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新的玩具 本君自己解决
不知为何, 夙息再听到这种话,想要杀人的念头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
…… 从她的嘴里说出怎样的话,都不值得惊讶, 这才是让他觉得最可怕。
屋子里一片黑暗, 夙息闭上双眼,情绪莫测地开口:“算了, 本君也不是很想知道。”
霓光背对着他,背影显得很是纤弱, 她立马接话, 像是生怕慢人一步:“我也不是很想摸,哼。”
“这样最好。”夙息很平静。
霓光向来不擅长说违心话,想就是想, 不想就是不想,她突然觉得自己跟邪神这么较劲, 挺幼稚的。
于是她马上改口了。
一个明显带着困意, 几分不甘几分委屈的声音说:“其实我还是想摸,不过算了, 我可以忍住。”
霓光闭上眼睛。
今晚发生了好多事, 简直是兵荒马乱,
但好在过程虽然曲折了点,最终目的是达到了。
她真的成功找到了那颗坏事的留影珠,邪神也太给力,直接给捏碎了!
她做到了!
霓光心里暖融融的,充满成就感, 甚至感觉莫名的爽。
不亚于杀死一百个敌人那种爽感。
原来天道也不过如此,就算是天道,她不也改变了吗?她的命运未必会像剧情里写的那么惨。
只是邪神他…… 是真的不知道背后黑手是谁, 还是他不想说出来?
霓光觉得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的人,彼此之间多分享一些信息不是坏事。
于是她又问:“邪神大人,你知道神女是谁杀的吗?”
半晌,她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是本君。”
霓光哈哈哈的干笑几声:“邪神大人真幽默。”
“你怎么知道不是本君,” 他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这么相信本君?”
霓光想了想,打了个哈欠说:“是你就是你吧,无所谓了,我想睡觉。”
她想不通邪神为什么老要把罪名往自己身上安,可能是出于反派的中二心理,她也只能顺着说。
剧情这东西,没法跟他解释。
空气陷入安静。只有一层月光,冷沁沁地照在地上。
不久后他听见幼兽一般的呼噜声。
浅浅地响起,节奏均匀,时不时还发出轻微的剑啸声。
“不嘛不嘛,就给我吸一口,不要这么小气!”少女的声音蛮横而委屈,“邪神大人最好了……”
夙息眉心一跳,她为何做梦也不放过他?
紧接着,少女蜷住身子,原地一滚,精准地扑入他怀中,嘴边挂着一丝满意的甜笑,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 ”邪神怀疑她在装睡。
这可是冤枉了她。
霓光刚睡着就做了个梦。
她在梦里见到邪神,似乎是在他神府内,开满了九瓣黑莲,放眼望去,整个神府变成一片黑色花海。
全都是花蜜!
你光高兴坏了,飞上离她最近的一朵花,正要大快朵颐,突然邪神出现在身边,牢牢霸占住花盘。
“不许你再吸本君。”他冷冷看着她,眼眸中皆是隐秘的情绪。
霓光愣住了,她说,“为什么?我又没有弄痛你,又没有吸干你,为何这么小气?”
他却不理会他,轻轻一挥手,随即刮起一阵罡风,将她吹落在地上。
愣了许久,霓光想起来,邪神好像走火入魔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也无需跟他计较。
神府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朵花?
霓光飞上其他花,心想远离邪神不就得了?哪想到,他下一瞬便紧追而来,一点花蜜都不给她……
就这样,霓光跟跑酷似的,踏遍神府内全部的花,累得气喘。
她在前,邪神在后,不让她讨到一点便宜。
霓光:…… 累了不想再晚了,让他的神府毁灭吧。
她看得见吃不着,不觉生出些阴暗心理,打算把这些花全拔了。
然而不等霓光动手,高高在上的邪神仿佛提前料到她的意图,一挥手,直接将人轰出了他的神府。
第二天霓光醒来。
这时天还很早,只透进来熹微的光,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哪儿,只见到眼前睡容平静的男人。
她眼前蒙上层水雾,衣服都睡皱了,乌黑长发睡得有些打弯,她躺着的那一块凌乱不堪。
反观邪神大人,他竟连睡觉都能保持优雅的姿态,着实让她羡慕。
虽然如此,霓光想起昨夜的噩梦,心里难免不平衡,故意想给邪神找些缺点。
这不……瞌睡就来枕头。
她盯着那俊美的男人大敞的衣襟,冷白的劲瘦胸膛一览无遗,包括上面那些可疑的红痕。
“啧啧啧,睡觉要穿好衣服呀,裸睡是会被虫子咬的。”
想到什么,她不失怨念地补了一句:“不给我吸,倒是肯给虫子吸哦。”
待这小东西离开,早就醒来只是不想和她说话的邪神大人,满腔郁结和燥火都被疑问所取代。
她昨晚做了什么,他尚未找她算账,她却恶人先告状,无端找茬?
……
霓光觉得,这几日生死城……或者说神宫,应当是出了大事。
一连三天,符陆都没来找她麻烦不说,偶尔在路上见到,他竟一改从前严厉的态度,时长亲切地摸她脑袋,并嘱咐她多多睡觉,多多玩耍,想吃什么不必客气。
再不提让她练字,修身养性的事。
霓光虽然困惑,但客气一词却跟她毫无关系。
于是她高兴地告诉神女,她想吃圣城内一家烤肉摊的灵猪肉,虽然不记得位置,但那个老板非常热情而嘴碎。
神女竟然真的找到了。
霓光一连吃了三天也不嫌腻,还热情地分给其他神女侍女一起吃,不久后,这家烤肉摊老板大赚一笔。
都能在云清届最繁华的仙池城租一间小店铺了。
他抱着那晚神仙送的灵石,日日焚香祈祷,还嘴碎地到处跟人讲他那晚遇到的漂亮仙子,她伪装成凡人视察民情,如何美丽如何善良。
就是眼神不好,选了个小白脸当男人。
那个不要脸的肯定是趁仙子洗澡偷拿走她衣服,像那些不入流的意.淫小说,靠死缠烂打逼迫仙子就范。
很快,生死城的写手大大们奋笔疾书,新鲜出炉的话本子热销一空。
霓光也买了本,边撸串边看得津津有味。
《踹了小白脸后,仙子她悟道永生了!》
……
一连几日没见到邪神大人,霓光也觉得没什么,邪神他走火入魔后,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兴许是身体还未恢复。
就在昨天,神女突然来传话,说是邪神要见她。
等到半路,她收到消息,邪神又不让霓光过去了。
就很莫名其妙。
“夫人别多心,邪神大人定是有要事在忙。”
霓光耸耸肩,她还好,就是有点点想念小龙。
这些日子,她习惯了将小龙随身带身上,没事就揉一把,俨然把他当成一只随身挂件。
不过上天对她不薄,没了小龙,她身边又来了一只新的小可爱。
狗蛋猫妖。
不对,应该是半妖。
他那日被霓光带回来后,无处可去,他那个乱葬岗的破房子托邪神大人所赐,破得更彻底,根本无法住人。
霓光索性把他留在身边。
兴许是狗蛋身世可怜,其他侍女对他都颇为怜爱,将他的房间安排在霓光旁边,考虑到他在长身体,每日的辟谷丹都是双份。
孩子吃得脸都绿了。
他洗干净后,换了身干净的蓝色小衫,圆脑袋圆脸,五官生得十分可爱,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不知所措,活脱脱一个害羞的俊俏小郎君。
最妙的是他脑袋上两只猫耳,毛色白绒绒的,内里透出一层天然的粉色。
每次他来找霓光,总是害羞地扒在房门口,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耳朵竖着,毛色略有些黯淡却毛量丰厚的尾巴甩来甩去。
简直勾得人心痒痒。
没有人能拒绝毛绒绒,何况狗蛋自带小可怜属性,每每万花丛中过,脸蛋耳朵尾巴总会留下被□□过的痕迹,他也不反抗,乖得让人心疼。
下一次就揉得更重了。
霓光这个资深毛绒绒爱好者,同时也是出力最多的人,她向来仗义,对吃白食的行为非常不齿。
于是这天,她在照例把孩子的耳朵揉至通红后,大方地问:“狗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小孩愣了下,刚要说话,霓光这时又严肃地说:“别提钱,提钱就见外了。”
关键是她也没有。
小孩揪着衣角,有话不敢说,欲言又止的,看得霓光心急。
“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一定做到。”
终于,他从霓光鼓励的眼神得到勇气,一鼓作气道:“我想跟着夫人学修仙!”
霓光那张被毛绒绒萌化的脸忽然淡去表情,显得有些严肃,吓得狗蛋往回一缩,只当霓光嫌他不知好歹,要卸他下巴,删他耳刮子。
“对不起夫人!我…… 我不学了!”
他转身要跑,被霓光一手抓住。
“修仙会很苦,你可知道?”霓光扳过他瘦弱的肩膀,认真地问。
小孩点头:“我知道,我有准备。”
“无论多痛苦都要坚持,你明白?”
“明白。”
霓光拧眉:“大声一点!”
“明白!”
“我听不见,再大声一点!”
狗蛋寻思夫人平时也没耳聋的毛病啊,他满脸涨红,使出吃奶的劲大吼一声:“明白!!!”
这一声的确大,连门口的侍女都被震呆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霓光笑容明媚,满意地对他一笑,接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修道不易,除了努力,选择对的方向更重要,现在流行的那些法修体修乐修佛修……全是野狐禅,只有剑修才是大道!”
狗蛋见她两眼放光,有些过于兴奋,心中随即闪过一丝疑云。
多少跟夙息那种不祥的预感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他年纪小,还未经历过真正的拷打,只当霓光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仰慕之情更上一层。
直到很多年以后,改名换姓,脱胎换骨的狗蛋想起这万分灰暗的一天,仍然心有余悸。
他的人生在那时发生重大转折。
他……差点死在了这一天。
……
人美心善的霓光给他找了一把木剑:“你是初学者,用木剑最安全。”
狗蛋乖巧点头:“谢谢夫人。”
霓光将他带到后山一处偏僻的空地上,此处少有人来,地方宽阔,远处有山影近处有水流,可以说是风景极佳。
“这里好,安静,不怕伤着人。”
狗蛋稚嫩的脸庞出现一丝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拿个木剑学习,如何能伤人?
霓光和他面对面站着,狗蛋只到她腰那么高,看着柔弱易推倒,可她那日探他脉络,这孩子分明是难得的金系单灵根。
天生适合练剑。
他是半妖之体,乃是人与妖的结合,霓光也是听侍女说她才知道,半妖比妖族地位还低,两边不靠,所谓的“混血种”,谁都不会接纳他。
霓光觉得这种用种族划分高低的行为非常无聊。
从前在神界,总有些剑仰仗主人的地位,瞧不起她这只无主之剑,最后霓光把他们都打服了,乖乖管她叫剑尊。
所以那日听嘴贱师弟叫他混血杂种,霓光下意识想到邪神大人。
在告知身世后,他曾问过她,是否觉得他是个怪物?
明明那时候他的神态无悲无喜,神祇般寂静,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她却很在乎。
就像那天她告诉他,他不是怪物,这一句是真心话。
“好,狗蛋,虽然修仙第一步是要引气入体,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会有别人教你,”霓光看着他说,“现在,我先带你练练手感。”
“好的夫人!”
霓光:“剑招可分为提、刺、挑、劈、捅……等等,你不必纠结剑招标准与否,记住,接下来我会追杀你,只要你能用剑碰到我一下,今天才能下课。”
狗蛋懵懂的眼神裂开,满脸迷茫,他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看见霓光扬起的死亡微笑,跟邪神大人简直如出一辙!
霓光:“你不动,那我要来追你咯?”
狗蛋:“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落日熔金,给大地披上一层昏黄,只见两个人影在夕阳下放肆的追逐……
主要是一个在追,一个在玩命的逃。
霓光来势汹汹,她不用任何武器,光凭脑门就能给狗蛋开个洞。
不多时,空地上被折腾起漫漫烟尘,惊得鸟群乱飞,伴随着狗蛋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看似大场面,其实霓光已经很收敛了,她毕竟没想真把狗蛋弄死。
第一次收徒弟,她得留着慢慢玩呢。
当然,放水归放水,适当的鼓励还是必不可少的。
终于,孩子累了,躺地上装死,并吐出白沫,这是他讨饭生涯获取的必备保命技能。
霓光一眼看穿,停在他面前:“你被人叫做半妖,打你骂你瞧不起你,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逆袭打脸,向全天下证明你不是弱者,你命由你不由天吗!”
狗蛋浑身一震!
是啊,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简直绝妙,他顿时心生勇气,感觉还能被追杀个三圈。
他可以!
狗蛋望着霓光坚定的侧脸,鼓起勇气问道:“夫人也曾被人羞辱?一定用这句话狠狠打脸了吧?”
霓光闻言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呢,我从来都是羞辱别人的那个!”
狗蛋:…… 打扰了。
……
夙息站在空地不远处的回廊上,面容淡若冷月。
残阳给少女一头青丝刷上模糊而美丽的光晕,她的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跑得有些凌乱,白皙的脸庞冰肌玉骨,不见一分薄汗。
她正扬着下巴教育小孩,侧脸满是骄矜,却不惹人厌。
夙息静静地看着她,眉心凝出冷意。
几日未见,她倒是活得痛快,难怪不来找他,果然是又有了新乐子。
“少主,归婆婆见驾来迟,请少主勿怪。”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种介乎年轻与成熟的矛盾感。
夙息:“无妨,只是你早已归隐,无事本不必再来这是非之地,还是走吧。”
那声音突然着急:“老臣来见少主就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禀告…… ”
“何事,说吧。”
归见御:“少主可有觉得近来身体不适?比如灵力躁动,内火中烧,总有种莫名的冲动?”
顿了顿,邪神回过头,表情平静无波:“的确是,但不必理会,本君已经自己解决了。”
归见御瞠目结舌,一脸见鬼的表情。
“可,少主您是…… 发.情了啊!”
32. 莫名暧昧 对她不过一场玩乐
被奉为神明的男人不禁错愕, 他眼中的寒冰清晰地碎裂开:“你说什么?”
符陆按捺不住,扑进来扯住黑衣女子:“少主别听她胡说!不是发.情!是情热期!”
归见御挑眉:“情热期就是发.情!你个糟老头子懂个屁!”
“少主还是个幼崽!你这么粗鲁是会吓到他的!”
“什么幼崽?都到发.情期了还是幼崽?都怪你把少主照顾成现在这样!他连自己发,情了都不知道!”
两人吵得热火朝天。
夙息陷入沉思。
前些天, 原来…… 那种陌生的失控感, 竟是因为这么荒谬的原因。
更荒谬的是,霓光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与他完成了一次神魂交融。
如此重要的事,对她来说, 或许不过是一场玩乐。
就像他神府里那些, 被她亵渎后开出的花,她吸完花蜜,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目光泛起一阵阵的冷, 如天色般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肆意奔跑的天真少女。
尴尬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霓光正绕着后山撒欢儿的飞行, 忽然感觉一道实现粘在背后, 她就看了一眼。
冷不丁和邪神的目光撞在一起。
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他,霓光一边飞, 一边招手冲他打招呼:“邪神大人你吃饭了吗……啊!”
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巨石。
她想要收住, 已经来不及, 眼看就要撞上去。
行吧,撞就撞吧!正好给狗蛋看一下她的实力。
霓光闭着眼睛就要撞上去,反正不疼不痒的,忽然,无形中被一股冰冷的力道攫住。
她就这么被定在空中。
此时, 她距离那座青灰色山石只有一寸之遥。
嗯?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控制在她身上的力量猛然向后撤去,等她再睁开眼, 已然落在邪神冷若霜雪的怀抱中。
他面色无虞,淡淡开口:“一座城不够你毁的,还要来毁本君的神宫?”
啊,他连块破石头都计较啊……
霓光吐了吐舌头,琥珀色眼眸背着日光,如一汪清潭,“邪神大人你毁的也不少啦。”
来啊,互相伤害啊。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不知何时擦伤的手背上,冷着脸,修长手指轻轻拂过,伤口随即复原。
她的手握在手里,简直柔软得过分,像是没骨头。
夙息顺着她五根指腹上的软肉捏过去,“倒也不必劳烦你卖艺替本君还债。”
卖艺?
