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艾尔文斯觉得他在过去对导师的评价充满了偏见,一点儿也不公允。
他为什么会觉得他的情商低,哪里有低了,那明明叫可爱好吗?
平时可可爱爱。而在关键的事上,导师处理得是那么漂亮。
那天,因为温斯顿家的一顿操作(还被风时给当面拆穿),乔恩与安塞尔都被弄得很尴尬,一度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风时揽住了两个人肩膀拍拍。
“这有什么,没关系的,可以理解他们是很想去啦。正好下次回去名额还没有定。你们看着去邀请一些吧。”
两个温斯顿哪里好意思。然而风时说完已经走了。他还让艾尔文斯也写下邀请卡,“我记得有一个黑头发的姑娘人还是挺不错的?”
艾尔文斯邀请了布蕾娜福克斯。乔恩与安塞尔拟定了名单——很长的一列拿来给他们进行挑选。“我认识谁呀?”风时说道,“你们挑就好啦。”
卡片附在信函里寄出去。两个年轻的温斯顿都很感激他。那天的事情之后,除了对家族的深深不满,他们还对未来的走向充满了担忧,精灵宝藏被摆到台面上一切都已挑明,双方的关系再也没有弥和的可能,而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在这时伟大的院长却展现出宽广的胸襟,“一个家族成员那么多,怎么可以把所有人都给一棒子打死呢?”
一整个事情都完全是由他来处理的。艾尔文斯从头到尾没有做下任何的决定。毕竟导师才是时空通道的主人,他哪里来的资格对他的名额进行决定呢?无比巧妙地,他把温斯顿家的掌权者们所可能采取的应对给拆解掉了。在双方的实力存在如此差距的情况下,想也知道,他们那边大概是打算运用舆论的力量来保全自己——温斯顿家毕竟是他所出身的家族!然而现在,这一招不好用了。所以他们又该怎么办?……是要把母亲的遗物给交出来么?
掌权者们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行动。哪怕乔恩与安赛尔,参与了旅程以及相关的族人们,对此知情的也都在帮着催促。他们现在实力都大涨了,甚至有想过动用武力强逼他们把遗物给交出来。但是这些从上古传承的东西相比一般的事物是不同的,其中有些已经非常地脆弱。倘若使用强制手段,很容易造成无意或故意的损坏。而且还被分散地放在秘密的地方,要怎样找到也是难题,所以最终只能等他们自己作出决定。
他们什么时候会做出相关的决定呢?
艾尔文斯在群岛上等着。然后就再也没个头了。温斯顿家的作风会是这样吗?他隐隐地感觉到什么地方有点异样。再去看导师——导师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展现出的手段完完全全是一个智者——他用仰望的目光看他,但是某个魅魔每天开开心心扑棱扑棱,看起来已经完全把这码子事给忘掉了。
他朴棱到他的身前,“艾文艾文!我们今晚一起去火山泡温泉吧!”
艾尔文斯很快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并不是因为这天在温泉池子所发生的事情——虽然那确实值得在意,而是第二天紧跟着开始的时空旅行。
这一次他们居然回到了地底世界!
艾尔文斯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黑暗。这与哈伦卓耿的地底世界还大为不同。没有不灭的魔法焰火与精美的晶石灯。这是完完全全、带着不驯野性的真正的幽暗地域。那种感觉就像是再一次回到了双目失明,完全丧失了记忆的那段时光。还好他是精灵,天赋中自带着黑暗视觉,他调动它,也用了相当一会儿的功夫才对置身之处有所适应。
身旁的同伴们也在对自己的视力进行各种各样的强化,以及点燃各色的照明焰火。有一些法术非常不幸地在这样的环境里失效了,除了源于那密不透风的黑暗,还有靠近地源心的地方那过强的辐射。“……哦,”恶魔法师略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为他们张开了防护的屏障,“这些贫弱不堪的人类啊……”
弥漫着致命物质的云雾是地底的天空。灰扑扑的岩壁,勉强容纳旅行者们站立的弯折而又扭曲的空间……这里是土与石的王国。昏暗的视界里,幢幢的鬼影如影随影,阴暗滋生在心灵的角落,地表生物的精神本能地感受到莫大的压迫。
拉斐尔作为天使在这里更是强烈地感到不适。悬浮在他头顶的天使光环原本是介乎于虚与实之间的特殊的物质,现在它居然变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管,闪了两闪然后就消失了。他心疼地赶紧把他的大翅膀给收起来。风时注意到,伸手将他向自己身边拉了拉。“跟着我,没事的。”
艾尔文斯倒是并未注意他的身体所释放的抗议的信号。他在好奇地左瞧右瞧。沧桑的岩壁,由流水腐蚀与矿物质积陈而形成的一圈圈深色的痕迹,未知生物残缺的骨骼半埋在碎石里。旁边是好像已经枯死?也可能它原本就是那样状态的植物的根系。黑暗视觉所呈现出的视景中只有黑与灰的颜色……过去的那些年头,他的导师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地底的恶魔并不需要地表的光明种族那自作主张的同情。这对他们而言是熟悉的,甚至更带着几分亲切的环境。从神情中所流露出的兴奋可以很好地说明这一点。卡内基拿着血金法杖,当先向前走去。风时两手分别挽着他的天使门徒与精灵男友快步追上他。然后是莫桑迦德和他带带领的龙裔——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让即使是地底的恶劣环境对他们所带来的也只是相当有限的影响。愣了一下过后,被丢到了原地的人类也连忙赶去,但却因为视物的艰难与脚下的崎岖而走得稀稀拉拉。
