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夫,我家里人发起了高热,您给开点要吧?我给您写欠契,麻烦给抓三天的药。”她的恳求被听到耳朵里,可一听还要赊账,就立马关上了门。一连几家,都是如此。
长叹一口气,林晚星想到夏公子的身上只有一块玉佩看起来十分值钱,不如先拿他的玉佩进行抵押,总之先让大夫开了药再说。
如此这般想着,她快速跑回了茶馆,床上的夏思明半张着眼睛,他也知道自己发着高热,只喝着水让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受一些。
“夏公子,你的玉佩给我,我先拿着玉佩抵押到药铺,等你好了回家,再拿银子把玉佩换回来。”说着话,林晚星便摸向了他身上戴着的玉佩。
夏思明生了病也力气大的很,林晚星的手腕被他攥在手里,压根动弹不得,他告诉林晚星这玉佩价值连城,更是他珍爱之物。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太过迂腐,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富家子弟,怎么连话也听不明白。我是说你的玉佩先去抵押换药,过几日你再赎回来。”林晚星的手腕被他松开,可是他的玉佩却被死死攥着。
夏思明担心他的玉佩被弄丢。
“那也比你被病死好吧!孰轻孰重你难道不明白?”林晚星见他太过执着,便不再打他玉佩的主意。“你病死好了,关我什么事。”
时间一点点的溜走,林晚星真的怕他死在了这里。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忍心真的见死不救,哪怕生病的本人根本不在乎。
她守在了夏思明的床前,温凉的指尖触碰他的额头,那滚烫的热度让她心尖一颤。她想起来自己听说过的一个偏方,反正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不妨一试。
林晚星在茶馆内找到了一个小瓷瓶,她将某种酒和茶叶混在一起,然后倒入了掌心揉搓。
慢慢的,温热的掌心靠近了他的额头,还有脖子……夏思明呼出的气体愈发的热,酒精在他的伤处爆发出了强烈的疼痛,硬生生把他痛醒了。
“林晚星,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我……”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内心也不好受,这下林晚星是真的不管他了。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又是近乎无眠的一夜,一个发着高热,连意识都不清晰,一个担心房间里的人在夜晚病死。
也许是夏思明福大命大,总之他在这一夜并没有死去,可是也并未退去高热。
“喝点水吧。”好心的林晚星煮了些茶水喂给他。
“我不喝,你要下毒怎么办,我知道你想要我的玉佩。”
“老娘不伺候了。”林晚星一口水也不给他喝了。
夏思明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青白,仿佛奄奄一息。
“要不是本姑娘善良……”她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给自己找理由。最终,还是那触手的高热让她心软了下来。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天刚蒙蒙亮,林晚星就四处打听,径直去了乡绅王老爷家宅——附近的人都告诉她有个叫王老爷的乡绅,德高望重、心慈面善,倘若有人命关天的事,可求助于他。
朱红大门前,被家丁拦住,她“扑通”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石阶上,扬声道:“林晚星,求王老爷救人一命!”
门开了条缝,管家倨傲地睨着她。她一个头磕下去,“求王老爷开恩,请个郎中!”
许是看她可怜,又或许是那几分执拗触动了什么,管家最终哼了一声,摆摆手通知了王老爷,而王老爷立刻打发了个坐堂郎中跟她去。
几剂汤药灌下去,夏思明的高热终于在第二天夜里退了下去。他睁开眼,茶馆还是那个茶馆,但身上还盖了件打着补丁、却带着皂角清气的薄被。视线一转,落在女子身上,她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沉默着,没有惊动她。
天蒙蒙亮,林晚星端着晾温的米粥过来时,夏思明已经靠墙坐起,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她,没有接碗。
“多谢林姑娘救命之恩。”他的声音很沙哑。
林晚星把碗往前又递了递,“我不忍心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你先吃点东西。”
他伸手探向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那玉佩质地温润,雕着繁复的纹,即使在晦暗的光线下,也流转着璀璨的光华。
“我知道你想要它。”他往前递了递玉佩真的打算送给林晚星。
林晚星当然不客气地收下了,她还有一大家人需要谋生吃饭。
林父林母以及哥哥也起身洗漱,林晚星和他们炫耀自己拿到的玉佩。“看,这是夏公子送给我的,价值连城呢。但是我不准备现在就用它,等到我们确实有危及性命的时刻,才能动它。”
林母深以为然,而哥哥林月好奇地拿着玉佩看了又看,连连称赞它的美丽。
但这早上的平静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因为这家茶馆的老板回来了。严格来说,他们一家人才算不速之客。
老板把他们一家人,包括夏思明都赶了出去,并在茶馆外挂出了出售的牌子。林晚星迅速反应过来他们一家人要有个住处,还要有个赚钱的方式,所以盘下一家店来是最好的,所以让他们一家人兵分几路去找出售的店。
走遍了数十家要出售的店,却发现只有一个原本的茶馆是便宜而且店面足够大的,林晚星明白茶馆老板绝赚不到太多利润。
“谁要卖给你这穷酸货!”老板清楚自己出售的茶馆是多么的抢手,自然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给一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和她的家人一开始还鸠占鹊巢。
“老板,我现在身无分文,但是等茶馆被我接手营业后,我保证赚更多的钱给你,三十两银子够不够?”林晚星给老板画起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
“起开,起开,还营业后再把钱给我?我这茶馆就是赚不到钱才倒闭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什么生意,你是把我当傻子耍呢!”老板推开了林晚星。
林晚星的竞争对手还有另外几个人。
一个人打算出五两银子,他不是骗老板,他是能立刻拿出来五两银子,但老板也把他当要饭的乞丐轰出去了。
毕竟老板是打算三十两银子把茶馆卖出去的,最后一个人痛苦地把一袋子银子砸在了老板面前,居然有四十两银子。
林晚星着急地心脏怦怦跳,她立刻推开最后一个竞争者,继续到老板面前争取,“老板,等我赚到钱,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行不行,我可以签字画押,我拿我的命来担保。”
想不到老板根本不吃林晚星这一招,他狠狠把林晚星推出去,道:“我告诉你,老子最烦骗子,你还拿性命担保,你的命值几个钱?我只要现在能立刻到手的钱!”