霓光看了眼还在夕阳下撒丫子玩命狂奔的小男孩,连她没追了都不知道,她忙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在传授剑术。”
不过她注意到,邪神帮她治好了手上的伤。
原来他会用水系灵力?那为何自己受伤却不管,还放任神府内糟糕成那样?
霓光百思不得其解,深觉邪神真是个谜一般的男神。
“夫人!”
小倒霉狗蛋终于发现霓光没在追他,环顾一圈后才发现霓光,于是像只邀宠的小狗一样奔过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如今他的速度已是最初的五倍。
他越来越快,最后百步路双脚微微离地,感觉通身轻盈,忽然一道暖气自丹田而上,汇入各处经脉,全身五感顿时清晰了数倍。
“我这是…… ”狗蛋十分茫然。
他惊讶于自身突兀的变化,还以为是要死了,回光返照。
霓光看在眼里,骄傲地仰起头:“看,名师出高徒!”
夙息唇边晕开一抹淡笑。
事实并非如此,只因这小孩身具半妖之血,本就异于常人,在霓光追杀式的教学下意外被激发出血脉天赋。
或许还有一点……
跟霓光剑自身有关,她愈战愈勇,愈战愈烈,不知疼痛,有种骨子里的凶性,亦能影响他人。
要么完全被她的气势碾压,要么被她激发斗志。
但这跟她乱来的教学方式没半点关系。
夙息不置可否,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阴沉莫测,一丝笑意也无,目光似寒刃,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地看清楚。
“你倒是热心,”他语气很淡,“是在心疼这个半妖小崽子吗?”
就那么一瞬。
霓光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杀气。
不知是冲着那孩子,还是冲着她。
霓光立刻和他额头贴贴,反攥住他宽大的手,凶巴巴瞪着他,委屈巴巴:“你这么凶,是不是又走火入魔啦?”
“……”夙息现在听不得这四个字。
那天为了糊弄她随口一说,她竟当了真,时常面露关切地发问。
若不是她的眼神实在懵懂,说是在故意嘲讽他都信。
见他不搭理,霓光好心好意地问:“需要喝蜜吗?但我要先进你神府玩一趟,吸了再出来喂你。”
夙息脸色阴晴不定,在她腰上用力:“闭嘴。”
好的,这就闭嘴。
霓光乖巧一笑,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她就是…… 你说的那把剑?”自那少女出现后,归见御便一直盯着她瞧。
这女孩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寻常剑灵大多蠢钝固执,即便化作人身,也大多生得平平无奇,只在气质上和主人相似。
可是她全然不同,容貌自带一股天然的娇憨,气质轻灵,肤质无暇而通透,让人联想到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珏。
如今已是美若至仙,等五官再长些,还不知要如何勾人心魄。
难怪连她家少主都把持不住,贸贸然与她结为道侣。
符陆:“就是她。”
他心中暗喜,好了好了,这老婆子总算要找到新的针对对象了,不必老揪着他一人骂。
在他想象中,接下来糟老婆子欺负霓光。
她会被少主责骂。
以及被霓光殴打。
美哉美哉。
不负期望,归见御轻咳一声,打断邪神与夫人间莫名暧昧的气氛:“少主,老仆有话要说。”
霓光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人。
符陆她认识,另一个是个女人,一身黑衣,脸上不带笑,一头漂亮高贵的银发,活脱脱一个冷美人。
霓光小鼻子嗅了嗅,眼中绽出惊喜。
她也是水系灵力!
好耶!
她轻轻拍了下邪神手臂,跳下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跑到黑衣女人面前,有些腼腆,又跃跃欲试地抬头看她:“姐姐,你好美哦…… ”
她嗓音清甜,那双琥珀色的水杏眸毫无心机,对归见御仰起笑脸。
那一瞬,归见御感觉心里软了下,眼中只有这小姑娘的模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坠梦中。
几分讶异,又有几分酸涩。
她曾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夭折了,她至今还记得年幼的小女儿看她的样子,也是这般的全然信任,丝毫不设防。
归见御冲她柔柔地笑:“小霓也很美。”
“你的头发好酷,我可以摸摸吗?”霓光寻思着,偷偷拔下一根回去研究,看她和邪神的水系灵力哪个更好。
黑衣美人应该不会发现吧?
“当然,小霓开心就行,”归见御感觉到邪神的目光冷冷扫过来,她想到什么。
不行,哪怕她是上古神剑,也未必能承受来自少主的灵力冲击!
她不能让小霓经历这样的危险!
于是她低下头,对鬼鬼祟祟准备拔头发的霓光耳语道:“邪神大人病了,发狂时会伤害到你,来,姐姐帮你跟他和离吧。”
耳力过人的夙息:“…… ”
33. 妖艳贱货 到死也不放过你
即便是霓光也不禁怔住, 喃喃地反问:“和离?”
她眼神懵懂,娇憨莫名,更惹得人心中怜爱, 不忍心看着她深陷炼狱。
归见御心中跳了一下:“小霓, 你难道不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
霓光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懂和离,只是不懂为何要和离。
“那你明白道侣是什么意思吗?”归见御跟她讲话时, 就连声音都放轻了,像是怕吓着这个小姑娘。
霓光犹豫了。
她本来想说, 道侣就是一起修道的伴侣, 可那日她这么答邪神,他却一脸不满。
想来这是个错误答案。
不懂的不能瞎说,以免在人前丢脸, 显得自己无知。
霓光水杏眼圆睁,摇摇头, 显得异常无辜。
归见御忍不住皱眉。
果然如此, 这小姑娘剑根本连道侣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像那种故意勾引少主的人!
归见御摸摸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满眼怜爱:“告诉姐姐, 邪神大人是如何跟你结契的?”
霓光:这个问题不知该答不该答。
她咬了邪神大人, 眼前这漂亮姐姐又是他的属下,若说实话,日后可能会被针对。
就像龟公公那样。
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霓光诚实地耍了个小心机,她眼神闪烁, 看向邪神阴郁的脸,小声说:“邪神大人说,咬嘴巴, 流血,结契。”
归见御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朝邪神投去谴责的一眼,她不乏失望的开口:“少主怎可如何,若主人还在世,一定会很伤心的。”
夙息:“…… ”
霓光不懂归见御在说什么。
但漂亮姐姐说得都对!美貌就是正义!
于是她跟着点头,看着邪神,夸张地叹了口气。
夙息眼里的光一寸寸冷下去,目光落在不知死活的少女身上,郁郁地开口:“你给本君过来。”
他好像又生气了。
霓光犹豫要不要过去。
这时,归见御伸手挡住她,语气柔和而坚定:“小霓别怕,待在姐姐身边别动。”
场面一时间陷入尴尬。
发现情形跟自己料想中完全不同的符陆:“…… ”
他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啊!!
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跟少主抢女人啊!
而被夹在两个大佬中间的小霓光,她歪了歪脑袋,非常不在状态地提议道:“我饿了,要不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内室。
一张檀木方桌上。
邪神大人安然坐在上首的主位。
符陆坐在左侧,霓光选择和归见御一起坐在右侧。
即便遭受到来自邪神可怕的眼神威压,霓光也岿然不动,甚至非常自然地玩起了漂亮姐姐的银发。
归见御对霓光很是纵容。
小姑娘偶尔会不小心拽掉几根头发,她就用无辜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手缩进衣袖里,仿佛做了错事。
为了安抚她,归见御自行再拔下几根递给她。
看,没关系的,哪个女人不掉头发?
就在这时,归见御听见符陆传来的密音:“见好就收,别再说胡话了,少主不会放少夫人离开的!”
归见御瞪他一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霓死吗?”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小妖女咬的少主…… ”
“死老头子少放屁!你看看我们小霓,她能咬人吗?少主又不是废物!”
虽是传递密音,可在神明面前,所有灵力波动都无所遁形。
废物本废的夙息轻咳一声,警告性地释放出些许威压,好让这两人闭嘴。
归见御不像符陆那样怕他。
说起来,她是和邪神的母亲——原邪龙一族的族长公主一块长大的,说起来,比符陆的资历更老。
即便少主再难以相处,也总要给她这个旧仆一些面子。
归见御原本想,霓光剑既是上古神剑,多少能承受一些,与少主交欢后最多落下重伤,大不了,以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可是现在……万万不行!
她清楚,邪龙一族会在拥有道侣后迎来情热期,非交合不能解,如果强行压制,只会遭遇更严重的反噬,爆体身亡。
然而前几天那场灵力波动,竟然只释放出小小威压便收住了?
这不可能,从来见过这种情形。
归见御怀疑这跟少主特殊的血脉有关。
他并非纯种邪龙,身具神血,或许正因如此才没有完全爆发。
在这时候,让道侣和离,应该能强行压下少主的躁动。
勉强算是个投机取巧的法子。
归见御言简意赅地把她的想法讲出来,然后说:“这样既可保全小霓,又能让少主不再发.情,少主觉得如何?”
符陆快晕过去了。
这简直是在为难少主!让少主怎么回答!
他只能答应!否则岂不是让堂堂神明当众宣布,他想发.情?
夙息眼中一片寂然,只分出一阵凛冽冷风刮向霓光,他情绪莫测地问:“夫人,你要和本君和离吗?”
霓光:“…… ”
为什么突然瞪她?
有没有人告诉她和离到底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弱弱地举起手:“和离,有什么好处吗?”
归见御眼神鼓励地给她勇气:“和离后,便不用见到少主,不会受到他的伤害。”
霓光茫然眨了眨眼。
她没觉得自己受过邪神的伤害。
相反,这些时日,她从他这儿得到过不少好处,此刻她的元神还被他的灵力滋养着呢。
更别提那些甜甜的密。
见不到邪神大人,这些好处岂不是全没了?
她正要开口,忽然察觉一道视线,冰冰凉凉,有着某些说不出的隐秘情绪。
待她抬头望过去,却只见到邪神眼中一片平静,像是下过雪,一望无际的平原。
霓光眸光闪动。
她悄悄用脚尖勾了勾他的腿。
夙息冷冷地看过来。
“伸手,我够不到你。”霓光用只他一人能听到的密音沟通。
面无表情的邪神大人微微抿唇,表情凝重,仿佛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霓光并不放弃,怒着嘴不停暗示他。
大有他不伸手她就不放弃的决心。
最终,邪神无奈了,认命般的垂下手,掌心微微向前,触碰到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听见她肆无忌惮的声音:“我想好了,我不要和邪神大人和离。”
无人发现,某人的嘴角蓦然牵起一线,很快又放平。
“小霓,你是不是害怕?”归见御拍了拍她的手背,“有姐姐在,别怕,大胆地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邪神淡然地扫来一眼:“归姨,她已经决定了,你没听见吗?”
归见御敏感地察觉到少主和霓光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
她看不懂,但她心中肯定,一定是少主在用某种方式给霓光小可怜施压。
于是她说:“请少主不要欺负一个小女孩,给她自由选择的机会。”
符陆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大声维护少主:“小妖女已经选了!你这臭老婆子是聋的传人吗!”
归见御更是直接拍桌而起:”糟老头子闭嘴!不准叫她小妖女!”
霓光默默地和邪神交换一个眼神。
然后举起手来:“漂亮姐姐,我选邪神大人,我确定。”
生怕美人不信,她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格外坚定。
少女眸光滢滢,清澈见底,不见丝毫胆怯,归见御疑惑地问:“能告诉姐姐为什么吗? ”
这题她会!太简单了!
霓光松了口气,脆生生地说道:“邪神大人好看,”说完,她觉得不够准确,便又补充说,“非常好看!”
她柔嫩的掌心被人轻轻一挠,抬眸,见邪神大人凝眉低斥:“放肆。”
符陆眼前一花,他感到纳闷。
为何觉得自家少主明明很得意,还要拼命掩饰?
闻言,归见御却是笑了,宠溺地揉揉少女的脑袋:“你还小,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要知道男人各有各的好,等你和离后,姐姐带你去长见识。”
霓光眼眸乍亮。
真的?各有各的好?
天啊,难道她真是没见识的乡下剑,她还以为邪神这样的已经是绝品了呢!
她心痒痒,脱口而出:“真的吗,我要我要……”
手忽然被重重地捏了下,不疼,但足够传递怒意。
霓光忽然间的福至心灵,好像能听懂龙语……
邪神大人在问:你敢要?
霓光感觉他好像又生气了,还有些不安。
她想到,邪神大人定是觉得被人比下去了,所以自卑。
这时候,霓光又想起他另一样好处,旁人无法替代,立刻给了邪神一个安抚的眼神。
别着急,看我的!
于是兴冲冲道:“邪神大人给我吸蜜,别人没有的。”
“蜜?”符陆和归见御俱是一愣。
“嗯,白白的,甜甜的,很补身子的。”霓光想起那蜜的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归见御:“!”
符陆:“!”
“怎……怎么来的?”符陆脱口问出这个问题,突然脸煞白。
他后悔了!怎么撤回啊啊啊!
归见御要去捂少女的嘴,却已经来不及,她脆而清甜的嗓音响起,绕梁三日不绝:“玩一玩,蹭一蹭,邪神大人舒服,花蜜流出来……”
“够了……别再说了…… ”归见御心神震动,她的眼神颤抖,凝视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少女,心被刺痛。
她还是个孩子。
少主怎么可以……让她经历如此龌龊之事!
这回不仅是归见御,就连邪神的铁杆忠粉,也不由得震惊,悄然往一旁挪开,远离邪神,并对他投以不赞同的眼神。
他就说嘛,那日明明灵力躁动那么剧烈,等他赶到现场,少主却恢复如常,但并未真正渡过情热期。
没想到啊没想到,少主一脸矜持高傲的冷淡脸,竟无师自通,学会这等把戏……
活了快万年的龟也感到羞愧,老脸一红。
是他,没照顾好少主!
刹那间,两个冷战分居上千年的老两口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找到难得的默契。
对无知少女下此毒手,少主实在太过分了!
无知少女本人颇感骄傲,她看见那两人瞠目结舌的样子,骄傲地挺胸抬头,冲上首那面若冰山的男神抛去得意的一眼。
怎么样,在你下属面前替你找回场子了,高兴吧?
她不会吃人白食的。
现在他们知道,你比外面那些妖艳贱货还妖艳贱货,好看好玩又好用!
神明垂目,眸色一点点沉下来,天将欲雨,郁色沉沉,让他疏冷的面庞更添隽美。
他冷笑一声,凝着霓光的眼神带着些不死不休的勾缠,灵力化作无形,轻触上她的脸,力道温情而诡谲,仿佛在透过血肉,抚摸她的神魂。
“你,很好,”他的声音没一点波澜,“本君到死也不会放过你。”
34. 见见世面 小龙是想我了吗?
这场会谈在不甚愉悦的气氛下结束了。
霓光是最不在状态的那一个。
银□□亮姐姐好像始终认为霓光受骗, 被欺负了,把霓光拉到一边咬耳朵,跟她科普了好多渣男欺骗女孩子的套路。
归见御说:“你别光看少主的皮相, 往往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霓光:“嗯嗯。”
归见御:“见过孔雀精吗?雄孔雀精在求偶期会开屏, 卖弄华丽的羽毛来吸引雌孔雀。”
霓光见过孔雀精,的确是这个样子, 老爱撅着屁股追着雌孔雀跑,为了找老婆, 进行各种花哨无下限的表演。
霓光总觉得孔雀羽毛上有无数只眼睛, 非常可怕,因此常常追着开屏的雄孔雀揍。
她凭一剑之力,至少让孔雀一族的新生雀口少了一半, 再也没有雄孔雀敢当着霓光的面开屏。
等霓光点头后,归见御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的邪神大人就跟雄孔雀差不多。”
“…… ”霓光觉得不一样, 邪神大人不用开屏也足够吸引人, 但是漂亮姐姐一定不会骗他。
所以邪神现在是在无下限的求偶期?
会像那些雄孔雀一样,骗雌孔雀生下很多孔雀宝宝, 他却当甩手掌柜, 再去骗其他的无知孔雀?
霓光鄙视地斜了他一眼, 然后大声对归见御说:“难怪我最近跟他一起做了很多奇怪的事,还好有姐姐提醒!”