远远地,听到前面他们谈话:
“好久没有回来了诶。”
“果然人工塑造出的地下城,它怎么可能会比得上……”
“是呀。好怀念啊。就像是走在……嗯,卡斯特罗的郊外……”
地底的环境万般复杂。有开阔宜居的地方往往会有黑暗生物聚集成群落或者建造起城市。像是这种荒凉之地,自然是逼仄及曲折的地型更多。
“啊哈哈。其实之前我早就想要带着回来了。但是一直没能赶上合适时候。”
“是啊。难得一次,队伍里都是等着升级的,那些等救命的若给弄到这边怕不是当场就凉凉了。”
“再往前推,龙裔们要觉醒,地底的幅射他们到时候是要觉醒出畸形的,除非是深渊龙的血脉。然后就是一些看起来似若合适的时候,但是下面所对应的却不是合适的地方。总有一些智慧生物的集群在附近。咱们队里都是地表萌新,你看你看——”
迎面有光照下呈现淡蓝色的气雾团飞来。一位法师的火把术突然间大放异芒,而后掀起了一场猛烈的爆炸。队伍里都是高阶超凡者,诸如这样的意外并不会带来伤亡,但却有岩石被炸开,砸落发出连串的隆隆巨响。
“到时候那是肯定会惹出来乱子的。一般的乱子倒还好说。要是……呃,这种异常的事情召来一些老熟人可就尴尬了。”
风时的名额这一次是随便找的人,安塞尔好巧也在队伍里面。一向话非常多的小喇叭这一次却是异样地在沉默着。真正意义上的地底世界……之前他当然不可能来过,但是站在这里,他总有一种古古怪怪的熟悉的感觉,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花高价拍到队伍名额的人对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有点意见。尽管在免责条款上有进行说明时空通道的落点是随机的,不接受挑选,学校也不对此负责,但从两位院长的对话上却可推出还有其它的选择,但却偏偏带队来到了地底。若问新奇吗?那当然是新奇的。倘若是冒险家的话怕不是朝来此而夕死可矣,即使是在过去那繁荣的魔法纪元,也没有几个人类能踏足地底世界(更重要的是下来之后还能活着上去)。可说到值不值,就是另一回事了。
风时听到对他们进行了安抚,告诉他们这次旅程可以向后多延长一些时间——他也正好想要在地底多待一些天。听如此说,参与者们很快便收起了疑虑与不满。他们开始享受地底那迥异的风光——从狭窄逼仄的通道里走出后,他们踏上了一道天然形成的桥梁,下方地下的暗河闪动着鬼绿色的磷光;地底的强烈辐射,浓郁的黑暗元素与特别的能量场,被他们尝试利用以增强自身的力量。在学术领域有造树的超凡者们还开始收集矿物,植物,以及一些小型的生物样本(大型的当然也想要但目前还没有碰上)。艾尔文斯高兴地从一带潮湿的地方发现了一丛发光蘑菇。
“那个不能吃!”
风时一把将他拉回来。
“我没有……我怎会想要吃,这个就是您种在盆里当台灯的那种蘑菇吗,先生?”
“蘑菇的种类很多啦,”风时说,“不是这种。但这种的话当台灯也行。”
艾尔文斯于是过去想要把蘑菇采过来。风时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艾尔文斯感到他的笑容有点古怪,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了原因——冰蓝的蘑菇当被采到他的手中,立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液化成一滩黑色浓稠的汁液滴落了下来。
“——哎呀!”
风时对他的手使用了清洁术。笑着和他讲述地底的风物。其中一些在后续的这些天里,他们有幸得以遇见,这是一场奇妙的旅程,直到这日。
突然发生了变故。
第372章
原本一切都是正正常常的。艾尔文斯学会了采集蘑菇的正确方式,这天和从事魔药研究的女法师采集了非常大的一丛地底菌类。卡内基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和他们讲授这种菌类在不同的种族手中不同的用途。对于倭地精来说它是一致命的毒药,但对黑矮人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突然间,他的声音停下来。
慢慢地,卡内基向一个方向转过了身。他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倾听辨认什么声音,众人以为有危险在逼近,同样即刻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对状况不明所以,然而卡内基却是猛然间向前飞掠了出去。
他展开了他漆黑的双翼。这在队伍中顿时炸起了一片的尖叫。他对外以假装的形象示人,岛外人并不知道他恶魔的身份,只是在他时不时冒出来的“你们这些贫弱/愚蠢/无知/贪心的人类啊”的鄙视上暗暗猜测着这位神秘法师真正的种族。此刻,当看到那巨大漆黑,完全不同于龙族的双翼,以那对螺旋向上有着妖孽曲度的犄角,尤其是,那标志性的纤细末端缀着一颗桃心的尾巴从眼前一闪而过,这些人全部都惊呆了。
“他……”
“——他?!”
卡内基并没有飞掠出去。这源于他的友人从斜里冲来一把将他给拉住了。
玄红色的眼睛与浅紫色的眼睛在空中有一瞬凝缩了万语千言的对撞。随后魅魔法师认识到了他的错误:他为什么会本能性的采取飞行这种低效的方式来赶过去呢?
