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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静水迎春

作者:末日午夜失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银丹和祝长生现在生活的这座屋子占地也算可观,是祝丘为了让“爱子”更好养病,特地挑的比原先风水更好的地方再建了房子,离原来的大宅子只有十多分钟步程。


    但出于一些考量,祝丘并没有搬过来,而是让银丹继续照顾祝长生,两个人单独住下了。


    平时需要的时候会有祝丘的手下来帮忙,除此之外,这房子里便只剩兄妹两人了。


    虽没了外人打搅,不过有时候多少也会觉得冷清罢。


    ……


    银丹轻敲房门,走入房间,先将桌上花瓶里的旧花换了,蔫掉的花枝搁置在桌上。


    余光中发现方寻真已经在那张小床上沉沉睡去,祝长生则刚翻过一页手中书。


    她抱着整点好的木花瓶,踮起脚凑到自家阿兄面前,蹲下给他看瓶中开得正盛的花。


    少女的脸颊激动得蒸成了薄粉色,雀跃着用气声说:“阿兄快看,我们种的桃树开花了!还有迎春也开了……”


    银丹弯着月亮一样的笑眼,赤诚又孩子气,笃定地重复着过去说过的话语:“我就说,只等过了冬,今年的春天一定可美了。”


    少女殷切地将花递给他看,“这是阿兄最喜欢的花,好看吗?我给摆在房间里,你日日都能见着。”


    祝长生视线中冒出一丛黄的、粉的星星点点,娇嫩的花瓣是春意在这间闭塞小屋的延续,就像春天把祂的信使派遣于此,叫他不免愣神。


    趁着祝长生还没反应过来,银丹翻出手心里藏的桃花朵,那朵最娇艳最漂亮的,轻轻别在他的发间耳畔。


    眼前的少年简单地半束着发,眉眼温润,低眉浅笑时像一尊红尘中悲悯的佛像,干净得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二色,反而更加美得触目惊心。


    一朵盛放的桃红缀在耳间长发,化成了一幅被点上笔胭脂的水墨画,连温和的笑都被浸染得活色生香,一笑起来真真叫人挪不开眼。


    桃红不及,迎春不及,他的笑春意盎然。


    银丹也跟着笑了,起身将花瓶放回桌上,捎上枯萎的花枝,又瞧了瞧还在熟睡的方寻真身上的伤口。最后还要叮嘱阿兄不要又看太久忘了时间,最好早些准备休憩。


    做完这一切,银丹才走出房间,转身进了紧挨着的另一个房门。


    推开门,挂着的栗子壳小风铃便响了响。


    房间内陈设也比较简单,但却有很多的装饰物和包好的药材,各色各样,将略微单调的房间堆得满满当当,充盈着少女的温馨与绮丽色彩。


    她施然坐下,对着铜镜将头上的发饰尽数取下,乌黑的发披散开来,再换下身上的衣服。


    银丹从这些东西中解脱之后,拿起桌上放着的蝴蝶标本画半成品,将刚才拿出来的花折成合适的形状填充了进去,坐在桌前继续描摹。


    框中这只蝴蝶残躯十分特别,因为这只蝴蝶是紫色的,傍晚雾霭霞光中的紫一样,熏染如雾的灰紫色,翅尾却有一圈特别的蓝环花纹。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突然起身,推开窗伸头往旁边的窗户看,发现灯只有微微亮,想来祝长生也睡了。


    银丹翻出柜子上的安神香,点了个烛台挂在窗边,让那缕缕白烟能顺着飘进去。


    不能让方寻真半夜醒来吵醒了觉浅的阿兄,顺便也让看书入迷的阿兄多休息休息……有时阿兄的觉也太少了点。


    银丹这香也是说下就下,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赞同自己的细心。


    ……


    月儿也累了,夜色黑沉下来,边上的矮泉汇入小溪,混着嫩黄的花瓣静静流远。


    祝长生合上手中的书,与窗外夜色遥遥相对,漆黑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也敌不过袭来的睡意,安然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少年像只小狐狸一样把自己团了起来,恍惚又想起了银丹亮若晨星的眼眸,心里软成一片,嘴角不自觉泛出弧度,指尖扶了扶鬓间已有疲态的桃花。