孺子可教也。
归见御感觉非常欣慰。
她告诉霓光,和离的事最好再考虑一阵子,只要她想离开,什么时候都可以。
还有, 在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邪神,也不要让他接近。
“别担心, 我会安排两个元婴期神官在你门口值守,没人会伤害你的。”归见御全然忘了霓光是只凶狠好斗的上古神剑,仿佛她是一样精致的易碎琉璃。
两个元婴期根本挡不住邪神。
但能挡住符陆。
归见御清楚符陆的性格,他们俩对绝对忠诚于少主,但符陆是个爱多管闲事的马屁精,为了讨好少主,他也许会去找霓光的麻烦。
防的就是他。
等归见御牵着霓光离去后,符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涣散绝望的眼神开始打起精神,抓了抓头发对邪神说:“少主,您别跟我家那老婆子一般见识,她很早就得失心疯了。”
为了表示真诚,他很努力地将那双死鱼眼睁到最大,模仿霓光的眼神。
他发现这种眼神对少主很管用,能让少主在烦躁的边缘收回杀意,他早就想试一试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还是这个眼神惹到了邪神,他的眼神明显变得阴郁,凉凉地看了符陆一眼。
吓得他刚粘上不久的龟壳差点又掉下来。
“她最好选择和离,本君求之不得。”夙息坐在远处,垂着眼睛,面目在逐渐降下的夜色中显得模糊,声音仿佛缠绕着雾气,冰凉幽深。
不知为何,符陆忽然有些担忧:“少主…… ”
夙息自顾自地说:“你知道,邪龙一族的血脉反噬还有最致命的一点,结道侣契后,生死都绑在一起。”
符陆一拍脑门,他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也就是说,如果小妖女因为……而死,少主您也会……”他即刻激动地改口:“和离!必须和离!”
少主沉睡这五千年,邪龙寂灭,龙族凋零,日子过得太久太漫长,符陆忘记了很多事。
他原本以为,少主一辈子都不会有道侣。
然而他没听到夙息的回应,他半边身子陷在暗处,情绪莫测,一只手托着脸,修长的手指呈现出玉质冷白,另一只手在桌上轻敲了几下。
“别去打扰她,让她走。”
符陆哪敢有半个不字:“哎。”
半晌后,他扔给符陆冷冷的一眼:“别学她说话,还有,别再叫她小妖女。”
刚被归见御如此教训过的老乌龟:“是……”嘤。
……
霓光回去后听侍女兰月说起,才知道今日这位银□□亮姐姐原来……不是姐姐而是婆婆。
她竟然和符陆长老是一对!
霓光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因为早些年的一些事,两位长老早就分居了,他们关系很差的。”
他们关系差这一点,霓光倒是看出来了,“既然分居,怎么不直接和离?”
像归见御这种和离安利爱好者,竟然只是分居?
兰月一边给霓光宽衣,一边小声说:“听说归长老身上有龙族血脉,一生只能有一个道侣,和离后不能再结契。”
霓光似懂非懂,点头想,反正只能有一个道侣,离不离也无所谓。
分居几千年,跟道侣英年早逝也差不多。
可是,还是不对啊。
霓光:“御长老那么美那么飒,可龟公公他……他不是个公公吗?”
怎么可能跟银□□亮姐姐是一对啊?
兰月噗嗤一声笑了,她们这些侍女私下也管符陆叫龟公公,并不太怕他。
“其实,符陆长老他并不长现在这样……”
她们这些低阶侍女了解得并不多,只听一位在神宫做事多年的神官酒醉后说过,她见过符陆的真容,其实是约莫三十岁,容貌周正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维持现在老头子的形象,没人知道。
第二天,霓光忍不住问了归见御。
“哈,那个倔老头子,就因为有一回我在路上夸一个帅哥好看,他竟然骂我是颜狗,这能忍?”
霓光觉得不能忍,谁不喜欢好看美好的东西,就像她喜欢看邪神大人,“然后呢?”
归见御抱臂冷笑一声:“我告诉他,我要是颜狗还会看上他?”
霓光:“哈哈哈!”
“然后他为了跟我赌气,故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归见御摊手,“他太丑,我看不下去,就跑路了。”
霓光归见御不仅人美,有一头漂亮的银发,做事还非常利落洒脱。
龟公公根本配不上她。
于是她把这个想法坦白地告诉漂亮姐姐听。
“小霓乖,所以啊,你自己都懂,有些男人金玉其外,其实内里一片龌龊的。”归见御语重心长,坐在霓光身边。
霓光觉得她好像意有所指。
“算了,”归见御轻轻摆手,“你只记住,这段时间不要见邪神大人,别让他碰,尤其不能吸……邪神的任何东西。”
她只能说到这儿了。
霓光挠了挠头:“姐姐,你是说邪神大人的花蜜吗?可不吸会浪费的!”
归见御美艳的脸庞瞬间呆滞,她赶忙捏住少女的手,痛心疾首地说:“乖,外面还有很多花,姐姐改日带你去采蜜,想要几朵都可以。”
听说可以采蜜,霓光双眸放光,不觉开始心动。
有追求的剑不该吊死在一朵花上,除了九瓣黑莲,外头的姹紫嫣红她也想见识。
“对了——”
在想象中的花丛中流连忘返的霓光,忽然想到什么,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随意问道:“听说龙族一生只能结一次道侣契,那就是说,只能有一个道侣?”
归见御给予肯定的回答:“不错。”
霓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道:“那我若是跟邪神大人解契,他岂不是以后都要打光棍啦?”
“……是。”这个十足可爱又接地气的形容,让归见御忍不住会心一笑,温柔地摸着霓光的脑袋瓜。
这孩子,虽说传言中非常凶狠霸道,处处打架闹事招仇恨,归见御从前也听过霓光剑尊的传闻,她被称为神界扛把子,名声很糟糕。
现在方知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她分明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姑娘嘛。
一脸的单纯好骗,让人心疼都来不及。
以前到底是哪个臭不要脸的,整日散播小霓光在仙兽头上拔毛,追杀灵雀灵兽等不实传言?如此往一个小可爱身上泼脏水,简直令人发指!
这会儿,她见到霓光叹了口气,秀眉蹙着,显得娇憨而忧郁。
“怎么了,可是想吃什么?跟姐姐说。”归见御满脸写着“待宰有钱富婆”。
霓光:“…… ”她在漂亮姐姐眼中未免太没出息了些。
她转而勾起唇,眼角眉梢皆是明媚的笑意:“我是在高兴,那我就算跟邪神大人和离,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吃到他的蜜了!太好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一点非常重要。
霓光说完,有些羞怯地吐了吐舌头。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阴暗很狭隘,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可就是忍不住觉得高兴。
归见御在接连几次经受语言暴击后,逐渐免疫,她不再崩溃,反而在凝眉思索后,露出一丝沉重严肃的神情。
糟了。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
万物皆有情,尤其是霓光这种柔善好骗的,她似乎对邪神产生了男女之情……
她在嫉妒,在吃醋,全是因为她的占有欲作祟!
这可不好办了。
归见御坐到霓光身边,小心翼翼地发问:“小霓,你对邪神大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霓光想到那日走火入魔时几乎毁天灭地的舒畅感,她老实地回答:“我对邪神大人很有感觉。”
“…… ”归见御心凉了半截,缓了会儿,又问,“你真这么喜欢少主?”
唔,喜欢这个词不太恰当,霓光喜欢小龙,至于邪神本尊就……
但有一说一,她不讨厌他,那么折中一下……
霓光想到了,她抬手向前一撑,对归见御绽放出一脸甜笑:“邪神大人对我很重要!”
可不是重要吗?他们可是命运共同体,就算为了活命,她也得跟他绑在一起。
归见御眼神发颤:“可是,他会伤害到你,你也不怕吗?”
霓光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微鼓。
在她的剑生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没事,让他冲我来,我受得住的!”
摆在窗边的一盆不知名绿植,枝叶轻轻颤动。
床边雪白色的纱幔像被风拂过,皱起珍珍涟漪。
这间房里,邪神的气息无处不在,方才归见御进来,就感觉到他的神识。
唉,终究是她失策,低估了男女情爱的力量。
原本以为霓光会说出些让他死心的话,以少主的骄傲,必然不会强行留下她。
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凭他神识晃动的幅度,只怕心里正得意到极致吧!
不久后。
归见御深受内伤,神情恍惚地离开霓光的房间。
两个元婴境女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明明长老刚进去时还红光满面踌躇满志,怎么出来就丧着张脸?
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霓光并不知道自己的无心狠狠伤害了归见御。
她的日子还是照常过,每天该吃吃该喝喝,闲暇时就看秋潼帮她租的话本子,想要活动,就到后山空地去指点狗蛋练剑。
他在意外之下成功引气入体,负责指导他的女神官也说他天资聪颖,灵力纯粹,猜测他的父亲应该是个金灵根的猫族大妖。
狗蛋性格十分温和害羞,可以随便揉耳朵摸尾巴,惟独对那个抛妻弃子的妖族父亲痛恨至极。
“要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修士,找到那个男妖,给我母亲报仇!”狗蛋在训练时累到昏迷,嘴里还不住呢喃着这句。
女神官扶他起来,喂他吃了一粒回血的药丸,“半妖崽子最是可怜,被人肆意轻贱欺辱。”
霓光默默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狗蛋从未见过他那渣爹,以后怎么□□?”
女神官笑了下:“亲族的血脉之间互有感应,等他变得跟他爹修为差不多了,他就能感应到人在哪儿。”
“等等,那岂不是说,他那妖族渣爹现在知道狗蛋在这儿?”
“神宫布有严密结界,他肯定感应不到,可从前这孩子在生死城里讨饭,他那时肯定知道。”
霓光纳闷地眨了眨眼:“那他为什么不来接狗蛋离开啊?”
“因为他是半妖啊,两族都不承认血统,只会被当做耻辱,”神官惋惜地摇头,“这孩子他娘当年肯定是被迷惑了,妖族最擅长以色惑人!”
霓光揉搓着小孩儿软绒绒的猫耳朵,微微出神。
说起来,龙族也算是妖族,不过是顶级大妖,难怪邪神生了张魅惑人心的脸。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在走火入魔又清醒后,便觉得邪神越看越迷人,细细一想,她忍不住用最坏的恶意揣测他。
原来他是在用美□□惑自己?
所以银□□亮姐姐说的,会伤害到她……难道指的是,会像狗蛋他爹一样,骗她生下半龙半剑半神的三不像小崽子?然后拍拍屁股,无情抛下他们母子俩?
霓光恍然大悟。
这实在太可耻了!
她面带怒容,将狗蛋的耳朵揉至通红,顺着小崽子的背脊往下,勾起毛绒绒的尾巴在手里打转,要不是女神官提醒,她差点要给狗蛋尾巴打个结。
“夫人,您好像在生气……”狗蛋红着脸,朝神官姐姐发出眼神求救信号。
救命!他感觉夫人想把他耳朵和尾巴揪下来!
霓光板着脸:“我没有,”她低头看着狗蛋,忽然问,“你能不能整个变成猫?那样会更好摸。”
狗蛋害羞地缩了缩:“对不起夫人,我做不到……”
半妖之血,只拥有半妖之躯。
“算了,”霓光在他粉粉的耳朵尖弹了一把,“猫咪就是比龙好摸得多……”
忽然一阵凉意爬上她整个后背。
邪神阴恻恻的声音冷然响起:“堂堂龙族才不像四脚猫那样随意任人抚摸。”
是他在传递神识。
结为道侣后,他们彼此间自然拥有对方的神识烙印,可以随时随地畅聊。
但她现在不想跟他聊。
一只渣渣龙,真是恬不知耻,明明之前被她摸得很开心。
霓光顿时没了盘毛茸茸的心情,放下狗蛋回去。
入夜。
月亮在天际挂上明亮的圆盘,在房内洒下一片柔和的银芒,床前娇小的少女手托着下巴,表情有些忧郁,明丽的脸庞雾意朦胧,更添几分小女儿的情态。
该怎么做,才能待在邪神身边,又能不被他的脸诱惑,生下半龙小崽子呢?
真愁人。
“啊!!”霓光抓狂了,将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要不给邪神毁个容?
不行,舍不得。
干脆她自戳双目得了……
也不行,看不见东西,会影响她打架。
“本君在问你话,为何不答?”距离邪神上次开口已过了一个时辰。
霓光的本意是想单方面屏蔽邪神,可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让人很难拒绝。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悄悄从他的神识里吸取微薄的灵力,敷衍地说:“啊?你问什么啦?我没听见啊!”
只听他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那只龙你还要不要了?”
“要是想要,不过……”她只想要龙,不想要买一送一。
“既然还要,为何一直不来取他?
霓光转了转眼睛,谎话脱口而出:“因为银发姐姐在我房间外布了结界,我灵力受限,去不了…… ”
她拙劣的借口令他十分不悦,语气冷淡:“骗人,只要你想,你随时都能来本君床上。”
啧……
邪神大人还有些小聪明在身上呢,不那么好骗。
霓光以一个咸鱼的姿势躺床上,随口问:“小龙是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越发淡漠:“本君又不是他,如何知晓?”
“所以到底想还是不想呢?”霓光悠闲地翘起腿在空中荡啊荡,忽然感觉捉弄邪神十分有趣,心里惬意得很。
过了半晌,才响起那个几近自闭的沉闷声音:“一点点。”
“哦——”霓光故意将语调拖长,嘴唇瞬间翘起,笑容得意而狡猾,“那你把龙送来吧,记住,龙来就行啦,邪神大人就不必亲自驾临啦!”
那张龙脸诱惑不到她,非常安全。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动静。
看来他是不打算把自己送来给她摸了,算了,霓光悻悻然地坐起来伸个懒腰,呼唤漂亮的侍女小姐姐给她准备水洗澡。
神宫这点就比不上魔城,连一处泡澡的灵池都没有。
据说邪神宫殿里有,但那是他一人专用的,霓光只能眼馋。
“兰月姐姐辛苦了,要不要跟我一起泡呀?”霓光笑嘻嘻地询问侍女,后者熟练地给她宽衣解带。
少女双肩柔嫩,衣衫依次落下,遮不住旖旎风情,看得侍女脸红耳热,赶忙将她带往大浴桶边,“夫人莫要取笑,邪神大人听到会生气的!”
“他生什么气?他又没有顺风耳……”
兰月正要告诉她,邪神只要想听就一定能听见,忽然看见正前方的床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似是个男人。
她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惊叫出声。
那双幽冷眼眸望过来,带来一阵令人震慑的寒意,威压沉重,兰月感觉喉咙哽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并且瞬间意识到,这是邪神大人!她差点触怒了他!
兰月手忍不住地发抖,看见他缓步走过来,低声吩咐:“出去,不想死的话管好你的嘴。”
霓光听见声音,回头却看见他,不禁一愣。
让他送龙,他把自己送过来干嘛?
“大人夫人慢慢洗,我什么都没看到!”兰月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霓光全身不着寸缕,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前,影影绰绰。
面对邪神却无半点不自然,她本是天生地养,没有寻常凡人的情感,自然也不觉得害羞。
她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是专门来引诱她的吗?
邪神不置可否,目光从起伏的峰峦流连而过,最后落在她清纯昳丽的脸庞。
他眼眸掩去几分黯色,淡声道:“此城处处是本君的地界,想去哪里不需向你解释。”
“好吧,”霓光耸耸肩,你帅你说得都对,“可我现在要洗澡。”
她记得邪神说过,不可让人见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那他现在是在干嘛?
忽然,外头一阵风风火火的动静由远及近,伴随着熟悉的灵力。
“小霓别睡了,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是归见御!
不好,她答应过银发姐姐不见邪神的,这下可好,要被抓个正着了……
霓光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她想也不想,扑通一声跳进浴桶中,拉住邪神的手死命往里拽:“给我进来躲着!”
夙息看见浴桶中波澜摇动,白晃晃的刺目,他面色僵冷下来,抗拒的一动不动:“不可。”
“拜托了,快点啦……”霓光那双小鹿眼水光滢滢,咬着唇,带着几分乞求。
他手按在浴桶边缘,闭上眼睛。
下一刻,高大的身躯沉沉落入水中,水面随之上升,几乎就在同时,房门被人推开,归见御自来熟地闯入。
霓光用力将邪神按入水下。
归见御见到浴桶边泼出许多水渍,她忍不住皱眉,“怎么没一个侍女伺候你,都躲懒去了吗?”
“不是,我不喜欢有人看着我洗澡。”霓光尴尬的笑着,拼命暗示。
奇怪,今日的水温似乎比往日烫。
腿侧被什么轻轻拂过,有些痒,她不动声色碰了碰。
是邪神大人的长发。
她这时候突然想到,不对啊,他可是神明啊,要从这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不是件难事吧?
为何还不离开?