沉金法杖顶端所悬浮的那颗幽邃血晶流转出神秘的光辉。下一刻,血魔法师的身形陡然间消失不见。银发的精灵剑士手里随之一空。但他旋即又再次出现。莫桑迦德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处的地方,他的身前明金色的空间禁制像是在燃烧着狂焰。
“卡内基。”
“不,你不能……”
“别拦我!”卡内基喊道,危险的血线升起在他身周环绕着,自发凝成带着浓浓邪恶气息的黑暗符印,“——我必须去见他!”
风时被他向后震开去,他现在的境界相比实在是太低了。莫桑迦德向前走近,代替了他的位置尝试对卡内基进行压制。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被很多人参考某个知名的现实向作品,戏谑地称为哈伦卓耿铁三角。然而铁三角在这一刻却产生内讧,简短的交流透露出无可解决的冲突。风时再次走上来,手中已经拨出了剑,守护之盾也擎出举到了身前。……它不是正在重铸吗?什么时候已经重铸好了?这一下别说岛外,来自学校的队伍成员也是一脸懵圈。
当然了更让他们感到懵圈的是当前的场面。三人眼看要打起来!所以,法师院长执意想去见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剧烈的冲突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加诸周边环境的阴暗,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男性法师正在脱离队伍,前往他的院长其势所想要去的方向。
……熟悉。这一切都实在是太熟悉了。安塞尔确定他是个纯正的人类没错。可是他却有一种感觉——随着时间的延长这种感觉变得越发的强烈——他好像已经在这幽深的地底世界生活了很久。这些天来他们所经行的路,有些他都印象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走过。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一些宗教中所说的前世今生真的存在?他对此百思而不得其解。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感觉,或说是本能的吸引……到前方去!到那里一切疑问都将得到答案。
他的脚步轻灵而优雅,隐秘悄无声息。转过转角,绕过一片潮湿的洼地。交谈及争执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了,像是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烟雾。有水滴的回声在空旷的洞窟里响起,并逐渐变得清晰。
等阶不过是三星。孤身一人行走在地底行为无异于送命。但是年轻的法师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对危险的恐惧。他施展了一个漂浮术,让自己得以轻松地攀上一面以刁钻的角度斜沿向上的岩壁——然后他看见了!在一块平地上有魔法的亮光。
形制精美的银色法杖如今已遍布宛若刀劈斧凿般的痕迹。而别的他看不太清,大概是由于那暗色的斗篷暗色的衣甲,以及那暗色的面容。没错,尽管有着同样俊美的无可挑剔的外貌,但他的皮肤却是迥异于生活在地表的光明表亲的,如流淌的金属质表面的霜露般的暗色。
——那是一个黑暗精灵。
作为高度智慧的群居生物,黑暗精灵有其成熟的社会与强大的王国。他应该生活在华丽的地底城市里(安塞尔发现他对黑暗精灵王国的地底城市居然也有着印象),而不是离群索居,在这荒芜之地流浪。
失去的记忆正在飞快地涌入脑海。瓦弥纳埃索布里拉加勒。他的名字。那不堪的过往,阴谋,诡计,隐秘的交锋……以及布局完成信线引爆的酣畅。他策划了那场谋逆,黑暗精灵王室的内乱,但由于神明的震怒,他旋即被他的下属们背叛。黑暗精灵王国的第三王子死在随之而来的清算中。取而代之的是,卡斯特罗的黑暗精灵城主西弗法尔……!
人类法师的唇瓣张开,他下意识地就想呼唤出他的名字,向他表达出亲近与敬仰,以及其它万千的情感。
但是他的嘴巴却被人给一把掩住。
无声无息。弥漫在空间上部的冰凉雾气仍然是那么安静。但是黑暗精灵游荡者却是已经察觉到异样。简易营地里,魔法的亮光陡然间熄灭,与此同时,冷若冰凌一般的银色眼眸猛地向上抬起。
锐利的目光全无犹豫地直接便定在斜向岩壁的方向。
不过冒失的年轻法师如今已经被他的同伴们给拉了下去。
艾尔文斯首先发现了安塞尔的失踪。因为他与别个人不同,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来对战士院长所想要去见的人进行猜测。连如今所使用的化名都是“安伊法”,眼下所在的又是敏感的地底世界!那么绝对是他的城主大人……也许应该叫做国王陛下没跑了。
他追踪安塞尔的气息。天使圣武士旋即注意到他的离开,是以也连忙赶上来。他们的小喇叭同学孤身一人居然向前走出很远很远!这让两个人都感到非常地奇怪。
尽管十分在意导师与校长能否成功地把卡内基给拦住,同时又非常好奇西弗法尔究竟在哪里,以及他堂堂城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把安塞尔一个人丢在地底世界里!时间久了没准儿连为他收尸都是一件相当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两人赶忙找去。还好曲折是曲折了一些,但总体上并不算很艰难。他们在一处斜斜向上的山壁上发现了某人正在以像是壁虎一般的姿态扒在那里。
好像在为什么着魔。艾尔文斯与拉斐尔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他的心灵状态似乎不太正常。是什么蛊惑了一位由强大院长亲自教导出来的心灵法师?两人全阵以待,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后便看到了远方空地,孤单的黑暗精灵正在对他的猎物进行处理。
并没有什么征兆。完全是出自一种本能性的预判。艾尔文斯上前,一把捂住安塞尔的嘴巴将他拉了下来。拉斐尔的应对是向后疾退以免被长居在地底世界的黑暗生物感知到自己身上那天界的气息。安塞尔被拉下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了状况。他配合地任由艾尔文斯带他离开,三个人飞快循原路返回,不敢发出一声,直到明确判断自己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方。
“过去的西弗法尔?”艾尔文斯说,“所以我们现在其实是回到了……”
安塞尔叉手舞脚,迫不及待地想要讲给他们他所知道的。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精灵与天使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直到小喇叭终于叭叭到他替他上的,黛博拉开的精灵史课。
“……卡内基!”
