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石刻有世族独有的图纹
袁海也看了过去，脸色不由得一沉，“呵，这些世族，个个不把我们放眼里”
祝云兰突然开口，“长老，在青崖峰时，王师兄便多与莫师妹有矛盾，王氏只要求人无大碍便行，些许皮肉之苦不必酌情。”
王吏眼中闪过冷意，眉骨在眼窝投下刀锋般的阴影。齿缝泄出一丝气音，“祝云兰！”
祝云兰平静地站在原处，垂眸淡淡地俯视着他。
莫岁扰不解地看着小兰。
如今的兰师姐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是苍山宗的外门弟子，还是被王吏针对的受害者，还是与盛越有牵连的人？
她先前不理解王吏为何敢以这样的态度面对长老，在听到“浮幽王氏”后便心中明了。
不论凡世还是修真界，异姓结盟永远不如同姓血脉，尽管是四大宗门，面对那些古老的世族，也得给几分薄面。
王吏也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提前通知了家族，若是真的出事了再将家族的传讯拿出来。
长老们顾忌着王氏的传讯，王吏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惩戒。
想着，莫岁扰眼底一冷。
长老若不处置，她也不会让这几个人好好地走出宗门。
正当她思考该怎样动手时，察觉到殿外的灵气波动，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回来的是些时候，好久没见宗门这么热闹了”
众人看向殿外出现的水蓝色身影，眼中皆是愕然。只有危溯宁依旧看着殿中央的几人，并未在乎。
莫岁扰眉间微挑，有些诧异，“……师尊”
殿外的人正是林玄
她不知从哪抓来的一只鸟放在手心逗弄，看着小鸟蔫蔫地趴着，她满脸嫌弃地放飞。
莫岁扰看着她走进殿内，自然地坐到正位，垂眸凝视众人。
林玄：“禁地结界一事，掌门已然知晓，不过师兄有要事走不开，便派我回来，先行处置。”
她懒散地倚着椅背，指尖轻轻叩击扶手，节奏不紧不慢，却让王吏无端绷紧神经。
林玄看向王吏，“先前在殿外听见了许多，你说你是我青崖峰的弟子？”
林玄的出现显然是王吏没有料想到的。
他紧张地发出气音：“似……是……”
莫岁扰注意到危溯宁平静的脸，对林玄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大师兄好像知道师尊会来的样子
她想起危溯宁拦住她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林玄似有不满，眉间微微蹙起，指尖敲打的声响也顿住，她指尖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
“不对，不对，你不是我青崖峰的弟子，你是浮幽王氏的人。王氏给的你身份，让你目无尊长，王氏给的你这条命，让你修习邪道，欺压同门，让你能跪在这里污蔑我徒弟。”
王吏猛地睁大双眼，连忙否认，“没、没有峰主，我只是和莫师妹开玩笑！”
林玄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理会，“你自少时便入苍山宗，这一身除了性命，几乎都来自苍山宗。现在，既不是青崖峰的弟子，也就不是苍山宗的弟子，待你回归王氏子弟的身份，就该全还回来。”
闻言，王吏心底一凉，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般。
他使劲摇头，“禁地阵法是我毁的，我们是为了宗门秘宝才从天工境进的禁地，一切都和莫师妹无关！长、长老，峰主，放我我们回去，别废我修为！”
莫岁扰眼中闪过惊愕，她看向林玄。
竟是要废除修为……苍山宗教的本领，几十年的境界修为。
林玄温和一笑，说出的话却让王吏如坠冰窖，“王吏、王庆、王禹三人违反宗门门规，目无师长、残害同门、偷习禁术，桩桩件件皆是大过。择日废玉牌，碎命灯，于天邢台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哦，对了，顺便昭告天下，浮幽王氏子弟的行径”
她从杜长老手中拿起传讯石，轻轻一捏便化为齑粉。
“回家之后，记得跟家里的长辈说，下次有求于宗门，记得亲自来详谈，苍山宗随时欢迎。”
莫岁扰怔愣地看着林玄，王吏的求饶声传入耳朵，一旁的祝云兰面上也有了几分焦急，“峰主，废除修为与死无异，对于修士而言更是羞辱，世族威严不可冒犯，不若让他受笞神鞭的惩戒或掉几个境界……”
林玄抬手打断她的话语。
她叹息道：“本来便没想留他命，王氏要脸面也得它自己人撑得住”她瞥了眼地上的人。“尽教些庸碌无能、寡廉鲜耻的后辈，还想要什么好名声。”
莫岁扰面色惊讶，看着上方不停叹气的剑峰长老。
师尊，你真敢说啊……
林玄瞥了眼下方的莫岁扰，淡淡说道：“小辈们的事情处理完了，那便先下去吧。”
杜长老微微颔首，示意众人退下。
莫岁扰走出殿外，转身朝内看了一眼，危溯宁还在殿旁站着，似乎在与长老们商议着什么。
余光看见祝云兰已经走远，她打算追上前，身旁的楚安谣却突然开口。
“莫师妹，你似乎对苍山宗的术法都很熟悉?”