霓光有些茫然,手指轻轻拨他,示意他快走。
忽然,指尖却被咬住,缓缓地噬磨,像是在惩罚她。
霓光觉得莫名其妙,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咬她?于是抬腿欲踢——
脚踝却又被攥在手里。
归见御察觉到些不寻常的动静,忙走近,关切地问:“小霓没事吧,要姐姐帮你擦背吗?”
“不用——”
霓光忽然一阵头皮发麻,这水十足清澈,她低头就能看见水下情形。
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让她看见邪神的脸……
她想不出办法,然而归见御已经近在咫尺。
霓光忽然生出急智,不动声色地用力并拢腿,两条雪白手臂搭在浴桶边上,自由的那只脚尖在水面轻拍几下荡起波纹,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归见御:“我没事,马上就洗好啦,姐姐要带我去哪儿?”
归见御疑惑地皱起眉。
总觉得,刚才似乎听见了一声闷哼。
而且,少主的气息便浓郁了。
或许是听错了吧,她心里没多想,笑着在少女小巧的鼻头点了点:“带你去见见世面,快活乡温柔冢,你很快就会忘了少主的!”
35. 圣城暗街 食人鳄在咬她
霓光听说有好玩的, 下意识脱口而出:“去去去!”
她待在这地方已经快闷死了。
后知后觉,她才想起归见御方才好像说,让她可以忘了少主?
忘了邪神大人?
那不行啊, 要是忘记了, 这些时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不……”霓光想说不行,忽然间, 腿肉忽然一麻,和方才手指被咬住的感觉很像, 霓光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他他、他居然咬她!?
“那你先洗着, 我去外面等你哦,乖。”归见御伸手摸摸她的头。
腿肉又是一麻!
怎么说呢,就像是有只坏心眼的小动物, 将她的腿当做磨牙棒,冷不丁就来一下子, 让她完全莫名其妙。
还是说……他是在借此给她发暗号?警告她?
好好的神识密音为什么不用!
霓光十分无语, 稍微松开了他的脑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被夹太紧了所以故意报复她。
这男神, 心眼真小。
“怕你被发现才夹着你的, 凶什么哦。”霓光悄悄用密音同他交流。
他却沉默不语,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水里无声望着她,透出无尽冰冷的讯息,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他嘴瘸,口齿却是锐利, 眼神幽幽然,紧接着又给了她一口。
霓光:“…… ”她到底哪儿得罪这祖宗了?
自己是不怕疼,可也不能被人逮着欺负啊, 她隐约看见,腿心都有些发红了。
邪神大人属狗的吗?
“你看,都咬破了!”霓光琥珀色的眼眸隔着水面,仿佛烛光晃动,她眼神茫然,又觉委屈得紧。
夙息轻吸了口气,他根本没用力,是她自己皮肉太嫩。
细看之下,雪肤上果然有道血瘀痕迹。
霓光被咬得嫣红的唇撅得老高,像生怕邪神看不见,故意抬起腿凑到他脸边,硬要逼他看清楚。
你弄的,你咬的,这是罪证,自己好好看看,怎么忍心对她下如此毒牙?
他闻到一阵细幽的异香,不知从何处散出来,暖而暧昧,不多时便让人遍体生热。
压制许久的灵力又在躁动。
邪神表情阴郁,竭力忍住想再咬上去的冲动。
“让她走。”他的声音通过神识,低沉地落在她耳边,那感觉仿佛就贴着她耳垂说话。
看来是不准她去了,难怪这么凶呢。
霓光没办法,只好可怜兮兮地对归见御瘪了瘪嘴:“我还是不去了……”
归见御愣了下:“为何不去?”她顿了顿,见少女眼眸闪烁,好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便体贴地问,“可是担心花销?不要紧,姐姐出钱带你玩。”
她满脸都写着“有钱待宰富婆”,穷蛋霓光看在眼里,觉得她浑身在发光!
有钱富婆的大腿她想抱!
然而下一刻,她想到水底下的食人鳄,委屈地收了声,“还是下次吧,我不太舒服。”
归见御听闻她不舒服,忙伸手贴上她额头:“没发热,哪里不舒服呢?”
殊不知,霓光却是被她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又并拢腿。
邪神或许会觉得闷……
但他在水里本就不能呼吸,至于难受,那就自己忍着吧。
“没事,我刚才被一条大蛇咬了一口,睡一觉就好了。”霓光勉强露出微笑。
听说是蛇,归见御有些诧异,神宫结界森严,就算是修士大能也很难潜入,更别提是动物了。
她拧眉想,或许是少主近来灵力不稳导致结界松懈……
说到底,还是那情热期惹出的事。
“那畜生可有毒?你吃过药没有?”
霓光忍不住偷偷一笑,眼眸略过狡黠的微光,她说:“那畜生是我收的战宠,虽野蛮,却伤不到我,但他若再咬我,我就不跟他玩了。”
她看起来的确没事,归见御这才放心。
就在这时,霓光忽然感觉被咬的伤处忽然传来莫名温润的触感,有点像是,她受伤流血时被小龙抱住手舔舐。
她忍不住低头去看,不见小龙,却和那双幽冷深沉的眼眸撞在一起。
嘶——
她难耐地捏紧了浴桶边缘,一股难以形容的陌生感觉直抵心间,比刚才被咬时还要难受,却又是不同的难受。
心忽然跳得很快。
他在干嘛,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啊?
霓光眼神茫然,眨眨眼,轻轻踢了他一下。
“那你休息,我得赶紧去了,不能耽误少主交代的事,”归见御匆忙从怀中掏出一张传送珠交给霓光,“你想去玩就来找我。”
说完她匆匆走了。
霓光攥住发光的珠子,心下茫然。
好在这场奇怪的酷刑没持续太久,她眼看着邪神缓缓浮上来,长发透湿,垂在肩上,他简单掐了个咒法,衣服和头发瞬间就干了。
霓光本想问他那是在做什么,突然的直觉阻止了她,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她记得,兽类在受伤后,会舔舐伤口来疗伤。
算起来,邪神也是兽类……
所以他刚才是咬伤她心生愧疚,所以在帮她疗伤?
霓光向来懂礼貌,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凑到他脸颊边,探出一截粉色软舌,轻轻地一掠而过。
“你脸色没伤,所以就还你一下。”她微笑着说。
他的呼吸瞬时一窒,差点撑不住冷硬的表情,只好垂着眼不看她。
霓光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表情?倒像是被她占了便宜一般,难道是她回礼的姿势不对?
正郁闷着,手中的传送珠倏然一亮。
霓光玩心乍起,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好了,邪神大人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邪神眼眸晦涩不明,低声问:“是要睡觉,还是打算撇下本君溜出去玩?”
霓光眼神闪了下,衬着粼粼水光更显得明亮,“就玩一晚上,见见世面就回来。”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那么想去?”
“就是不知道才想去的,御姐姐会带我玩。”
邪神却说:“她今晚有重要任务,没功夫带你玩。”
“……”霓光疑惑地歪了歪头,捕捉到那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怎么觉得,邪神大人满脸写着“想去?求本君带你啊”的傲娇表情。
夙息发现她眼神古怪炙热地盯着自己,心跳突然失速,不自然地碰了碰留有湿痕的脸颊。
“求你,带我去玩。”她双眸发光,双手合十作乞求状,狗狗眼中心思直白,就差要在水中摇尾巴了。
“……”跟初见那日,大放厥词要许一百个愿望的样子一模一样。
夙息顺着水波来到霓光面前,面无表情的握住她的手,掌心贴在一起,十指交扣。
细微的灵力将那枚传送珠震碎。
登时发出明亮的光芒,映在少女娇憨好奇的脸上,更是照出水下玲珑的身躯。
在那两个身影消失前,一双手探出光外,隔空取来叠在桌上的绯色衣裙,瞬间套在少女身上。
——
再睁开眼时,霓光眼前出现一大片刺目的红光。
红得耀眼。
眼前已是全然不同的画面。
霓光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街道,好几座华丽的小楼并排而立,丝竹歌舞之声袅袅环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
闻起来像是浓烈的香粉气,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总觉得在哪儿闻到过。
“这里是……”
邪神嫌恶地微微皱起眉,语气冷下几分:“这里是圣城内的暗街,做的是黑市买卖,”他不经意顿了顿,“还有些见不得光的风月生意。”
风月生意?
听起来颇为文雅,霓光常被符陆说是文盲,她马上不耻下问:“是有很多文人骚客在里面吟诗作画吗?”
夙息:“……”
他抬手,在少女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个脑瓜崩,唇边挂着冷笑:“的确很多骚客,你看了就知道。”
霓光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
她放眼四望,这条街比她想象中长,左侧是一条河流,有好多华丽的大船缓缓流过,那些丝竹雅乐声便是从船上传来。
另一边人头攒动,不断有人从拐角处进出,皆是修士模样。
她将视线探远,弯折,顺着拐角处进去,又看见另一方天地。
光线昏暗的石板路上,两边都有修士摆摊卖东西,全是些灵符灵丹之类的。
有一人步履匆匆,表情神秘地奔到一处摊位前问老板:“上次买的风月回春丹可还有?我全要了!”
老板自信一笑,从怀中摸出个白瓷瓶:“新产品,新配方,童叟无欺,只卖熟客,比回春丹猛十倍!”
那人双眼放亮:“这是什么丹药?多少钱?”
“一千灵石一粒,买十送一,记住,将此丹药碾碎,与龙髓香混用,双方都能受用。”老板笑得暧昧,眼纹炸开,把瓷瓶递给那人,“此丹名曰一夜十次丹,少一次你来找我退钱。”
霓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被两人邪恶的笑容刺了一下,忙揉了揉被辣到的眼睛。
“别用你的神识到处探,被人欺负了本君可不管。”邪神语气冷漠,大有要跟这不省心的小东西划清界限的意思。
却垂下手臂,将她软嫩的小手攥在掌心里。
霓光常被他训斥,习惯了,也不生气,她好奇地问:“一夜十次丹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邪神的冷眸微微凝固。
一定是她刚才乱看见什么了,简直一刻也不省心。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你不许再问,”顿了顿,他又严肃地强调了句,“本君用不上。”
霓光轻哼了声。
她一脚踢飞地上的碎石粒,嘀咕道:“不是用不上,是买不起吧……”
早知道还不如跟富婆姐姐来呢,说不定能蹭些好处。
夙息不由得气息一凝,懒得同她争辩,勾住她的手朝花船那边缓缓走去。
街上人多,霓光和邪神走在其中,只觉得那股气味越发浓郁,分明是从船上传来的。
霓光低眉思索,她怎么觉得有点像邪神花蜜的味道?
真的很像,只是从前淡淡的一点觉得香甜诱人,这里的实在太浓郁。
甚至让人感到不适。
她这时忽然想到什么,问邪神:“你知道龙髓香是什么吗?”
闻言,邪神冷漠的面容清晰地浮现一丝戾气,甚至微微放出了些许威压,让离他最近的霓光都有些透不过气。
“你现在闻到的就是龙髓香。”
霓光愣了下,这时龙髓香?那么他神府内的九瓣黑莲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属实好奇,然而邪神那张脸一片阴郁,似是在竭力压制着杀意,霓光忽然觉得或许不该问。
顺便,悄悄将水火交融的灵力注入他灵脉内,安抚好他不安分的灵力。
托邪神大人的福,路上不少人开始躲着他们走,甚至有些修为差的不堪威压,埋头吐血。
霓光听了一耳朵。
“是哪个宗门元婴大能吧?好强的灵力!”
“没见识,这至少是化神修为!快躲远点!”
“化神期修士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切,是男人谁不好风月之事,何况今夜竞花魁,据说那小倌儿修过合欢宗……”
花魁?
霓光这几日看过太多话本子,她知道花魁,合欢宗是什么。
“原来如此啊。”她皱眉,眼神变得微妙,“明明是做奇怪交易的地方,还好意思叫风月生意。”
难怪街上有好些衣着暴露的男女在暗处搂搂抱抱亲亲,有些更大胆甚至就在墙边,里头还有不少妖族。
终于他们走到河边。
水中央,最大的那只花船缓缓靠岸。
霓光听见女子曼妙的歌声,仿佛深海人鱼,水波掀起涟漪,伴随着浓烈的酒香,她跟着人群一起上船,往灯光最明亮的船舱走去。
里头正在进行一场竞拍。
身着轻纱的女子在众人火热的注视中出场,她姿容出色,口中吟唱着方才那首歌,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衣服几乎是透的,看得霓光睁大了眼。
台下看客很是激动,纷纷出价,竟然一口气喊到一万灵石那么多。
霓光缩了缩脖子。
这里的有钱人好多,突然自卑。
反观邪神,他简直淡定得令人肃然起敬,对台上那位频频给他抛媚眼的美人更是不屑一顾。
明明身无分文,却一身的反派大佬气场,若是不知情者,肯定以为他手握千万灵石。
足可见邪神心性有多坚定强大。
价钱上万以后,喊声越来越少,只剩两个声音来回叫价,吸引了全场的眼球。
在这种地方,大多人都做了容貌掩饰,看不出长相,只知道一个银发,一个秃头。
银发修士:“两万灵石!”
秃头大哥:“两万三!”
银发嗤地一笑,悠悠喝一口茶,淡定开口:“十万灵石。”
众人一片哗然。
十万灵石,只买得美人春风一夜,总是花钱如流水的世家子弟也舍不得如此。
此人实在太豪了!
霓光站起来,想把土豪大哥看清楚,或许能蹭点财运。
就在这时,那位易容后相貌平平的公子却对她眨了眨右眼,转瞬又恢复先前的懒散模样。
霓光呆住了,盯着他那头漂亮的银发……
“邪神大人,你不要告诉我那是归见御长老。”霓光坐下来,神情恍惚。
夙息在她的灵力安抚下,气息逐渐平静,此刻见她呆怔怔的模样,眼里甚至多出几分柔和:“不错。”
霓光忽然挽住他,激动地睁圆了眼睛:“邪神大人为何不向她请教生财之道呢?”
夙息凝眸看她,冷冷地抽出手臂,靠上椅背,将霓光的小脑袋按入怀中:“本君不妨告诉你,这座花舫今晚便会彻底消失,老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根本没地方找她要钱,你明白了吗?”
霓光不太明白。
但隐约感觉他要搞一件大事。
“老板那么笨,不会现在马上要钱吗?”
夙息扯唇冷笑,“这条花街的规矩允许先过夜再付钱,有不下十个元婴修士把守,他们不怕人跑路。”
更重要的是,没人敢在这地界上撒野。
那些赚红了眼的幕后老板,竟敢借他的名头做买卖,在他沉睡的那些年,到处流传这里其实是邪神的产业,自然无人敢招惹。
敢借他的东风赚钱,自然是活腻了。
霓光听完恍然大悟,她看着那漂亮女郎将手中香帕扔进归长老怀中,然后被人带下台,温柔小意地坐在她身侧。
霓光知道,这一定跟邪神搞的事情有关!
她心痒痒,正要问,忽然发觉哪里不对,缓缓抬眸,好奇地盯着邪神隽美出尘的侧脸:“你为何对这里的规矩这么清楚?”
“……”夙息迎上她狐疑的目光,忽然失言。
他第一次感觉到危险,眼神有几分茫然,明明心中坦荡,却莫名生出几分慌张。
就在犹疑之际,四周响起雷鸣般的起哄声,显然又有一位花魁上台来。
今晚这座画舫宣传的是“绝丽双姝”,吸引了大批看客。
夙息忽然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拍了拍霓光的手背,轻捏住她的下巴偏向左边,气息微沉地拂耳而过:“好戏开场了。”
霓光高兴地看过去,接着便失去兴趣。
是一个少年。
模样白皙俊秀,同样穿着薄纱衣服,气质倒是有几分清冷独特,就是格外的害羞,还握着拳头,大有被逼良为娼之态,面上一片羞恼。
“不是吧,男的也可以做花魁?”霓光不懂,但是大受震撼,她随意点评道,“还没你十分之一好看呢。”
她下巴上的软肉被捏了下:“你看仔细。”
“看仔细了,一般般……”霓光眨了眨眼,突然愣住。
她隐隐闻到了那股血肉腥臭和骚气香粉混合的神奇味道……
是台上那个花魁!
他是傅青玉?