卡内基在风时与莫桑迦德舍生忘死的阻拦下,情绪已经稳定了……但也没有完全稳定。因为他仍然没有放弃前去与西弗法尔见面。
“我跟他叙下别来之情,恰一顿饭。然后让他把相关的事情给忘掉就好啦!”他极具可行性地说,“这样就不会对历史造成任何的影响……相信你们的天才法师朋友那精湛的遗忘术!”
然后一脸兴奋的某心灵法师便被带到了他的身前。
“——你的遗忘术已经翻车了,卡内基!”
卡内基:“?????”
第373章
他的遗忘术怎么可能会翻车呢?天才法师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考虑到某位小喇叭同学他沾了西弗法尔……
好吧。如此的话翻车也是正常的。
“所以你就别想什么先去见他再擦除记忆了卡内基!”风时叉着腰,“哦还有恰饭。你想想你都饿了有多久了。这一顿饭恰下来,他不可能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
“好好的一夜过去他怎么就虚了呢?”莫桑迦德耸了耸肩用揶揄的语气说。
“才不会虚呢!”卡内基愤怒反驳,“一夜它怎么可能会够,不过地底世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根本分不出白天与夜晚,尤其是在这种远离文明的荒凉地域……等回头,”他的舌尖滑出缓缓地扫过唇角,鸦血色的唇瓣上因之而闪过的一抹明光不知惹得多少人心中有野望不可抑制地升起,“我当然会把他因此而产生的消耗补上!以及,补给他在我身上所消耗得更多。”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对错误产生认知了。风时气得踮起脚来,又慢慢地落回去,深吸了一口气。
“卡内基!!!”
卡内基举起手来。终于决定收回先前的想法。这是因为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我没有完全洗掉他的记忆,他对我留有印象,所以我们在后续才能走到一起。不然的话,一位高高在上的地下城主,怎会那么容易答应与一个低贱的魅魔绑定专属契约呢?”
他原本被按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但在此刻呼地一声跳了起来。
“所以,快点,快点让我去见他,风时!只有我去见他,然后再去大力地恰一顿饭,后续才会发生那一系列的事。”他伸出手去,努力地想要拨开他,“让开让开,如果我不去的话那么才会改变历史。”
风时:“…………”
卡内基笃定地看着他,脸上充满了作为黑暗精灵王国的安伊法,传奇之上的魔法大师所应展现出的笃定与智慧。莫桑迦德都要因为他的表情而变得动摇了,因为这一套推论从逻辑上来说那是相当之具有合理性的。
直到他听到了某个前战争之神的怒吼。
“历史是怎样我难道不比你懂吗!?”
总之可以说是一整个暴跳如雷。卡内基只好慢慢地又重新回到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好吧,”他说,“好吧。”
然后便举起了双手遮住眼眸不再说话了。沉金的法杖被随意地放在一边,就连悬浮在顶端的那颗血色魔晶光华也变得渊微。他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单薄与孤独。凄苦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那是他的爱人。尽管没有特意的说明,但在场即使是最迟钝的人心里也都明白。他们的眼睛也不知不觉地因为他的悲伤而变得湿润了。忍不住地同情他,更因为心软而试探着想要说:“也许可以让卡内基院长阁下远远地看他一眼……”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风时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莫桑迦德。莫桑迦德一愣之下也旋即明白。两个人身影顿时便随着一声空间爆裂的声响,而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卡内基就被他们给丢到了这里。考虑到刚刚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拦住他,他们会就这样把他给直接放到那里吗?
除非是出了什么超乎寻常的状况,所有人身上的寒毛都因之而直竖起来,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卡内基。
悲伤的血魔法师身形慢慢地化作缕缕血雾逸散了无痕迹。
远处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刚刚只是将要动手,然而现在他们三个人真的打起来了。邪恶的血气与澎湃的战意与带着厚重威压的龙类的气息在幽暗的空间里冲撞。
他们循声赶过去。看到血魔法师的双眼如今已尽成令人心惊的血红。灼热的龙息被阴暗的诅咒给灭尽,银发的精灵剑士被不祥的魔咒缠身,共同的友人如今其势已是在和他们拼命。
“西弗的斗篷都稀碎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如今他是最需要我的时候……而且再过不久,他就会碰到王国派来的追杀者!”
年轻的心灵法师对此是一脸的懵圈,西弗法尔的斗篷都稀碎了,这里离那边还远着,他又是怎么知晓的呢?还有那些王国刺客……迷瞪了有好久,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心灵已经被卡内基给读取了。
不过他这会儿没空感到丢人。巨石与岩壁隆隆地震动着,这一带的空间好像马上就要坍塌了。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同时也是杯水车薪地尝试阻止这一场战斗。恶魔法师悬浮在空中发出张狂的笑声。
“好吧。答应你们,不去找他——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找我吧!”