    睡吧,睡吧。


    睡醒了就能发现,太阳升起后,春天早已到来了。


    ……


    方寻真醒来时,阳光已经显得刺眼了,一直有一股香气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偏头一看才发现边上的兄妹俩已经在吃饭了,难怪如此香。


    唔,好饿,他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方寻真喉咙干涩,用快了死般的声音说:“还有吗得吃吗……好饿……”


    坐在小凳上的银丹见他醒了,捧起碗开始快速扒饭,“等我吃完饭!方少侠你的手还不能动,得要人喂。”


    祝长生舀着粥一点点喝,小猫吃食似的感觉没吃多少,反而一边提醒她小心呛到。


    但银丹已经放下了碗,费力地咀嚼两颊塞得满满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好”。


    少女端起桌上熬好的粥,拖了个小椅子坐在床边,将人半扶起来。若有外人来看,现在的方寻真和祝长生正用同一个姿势坐在床上。


    银丹一边嚼,一边喂他喝粥。


    方寻真还从未被人如此照顾,此情此景,不免觉得有些局促。


    刚想说不然还是自己来,就被银丹一勺子堵住了。


    他乖乖喝完粥,觉得嘴里怪没味的,就像什么都没吃过一样,再反观那边的菜香……这就是重伤的惩罚吗?


    方寻真在心中默默叹气。


    不过祝长生吃的东西也是少油少盐的养胃菜系,两个病号属于半斤八两。


    三个人的房间里,色香味俱全的菜是只属于银丹一个人的快乐。


    事实上方寻真即使是重伤,能吃的东西比祝长生要多得多,只是因为某位银丹姑娘单纯懒得为方寻真花心思做别的而已。


    可惜方寻真是无法得知真相的。


    银丹把吃干净的碗搁在桌上,起身去厨房端了两碗药来,一碗闻着就苦的给了祝长生,一碗看着发黑的给了方寻真。


    两人接过碗无言对视,真是难兄难弟啊。


    银丹盯着两人的药下了肚后,就一人塞一颗蜜饯压压苦味,省得方寻真一脸要归西的死相。


    祝长生倒是觉得新鲜,难得有人陪他喝药,眼都不眨地瞧方寻真。


    银丹瞧见方寻真这难以下咽的表情,苦恼地扶额。


    又怕虫,又怕苦,都是些什么娇气毛病?这种人居然还能走江湖,教书先生说的故事果然是假的,爹娘没少惯吧!


    饮完药汤,两位男子又继续闲聊,总感觉方寻真话特别多特别碎嘴。


    银丹拿了本外皮没写名字的医书坐在旁边看,沙沙作响的翻页声伴着一问一答的交谈声谱成了催眠曲。


    他们的药都有安眠成分,待到午后最热的时段,屋内凉爽舒适,两人都沉沉睡去。


    风卷起叶片打在窗棂,银丹轻手轻脚合上书,拿起装蜜饯的盒子和桌上的碗踮着脚出了门,钻进厨房里。


    灶台上还放着一碗药,黑乎乎泛着锅底的颜色,看着就恶心,都凉透了。


    少女直接端了起来,干脆利落地憋一口气就给喝完了,全程十几秒钟不到。


    一碗干完,银丹突然眉头猛皱,被苦得原地直跳脚,从舌尖一路窜着麻到喉头。


    裙摆上的铃铛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上蹿下跳地嘲笑她,看她手忙脚乱地去摸蜜饯,一塞就塞了好几个,贴着墙缓嘴里的苦劲。