36. 竟然是他 杀人记得要补刀
霓光觉得自己看岔了, 嗯,香的人各有不同,臭的人却大致相似。
于是她一股脑撞入身边男人怀里, 大口吸入他身上的冷幽香气。
感觉恢复得差不多, 霓光决定再试一次。
她面向台上“花魁”,集中灵力, 浅浅地吸入一口气……
不行,她脸要绿了!
不能吐在邪神大人身上!
身为男主角怎么可以这么臭?这些正在疯狂竞拍的人都闻不到吗?
——显然他们都闻不到。
不得不说, 傅青玉伪装后的容貌比不上他原本的脸, 但幸好那身翩翩公子的气质还在,台下叫价声不绝于耳。
由于第一个花魁身价十万灵石,第二个便直接从五万起拍。
从五万, 一路喊到二十万,归见御是喊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不同的是, 这次有个中年男修士跟她狠狠较上了劲。
无论归见御叫价多少, 他都稳稳地往上抬一万,显然是对看上的花魁志在必得。
当今这个世道, 修士普遍寿命很长, 并不受寻常规矩拘束, 在这种事上向来随心所欲,男女不忌。
霓光却是第一次见到,偷偷问邪神:“他是不是瞎,看不见那是个男的吗?”
夙息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他以为台上这个是他的半妖私生子, 当然要拍下来,不然被其他人发现他做过的丑事,他今年拿什么竞争南苍秘境的守护权?”
南苍秘境就在云清界最南边, 是万神陨落后出现的一个巨大的秘境,里头藏有无数机缘和秘宝,经常有修士进入探秘后,获得机缘直接冲破修为关隘。
只是,这个秘境自千年前开始,时长会莫名出现一些可怕的魔怪,生出不少事端。
于是云清界每五十年会选出一个门派,负责守护秘境四周,同时清除秘境里出现的隐患。
这既是挑战,也是莫大的机缘,但凡有些实力的门派都想要这个机会。
如今秘境的守护者是万法宗,之前的五十年是青遥宗,今年轮到红柳山庄,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守护者会综合考虑门派的实力,还有掌门人的威望。
这些云清界小知识全是霓光有意无意打听来的。
“你的意思是,傅青玉是半妖,这人是他爹?不想让人发现半妖儿子的身份?”霓光有些晕,感觉自己需要吃点补脑的。
“不,刚才那个才是。”夙息扯起唇角,笑了声,“本君找到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本想直接杀了,归见御非要多此一举,让傅青玉扮成这样,亲眼看看他的师尊是什么货色。”
这一句话信息点太多。
霓光埋头理了一会儿,船舱里的叫价已经飙至五十万灵石。
啧,天道男主就是厉害,就连身价都压人一筹。
霓光看向那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他隐藏了实际修为,可仍能感觉到他身上凛冽的剑意。
这是个剑修。
邪神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傅青玉的师尊,如今红柳山庄的掌门。
而坐在归见御身边那个女子才是他的半妖私生子。
霓光后知后觉,隐约明白今晚他在搞什么事了。
“五十万第一次,五十万第二次……五十万!成交!”
管事人喜滋滋地将人带往台下。
傅青玉全程低着头,面无表情,用整个身体表达抗拒。
霓光突然觉得天道男主被折腾得有点惨,实在太好笑了。
“你确定他师尊就是杀死神女陷害你的人?”霓光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闻言,夙息的目光淡淡凝视着她,“你自己想。”
霓光愣了下,看见那人已经带着傅青玉向楼上房间走去,她想到一个可能,嘻嘻笑着问邪神:“我知道了!因为我上次说要和你一起玩,所以你为了我,宁可麻烦些,决定不要大开杀戒啦?”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傅青玉看清他师尊的真面目,神女事件自然怪不到邪神身上。
这起阴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就是太麻烦了些,完全不像反派大佬的做事风格。
他眼神忽然变得幽邃,手在她后颈重重地一捏,齿尖在她小巧的耳肉刮过,像是无声的警告。
霓光委屈地摸了摸耳朵。
她不就说了句实话吗,怎么又踩到他的逆鳞了?
很快,这艘花船被人清空,看客们纷纷去别去寻乐子,据说是那位中年修士包下了整座船,不能留下一个人。
有钱的就是大爷。
霓光心中对他的仇恨更深了一层。
她和邪神大人随即隐匿身形,如同透明人在船上任意行走,可惜邪神没兴趣陪她一起去听墙角,霓光只好将就,用水灵镜看转播,倒也十分清晰。
房间里,是易容后的傅青玉,和他同样易过容的师尊。
霓光原以为会先来一场感人的父子认亲,没想到,刚关上门,中年男子就直接一记掌风劈晕了傅青玉,接着在房门布上一层结界,确保没人能闯进来,更无法偷听。
够狠的啊,对亲生儿子都这样。
“只可惜他挡不住邪神大人的修为,”霓光笑眯眯地吹完彩虹屁,又问,“你说他真正的女儿是第一个花魁,那她人呢?”
“在这儿呢。”
霓光回头,看见归见御带着方才的花魁一号小姐姐,她表情严肃,而那个小姐姐不言不语,时不时低头抹泪。
她语气黯然地说:“大人,您说这个人是我亲爹,可他为什么不认我,还要这样对我呢?”
显然,她也看到了方才水灵镜里那一幕。
归见御眼里有几分惋惜,“对于人族修士而言,半妖私生子女就是最大的污点,更何况,你的存在会影响他的利益。”
她回归后,知道这段事件发生的事,少主吩咐她找到幕后那人。
于是归见御去了一趟血渊密林。
她身上特殊的血脉天赋,能感应到所有留下痕迹的灵力,除了少主和霓光,还有两个中等修为的剑修,五十个神女,最后……是红柳山庄的掌门,傅孟山。
归见御这些年在外游历,曾跟傅孟山打过交道。
当时就认出来是他。
不巧的是,归见御曾意外救过一个龙族女人,她当时身怀六甲,告诉归见御,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如今红柳山庄的掌门,她体内金丹因同族相残被毁,命不久矣,要去找傅孟山托孤。
归见御给了女人一些灵石,说祝她好运。
显然,她和她的半妖女儿运气都不够好。
归见御想办法找到龙族女儿的下落,才知道女人根本没见到傅孟山,她死在路上,女儿被一对老夫妇捡走,又被人牙子拐跑,因生得美丽,自小被当做歌伎培养,取名莺娘。
就在邪神苏醒不久后,莺娘被神秘人劫走,她也不知道是谁,对方只是将她关起来,并未伤害她。
毕竟她是神秘人用来威胁傅孟山的工具,活着才有意义。
归见御找到她,带走她,放回她所在的青楼。
然后通过符陆埋在红柳山庄的钉子,将这个消息巧妙地传给傅孟山。
她料定,今夜傅孟山一定会亲自来。
归见御面露鄙夷:“一个道貌岸然之辈,来这种地方连一个心腹都不带,可见他多害怕被人知道。”
“父亲……”莺娘说着又顿住,眼神茫然,“不,是他,他只把我当成一桩丑事吧。”
霓光转过身。
她学着归见御的习惯动作,摸了摸莺娘的头:“你这么好看,才不是丑事,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渣爹才是丑事!”
莺娘愣了下,任由表情愤慨的少女将自己挽好的头发摸乱,似乎还被拽下了一两根。
她红着眼睛问:“谢谢……难道你也有一个这样的爹?”
霓光:“不,我压根没爹。”说完,她又笑着补了一句,“也没娘。”
莺娘的眼泪卡住了。
“……”一时间不知是有个渣爹更惨,还是连爹都没有更惨,小姑娘太坚强了,为了安慰她,还在强颜欢笑。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脑补了一波悲惨身世的霓光,笑盈盈躺回到邪神怀里,感觉他身上冰凉舒适又好靠,时不时还能吸一波灵力。
归见御眼见着自家少主皱起眉,似乎很嫌弃,不耐烦的样子。
却不经意伸手,将少女往怀中拢了拢。
……唉,算了,各人自有因缘际会,她也懒得管了。
不多时,水灵镜又有了新的变化。
傅青玉摔在地上,傅孟山斜睨着他,眼神冰冷无情,仿佛看一只肮脏的猫狗。
那人只告诉他有个半妖野种,未曾告知是男是女,傅孟山也不关心。
他眼中清晰地浮现出杀意。
走到地上的少年面前,连剑都未曾抽出,他试探过这少年,连半分灵力都没有。
自小长在最下贱的地方,和他那个低贱的娘一样,青楼不可能养一个日后会反扑的猛兽,恐怕早已断了他的灵脉。
他抬起手指就能杀了他。
若不是怕在外面动手会引起骚动,方才在台上他就死了。
“说,你是跟谁合谋想要害我,”他冷哼一声,“别以为耍这些手段就能让我就范,当年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真后悔没早点杀了你们母子。”
傅青玉艰难地将眼睛睁开条缝。
他看着这个将自己带回山庄,从小养到大,亦父亦师的掌门,他容貌虽变了,可那股剑气分明是他。
可傅青玉却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扬言要杀妻杀子的男人,真是他敬重的师尊吗?
他低声,一字一句地发问:“我只想知道,那些神女……跟你是否有关。”
“果然是你!”
傅孟山目光阴寒,回忆起这些日子被人威胁的种种,他心头万分愤恨,抬起手指,一缕青色剑气瞬间刺穿傅青玉的右肩。
“是你跟那人合作,用你那卑贱的血脉威胁我杀死神女嫁祸邪神!想要整垮老夫?说,那个人是谁!否则老夫会让你死得很惨!”
傅青玉虽然被那个银发女人隐藏了灵气,但他有剑气淬体,不觉得痛。
心却空落落地沉下去。
是师尊,亲自挑选入门不久的小师妹为神女;
是师尊,交给他所谓的神血;
也是师尊,亲口承认他与某人暗中勾连,行这些阴暗之事。
都是他……
难怪那个少女会说他愚蠢,呵。
他自负天才剑修,没想到只是一把被人利用的愚蠢之剑。
见少年沉默不语,傅孟山怒意攻心,连背后之人都不想知道了,眼下只想将这个最大的麻烦一杀了之。
“只要你死了,不管是谁,没人还能再威胁老夫,”他冷酷地张开手,灵力凝聚,“到地底下见你娘去吧!”
化神巅峰境的全力一击,傅青玉也不能抵挡。
霓光心头有些小小地期待。
不知道天道之子能不能逃过一劫呢?
就在这时,傅青玉气息不稳,灵脉封印突然自动破除,他在一瞬间恢复本来面目,躲开攻击。
灵力在地上打出一个大洞!
傅孟山见到他那张脸,恍然愣住:“青玉,怎么是你?”
傅青玉捂着左肩站起来,气息不平,眼神一片沉痛:“师尊,我也想知道,怎么会是你?”
是邪神也好,是谁都行。
为何会是这个,从小教导他要一心追逐“道心”的人?
沉默片刻后。
傅孟山深吸一口气,垂下手,平静地朝爱徒伸出手:“青玉过来,为师是有苦衷的。”
傅青玉缓缓摇了摇头:“不,您是想杀我灭口。”
师徒多年,他太熟悉傅孟山的威压了。
“并非为师心狠,是你自寻死路!”傅孟山心里百转千回,他认定这件事与傅青玉脱不了关系,既然眼下已经暴露,只能将他杀了再做打算。
于是他下了杀招。
傅青玉匆忙躲避,抽出剑与他对抗,被压制得极其狼狈。
就在生死之际,谁也没想到,傅青玉竟突然突破境界,一跃成为元婴!
他剑意大盛,爆发出一道青色光芒,竟让傅孟山都后退了几步。
霓光无语了,只想给天道之子点个赞。
这也可以?真行!
眼见他是死不了了,倒不如卖他个乖。
霓光晃了晃邪神,看他投来懒怠的一眼,小声说,“傅青玉不能死,得让他活着才有用!”
“你是在指挥本君?”夙息面无表情。
霓光一本正经:“胡说!我明明是在拜托!你不要不知好歹逼我撒娇求你!”
“你,给本君等着。”他屈起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霓光额头上敲了几下。
忽然闪身不见。
是去了楼上房内!
霓光马上操控神识,紧紧跟上他,她破开房门,看见里头一片狼藉,紧接着——
持剑的傅孟山突然被一团黑雾遮住视线。
他瞬间没了力气,感觉奇经八脉都被冻住,灵气铺天盖地地向外流逝。
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身体内的五脏和血肉齐齐翻搅,盘旋着一股噬人的死亡气息。
这个可怕的威压,强势到凌驾于神力之上!
是……
是邪神……
傅孟山绝望地倒在地上,一阵阵地抽搐,他眼睛瞪得老大,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还有一丝生机。
只要避过邪神,将灵力附着在周边灵器上,他有机会重塑肉身……
“邪神大人干得漂亮!邪神大人最棒!”
一个娇俏甜美的少女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
一道锋利冰冷的剑自他头顶百会穴刺入,直.插而下——
彻底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就连刚放出的灵力,都被一股灼热凶猛的灵火烧没了。
霓光霸气地将死尸往边上一踢,仰起脸,邀赏般地看着夙息:“邪神大人,以后杀人要记得补刀哦!”
37. 烧得难受 追上本君,就陪你玩。……
那支跟了傅孟山上千年的无岐剑从他头顶贯入, 直直地从下盘戳出来。
傅青玉眼睁睁看着师尊被捅了个对穿,毫无尊严地死去,他双眼瞪得像是要脱出, 死不瞑目。
这一剑力道极干脆, 不仅去了命,也一并去了他那不负责任的命.根子。
“你……你杀了我师尊!”傅青玉难以置信, 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霓光。
而她面露无辜,反而耸了耸肩:“哎, 是谁上次说杀死神女就是怪物, 怪物就该死的?”她歪头想了想,“哦,是你那个臭嘴师弟吧?”
傅青玉面色惨白, 身形摇摇欲坠。
方才师尊那些残忍的话言犹在耳,就像一个魔咒, 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霓光:“邪神大人是在帮你们清理门户, 你该跪下磕头谢恩才是。”
少女面容明媚娇俏,语气却是十足嚣张, 然而……
他实在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 身边轻飘飘又落下两人。
他抬头, 看见银发女人,和站在她身边,不住发颤的女子。
细看之下,她跟傅孟山的容颜确有几分相似。
归见御安抚地拍了拍她:“他已经死了,别怕, 你心里要是不痛快,上去捅他几刀泄愤便是。”
傅青玉愣了下,咬紧牙关扑上去护住尸身:“师尊纵有再多错, 如今人死灯灭,还请各位不要太咄咄逼人。”
他抬起头:“若真要泄愤,我愿替师尊承受。”
说完他闭上眼睛,不打算反抗的模样。
莺娘也没打算动手。
她摇了摇头,从那具血淋淋的尸身上收回嫌恶的眼神,声音柔弱如水,腔调却显得坚强:“他不是我父亲,莺娘没有父亲。”
要不是归长老告知,她连自己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更不配为父。
傅青玉听她如此说,低头默默了良久。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朝莺娘拜了一拜,心中对她不禁更加愧疚。
幸好刚才他被归见御控制,不得已答应配合做这场戏,否则若让莺娘亲自上阵,只怕她早死在傅孟山第一击之下了!
师尊当真无情。
不仅要杀亲生女儿,对他这个一手养大的徒弟也不曾留情。
……这就是他所追求的强者之道吗?
傅青玉心下万分茫然,他试图抽出无岐剑,将师尊带回红柳山庄体面的埋葬,然而刚碰到剑柄,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剑意反噬。
他被逼得后退几步。
“不行,无岐剑只认师尊一人,”傅青玉忍着手部剧痛,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灼灼地望向霓光,“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霓光就差翻白眼了。
废话,她是这剑的老祖宗,指东它敢往西?
“说了你也不懂。”霓光随口敷衍。
傅青玉呆立在原地,抬起手,看着被剑意镇伤的手心,他自言自语:“莫非她比我道心更坚,所以获得了无岐剑的认可……”
霓光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只觉得他这回受刺激不小,一副受打击的样子。
但男主毕竟是男主,竟然能在生死一刻领悟契机,从金丹跃至元婴,真不愧全身是挂。
忽然,无岐剑银光大盛,铮鸣作响,瞬间挣脱傅孟山的尸身,急切地冲出来,悬在霓光面前。
随之出现的,是附着在剑身上一道纯粹而强大的力量。
十分炙热狂烈,裹挟着吞噬一切的杀戮之力,令他血海翻涌,喉间涌出一口血。
归见御察觉不到,早已带着莺娘飞身远离,船顶破开个大洞。
莺娘没有修为护体,方才若沾染到半分,只怕会被整个撕裂——
就像那具尸首一样。
彻底来了个□□分尸。
“师尊!”傅青玉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阻挡,他刚靠近一步,就见霓光不耐烦地撇来一眼,轻轻挥手将他斥开。
“轰隆”一声巨响。
他整个人被扇飞出去,落入早秋微冷的湖水中,瞬间失去意识。
霓光满脸问号。
她还没出力,这家伙怎么就倒下了?碰瓷吗?