他当然会来找他的。安塞尔并没有十分接近他,同时也不曾发出可疑声响,但却依然被他敏锐地感知到异样。他们在这边打得动静这么大,西弗法尔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风时向他扑过去。守护之盾爆发光华为他挡下了恐怖的攻击,使他得以成功地接近。卡内基向他转去,唇角挑起戏谑的弧度,“你是阻止不了我的,风时!一万年了——没有人能阻挡我和西弗见面。”
风时抓住了他。下一刻,空间卷起漩涡。两个人突然地消失。
周围的众人茫然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那个漩涡……这其实是个小型的时空隧道,因为无法阻挡,所以他干脆把堕入疯狂的血魔法师从这个时空里带走了。
然后他们陷入更深的茫然,以及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们被丢到这边了吗?”
“时空的通道,只有他能打开……现在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同时这通道的开口除了哈伦卓耿另一边完全是随机的,以泽坦之大他怎么可能再随机到这片地底来。雄霸一方的强者因此而陷入恐慌。
“我们……就这样被留到古代……”
“再也回不去了吗?”
他们也就算了。院长大人应该是不会把他的爱徒还有男友也给丢到这边的。满怀着希冀的目光纷纷向两人望去。
“……咳,”艾尔文斯说,“大家不用担心……”
他便要向他们解释他可以跨越时空把导师拉回身边来。但在他开口之前,心灵链接里便已传来熟悉的声音。
“艾文,”风时说,“召唤我!”
艾尔文斯明白紧急状况。他飞快地召唤出他。风时出现在他的身旁。精灵的心脏猛然剧跳。
他看到深玄如墨的扭曲棘刺把导师的身体贯穿,血液在战士的衣袍上绽开成凄艳的花。
“……先生!”
“没事,”风时说,他没有空去解释太多,以及把那道可怕的棘刺给去除掉。他张开了双手,在他们面前再次打开了一个空间通道。
全无任何多余的交流,所有人都快步冲进了空间通道里。技艺高超的女法师们在队伍的最后精细但利落地抹除掉了他们所留下的气息。
时空的通道在他们的身后闭合。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修长的影子被发光的菌类在这片空间里投下。
看着一片空空如也,黑暗精灵游荡者银色眼眸泛起疑惑。
……
血魔法师的狂怒被同样狂怒的龙裔术士给奋勇镇压。
“你怎能那样对风时?”
莫桑迦德甚至再次祭出了由雄浑的元素之力所凝化的巨龙,有异于之前对敌卢西恩本康华里,这一次甚至有术士学院的远古龙魂应召而来与元素的龙躯融合,他震声吼道,“你怎能那样对他?”
“没事,莫桑迦德,”风时从地板上站起来,接连打开空间通道,对他的消耗略有点大,使得他们的脸色看起来稍泛苍白,“没有什么啦。”
为了证明他所说的。他的身上,尤其是受伤的地方一瞬爆发出神圣的亮光。这是最为克制诸邪恶与阴暗的力量!狰狞可怕的血咒棘刺,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断碎不堪而销蚀殆尽了。
神圣的光辉对他的身形完成治愈。他一转眼便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
“好了。”
“……还真以为是你因为你吗?”莫桑迦德小声逼逼,严阵以待的态势分毫不减,“——是为了劳资的岛好吗??”
从中可见某传奇法师之前打架砸岛给他留下了多么可怕的心灵创伤。
风时:“……”
艾尔文斯:“…………”
没空去管顾龙裔校长与某位魅魔院长这一场亲近而又友好的交流了。艾尔文斯把他的导师扑住疯狂检查。拉斐尔在后面也拉着他的衣服,“没什么没什么,我真的好啦!”
风时强调说。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让艾尔文斯原谅卡内基对他所做的。怎么可以下这么狠的手呢?
“该怪我如此残忍地强行把他给带回来,”他轻声说道,拉着他转回头来,“……他们两个都那么多年没能再见了。”
卡内基与莫桑迦德并没有再次打起来。他拄着法杖,站在那里,就像是雕像一样沉默。
第374章
元素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与建筑体穿插。半透明的鳞片流转着宛若冰晶般的亮色。莫桑迦德盯着卡内基依然十分紧张,害怕他沉默之后猛然的爆发。
直到很久很久,在他周围积沉的那黑暗的血气逐渐淡去,龙裔校长方才略略地放心,让元素巨龙的身躯也慢慢地虚化了。
危机,是要解决了吗?周围的众人渐次从惊惶之中回过头来。然后表情开始重新变得生动,无可抑制的兴奋在交换的眼神中传递。
真是一场千金不换的旅途!不仅得以深入了那万般神秘的地底世界,更看到了以及知道了……!!
