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周国际三十楼大会议，长方形红木桌围坐着十余人，均望着坐在首位的周汐远。
冷气裹着凝滞的静。
周汐远翻动着手里的文件，目光扫过投影大屏上合作方案，声音没带起伏，“你们准备怎么保障物料的供应时效？”
冷静审视的目光投来，站在最前面的汇报人声音发紧，“正在和供应商确认排期...”
周汐远抬眼，黑眸里没半点温度，话音落下的间隙，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送风声。
全场屏气。
“我要的是确定的保障，不是待定的流程。”周汐远道。
几位高管额头不停冒出细汗，针落可闻...
手机振动与桌面发出连续的摩擦声突兀响起，大家面面相觑，都担心是自己手机发出的声音。
周汐远的目光从投影屏幕移开。
高管们有了喘气机会。
手机屏幕跳出信息弹框--
宋淳月：【图片】
宋淳月：【怎么办？！】
他感受到信息传递出的焦急，不自觉皱着眉头。
点开图片，是一张现金支票，金额陆佰万元整，他母亲的签章。
紧接着，宋淳月又发来几条信息。
【我不知道是支票。】
【如果我知道，我会当场拒绝的。】
后面还跟了一张发誓的表情包。
这是什么值得发誓的事？...
周汐远没有回复信息，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抬眸重新看向屏幕问：“什么时候能确定。”
汇报人镇定下来，回答：“今天，今天之内肯定能确定下来。”
“好”，周汐远手指点了下桌面，“继续。”
投影屏幕里PPT划向下一页，不知为何，周汐远脑里闪过中午宋淳月在隔间里贴近他，说如果她知道两家人见面会谈婚礼婚房，她不会向他提议两家人见面。
也是信誓旦旦的样子。
他看着有这么爱计较这些小事吗？
周汐远听着汇报，眉头紧锁。
汇报人终于熬过了整个方案的陈述，周汐远开始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询问，各个板块负责人都还算有理有据的回答，但始终没见周汐远的眉头松开过。
整个会议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会议结束，周汐远率先起身离开会议室，程彬立马随离开，两人进入专属电梯。
钢制电梯壁被打磨得光亮，能清晰地照出周汐远微拧的眉头，紧绷的下颌线，整个人透出冷峻和严肃。
程彬悄悄打量着周总，回想刚刚的会议，想到周总唯一一次打断汇报的情形，说道：“周总，我会跟踪供应商的排期，确保今天确定下来，及时向您汇报。”
周汐远微微颔首，“嗯。”
隔了一两秒，周汐远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响起，“你觉得我小气吗？”
问题太突然且跳脱，程彬只觉自己刚刚的一番琢磨全无用处。
“周总，您怎么会小气呢？我们一起毕业的同学，现在我的薪水是最高的。”
周汐远透过镜面，淡淡瞥了程彬一眼，“算了。”
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周汐远给宋淳月拨了电话。
-
这边，钱恬在电视里找了一部综艺放着，不再去想徐浩的态度，宋淳月反倒隔一会儿就看手机，“你说这周汐远看没看到信息呀？”
“没看到。”钱恬道，“你不是说了，他今天下午要开会么。”
这么大笔钱在手里，宋淳月是真心慌。
手机陡然振动，宋淳月一看是周汐远，立马接起，“喂，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吧？”
“嗯，刚刚在开会。”
周汐远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一贯的磁性沉稳，和宋淳月急切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淳月重复了一次信息里的话，解释道:“我真不知道那里面是支票。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
话还没说完，周汐远打断了她，“我知道。”他接着道，“我知道那里面是支票。”
“哦…”
宋淳月拖了个小小的尾音，“那…这钱怎么办？”
周汐远：“看你。”
宋淳月：“那还给妈？”
周汐远这边顿了一秒，“她可能不会收。”
宋淳月又问：“那怎么办。”
“没有想花钱的地方，你就存着吧。”周汐远说。
“……”
宋淳月:“不合适吧。”
周汐远:“我们结婚，这是你这身份该有的。”
听到这话，宋淳月想到刘美玲之前同她讲，她在周家的言行举止不仅代表她自己，还代表宋家的颜面。
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不值六百万，但周汐远结婚证上的妻子身价远远不止六百万。
宋淳月不再纠结，“那行，我先收着。我们办离婚的时候再说。”
窗外一束阳光折射近来，周汐远被刺的眯了下眼，听到“离婚”两个字时，一股邪火毫无征兆地在他胸腔里翻腾起来，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周汐远:“还有其他事吗？”
宋淳月:“没了没了，拜拜。”
“嗯。”周汐远摁断电话。
宋淳月放下手机的下一秒，钱恬说:“你这婚姻我能过一辈子，你干嘛主动去提离婚的事。”