“霓光。”身边的男人低低叫了她一声。
然而少女只盯着眼前那团青色的灵蕴,全然沉浸,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伸出手将青色灵蕴捧在手里。
一瞬间转为触目惊心的血红,灼灼其华,仿佛地狱里的业火,刺痛人的眼睛,盯着看久了,连灵魂都像要被烧成灰烬。
霓光激动难耐。
没错,这是她的剑魂!
没想到,竟然有一部分被傅孟山藏了起来,他好心机,吸收不了她的剑魂之力,干脆收进元神里藏起来,只有死亡那一刻,元神被毁,剑魂才能被发现。
霓光庆幸自己及时补刀。
“霓光,你在做什么?”夙息再度开口,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此刻,霓光完全沉浸在剑魂释放出的光华里,五感都被剥夺。
她没注意到剑魂上残存的元神,力量非常微弱,却隐藏着夺魂咒的力量。
归见御最擅长分辨灵力,她一手抓着莺娘,朝底下高喊道:“少主拦住她!傅孟山的夺魂咒在作怪!”
邪神眸光一瞬间淡下去。
他出手,然而为时已晚,剑魂本就与霓光一体同生,从落在她掌心那刻起,便已经与她合为一体。
霓光抬手挡住,一跃而起,顺手握住无岐剑,冷着脸,朝那人摆出攻击状态。
她看不见。
也听不见。
神府内似有一团乱火在烧,让她感到焦灼,停不下来,还有那股令人狂热的破坏欲。
她执剑朝邪神猛劈过去。
他按了按眉心,无奈,转而化为黑雾,消弭无形。
“跑了?好玩!”少女粲然一笑,眸光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如一块通透的血髓玉石。
这一幕让人惊心动魄。
被当成小鸡仔抓在手里的莺娘抖若筛糠:“长老,这位姑娘她……她怎么了?”
归见御沉默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
原以为是个脆弱可怜,需要保护的小可爱,原来她才是瞎眼的那个。
霓□□势汹汹,剑气凝聚成一道赤红的光,朝弥散诡谲的黑雾连劈数道,速度极快,一次比一次攻势更猛,仿佛不知疲倦。
数息之后,船体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灵气,整个炸开,灵气冲击之下,在湖面形成一个漩涡。
附近的船只听闻这声巨响,一时间人声嘈杂。
归见御头皮发麻,马上施法张开一道结界,将这一片湖笼罩其中,确保不波及到其他地方。
“霓光!小霓!看看姐姐!姐姐带你去吃烤肉!”归见御大声喊。
霓光踩在一片碎木头上。
她哪里听得见什么烤肉?
此刻,耳畔有风,身后有雾,她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对手,心脏激动地砰砰直跳,她只想抓到他!
“别跑!我要跟你玩!”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像一条穿梭自如的小鱼,在夜空中恣意穿梭,朝着邪神发出攻势。
夙息像一阵风略过她耳边,唇畔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摇了摇头。
难怪书上记载霓光剑蛮横霸道,凶猛残忍,却从未提及她有什么独特的招式,他明白了。
她根本只凭本能发起攻击,在过程中自行摸索出对应的战术,反应速度快得可怕。
而对手越强,她受到影响,状态也会随之升级。
比如现在。
她再一次与邪神擦身而过,电光石火间,无岐剑已经能触碰到他。
彼此分出灵力试探攻击,夙息感到心神微荡,释放出的神魂有些快收不住了。
传说中的霓光神剑果然不俗。
自己是个战斗狂不说,亦能影响他人心性。
邪神悬在空中,那张冷峻淡漠的脸不禁牵起一丝笑意。
若能跟她痛痛快快打一场倒是不错,只是他记得,第一次碰面时她败给他,小姑娘红着眼睛,一副受欺负的模样。
不知道这次若再胜她,她会不会哭?
“少主!你们别打了!这是自家地盘!要打去城外打!求你们了!”爱财如命的归见御发出绝望的呼喊。
她的防御结界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两个猛人根本是天生一对!
他们不能和离!还是彼此祸害最适合!
霓光听不见,又是一个高速俯冲——
发着微光的结界裂开条缝,裂开蜘蛛网状的纹路,然后整个裂开。
不巧的是,刚好有一艘倒霉的花船摇摇晃晃地经过。
这是艘小船,供客人单独使用的,一百灵石就可包下一晚。
船身上下震动,断断续续地传出糟糕的声音。
正在欢情享乐的一对男女不知天地为何物,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浑身发光的少女砸落湖底。
两人还抱在一起,没分开,望着对方一脸懵逼。
浸在湖水中,霓光的视线忽然清明了些。
霓光发觉这两人灵力低微,身上还有种奇怪的味道,不是她要找的可爱对手。
“抱歉,打扰你们办事了,两位继续,继续。”霓光笑得十分无辜。
她身形灵巧,似一尾灵动漂亮的夜光锦鲤,绕着两人盘旋一圈,双足摇摆,正要向上游——
忽然看见一粒丹丸,褐色的,模样有些眼熟。
霓光两指夹住,拢入掌中,似离弦之箭飞出水面,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以一个酷炫的姿势落在荷叶上。
咦,刚才那人呢?
她举目四望,然而一无所获,就连那人身上好闻的气息都闻不到了。
少女的眼神变得茫然。
神府里烧得难受。
不知为何,明明剑魂是属于她的力量,却有些难以消受,仿佛有另一股灵力正在与她争夺。
霓光低头静默。
忽然,身后袭来一阵冷风,扑在她耳畔上。
“还玩吗,本君就在这里,随时奉陪。”
这声音低沉冷静,不乏一丝戏谑,好熟悉。
是在挑衅她吗?
霓光转过身,瞬间蓄期灵力展开防御,她目光灵动明亮,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我会揍哭你的!”
那声音在耳边轻旋,幽幽地擦过她柔软的耳尖,“只怕到时候哭的是你。”
霓光:?
哈?挑衅我?好的,今天你跟我一定要哭一个,否则这事没完。
黑雾在空中凝成人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负气的少女,她红着眼睛,气鼓鼓地冲他撅着红唇。
“邪神大人是你!”
夙息唇边笑意更盛,夜色给冰冷的神祇披上一层轻柔面纱,他虽然冷漠如初,却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他朝霓光伸出手:“追上本君,就陪你玩。”
霓光扔下无岐剑,孩子气地舔了舔唇,一跃而上:“我来了!”
那双手却在她快握住的时候抽回去,以更快的速度飞离,只留给她一个月色披身的背影。
霓光一声不吭地追上去。
邪神速度很快,却又不至于完全甩开她,像在猫咪跟前吊着食物引她向前。
风声厉厉。
霓光一味向前,并未注意周遭变化,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雾。
而她被包裹其中。
是邪神的什么特殊法术吗?
她冲不破,也逃不出去,被困在雾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雾气像一张轻柔的羽絮,浮动摇摆,从她手臂和腿间穿过,轻拂在她脸上。
“现在求饶,本君就放过你。”
霓光眨了眨眼:“我不求饶,邪神大人别放过我,我们继续!”
无形中,一道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
她倒是上瘾了。
霓光站起来,四周看了眼,全是黑茫茫的雾,“这到底是哪里啊?”
夙息答她:“本君神府之内。”
霓光“哦”了一声,难怪到处都这么黑,一丝光都不见。
她想到,他是打算把她困死在这里吗?
太不讲武德了。
“放我出去。”霓光声音有些郁闷,她低下头,踩在雾气上,很不喜欢这种虚空莫名的感觉。
夙息语气微妙:“你中毒了,放出去会破坏本君的地方,就老实待这里吧。”
霓光倒吸一口气:“我中毒了?”
她赶紧坐下,试着调息,探索神父内灼烧的剑魂,它此刻还虚悬在空中,迟迟不去和元神靠拢。
没错,问题就在这儿。
那团红色灵蕴,正在跟青色灵蕴拉锯。
“怎么回事?”
夙息冷冷开口:“是傅孟山残存的元神,你自己惹来的,灭了他你才能出去。”
霓光心头顿时好一阵委屈。
怎么这样,邪神大人就这样冷眼旁观,也不来帮帮她,他就不怕她把他神府里搅个天翻地覆?
“帮帮我,邪神大人最好了……”
少女乖乖地坐在雾上,腰肢柔软,水杏眸里全是不设防的期待,在雾气里白沁沁地发着光,好似坠落凡间的小仙子。
夙息喉头一紧,错开视线,“你既要跟本君和离,还求本君作甚?”
霓光愣了下。
她檀口微张,缓缓站起来,叉腰对着虚空轻哼一声:“你不想跟我和离,舍不得我,你直说呀,干嘛扭扭捏捏,不像个男人!”
气氛突然沉默。
空气冷下来,雾气散开,离得她远远的。
在霓光看来,邪神就像在跟她闹脾气一般。
实在是傲娇得过分。
算了,他不帮,她就自己想办法。
霓光静下来。
气息下沉,直到潜入神府内,她看见自己的神识被一只弹润的水球整个包住,除了水系灵力,还有她玩邪神过后开出的花蜜。
她伸出手释放灵力,牵引着元神,像抛球一样用力掷出去!
元神水球在空中形成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青红交战的剑魂避之不及,正中目标!
水球的治愈之力,缓缓地将剑魂覆盖住,修复那团红色灵蕴上的创伤。
青色灵蕴气势突然间弱下来。
但还不够。
就在它微弱到极点,快要消失之前,忽然又爆发出一股残存的力量,就像回光返照。
“这倒霉东西真难缠!”霓光轻咬银牙,绝美的小脸怒意满满。
就在这时,她袖中忽然掉出那枚褐色丹药。
霓光拾起来,研究了一会儿。
她记得,当时那老板说过,这是比什么回春丹猛十倍的药!
猛药!
她觉着,这肯定不是毒药,那男修说过马上要用的,吃了也死不了剑。
霓光扔进嘴里,嚼吧嚼吧一口咽下。
等会儿,老板说要混着龙髓香一起用?
邪神大人说龙髓香就是那股味道,九瓣黑莲闻起来差不多……
于是霓光果断从水球里搞了点花蜜出来吞下。
齐活儿!
夙息静静待在暗处,见到她将一粒丹丸吃进嘴里,心中疑窦渐生。
如今她在他神府内,她吃下的东西,自然等同他一并吃了。
这小东西莫不是想毒死他?
他念头刚起,忽然察觉不对,有股灼烧难耐的热气自小腹升起。
夙息:“……”
他舍弃黑雾,直接化为人形袭至霓光身后,一只手将她拎起来。
再开口,薄怒的低声已沾染上欲气:“你给本君吃了什么?”
“好东西!”霓光边思索边道,“叫一夜几次丹来着?”
38. 香甜可口 龙髓香到底是什么
夙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去, 几乎要凝固成冰。
“为何要吃这种东西?”他皱起眉,手贴在霓光的后颈,微微用力。
霓光睁大眼睛, 眼神满是无辜:“你不肯帮我, 我就自己来咯。”
什么脾气,还不准人自力更生吗?
夙息看着她, 眼眸里的光倏地寂灭,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又极其难受, 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霓光想了想说:“补药,”她认真地强调,“大补。”
她灵动的眼眸忽然怔了下, 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那颗药似乎开始起作用了。
有股热意, 在她经脉各处遍布, 仿佛被点燃,不仅是热, 还有一种无法排解的燥意。
霓光头一回经历这种反应, 她开始觉得自己真中毒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难受?就连当初剑魂破碎都不曾如此。
不行,实在太热了。
霓光低头解扣子,这条新裙子是归见御送的,盘扣多又很复杂,她好半天解不开, 干脆一把扯开。
扣子被她粗暴的动作扯断。
她细白修长的鹅颈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与她紧咬的唇色一样诱人遐思。
少女的眼神懵懂无知,眼里烧得旺盛, 还要再扯。
“别乱动了,把衣服穿好。”夙息低斥道,他捏住霓光的手,眼神凶狠。
霓光委屈:“可我热。”
“……念清心诀。”
霓光觉得他莫名其妙,热,就脱衣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
念什么清心诀?
那是走火入魔才念的!
等等……
难道……
霓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邪神。
他看起来也有点不对劲。
脸色比平时更苍白,黑眸仿佛无尽的深渊,仿佛压抑着难耐的欲念,仿佛从那深渊里会跳出一个怪物,将要吞噬一切。
他灵力波动极其不稳,威压外放,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好似要打出个大洞不可。
霓光呼吸凝滞。
“你该不会又走火入魔了吧?”霓光的眼眸像是晃动的烛火,摇曳生波,攫住他的注意力。
夙息低垂眼眸,手臂无力地垂下,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说本君,你难道不是吗?”
霓光吓了一跳。
她试着运行经脉,却发现无法调动灵力,神府内烧得旺盛,她的元神烫热,像个通红的铁珠,连水球都无计可施。
“我也走火入魔了?”霓光迷茫地咬住唇,“难道那真是毒药?”
夙息目光阴沉地看她一眼,他乌黑的长发肆意披散,锁骨肌肤沾染一层薄汗,眼角眉梢泛着靡丽的红,甚是好看。
霓光看得移不开眼睛了。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小废物,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心情看美人?
夙息冷冷开口:“没错,那是毒药。”
夙息身心备受煎熬,他快要支撑不住,清楚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
那药力虽然厉害,可若在平时,不可能对他有半分作用。
只是偏偏碰上他的情热期,屡次被强行压制的灵力受到药力催动,一触即发。
即便他尽全力,也没办法。
就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霓光好着急,她本就不擅长头脑风暴,却也不能眼见着两个人在此走火入魔而死。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慌,我们分头行动,你在此打坐念咒,我去种花解毒……”
“来不及了。”夙息低低喘了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一把将霓光拽到身前,红着眼睛说,“还记得上次对本君做过的事吗?”
霓光满头问号。
邪神大人在说什么啊,她好像对他做过很多事啊,他指的哪一件?
这人该不会烧糊涂了吧?
女孩儿气息香甜诱人,懵懂的模样似要勾起人心中最隐秘罪恶的孽念,她衣衫凌乱破碎,半遮半掩,徒增想象。
在这种时刻,夙息灵海内翻腾潮涌,不断冲击他的意识。
他眼前一黑。
像是出现幻觉,他坠入水中,循着那一息甜美的幽香,轻轻咬下一口……
没办法了……
撑着最后一线理智,夙息低下头,低沉地声线擦过她耳际,半是命令,半是乞求:
“对我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他喉骨凸起,一滴汗顺着下颌淌过。
跟随理智一起堕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在霓光眼中,此时的邪神大人甚是诱人,就连他说的话也让人心神恍惚。
只是他看上去格外难受,比她的程度严重得多。
霓光不知道邪神正在经受血脉和药力的双重折磨,她犹豫片刻后,小心地握住夙息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手掌又宽大,能将她整个手包裹住。
“我牵住你的手了,接下来……”霓光低眸思索。
他却像已经等不及,指尖用力,霓光向前栽倒,将他扑在地上,只听见他低哑的一声闷哼。
“快点。”他不耐的催促。
霓光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尖,仰起脸,向上挪了一些,凑近他的嘴唇,“我要咬你了哦,忍着些。”
她缓慢而轻柔地将唇瓣贴上,感觉到他的冰凉,这是她喜欢的温度。
邪神大人乖得可怜。
怎么办,她忽然有些下不去牙了。
她知道他有多娇气的呀,再给他咬坏了,会不会醒来后就跟她翻脸?
从哪个角度咬会比较不疼……
霓光正费力思索着,忽然唇上一凉,有鲜血流出,是他咬破了她的嘴唇!
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
为什么突然咬她?