他们如今置身在时空圣殿——为了哈伦卓耿的空间环境稳定,每次的回归都要选择圣殿作为落点。激烈的冲突导致了密闭的建筑空间被损坏,很多人在赶往这里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当下纷纷地向后退去,想要悄无声息地从这里离开。
然而无形的禁制阻挡了他们的道路。同时损毁的墙壁那散碎的砖石也在一块块地回归原位,几个呼吸之间便完成了修复,以及阻挡了来自外界的好奇的目光。本能地意识到不妙,想要溜号的人缓缓地向后转过身来——
他们看到传奇之上的血法师高高举起了他沉金的法杖。
与那双玄红色眼眸撞上的一瞬间,那可怕的阴森一度让他们以为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现在他们要被灭口了。有人想到了反抗,有人则选择逃跑,但无论他们作出怎样的应对都只是局限在内心——无用的身体在那传奇之上的威压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还好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对他们使用了他所擅长的大遗忘术。
在场的超凡者中并没有西弗法尔。他的遗忘术在他们身上当然是很好地发挥了作用。精灵与天使就这么看着他们刚刚还因洞悉真相而手舞足蹈的可怜法师朋友一转眼又变得两眼茫然了。而来自岛外的客人们所遗忘的当然比哈伦卓耿的师生更多。关于这次旅程的经历,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印象他们回到古代的时空遭遇了一场意外——这场意外便是导致记忆缺失的罪魁祸首,不得已只好提前回到了这边来。
战士院长为此而躬身向他们表达歉意,因为遭遇这起事故的原因全在于他没有选好目标落点。“会补偿给大家一次旅行的机会!使用我个人专属的名额。一次的名额对比大家人数是不够的,我们稍后协调一下具体的排期。”
他把众人向外给送走了。而后再次回过身来。卡内基握着法杖,依然站在刚刚施术的地方。两个人无言地对视。
风时歉意地开口:“卡内基……”
血魔法师打断了他。
“对不起,风时。”
风时向他走去。卡内基猛地抱住他。然后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
他们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同时他的手向上抬起,已经再一次做好了大遗忘术的施法手势。
余下的众人尤其是女法师们:“?!?!?”
——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风时对此也是……不,他并不需要感到懵逼,对于他的小伙伴的作风他当然是早便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把卡内基的手按下来,拍着哄着,赶紧的带着他传送走了。
目的地是湖边别墅。艾尔文斯与拉斐尔连忙也跟着回来,看到两个人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魅魔法师消隐掉他的犄角,将头靠在友人的肩膀上倚着。
听到玄关处的响动,风时向他们作了噤声的手势,用目光示意他们去外面。
艾尔文斯听了他的话。
……于是就再也没能回来!
他的导师被某法师院长完完全全地给霸住了。白天不够,晚上也霸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换成了一个魅魔在床上滚。问就是“你去找天使一起睡呀!”
艾尔文斯:“……”
他才不想跟某个不良头目一起睡呢。拉斐尔自从转换了身份之后,每天都试图从他那里获取优越感。“拉斐尔?不!——你该叫我斯托克教授!‘尊敬的斯托克教授,我能用一下你的杯子吗?’……学会了?”
“真要论起来的话你首先应该叫我师公。”艾尔文斯面无表情。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们都还没有结婚呢!”
“把导师给我还回来,卡内基!”艾尔文斯愤怒地喊,“你之前把他给打伤了,我都还没有好好地检查呢。”
“这难道还用得着你来检查吗?你一个善良阵营的光明精灵,对于邪恶魅魔被血魔法制造的伤势难道会比一个与他同族的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还要更加专业吗?更不用说这伤势还是本人给亲手造成的?”
艾尔文斯目瞪狗呆。
“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把这样的话给说出来啊!”
他气得要和卡内基决斗。然而……不,更应该说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打得过。某个美人导师坐在一旁看他吃亏也不帮他。因为把卡内基从西弗法尔面前给拉走的事情风时现在超怂的。
最后就是可怜的精灵靠边站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场合现在都换成了卡内基和导师出双入对。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脸懵逼两眼茫然,最后校网上竟然出现了“精灵惨遭抛弃”“两个魅魔内销”的传言。
【真的吗真的吗?……魅魔内销的话不是得分出来一个到外面做零吗?】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种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还会受那种低级食物来源的限制。你看这么多年法师院长他有靠过谁吗?】
【也对哦。不管了。双魅魔内销真的是好涩涩啊……而且战士和法师在一起感觉贼登对有没有。】
【是诶。这两个职业相爱相杀的真的是好有CP感诶!……】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搞什么啊作者,有你这样官方舞蟹脚的吗?!?
继莫桑迦德说怎样都好只要别砸他的岛就行,默林海曼摊手表示他对此也没有办法,艾尔文斯如今所能寻求的只有规则之外的力量,也便是(并不存在的)作者了。
主角的辱骂起到了作用。局面在这一天好像开始好转了。
风时福至心灵地和卡内基说:“你看,你这次没能和他见面,也说明了一点。”
“什么?”
“他爱上你因为你是你。”风时拉着他的手,“不需要什么诸如‘危难的时候你帮过他’的前置条件。”
血魔法师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猛地一下亮了。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可恶的西弗!”卡内基说,“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找小鲜肉了。”
风时拥有优秀的情商。
“什么小鲜肉,怎么可能会有你家城主好吃。”
卡内基:“?!”
卡内基的唇线逐渐波动弯曲:“?????”
大好的局面眼看一波就要坏掉。风时顿时惊慌失措。
“卡内基,卡内基。我觉得我们总是憋在岛上不好,我们——”
“——我们再往古代回一趟吧!”
卡内基说,“我们的王国实在是太强盛了。回到地底很容易便可以找到他。下一次时间也许便在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到时候你去支开古代那时候的我,然后我变成我在那时期的样子在卧室等着他。这样,我就可以既吃饭,又不用担心历史会因此而改变了。”
风时:“!!”