莫岁扰顿住脚步。
楚安谣看着她，“蟒池试炼，你怎么知道止崖峰的高阶剑诀还有玄霜冰蟒的弱点？”
楚安谣想起蟒池发生的事情，莫岁扰与她交谈高阶剑诀时并暗示她攻击玄霜冰蟒的眉心。
莫岁扰自然也想起来，她笑道：“原来是这个，外门藏书阁都有文献记载，师姐不知道吗？”
不过具体应该是止崖峰的外门长老讲的，莫岁扰顺带着听了进去。
楚安谣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惑。
外门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记载？
但她也没有再多问，而是朝殿内望了眼，嗤笑道，“莫师妹虽有个好师尊，但日后也要勤加修行，勿要步了那三人的后尘。”
说完径自朝着止崖峰内门走去。
少女看着楚安谣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实在不喜这个师姐说话的语气。
青崖峰底
莫岁扰方才在剑峰外门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盛越的踪迹。她紧赶慢赶，终于追上祝云兰。
她喊住了祝云兰，“兰师姐！”
祝云兰的身影顿了余下，继续快步向前走，莫岁扰用空间术闪到她身前，挡住去路。
“兰师姐，我想问……”
小兰看向她，冷声道：“没什么好说的……”
还未说完便被莫岁扰打断，“你为什么要帮王氏传讯？”
祝云兰抬眸，“没有为什么，王氏是大家族，拥有无数渠道资源，帮他们对我日后也有好处。”
两人目光对视，小兰又偏头躲过。
莫岁扰忽然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身份的？你知道他们想杀我吗？”
小兰没有言语。
莫岁扰盯着她，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止崖峰这么大，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去断步崖？”
自从将咒术课换成危溯宁教习后，她去断步崖的时间便与从前不同，除了兰师姐，旁人根本不可能知晓！
“是我说的。”
莫岁扰面露不解，“为什么帮他们？他先前还想要害你”
小兰看着她，忽然笑出声，“师妹是想说我恩将仇报吗？你从王吏手下救了我，我却还要帮他们在背后捅你一刀？”
“不是。”
“我知晓你是因为救了我，才被他们记恨上。但是，莫师妹，你难道就没错了吗？”
“我……？”
“你说你没有瞒着我的事，那你告诉我，在青崖峰外门时，你到底有没有学会傀儡术？”
没有等莫岁扰回答，她甩出两页抄纸，一页是莫岁扰交给林长老的修仙史，一页则是王吏交上去的，中间写着“王吏”二字，秀美工整，字迹重合，俨然出自一人之手。
小兰沉沉地开口，“藏书阁的时候，你到底是离开了，还是躲在某个角落，用傀儡术操控我的木偶，偷改修仙史。”
“我被他们记恨上，到底是因为我还是你！”
莫岁扰沉默不语。
“你被他们关到教场，却借我的手报复他们，害得我受这无妄之灾，如今还要来质问我吗？”
莫岁扰看着小兰，无意识地攥着袖口，“所以师姐恨我吗？”说完，又继续问道：“因为恨我，所以帮他们害我？”
祝云兰越过她继续向前走，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知道师姐的意思了”
少女袖中掉落一颗留影石，落在地面无力的滚动几圈，又被她无情地碾碎成灰
“那盛越在哪？”
祝云兰止住步，没有回头，“他走了”
莫岁扰慢慢蹲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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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捡起地上的白纸，看着纸上的王八。轻轻一笑，像是自嘲般，“可惜，该看的人没看到”