女孩儿眼中的情绪渐渐堆积,那团诡秘的火忽然炙热,一下子烫在她元神之上。
在一瞬间,她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呜呜着反咬回去。
腥甜的味道在唇间交融。
她看见夙息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若一汪深潭,平静之下,汹涌莫测。
“你太慢了,”他气息温柔,舔过她的伤口,“还是本君来吧。”
下一瞬,霓光还没反应过来,神府已然被人蛮横地闯入,与上次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设防。
本能在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舒服,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解脱。
邪神大人是在帮她呢。
她的神识被调动起来,和他的神识毫无阻碍的贴在一处,灵力交融,气息深入,让她回忆起上一次的陌生感觉。
却不知为何,这一次的感觉尤其剧烈。
她无法形容这种滋味,像是变成一条搁浅的海豚,只有与另一道强大冰冷的力量纠缠在一起,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一次过后,她懒洋洋地瘫着,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感觉剑魂上那个令人讨厌的灵蕴一下子淡了许多。
夙息释放出许多失控的灵力,锋利刺骨,是邪龙血脉里的杀戮之气。
然而全被霓光高高兴兴地吸走了。
她欢快地缠住他,眼神迷蒙,像是要他多给点,别小气。
“那就再来,”他的声音带着纾解后的愉悦,“顺便告诉你,这叫神交.,你给本君记住了。”
夙息食髓知味,一时间也难以轻易罢休,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如何地沉溺其中,任由她吸附攀援。
神府内,一朵又一朵九瓣黑莲依次开放。
花枝摇曳,甜腻满溢出来,顺着叶片滴下。
还不够。
那就一次,再一次。
霓光最初只是被动的承受,直到几次之后,她渐渐找到一些诀窍,凭借本能地将神识分出去,贴上更敏感隐秘的地方。
她得到更热烈地回应。
聪明的剑灵永不认输!
在他神府之内,时间可以是静止的,霓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快要累瘫了。
她扶着花枝靠坐着,仰起头,接到淌下来的一滴花蜜,甜味在口中一吮而尽。
“没了?”
“花蜜没了?”
“邪神大人?别睡啦,再来再来!”
男人衣衫松散,慵懒地靠在她腿上,一副餍足后爱搭不理的渣男样,眼角的红意褪了些,看起来也不像平时那么苍白了。
他躁动释放出的灵力全被霓光吸走了,显然,她还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
舔着嘴唇,仿佛意犹未尽。
连邪龙一族的血脉诅咒对她都无用。
简直是他的天生克星。
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寻到最舒适的位置,气息颓懒:“安静,让本君睡一会儿。”
霓光鼓着脸,在他脑袋上推了一下,睡什么啊,起来嗨啊!
刚刚是谁说她太慢的?
是谁鄙视她的?
邪神脑袋上挨了一下,他睁开眼,竟也不生气,只是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着,然后自顾自地勾着她的手指玩。
霓光:怎么回事?感觉他的脾气突然好了很多,就像只被驯服的恶狗。
哦不对,是恶龙。
她暂时没管他,自己靠着想问题。
她发现,第一次的花蜜是最多的,之后慢慢变少,到刚才那一次,不止质地变轻薄,味道也淡了许多。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邪神大人,你刚才说的龙髓香,到底是什么?”
闻言,沉迷玩手的恶龙停下来,他翻了个身,一双长腿肆意伸展着,那双冷淡漂亮的眼睛上挑,与她四目相对。
她本以为他不想回答,她也没打算强求。
没想到,他却平静地开口:“龙髓香取自龙身,极其稀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便可燃十天十夜,一两价值十万灵石。”
霓光吓一跳:“这么值钱?”
天啊,她这段时间吃了好多,好浪费!
夙息:“龙本是欲念深重的一族,龙髓香则是在龙族到达极乐巅峰时产出的特殊香蜜,但这种情况下的龙髓一般人无法取得,除非……将成年期的龙杀死,将尸身用特殊的手法炼出香蜜。”
“别说了,好残忍。”霓光皱着眉,听不下去。
她只是剑,不知疼痛,却无法想象自己被祭天炼化的情形。
何况龙族是血肉之躯,被杀死还要遭受折磨。
简直过分。
难怪,邪神大人提及龙髓香,表情会那么阴沉,毕竟是他的同族……
霓光体贴地把手指送到他嘴边,示意他想咬就咬,当磨牙棒也行。
他淡淡地睨着她,看不出丝毫情绪,却乖觉地张嘴叼住。
嗤。
这家伙还真不客气。
“哦对了,你的味道,好像跟街上那些味道不太一样。”
“嗯,”他语气含糊,“本君的味道自是比普通龙香甜可口。”
霓光:“……”
他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琥珀色的眼眸一转,想到什么,忽然“啊呀”一声!
“又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既然这是邪神大人的龙髓,那是不是代表……”霓光努着嘴眨了眨眼,“您现在一滴也没有了,已经不行了呢?”
39. 一条大蛇 娇气邪神又吐血了
话音刚落, 她看见邪神眼里微淡的光倏地黯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缠绕着黑雾一般的幽深双眸,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而她完全不知是哪个字眼触怒了他。
邪神缓缓坐起来, 将霓光抵在粗壮的花枝上, 轻捏下巴,“你说本君不行?”
霓光搞不懂他为何多此一问, 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说:“不是我说的,是邪神大人自己说的。”
没有花蜜, 等于被榨干了。
等于再不行了。
这个逻辑有问题吗?
“那再来。”他衣襟半敞, 隐约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再往下的线条好看又好摸的样子。
再加上他此刻气息沉郁,眼角带着红, 冷淡倔强又不失几分脆弱的模样,让霓光忍不住心痒痒。
邪神大人这样子好引人犯罪啊。
可是, 霓光不禁有些担忧这只娇气的小龙, 他会不会为了面子,太过勉强自己了?
霓光压着一阵阵本能的破坏欲, 对着男人那张惑人心魄的脸咽了咽口水, “可已经没有花蜜了, 你还能给我吃什么呢?”
他那双阴鸷的眼眸渐渐靠近:“没有那玩意儿也能让你吃饱。”
下一瞬,他贴上她的唇瓣,固执地再一次渡入神魂。
霓光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办,她完全拒绝不了这样的邪神大人, 何况她感觉到,他明显比先前更努力,那种神魂交融带来的战栗感也更激烈。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会和他一同死去。
夙息在令人舍生梦死的极乐间, 分心睁开眼睛,看见霓光红肿的唇,像被咬了一口的脆甜果子,渗出晶莹的蜜糖。
他方才渡入的灵力起作用了。
霓光随即睁大眼,琥珀色瞳仁晃啊晃的,像摇曳的光影,“你偷吃我的花蜜!”
夙息却是勾唇淡笑:“本君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再还给你就是了。”
霓光呆呆地怔住了。
没想到邪神大人竟如此无耻,他当真一点不落地偷走她的花蜜,接下来,他就像吃进了许多极品补药灵丹,一下子生猛起来,简直像要吃了她!
那都是她的花蜜。
是她的……
霓光感觉万般委屈,她不想干了,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却被夙息的神魂死死压制住,在那种倾覆般的极致感觉中逐渐放弃挣扎。
算了。
好累。
既然跑不掉那就随他摆布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
死过去,又活过来,反反复复。
女孩儿闭着眼,因为太过强烈的刺激,身子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吹弹可破的雪肤沾染红痕,她睫毛上沾着水气,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一点不见方才叉腰挑衅他的嚣张。
这让夙息心情大好,点在她精致的小鼻尖上,“认输吗?还来吗?”
霓光咬着唇呜呜摇头:“不来了不来了,我要回家。”
再好吃的菜,也不能一口气吃到吐啊?
然而这还不够,他仍不放过她,又问:“是你不行还是本君不行?”
霓光:“……”
身为神明,自尊心这么强,也是没谁了。
“你行你行你最行,放过我这个小辣□□。”霓光闭着眼睛吹。
其实在心中暗下决心,等到下一次她养足精神,定要咸鱼翻身,王者归来,折腾得他跪下叫女王。
这笔账她记下了。
邪神很满意她的答复。
他轻缓地撤出神魂,给霓光一点喘息的时间,接着攫住她的红唇,一点点,将清甜的蜜渡回去。
霓光欢欢喜喜地将花蜜收好,这回她不敢大意,赶忙让元神吃干净,不留给他再来抢的机会。
这下好了。
解毒了。
她的剑魂回来了一片,赶跑了傅孟山的残魂。
还吸走了邪神大人不少灵力。
这笔买卖不亏。
就是玩一次太折腾身体,连她都有些吃不消。
她看向夙息,他已经坐起来了,慢条斯理地整衣服,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其实霓光知道他也在硬撑。
毕竟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灵力,即便强硬如他也会有些虚的。
考虑到他很要面子,霓光选择装不知道。
她怕他再要回去。
霓光站起来,随手在裙子上拍了拍:“走吧,该出去了。”
夙息古怪地看她一眼:“就这样?不打算跟本君说点什么?”
她倒是好,用完了他,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说点什么?
霓光认真想了想。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鼓励性地拍了拍邪神的肩膀:“你辛苦了,下次不要再辛苦了,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来吧。”
闻言,夙息眉头轻挑,冷笑了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霓光不知道她唇上还沾着蜜,以为他又在索要嘴唇贴贴,忍不住有些苦恼。
邪神大人未免太粘人了些。
算了,亲就亲吧,她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往下拽,在邪神微微诧异的目光中唇瓣相贴。
眼见着他眸中的暗色加深。
霓光感觉差不多了,准备放开他,却在这时,被他用力推到花枝上。
气息深入。
勾缠着清甜的花蜜。
这回亲的时间属实有些长,霓光有些喘不过气,他这才冷着脸放开她。
“这才叫亲吻,你给本君好好学。”
霓光:?
她一向是野兽天才派,不是刻苦学习派的。
短短的时间内,她又要学神.交,又要学亲吻,信息量有点大。
跟随邪神从神府里出来,外头已是天光大盛,天空碧蓝如洗。
已经是第二天了。
归见御看见他们出现之后,第一时间飞过来,谨慎地观察两个人。
霓光的步伐有点虚。
少主的脸色有点白。
两个人都像被掏空的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霓光不再是先前狂热的攻击状态,她和邪神走在一起,显得格外娇小乖巧。
归见御却不敢再小瞧她。
“少主您……”她惊喜地发现,邪神躁动的灵力已完全平息下来,这是不是代表他的情热期过去了,而两个人都安全无虞?
邪神清冷地开口:“本君已无碍了。”
归见御心中还有些许疑窦,她看向霓光,少女揉着眼睛,颇为困倦的样子,看得人心中软了几分。
她关切地问:“小霓还好吗?”
霓光明白归见御对她好,又不像邪神大人那么性格古怪,她高兴地碰了碰归见御的手臂,“我没事,就是吃得有点撑。”
归见御:……
好像又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还是装聋比较好。
可是……
她分明感觉到霓光身上更强盛的灵力。
有一部分十分冰冷,带着浓郁的杀意,这是属于邪龙的力量。
怎么会?
在经历与邪龙一族的交欢后,她不仅没受到丝毫伤害,反而修为大进,甚至将少主的灵力倒吸过来?
归见御投向霓光的眼神复杂难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累啊,想回去。”霓光掩嘴打了个呵欠。
她看见,昨晚繁盛的花街变得凋敝凄凉,湖上不见一艘船,街上漂亮的阁楼听不见人声乐音,那些摇着毛尾巴的漂亮妖精也都不见了。
空气中残存着龙髓香的气味。
霓光想起这香的由来,心底忽然泛冷。
她探出手,在邪神宽大的衣袖下晃了晃。
夙息薄唇紧抿,又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和刚才沉迷欢爱的可怜模样判若两龙。
然后从袖中垂下手,无声将她乱动的手爪勾住。
她的手心无论何时都是烫的,习惯这个温度后,他觉得很舒服。
归见御轻咳一声,打断眼前莫名旖旎的气氛,“少主,街上所有的楼主都抓起来了,少主准备如何处置?”
“全杀了。”他的语气十分随意,轻飘飘地宣判接近百人的命运。
“不可——”
一个青衫男子步伐缓慢地走近,被归见御拦在十步以外。
是傅青玉。
他看起来好生狼狈,衣衫皱巴巴的,还破了几处,哪里看得出昔日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此刻心神恍惚,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状态,像一条丧家之犬。
霓光都忍不住摇头。
啧啧,天道男主可得支棱起来啊。
傅青玉手中紧握着师尊的无岐剑,他原本无法靠近,可他被霓光的灵力所伤,醒来后,傅孟山的尸身遍寻不着,只找到了剑意全失的无岐剑。
曾经的绝世名剑,已然是把废铁。
他站得笔直,面上正气不减,先恭敬地朝邪神深深一拜,然后说:“大人,这些楼主不过是生意人,杀了他们未免太残忍。”
霓光皱眉:他好啰嗦,连自家门户都管不好,还要多管闲事?
傅青玉继续说:“不如让他们关门走人。”
邪神面色淡淡的,指尖不知不觉积蓄杀意。
“干脆让他们拿些银钱,赔偿给邪神大人便是。”傅青玉诚恳地建议。
他也不喜欢这种拿女子美色做交易,破坏风气的行为。
却也不能对杀戮之事置之不理。
霓光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开始觉得男主有些上道,值得考虑。
小姑娘满眼欢欣的样子落入夙息眼底,他勾了勾她的手指,心底一阵不舒服。
非常不喜欢她这样目光闪闪,盯着其他人。
“看着本君。”
霓光如梦初醒,兴奋地揪住邪神的虎口捏了捏,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你又想做什么?”夙息冷声发问。
霓光悄悄地传递密音:“邪神大人,傻瓜才跟钱过不去,要他们的狗头也没用,不如……”
原来如此。
也是,她的脑袋瓜早已钻进钱眼里了。
夙息嗤了声,垂目望向被她牵着,撒娇一般来回摇晃的双手,淡淡勾起唇:“随你便。”
好耶!
得了许可,霓光清了清嗓子:“那就得看他们有多少诚意了。”
她话音刚落。
长街上顿时人声纷杂,高喊声不断,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小人自愿赔偿一百万灵石!”
“小人出五百万!”
“小人愿意献出一半家财!邪神大人饶命啊!”
“……”
就像昨晚的竞价现场,报价逐渐内卷,甚至有不少人喊着要献出全部财产。
霓光高兴地在夙息手心轻划:“邪神大人很受欢迎呢!”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邪神。
然而他看起来并不高兴,甚至用力地捏她指腹。
这时,傅青玉觉得差不多了,他谨慎地看了眼上方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邪神此刻收敛威压,仍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在修真界,实力差距就是最残酷直白的武器,它清晰地在两者间划上一条分界线。
傅青玉亲眼见到化神境界的师尊,在邪神面前不堪一击的样子。
他甚至没用一招一式,仅仅是威压的震慑就足以令傅孟山败北,连还击之力都没有。
这太可怕了。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其他修行者经过千百年的刻苦修炼,也难以与最原始的天地之力相抗衡。
他整整想了一夜,究竟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不是疯了,才敢与神明为敌。
就算这次让那人成功陷害,整个云清界与邪神为敌,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修士大能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是靠拼人数。
那人手里究竟还握有什么法宝?
他暂时收回思绪,十分客气地问:“邪神大人意下如何?”
“别烦本君,”夙息不曾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问她。”
傅青玉愣了下,眼神飘忽着,落到那明艳少女身上。
他迟疑道:“夫人?”
霓光低下头,皱眉思索:“唔……”
她的反应让跪在下面的各个老板胆战心惊,不知是谁起的头,又在一次发起叫价模式。
最后的结果定格在所有老板家财的七成。
“夫人……”
霓光沉默地玩着邪神大人的手指。
“……”
第三次叫价,变成了八成。
“夫人……”
霓光指着天上太阳:“邪神大人!今天月色很美呢~”
各个老板:“……”
拜托,要敷衍也请敷衍得认真一点好吗!
最后,为首的两个老板互相交换眼色,都从彼此眼中看出绝望。
邪神老婆不是人!她根本是个扒皮精!
今天他们不吐出血本来,只怕是没命离开。
都是精明的生意人,谁都知道,钱没了,还能留着命再挣,命没了可就四大皆空了。
在死亡威胁面前,做生意的那点小精明全派不上用场。
“我们明白了,我们愿交出全部财产,只求夫人给条活路。”
霓光这才抬起头,好像突然恢复听觉似的,满不在乎地说:“行吧,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那些靠女人或小馆赚得盆满钵满的奸商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欲哭无泪,还不得不跪下感激涕零,比赛吹彩虹屁。
“邪神大人慈恩无边,神泽天下,是小人们的再生父母!”