岂止是局面坏掉,还一度有重新回到原点的倾向。他抓着友人的犄角疯狂摇晃,努力想要把刚刚的片段从他的脑海里甩出去。
“我是说,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久了非常不利于心理的健康,所以,我们出来玩儿吧,卡内基!”
……
谢尔夫坐在拉格蒂尔大厦的天台。看着那颜色鲜明的布料、竖向下拉的条幅飘荡在深秋的冷风里。
【泽坦是泽坦人的泽坦。不是乌斯卡的泽坦!】他用泽坦通用语,和官方的乌斯卡语同时写道,【侵略者滚出去!】
字形有点拙劣。因为这是由他自己用刷子蘸油漆写就。没有印品店会愿意接受为他喷绘条幅的订单——他们若知道他想要制作反动的宣传,第一时间就会拨出通讯,把相关的信息告知到安全局那里。
他在条幅的下方缀上了沉重的金属块。如此便可以使其从大厦的高层垂下来的时候能够展开,而非被乱风给吹得翻卷到一起,无法辩认上面的字迹。
路上的行人看到这垂落的条幅,无不驻足,并露出震惊的表情。
有人拿出了手机拍摄。大厦里在飞快地传递着信息,有人将身体探出窗口。努力地想要够到这条幅的一角将它给扯下来。
条幅被风吹动,飘离楼体有一段的距离。他们够不到。只能眼看着下方,行人与车辆越聚越多,甚至引起了交通的拥堵。
站在天台上,看下方的人群渺小宛若聚集的虫蚁。谢尔夫感到万丈的毫情油然而生。——宁鸣而死。他想道,向下做出胜利的手势。
同时侧耳听取远处,被他反锁的天台门内部有碰撞的声音响起。
第375章
笨拙而又鲁莽的碰撞。踢踹与斥骂的声音。听得出来他们没有用来开门的工具。
谢尔夫看着下方聚集的人群与阻塞的街道。这会导致安全方面的人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赶来。
他由衷地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拉长到永远。
可是他们终究赶来了。房门那里开始响起细腻的金属被切开的的声音。一群穿着黑衣的安全员大步流星地冲来。脸部狰狞扭曲的肌肉线条写尽了凶暴。有人甚至还配了枪。他们会直接击毙他吗?谢尔夫想道。
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下方聚集的人群实在是太多。用血腥的手段来挑动他们的神经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从神情上来看,那些神经如今都已经麻木了。
他们将他冲去,以实施抓捕行动。但在靠近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脚步——因为谢尔夫就站在天台的边缘。
原本的计划里,他在这时应该向他们致以嘲讽的笑容,大声地,用乌斯卡语再次高喊出他横幅上的口号(谢尔夫自己也不会泽坦语的发言),然后,向下方纵身一跳。
他早便不再顾惜他的生命。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只想做一些有意义,能够让他一抒短短的二十七年的人生里所积陈的无尽的愤懑与苦恨的事,同时收获他人那震撼也许还会带着敬意的目光。
不过计划在执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突然间,他感到晕眩……双腿也变得虚软。
他没能跳下去。
脸上嘲讽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并缓缓地浮现出了几分尴尬。在他因犹豫而拖延出的时间里,安全人员们扑来,结结实实地按住了他。
天台的边沿是有一些高度。谢尔夫在被拉下前的最后一眼看到下方一张张尽管震撼但却依然麻木的脸。他们也不再看得到他了,然后他被一只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一边的耳朵好像一下子就听不到声音了,脑海里在尖锐地蜂鸣着。讥讽的笑声从另一边的耳道里传来,“什么孬种!也跟人学扯条幅?!”
其它的人也跟着嘲笑。同时踢打着他。瘦弱的男人蜷缩成一团。好痛……不过所有的拳脚都赶不上他最初挨的那一下。
他被揪着头发强行从地上扯起来。他们推搡着他。在将走到天台门的地方的时候,在他头上套了一个不透光的牛皮袋。然后他被踹得一脚从阶梯上滚下去。有牙齿被磕断了,和着鲜血一起从他嘴里甩出来。他摔在阶梯间的平台上,粗重地喘息。“都是泽坦人,”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为什么要……!”
有人狠狠地踢在了他两条腿的中间。谢尔夫身体扭曲着,发出痛苦的惨叫。接着再一次被人给揪了起来。
头皮也开始流血了。他被拥进电梯。柔和的女声提示着楼层。出来后又被塞进车。车子启动,非常的平稳。刚刚围在路上的导致了交通拥堵的人群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了。
他会被送到哪里呢?是哪个行刑场,然后枪毙吗?……不,枪毙这种执行死刑的方式早就已经不用了,而是改成了注射。
谢尔夫开始后悔他刚刚没有跳下去。他的身上实在是太疼了,各种各样的地方。听力仍然没有恢复,它应该再也不会恢复了,就像断掉的牙齿也不会再次回到他的嘴里一样。不过……就这样吧。遍体鳞伤的男人安慰地想,再过一会,他的人生就会迎来结束。
他猜错了。
他被送到了一个喧喧嚷嚷的,总之不像是用来执行注射死刑的地方。牛皮袋在来的路上被蹭开了一些,缝隙里透进来惨白的灯光,他看到一双双移动的脚。一样的鞋子……这是什么地方,监狱吗?
