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
野外生存天数:2天——淘汰出局。
全球直播的《荒野求生挑战赛》,因姜知意误食毒蘑菇陷入昏迷,彻底引爆热搜。
栏目组的官方账号瞬间被海量恶评淹没:
“绝对是剧本吧?演得也太假了!”
“连毒蘑菇都分不清,也敢报名荒野求生?”
“听说人没抢救过来,消息被节目组压下去了。”
“这节目组也太不负责任了,什么人都准参赛?”
医院病房内,节目负责人郭裴亮脸色惨白,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
主治医生林主任检查完姜知意的瞳孔,缓缓直起身,对他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通知家属吧。”
姜知意死了。
死于误食毒蘑菇,以及……救援的严重延误。
她参加节目,本是为了那笔巨额奖金——重病的母亲等着手术,蒙冤入狱的父亲需要律师费。
可如今,仅仅两天,她的人生就仓促画上了句点。
或许……这样也好。死亡带来的巨额保险赔偿,同样能达成她的心愿。
只是这方式,太过残忍。
节目负责人郭裴亮呆滞地望着病床上的“尸体”,脑中一片混乱。网络的滔天舆论、投资人许海天的施压……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已被宣告死亡的姜知意,鼻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又陌生。
她所熟悉的、带着湿润泥土芬芳和昆虫老鼠甜美蛋白质气息的空气……消失了。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
她控制不住地弓起身,干裂的嘴角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她……她是不是动了?!”郭裴亮猛地抓住身旁的护士,声音因惊骇而剧烈颤抖。
所有医护的动作瞬间停滞,目光齐刷刷投向病床——
下一秒,姜知意倏地坐起身,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中弯下腰。
“哗——”
胃里所剩无几的秽物喷涌而出,直到最后一点黄绿色胆汁也尽数呕出,她才虚弱地靠回床头,疲惫地闭上眼。
拿着除颤仪的护士瞪大了眼睛,声音发颤:“林、林主任……还要电击吗?”
林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分明是医学奇迹!明明生命体征已完全消失,只差送往太平间……她竟活过来了?!
他强压震惊,上前准备检查。
姜知意敏锐地感知到陌生气息的靠近,猛地坐直身体,双臂一展,格挡出安全的距离。
她习惯了森林的静谧与气息,尚不适应此间的喧嚣与味道。
就在这一瞬,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
她本是苦修千年、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幻化人形的灵狐。今日正是她冲击人形的关键时刻,却被她的“好姐姐”花妖强行闯入洞府。争夺之中,花妖重创她的元神……
再醒来,她便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低头查看,并不是自己幻化的人形,分明是夺舍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肉身。
杀千刀的花妖!
可当时自己元神受损严重,若无外力相助,绝无可能自行夺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细想,眼前已乱作一团。
郭裴亮见她恢复意识,怒火瞬间爆发:“姜知意!你知道你给节目组惹了多大麻烦吗?!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草菅人命,连毒蘑菇都分不清也敢来参赛,简直是个笑话!”
姜知意微微蹙眉,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这原主……确实笨的要紧,身子也娇弱的很。但为了给父母凑钱竟敢如此冒险。
不过,分辨蘑菇?对她这只千年灵狐而言,只需轻轻一嗅。
荒野生存挑战?这——岂不是她的本能。
既然姐姐花妖不仁,而她机缘巧合接管了这具虽柔弱却孝心可嘉的身体……那她便替原主,走完这条路吧。
她抬眼看向气急败坏的郭裴亮,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可以继续参赛,并保证完成挑战。”
只要完成挑战,丰厚的六十万奖金足以让父母度过难关。
郭裴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有脸继续?我们节目组都快被你害死了!”
“我不是活过来了吗?”姜知意刚醒,腹中空空,身体虚弱,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发个声明,说我没事,比赛继续——热度,不是更高了吗?”
郭裴亮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眼神轻蔑地扫过姜知意:“你活过来是你命大,但我绝不会笨到再让你去丢人现眼!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当初是怎么通过考核的?我非要找审核部门算这笔账不可!”
他气得直跺脚,见林主任正安排护士给姜知意注射营养针,刻薄地补充:“所有医疗费用请姜小姐自行承担。既然签了承诺书保证自己有野外生存能力,现在造成这么大损失,我们必须追究你的赔偿责任!”