“离婚不是当初都定好了的么。”宋淳月说。
“那定的什么时候离，一年，还是两年，你们白纸黑字写下来了么？”
钱恬说，“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就是周汐远被他妈逼急了，随便和你口头上说了说。”
“不是、不是要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么。”宋淳月一时语顿。
“哦...可能是吧。”
钱恬聊聊点头。
－
强撑着熬过一夜，徐浩的电话始终没等来，钱恬醒来后整个人瘫在床上，终究掩不住在意。
这时，宋淳月接到了婚礼筹备效率极高周母的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空。
如果没空，就和周汐远一样，让裁缝师上门量尺寸。
如果有时间，就一起去工作室量尺寸，也好试几套婚纱样式让设计师找找灵感。
宋淳月看了旁边侧躺着没有生气儿的钱恬，回道：“妈，下午一个朋友陪我一起来。”
周母听到这话高兴极了，笑意从手机一端传来。
和周母挂了电话，宋淳月轻轻摇了摇钱恬，“下午陪我去看看婚纱吧。”
钱恬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头埋进被子里缓缓点头。
看着钱恬这幅模样，宋淳月在想要不要找徐浩骂一顿。
下午，两人出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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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恬收到了徐浩的信息，说晚上他有朋友要到东城在外面吃饭，两人喂的猫需要她回去照看。
钱恬也没提两人吵架的事，答应了下来。没有持续冷战，但也没有和好如初，浅浅地粉饰太平。
宋淳月的印象中，钱恬和徐浩吵架的结尾总是，没有结尾。
不过，钱恬肉眼可见地变明媚起来。
抵达玻璃房搭建的工作室，工作人员打开大门，巨幅婚纱搭在木质模特上，缎料与蕾丝泛着柔光。
里侧红色皮质沙发坐着一位优雅的女性，旁边一位穿着成套西服的女士伴着，翻动着平板里的画册，听到动静转头朝大门看来。
蔡云笑着招呼，“小月，你来了。”
宋淳月挽着钱恬，走上前笑着道：“嗯呐，您到了很久了吗？”
“也没到多久。”
钱恬身体有些紧绷，宋淳月知道，这不是见到周母蔡云所致的紧张，而是眼前这工作室太过瑰丽，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上来。
宋淳月倒是有过些经历的，之前跟着刘美玲去过别的工作室做造型，也到过周庄的老宅，应付起来还算从容。
宋淳月将钱恬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钱恬，她陪我一起来看看。”
“这就是“恬月”的恬吧。”周母招呼两人到身边坐下，“谢谢小恬对我们小月平时的照顾了。”
钱恬笑着坐到周母身旁。
她与宋淳月早已胜似亲人。周母作为宋淳月的家人道谢，只觉自己在宋淳月哪儿的地位被动摇了，同时也为宋淳月高兴。
“月亮平时照顾我多些。”钱恬说。
“月亮”，周母跟着朝宋淳月唤了声，“真好听。”
周母随后划动平板，婚纱、敬酒服、晚宴服，她已经各选了五种风格。
“小月，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我们都可以试试。看什么风格好，设计师按你的喜好再设计。”
宋淳月对婚礼婚纱没有任何要求，今天来完全是想带钱恬散心，回道：“都挺好看的。”
周母：“行，今天时间还早，那我们慢慢试。”
宋淳月被侍者带上了二楼，每套婚纱试完，周母和钱恬都会给满情绪价值，说美极了。
但宋淳月累极，最后一套婚纱尾摆有五米，等她走到周母和钱恬面前，她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喜好，需要更轻便的。
在三个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这套婚纱又足足脱了二十分钟，在绚烂的灯光下被繁琐的卡扣弄得有些缺氧。
等再换一件敬酒服出来，本就有些晕乎的宋淳月，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周汐远怎么也在。
他穿着成套黑色礼服站在落地镜前，背对着她，镜面却照清了他优越的五官，视线随着镜光一同落入宋淳月眼里。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宋淳月浑身不自在，本就穿着一字肩束腰礼裙，仿佛自己被一团乱麻缠住了，迈不开手脚，只能低头，慌乱地移开眼睛。
“好美，这件也好美。”
“关键是小月人美。”
周母和钱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这夸张的赞美声，和她前几套换完出试衣间一模一样，但在周汐远面前却有点难为情。
宋淳月极为不自在地朝周汐远看了一眼，对方还在看着她，自己偷偷打量被发现了，她只好故作镇定地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