不该看的反而看到了。
……
莫岁扰路过外门处，发现林长老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在长老堂收拾书卷。
林长老喊住她，“莫师侄，你帮我把这几本符书还回内门去。”
少女走上前去。
林长老突然问道：“之前王吏那些人哪去了？嘶……那些娃娃精的很，总是趁着峰主不在欺压弟子，溜得又快……”
“不过这次外出我跟你师尊提过，她这人，向来看不惯世族的作风，这次……诶？你上次给我的留影石呢？”
他翻找着底下的书卷，哪里还有留影石的下落。
莫岁扰想起她从藏书阁赶到外门长老堂，将抄本和留影石交给林长老的场景。
林正啸知晓王吏作为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借抄录修真史一事施以笞神鞭的惩戒。刚好掌门传他外出，将此事告知林玄。
回忆戛然而止。
当时只认为是件正确的事情，即使是弱者，也不该任意被欺凌，被迫向那些人顺尾听从。
却忘了人心难测，不是所有人的认知都与她一般。
强行介入他人的因果，到头来损害的还是自己。
林正啸满面愁容，“哎呀呀……这可都是证据啊。”
莫岁扰回过神，“长老，已经不需要了，师尊已经决定废除他们的修为。”
他摸了摸胡须，“啊这……会不会太重了？”
“他们修炼邪道，擅闯宗门禁地，导致禁地阵法损毁，这样的惩处，合情合理。”
闻言，林正啸瞳孔微缩，“你说什么？他们把禁地阵法毁了？”
还未等莫岁扰回应，他便闪身走出长老堂。
天边传来余音，“我去止崖峰看看，记得把书还回内门。”
莫岁扰拿着符书走去内门长老堂，并无人在此处，百无聊赖间她翻开手中的符书。
日落西沉，不少弟子从她身边匆匆经过，又匆匆离去，耳边传来弟子间的议论。
“你听说没，外门有几个修习邪道的。”
“听说了啊，听说他们闯禁地还被发现了，过两天就在天邢台废修为，逐出宗门。”
“嘶……这么惨，就闯了个禁地？”
“你懂什么，知道外边现在多乱吗？十年前邪修灭城那事你忘了？就活下来两个人，四大宗门才明令禁止修习邪道。”
“……想起来了，那真是可恨！我听说那几个人还是世族……止崖峰有个外门弟子叛逃了知道吗？”
“谁啊？叛逃宗门还是失踪啊？”
“应该也可能是失踪吧？原本以为是落禁地去了，结果发现命灯玉牌全不见了”
“人失踪怎么可能连带着命灯都失踪，肯定是叛逃宗门！”
莫岁扰走上前，“师兄，你们口中的失踪弟子是谁啊？”
张宇兴奋的说道，“就今年刚入门的那个剑修，禁地出事没过几天就不见了。”
另一名弟子猜测道：“有没有可能禁地那事是他整的”
张宇睁大双眼，仿佛发现新大陆，“这倒是有可能，怎么就这么巧，刚出事就跑了，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两人又讨论起来，莫岁扰想起祝云兰最后跟她说的话。
祝云兰：“我庸碌无能，受不得你这声师姐，反正我也只是个外门弟子，过几日便自行请命退出宗门，也免得与你相看两厌”
到底是不想与我见面，还是另有原因?
你和盛越、王吏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面色平静，眼底却投下一片阴影，“如果真是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爱恋，放弃宗门大好的前程……简直是愚不可昧。”
等到几名值守弟子到来，她才将书还回，回到寝舍，无力地躺倒在床榻上。
少女手中攥着探光镜碎片，她指尖探出一道灵力，轻轻地抚过镜片，镜内的景象陡然一变。
她轻轻合上双眼，脑海出现一片葱郁茂盛的丛林。
幼年的莫岁扰闭目昏睡在地上，身上沾染着大大小小的血渍。
“追物本源，探其天命”
连盛越都找到了来时的过往，她却还止步不前。
少女口中轻喃，“你真的能像前辈所说的那样，看清我的过去，解开我的困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