    苦劲和麻劲过后,舌苔泛起细细密密地辣。


    入口利落,反应激烈。


    瞧,头发都乱了,真是好生狼狈哦。


    ……


    银丹可不在乎这些,毫无形象地靠在墙角。等过了一会,从衣服上自己缝的口袋里掏出原来的小盒子,打开来,“小白”正安安分分地待在盒子里。


    她将手指向虫体凑了过去,“小白”动了动,像见了什么珍馐,缓缓扒上她的手指开始吸食血液。


    白色的外皮下开始鼓出深红的色泽,然后继续膨胀,直到红色盖过白色的躯壳,它才不舍地停下嘴,慢吞吞松开手指,爬回盒子的中央后就不动了,像死了一般安分。


    若是光看躯壳,反而更接近一块包着血块的羊脂玉。


    嘴中的辣与苦也好似顺着血液尽数流向了那只白色的蛊虫,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好看了不少。


    这是喂养噬毒蛊的常用方式之一,“小白”就是一只品种相对罕见的噬毒蛊,以毒为食,可解中毒之人的毒素,也需要以带毒的血液喂养。


    银丹所喝的也不是“药”,而应被归为“毒”。


    若是别人这么拿自己喂蛊,寿命只怕会比自己养的蛊还短。


    寨子里其他养噬毒蛊的人都会选择用牲畜家禽来喂养,很少有人像银丹的“小白”这样是拿人血养出来的,因此功效也格外得好。


    ……


    喂饱了蛊,打点好家里的东西,银丹估摸着药效,人要睡醒的话还有一个多时辰,于是顺手拎着小篮子就出了门。


    这次没有再往山上拐,而是沿着更为宽阔的路向人烟热闹的地方走去。


    初春的天气宜人,天空蔚蓝如洗,风里都掺着花的甜味,撩起她额前的发,再隐入曲折的青砖巷道。


    她的辫子左蹦右跳,逸散的发丝被日光勾勒出模样,衣角穿过瓦砾树芽,房屋逐渐密集。


    妇女小孩带着笑,互相问候。还有不少大娘阿婆坐在外面择菜,三五成群拉家常,有人见了她,也向她打招呼。


    “阿妹,带着篮子买东西哦,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咯?”


    “就是,下次来早点,剩下就没好的啦。”


    “哎呦,你们别瞎猜,肯定是来找我家飞歌玩的,是的不啦?”


    银丹边走边点头向她们问好,“嗯,我来找飞歌玩嘞!她在家吗?”


    “在家在家,这丫头,就盼着你来哦!”


    坐在一起的大娘们都笑了起来,调侃说两个人关系真好,有的则向她问候了几句祝长生的身体情况,最后让她早点回家,别玩太晚。


    “阿兄现在还得养着呢,比天冷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银丹一一回答就溜了,高低参差、生着杂草的土砖瓦巷间,少女跳着步子就走到了好友的家门口。


    门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枝上隐约挂着些字条,透满风霜,看起来很破旧了。


    大门敞开着,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刚走到内堂就碰上了抱着一堆刚收的衣服,一脸懵看着她的杨飞歌,“银丹?你怎么这时候来……”


    银丹昂首挺胸地插起腰,一脸骄傲得仿佛在说“没想到吧!”,然后把手中的篮子丢地上,从杨飞歌身上分担了一部分衣物,打算陪着她一起回房间整理。


    “我没事干呗,来找你玩,顺便来拿你上次说给我的杏糕——诶,不会没了吧?”


    杨飞歌从衣服堆中堪堪露出眼睛,向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脚把房门踢开,快步走到房间里把衣服远远往床上一扔,待银丹进来后,把门给关上了。


    “还有的。”


    花花绿绿各色的衣裳在床上铺满,自由地舒展着身体,堆起松软的一层。


    杨飞歌从桌子下扯出了两把小坐凳,置在床边,随便了挑一个坐下,面无表情地向银丹招招手让她和自己一起叠衣服,“你这么闲,陪我一起叠衣服算了。”


    “一上来就使唤人诶~”


    银丹把头发别到耳后,坐在另一个凳子上,两人一起面对面收拾起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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