霓光:别,邪神大人可没你们这些缺德儿子。
“邪神夫人姿容无双,驭夫有道,是全天下女子的典范!”
霓光:虽然她没文化,可驭夫有道?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她悄悄看了邪神一眼,他也正盯着她,眼神十分微妙,低低地“呵”了一声。
极尽嘲讽。
就连傅青玉都无言以对,他感觉这些人舍尽钱财可能还是要死。
还来不及让他们闭嘴,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高高扬起:“小人祝邪神夫妇早生神子,共享天伦之乐!”
霓光闻言,小脸垮下来。
这是谁,敢咒她生小崽子?
她抬起左手,屈指弹出一个灵力封印,精准地贴在那人嘴上。
“再敢胡说八道,杀了你!”
她余怒未消,小拳头握得死死的,心想要不要揍他一顿出气,就在这时,她肩上忽然一沉。
同时,眼前一晃,邪神来到她面前,遮住漫天日光。
他低眸,静静地望着她,沉默不语。
霓光觉得奇怪,正要发问,忽然,他气息一滞,嘴角溢出血。
接着就无力地倒在她身上,昏死过去。
霓光刹那间惊呆了。
这是干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又吐血晕倒了?他这到底是什么娇气体质啊?
怎么每次被她玩过,他就来这套,让她很没有面子的啊喂!
不行就早说。
她让着他不就好了。
唉,何苦。
由于邪神背对着众人,没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形,只当他是在跟老婆撒娇秀恩爱。
奸商们:“……”
笑死,赔了美人又折财,还要被迫吃狗粮。
干脆杀了他们吧。
……
夙息被送回神宫后,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霓光最开始担心他醒不来,她总觉得他搞成这副德行,自己脱不了关系,每每触及到符陆和归见御微妙的眼神,她就一阵心虚。
而现在,她是生怕他醒来。
说来也是不巧。
那一日,花街老板们在她的忽悠下,总共拿出了一个天文数字,除了上品灵石外,还有珍宝无数,霓光都看花了眼。
当即就把人全放了。
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归见御爱财如命,比起霓光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就像看稀世宝贝一样看着霓光,差点把她脑袋都揉秃了。
这笔钱最后一分为二,另一半分给了那些姑娘和小馆们。
拿去做点小生意也好,靠这些钱过小日子养老也好。
这些财产的一部分,本就是从她们身上薅的羊毛。
有一些女子接了钱财,却不肯离去,纷纷跪在神宫外面,其中就有莺娘。
她仓皇茫然地告诉归见御:“这些姐妹,大多都无父母亲人,就算有,也都是些狼心狗肺的,还有像我一样的妖族,甚至是半妖,没有庇护,去到任何地方都是等死。”
这些人身上全无修为。
霓光觉得奇怪:“妖族生来就承袭灵脉,为何他们没有?”
归见御眼中不乏怜悯:“妖族往往生得过分美丽,被那些老板得到后,会第一时间剖去他们的灵脉,断绝修行之路,这样才能一辈子依附于这种营生,无法叛逃。”
“……”霓光小拳头硬了。
过分,怎么能剖灵脉?
无论人族妖族,灵脉都与血肉生在一起,强行剖去是非常痛苦的,没了灵脉,就跟废人没差别。
在莺娘身边,茕茕孑立的青衫少年一直沉默,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萧索。
他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想将莺娘扶起来,却在触及到对方的眼神后缩了回去。
那双眼柔弱美丽,却十分倔强冷漠。
“其实莺娘可以随在下回红柳山庄,在下会好好安置她,保证衣食无……”
莺娘打断他:“不必,我与傅孟山毫无瓜葛,更不想承你的人情。”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惟独不想与那人扯上任何关系。
傅青玉脸色苍白,僵持片刻,终是黯然地隐匿了身形。
同莺娘一样,那些女子一身伤痛,被人当做精致的玩物,此刻跪在地上,腰却挺得很直。
在明朗的日光下,俏丽羸弱的面容不失英气。
霓光向来喜欢心性倔强,不轻易服输的灵魂。
她抿了抿唇,眼中水光盈盈,轻轻摇晃归见御的衣袖。
帮帮她们嘛。
归见御对霓光这副小可怜模样简直无法招架,像只乖巧的小兔子,恨不得抱在怀里一阵揉搓,实在太惹人爱了。
曾经她以为,是霓光中了少主的毒。
现在看来,中毒最深的那个现在还躺着呢,事实一目了然。
归见御这时说:“不是我不想帮,我与合欢宗,还有乐仙门两派交好,若她们灵脉还在,我大可帮她们安排修行之事,可修复灵脉实在不易……”
霓光眼神微顿。
灵脉……修复……
她想起来曾听蓬莱神君提过,龙族特殊的水系灵力可重塑血肉,甚至是灵脉。
小龙?
邪神大人!
霓光转头对归见御一通耳语,后者听愣了,匪夷所思地说:“不可能,让邪神大人做善事,除非他疯了。”
霓光垂眸深思。
她知道,邪神这个大反派肯定不肯,她可以自己来啊!
何况,这并非全是为了做善事。
霓光上次发现,她能够将水系灵力写在纸上,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
若是能学会运用水系灵力重塑灵脉,说不定哪天能在自己身上派上用场。
技多不压身嘛。
霓光这样想着,悄然退场,第一时间溜去了邪神寝殿内。
他在床上,睡姿清冷绝美,甚至有一丝安详。
霓光爬到他身上,在他脸上戳了戳。
没反应,很好。
霓光摩拳擦掌,先握住他的手。
感觉到灵力汇入,但很慢。
她沿着手臂缓缓向上,经过他的肩膀,锁骨,胸膛,最后来到小腹之上。
灵力凶猛地灌入。
霓光:……这实在太给力了。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拨开衣服看了眼。
这一下,她差点惊呆了,眼睛圆睁。
为何他身体如此虚弱,却还有腹肌?他一个大宅男,每天偷偷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吗?
额,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
摸一下他应该不会醒吧?
霓光心虚地探出贼爪。
一下,两下,三下……
她越来越顺手,动作逐渐大胆放肆起来。
突然,霓光愣住了。
在她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什么东西,挡住她的视线。
仿佛在他衣服下摆被人塞了只蛇进去,还是挺大的那种。
霓光她慌了。
不行,这条蛇会吵醒邪神大人,他会发现她趁他病偷他灵力!
霓光屏气凝神,不动声色地接近。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把这条蛇摁死在里头。
二、趁他没醒,赶紧把蛇掏出来!
40. 有本君在 一个也不许放走
在念头出现的一瞬间, 霓光下意识地选择将蛇摁死在里头。
蛇浑身滑溜溜,好恶心的,她不想用手直接碰到。
霓光伸出手, 快准狠地捏住蛇头, 目光发狠,正要用力——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哼一声。
霓光:?
邪神大人还是醒了?
她后背发麻, 做错事被抓现场,不好意思回头, 这时, 她眼睛一转,忽然生出一计。
“邪神大人别动,你衣服里有蛇, 我来帮你打死!”霓光果断转移目标。
她是在捉蛇。
不是在偷他灵力。
夙息睁开眼。
少女背影娇小,却在此刻透出无穷邪恶。
她一手撑地, 另一只手开始用力。
“别……”夙息挣扎了下, 却不敢太用力,生怕雪上加霜, 让她一不小心给掰下来。
霓光的小脸上浮现出疑惑。
为何邪神要阻止她, 莫非这里面不是蛇?
那就是其他更可怕的怪物。
怎么办, 她不怕疼不怕流血,就怕恶心的玩意儿。
她半边脸都麻了,进退两难,想要丢开手,又怕那怪物跑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霓光保持这个动作, 缓缓回过头。
她哭丧着小脸,委屈巴巴,嘴快撅到天上去。
夙息也是一阵头疼, 他心中恼怒,却不得不哄着女孩儿,语气低柔暗哑:“放开,轻轻地……”
霓光愣了下。
她思忖片刻,觉得不能因为害怕就对他不管不顾。
拿神灵力替神消灾,这点基本的品德她还是有的。
于是她对邪神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帮你,”见夙息眼神不妙,脸色郁郁难平,她安抚地在他腹肌上拍了拍,“都是自己人,别跟我客气哈!”
霓光说完,不再理睬邪神,她趴下来,专心致志的研究那条蛇。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大约有小臂长短,兴许是条幼蛇,触感像根木头,莫非是一条硬皮蛇?
她见过这种蛇,受到惊吓会全身僵硬,趁敌人不注意将身体变软缩短,然后找机会逃走。
霓光目光微凝。
没错,这货就是硬皮蛇。
这种蛇有剧毒,咬住人就不松口,虽说邪神有灵力护体不用怕死,可他娇气,他怕疼呀!
霓光心中已有主意:“邪神大人别怕,这蛇怕痒,我给它挠几下它会逃走的。”
夙息眉心重重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简直……
想玩死他。
“我要开始了哦。”霓光贴心地给他一个温馨提示,食指随即轻轻蹭过,力度轻柔。
即便是隔着一层衣物,也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下。
死咬住唇,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他双手用力攥紧,手背青筋毕现,那张俊美而淡漠的脸充满压抑,眼尾泛红,想要开口叫停,不知为何又忍住了。
他干脆闭上眼,不去看她是如何胡乱点火。
霓光小心翼翼地盘了一阵后,心中越发惊奇。
这条蛇怎么回事?她足够耐心了,同它周旋了这么久,这家伙,一点没软下来不说,反而更烫手了。
它是被她吓傻了吗?
这样下去不行。
霓光停下来,用自己的小脑袋瓜绞尽脑汁地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对付这东西。
或许,用灵火隔着衣服烧?
不行,有可能烧到邪神的腿,他会吐血晕倒的。
这时,她听见邪神的声音,冷冷地,有些沙哑,“为何停下了?”
霓光说:“这条蛇有古怪,我打算脱你衣服看一眼。”
“你敢?”他促然睁开眼。
“知道你害羞,那你闭上眼睛吧!”霓光觉得他事真多,看一眼又不会掉肉,她都被他看过好多次呢。
邪神头顶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他闭上眼睛,就能当这件事没发现过吗?
夙息转过头,捏了捏眉心,很快给霓光施了一个定身咒,让她无法动弹。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阴得快滴下水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白嫩小手移到安全区,精神总算放松下来。
“为什么定住我?”
“蛇已经跑了,”夙息黑着脸将抱到一边,掀开张薄被盖在身上,解开定身咒,然后背过身去,气息有些不平,“你来打扰本君做什么?”
这明明在撒谎。
她刚才看见了,蛇还在那里支棱着,他当她瞎吗?
“该不会……是你养的灵宠吧?”霓光忽然想到。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条蛇怎么会溜进遍布结界的神宫,悄无声息地爬到邪神身上。
“……”夙息勉强支吾了一声当做回答。
霓光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心想早说啊,她何必费那些劲,差点吓坏了他的蛇。
“能给我玩几天吗?”她问。
夙息语气冷硬,一口拒绝:“休想。”
霓光早料到他会如此,灵宠是很私密的伙伴,当然不能随意出借。
想到她的小龙,霓光万分可惜。
若非造化弄剑,她差一点也是要拥有战宠的人呢!
战宠可比普通灵宠高级多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能看看吗?”
这回,他明显带上些无奈:“不能。”
“……哦。”真小气。
霓光抱着膝盖,闷闷地坐到一边。
完了,邪神醒了,没法再偷灵力了。
刚才吸收的那些,用一次至少是够的。
先试试再说。
她准备跳下床,邪神却在这时拦住她:“你还没说,偷本君的灵力又想做什么?”
霓光:原来他都发现了!
她像做错事的小鹌鹑埋下头,知道撒谎无用,干脆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邪神。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们?”少女跪坐在床,两只手纠结地绞在一起,期待地仰着脸。
夙息挑眉:“你看本君像是喜欢积德行善的吗?”
霓光摇头:“不像。”
他轻嗤一声:“知道就好。”
“那如果我向神明祈求,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霓光缓慢地眨着眼睛,呼吸间带着蜜的甜香,“我想要邪神的一点灵力。”
夙息似笑非笑,轻轻在她鼻尖一点,指尖凉薄,“你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
只见霓光倾身向前,不假思索地贴上夙息的唇。
刹那间,他瞳孔微张,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掐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霓光不曾深入这个吻,她知道邪神喜欢这样贴贴,顺便将一点余蜜喂给他,权当是她的供奉。
吃人嘴软嘛。
邪神的嘴就挺软的。
有点像她吃过的一种冰冻点心,口感却更好。
她喜欢听邪神微喘的声音,有一种跟神魂交融相似的快乐,却又不尽相同,比如现在,他们四目对忘,听着彼此的呼吸,让她觉得心里很安稳。
这时候,夙息忽然将她拉入怀中,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
霓光从他的深黑色眼眸中看见自己。
“告诉本君,为什么想要帮她们?”半晌,夙息开口问。
霓光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很直白地说:“因为我想帮她们,她们没做错什么,只是很不幸地遇见了坏人,我想,如果我有一天遇见坏人,被杀死,被炼化,被祭天,我也希望有人能帮帮我的。”
腰上的力道忽然变重。
他的呼吸骤然冰冷,幽暗的眼神将她攫住,这一刻,霓光感觉正在被一只危险的巨龙盯着,他的气息令人遍体生寒。
“有本君在,谁敢将你祭天?”
霓光:你有所不知,拿她祭天就是为了封印您呢。
她心中微起涟漪,感觉到与邪神同病相怜的宿命感,却乖巧地一动不动。
“我也会努力保护邪神大人的!”
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看她的眼睛!
夙息勾唇,冷冷一笑,掐住她腰的手放松了些,让霓光感觉他心情其实不错,被哄得很好,只是傲娇不愿表现出来。
他平躺在床上,姿态懒洋洋的,十分放松,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说:“以后要灵力就光明正大来拿,别偷偷摸摸,本君还要警告你,操控灵力重塑灵脉很难,需要对灵力有很精细的掌控力,如果失败,对方可能会死,你自身也会有损伤。”
啊???她知道不容易,可是竟然这么难搞吗?
夙息嗤笑:“若那么容易,那些修士就不会因为灵脉受损而放弃修行了。”
霓光失魂落魄地离开,她一整夜都没睡好。
对灵力的操纵她自认为不错,之前为了将灵力注入笔墨中,也花了她许多心思,霓光为求万无一失,特意拜托归见御,替她寻来几只因打架损伤灵脉,重伤快死的妖物。
花了半天时间,她出了一身汗,成功地帮它们修复好灵脉。
可到了这天,霓光还是有些犹豫。
那些妖物只是灵脉损伤,受伤不久,很容易接上,但这些姑娘们都是从小被剖去灵脉,整个都没有了,她要做的,是寻找到她们体内微弱的灵蕴,然后一边利用灵力新生,一边像织锦一样,编出一条完整的灵脉。
数十双期盼的眼眸望着她,将她当做唯一的希望。
这让霓光更紧张。
她从来不怕死,最爱往前冲。
可她不喜欢别人因她而死。
“我必须得提醒你们……”她将邪神所说的尽数吐露,然后说,“其实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你们可能会重塑灵脉,也可能会被我害死,最好想清楚。”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却是莺娘,她弱弱地举起手:“夫人拿我来练手吧,我不怕的。”
霓光:虽然我很感动可是……你不怕我怕!
紧接着,又有许多小手举起来。
“夫人我来!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夫人别听她的,她最娇气了,让我来!”
“我第一个!算命先生算过我能活三千年呢!”
“去你的!我夜观星象能活五千年呢!”
“……”
那些平时习惯娇滴滴声音的姑娘们此刻群起沸腾,生怕自己喊得不够快,不够大声,恨不得撩起袖子打一架,热闹得宛如菜市场。
霓光揉了揉眼睛,有些为难地对她们笑笑。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再考虑一晚,明天答复我。”
她说得坚决。
姑娘们也没办法,只好听话地向外走,都有些无精打采。
霓光脑子里忽然响起邪神淡漠却沉稳的声音:“有本君在,别怕。”
霓光:???
嗯嗯嗯?
邪神大人的意思是……让她放心大胆的治,他会帮助她一起?
啊啊啊邪神大人是永远的神!
霓光高兴坏了,她小脸泛起淡淡绯色,眼眸璨若星子,几步跳到最高处,叉起腰,一声高喊:“兰月!飞雪!给我关上殿门!这些小姐姐一个也不能放走!”
突然被关禁闭的小姐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