林晚星不由得苦笑,这老板说得倒也没错,毕竟她确实是给老板画大饼,虽然她曾经在现代的时候声名显赫,是个敛财高手,但是古代的情况到底和现代有出入。她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却不敢百分百保证赚到钱。
可做事不想尽一切办法把目的达到,也不是林晚星的风格,因此她又和老板、竞争者们激烈争执了一番,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
当地德高望重、家财万贯的乡绅王老爷来到茶馆歇脚。茶馆老板和店小二们眼巴巴地来招王老爷了。
“王老爷,您喝些什么呀?”几个人小心翼翼问。
王老爷和蔼地笑了笑,他直说自己不挑,只想喝点茶水解解渴。虽然王老爷如此请求,但没有人真的敢怠慢。毕竟王老爷肯定在家中喝得是上好的茶水,万不可随随便便拿劣等茶叶怠慢。
于是片刻后老板端上来一壶茶,还亲自为王老爷沏茶。
细细嗅了嗅,茶水的味道便让王老爷微微皱眉,入口后更是直接被吐了出来。
“我不是不给钱,怎么就拿这等茶水来糊弄我!”王老爷气地吹胡子瞪眼,让老板惴惴不安。
机会来了,林晚星内心雀跃起来。她明白这位老爷必然身份不凡,倘若能得到他的担保,茶馆老板就会把茶馆卖给她了。
巧舌如簧地对王老爷安抚了一番,让茶馆老板取得了王老爷的原谅,然后林晚星又给自己争取到了重新为王老爷沏茶的机会。
“乡下丫头,能把茶水煮开就不错了。”茶馆的人对林晚星想出风头的行为很是不屑。
十只漂亮的纤纤玉手在各色茶叶中飞舞,其他人都想不到江南贡茶、西域奶茶还有这正宗的碧螺春竟然还能混搭在一起。
有人惊叹着,也有人不屑一顾,认为这样的茶既登不上大雅之堂,也绝对不好喝。但是渐渐地,心中鄙夷的人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惊讶。
因为大家都闻到了十分醇厚的茶香,所有人都在这股茶香中陶醉了。见多识广的王老爷也惊讶不已。
茶盏中的茶汤清澈宛若湖水,茶叶的形状也像冬日里飘散的梅花,与素日里见惯了的茶叶很是不同,大大引起了王老爷的好奇之心。
“王老爷,您不妨品尝一二,看看晚星的茶到底能不能入您的口。”林晚星本来还有些忐忑,古人的口味和现代人的口味说不定差别很大,可当她看到众人陶醉的神情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一步赌对了。
香气钻入了鼻腔当中,王老爷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肝脾都好像沉醉了,茶水浅浅入口,那格外顺滑的口感宛若情人的爱抚,比清风更温柔。
王老爷也算见多识广了,但他真的想不通林晚星煮得茶水为何格外爽口。他提出的疑问被林晚星耐心解答,原来这是加了冰镇梨汁的缘故。
茶馆老板虽然吃惊,仍然嘴硬此等法子绝不是正经煮茶的方式,但却被王老爷以“迂腐”之名批评了几句。
“好,太好了。没想到晚星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精通茶道。想我也曾经品尝过皇上的御品茗茶,却不及姑娘的茶水醇香。”王老爷对着林晚星大加赞赏。茶馆老板不禁也喝了一口林晚星的茶,心中的惊讶更甚。
茶水入口,茶馆老板终于对林晚星的茶挑不出任何错处了。“我真是望尘莫及,我做了半辈子的茶,终究是望尘莫及。”
内行人才明白林晚星煮得茶水无论是色泽品相、还是香气口感,以及最重要的入口之味道,之回甘,都是上上佳品,让人望尘莫及。
于是林晚星便被问及师承何处,可惜终究得不到答案。
“晚星有一事相求。”林晚星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极其的不礼貌,只是让对方喝了自己的茶水,便要求对方给自己做事,所以王老爷的表情也黯淡下来。
“何事?”王老爷没有让她难堪。
“晚星和家人没有地方住,因此生活很困难,所幸还会沏些茶水,有一技傍身,所以想把这茶馆盘下来。晚星有信心在茶馆盈利之后给老板五十两银子,只是老板并不相信……”
腰板笔直,不卑不亢的姿态让王老爷喜上眉梢,他笑道:“你是想让我给你做担保,对不对?”
郑重地点了点头,林晚星知道王老爷是个聪明人。
“小姑娘,这不是什么大事。”王老爷笑着让茶馆老板一同坐下来,言语之间表达了自己对林晚星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有了您的担保,我自然不会拒绝晚星姑娘的请求了。”老板笑盈盈说道。
“她若欠账,我来补上就是。”王老爷十分豪爽。
“您放心,晚星一定不会让您破费,我有信心把茶馆经营好。”
三言两语之间,其他的竞争者就这样不甘心地退场了,谁也没想到这茶馆的经营权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拿到手了?
可他们能怎么办呢?怪只怪自己茶艺不精罢了。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因着林晚星没有住处,因此她和老板协商好后就住在了茶馆里,原本的店员都离开了,老板也离开了,空荡荡的茶馆却热闹起来,今后是这就是他们一家的栖息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