姜知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虎狼之辞!
她一把推开正要上前打针的护士,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郭裴亮,仿佛要将他撕碎:“我参赛时投过保险,在节目中出事属于工伤,理应由保险赔付。至于节目组名誉受损——只要让我继续参赛,发表声明澄清,不仅能挽回声誉,还能带来更高热度。是你自己不同意,凭什么把责任全推给我?”
这个固执的人类竟然不肯相信她。眼看奖金就要落空,原主母亲的救治和父亲的冤情都将无望。
尽管姜知意一再承诺,郭裴亮始终无法相信这个瘦弱的女孩能在野外生存。“要是你再出事,节目组就彻底完了!”
他揉着太阳穴,语气沉重,“明天你来公司,亲自向投资人许先生解释吧。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他摇头叹息,最后扔下一句:“想钱想疯了是你的事,但别连累我们!”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姜知意急忙下床想追上去,却被林主任拦住:“姜小姐,请先结清医疗费办理出院手续。”
“多少钱?”她低声问。
林主任快速翻阅账单:“大概三万。”
“三万?!”姜知意如遭雷击。若不是她借尸还魂,原主早就死了,现在竟还要付三万给这些庸医!
在医护人员坚持下,她只好拨通母亲周雨晴的电话。
当瘦高的周雨晴赶到医院,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时,声音都在发颤:“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妈妈?”
从不看网络视频的她,一直以为女儿这个暑假在工厂打工。直到刚才通话,才知道女儿险些丢了性命。
这个家早已一贫如洗。父亲姜建业只是个普通农民工,为了给患心脏病的周雨晴凑手术费,答应替工头顶罪。说好的五十万,却在入狱后只给了十万——工头吃准了他十年内出不来,拿自己没办法。
“妈,对不起。”姜知意低下头,“没能帮上忙,反而添乱了……”
周雨晴温柔抚过她的碎发:“妈妈的病不着急。你爸爸为了我已经被害入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能平安醒来,比什么都强。”
在林主任的注视下,周雨晴缓缓转过身,从裤腰里抽出发旧的上衣。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内袋掏出一个厚厚的塑料袋,一层层揭开油纸。
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的钞票。
林主任别过脸去,眼角微微湿润。
看着母亲佝偻着腰,用粗糙的手指仔细清点钞票,最后将整整三万元递过去:“您数数,三万整。”
林主任抿了抿唇,郑重接过:“我带您去缴费处,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最终,林主任尽力为他们省下两千五百元。望着周雨晴将剩下的钱仔细包好,重新塞回衣角自制的暗袋,他才默默离开。
回到家,周雨晴连忙给女儿做了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从未尝过西红柿的小狐狸皱起鼻子——这酸味像腐烂的肉,实在不符合狐狸的饮食习惯。
但空荡荡的胃迫使她依从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将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见女儿吃完,周雨晴眼角泛起笑意。她坐到窗边的缝纫机前,弯下腰开始缝制衣服——这是她贴补家用的唯一方式。
不足六十平的老屋里,只有一张上下床和捡来的旧沙发。母亲手缝的沙发套已经洗得发白,茶几是父亲从工友那淘来的。
整个家里唯一花钱买的,就是姜知意的实木书桌。
用了十几年的书桌依然光洁如新,上面整齐摆放着包好书皮的课本。墙上贴满奖状——都是父亲亲手贴的,每一张都平整端正,成为这个清贫之家最亮丽的风景。
缝纫机的哒哒声与持续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姜知意帮忙整理缝好的衣服,突然按住母亲的手:“妈,您的药呢?”
周雨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闪躲:“收起来了,吃的时候再拿。”
这分明是撒谎。药肯定是吃完了,她舍不得买新的,想省下钱给丈夫打官司。
“妈,我知道药贵,但不吃药身体会垮的,那样更等不到爸爸出狱。”姜知意看着瘦弱无力的母亲,轻声安慰,“别担心,还有我呢。”
周雨晴生怕女儿再做傻事,急忙拉住她的手:“千万别再去冒险了!野外那么危险,青壮年都受不了,何况是你?你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老天眷顾……”
说着说着,她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都怪我这病,害了你爸爸……我不能再害了你啊!”
“妈,别这么说。苦日子就快到头了。”姜知意紧紧抱住母亲,在心里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