汐远早起会喝特定品类的咖啡，时不时喝一杯。
钱恬听后频频摇头，“豪门不一般。”
-
这边，顶级大平层的空中露台花园里，一位优雅的女士正蹲着修剪植物枝叶。
“夫人，少爷应该是住在这儿的。”
刘妈整理屋子时，认真观察了，有两把牙刷，有少爷换洗的衣服。
周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我们回去吧。”
她看了放在料理台上的咖啡豆，是周汐远喝的曼特宁咖啡。这种咖啡有泥土和香料混合气息，还带有烟熏味道，很少人能喝。
自那天之后，周母有几天没再来家里，当然也有可能是忙婚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