看起来应该便是这样。来到一个房间,牛皮袋被扯下来。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核验了他的身份,为他办理了接收。黑衣的安全人员离开。取而代之的是白衣的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了伤口。
医生辱骂着他们的粗暴。但语气中也听不出对他的同情。处理过伤口,他还抽取了他的一些血样进行检查。也许是要入什么档案吧,谢尔夫心想,但有关他血型等的信息,在他的数字档案中明明可以非常容易地查到。等到结束之后,他被带他的囚房。路上的人都在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来了啊……”尚好的那边耳朵隐隐地听到有人叹息地说,“新的材料。”
谢尔夫在好几天之后方才弄明白“新的材料”是什么含义。这些天来他和其它的囚犯一起劳动。有人很照顾他,送给他多余的食物和一些用的东西。同情的意味再是明显不过,他从他们背后的交流中得知,那些,让有钱人,让贵族老爷能够极大地延长生命的手术,并不仅仅依托于乌斯卡先进的技术,也是需要一些低级的耗材的。
他注意到这里的年轻人非常少。
“……抢手啊。”
“很快就被人给预订了。”
会有人预订他吗?谢尔夫是没有渠道提前拿到这样的消息的。不过他的身体本身不算是很好,还带着一些家族的遗传病。他想要提前结束生命的相当一部分的原因,也在于长期的让人看不到希望的病痛的折磨。所以……?
他在这个监狱里留了下去。有比他后来的年轻人很快便被带走了。而他却得以与其它的囚犯们建立起了友谊。朋友的谈话间当然会问及被送到这里的原因。得知他在大厦上拉下条幅,他们的震惊一时间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你就这么拉了下来?”
“对啊,我就这么拉了下来!”
朋友们纷纷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坐在不惹人注目的小角落。隐秘地探讨着自己对乌斯卡那血淋淋侵略与镇压史所知的。历史书上所写的是乌斯卡应泽坦大众的心愿来为他们落后的世界里带来同情。但没有哪个被关在秘密监狱里,每天都负担着可怕的劳动的人会去相信官方的口径。
“泽坦是泽坦人的泽坦!不是乌斯卡人的泽坦。这句话你说的真的是太好了。”
“他们也就欺负我们的世界失去了神明的眷顾。你可知道,在古时候……!”
一个黑皮肤的老人是知道泽坦过去的历史的,他给他们讲述,那手段高妙的法师,英勇无畏的战士以及追求荣誉的骑士的故事。不过年轻人们并不相信他。“老约瑟又开始那一套啦!”
老约瑟信仰泽坦古神。他是因为参与一场地下的传教活动而被抓进来的。他们把他口中的那个魔幻的世界归为狂热信徒所脱离实际的幻想。
“是啊。一些贵族老爷是有骑士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头衔而已。”
“这跟你讲的那个什么超能力职业其实是一点儿都没有关系啦!”
“他们是存在的。”黑皮肤的老人用告诫般的严肃的语气说,“在不为人知的隐秘的角落,仍然存在着这些上古职业的传承,反抗乌斯卡人的暴1政。有些各地所发生的,被官方所归为‘意外’的事件,其实是他们采取了作战行动。”
“啊是是是。”
“诶对对对。”
“那些未解之谜,不可思议事件其实都是他们所做下的。”
“他们这么厉害,也许哪一天会来这里救我们么?”
谢尔夫现在已经学会了跟一帮人一起去开老约瑟的玩笑。然而老人却是肃穆神情,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下了一个由两个图形与一道竖线所组成的图案。
如果有泽坦的超凡者在这里,便会认出这是一个极大简化的战争徽记。“终有一天,他们会来的。至高古神将派来他的使徒,在泽坦大地洒下战火,予他的忠诚信徒以救赎。”
没有人把这当作一回事。
可是,他说对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即使是后续阅尽了无数奇妙的事物,也无法让他们忘记那一刻的不可思议。他们那天按照惯例在制作一些智能灯的元件,灰制服的监工带着电击器在车间里巡查,突然间,他瞪大眼睛叫喊起来。
有血液,正在从他的面前惨白的墙壁上泛出来,向下滴沥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试问,好好的墙壁为什么会滴血呢?
像极了早些年里那些粗制滥造的恐怖片。然而再为粗滥的场景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那一刻的心理阴影恐怕他这辈子都不用想精确地计算出面积了。
血迹,像是昂头吐信的毒蛇锁定了他,飞快地向他流去。监工的音调更进一步地拨高,手里的电击器开关被不经意地推开,然后脱手落到了他自己的脚上。
全身的毛发都在这一刻炸起来,万幸电击器旋即弹到了一边。他跳着脚,转过身,就想飞步奔逃,然而流动的血线已经追上了他把他的身躯缠绕。
在他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咯咯声响的时候,有惊呼与惨叫声从其它的区域里此起彼落地传出来。
第376章
桌子被撞翻了。简陋车间里制作元件的囚犯们纷纷站起身。
“发生什么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互相问着,惶乱地夺路逃出去,还好那可怕的血线看起来对他们并不怎么感兴趣。枪声不绝地响起。
在平日里放风的大院的空地上,他们得到问题的答案。
作为因异议,抗争,参与官方禁止的结社而被拘捕收押在黑监狱里的犯人,在这种时刻当然应该表现出压迫的枷锁一朝被打破的气势,尽情地向那穿着制服的,乌斯卡的走狗们释放出怒火。可是他们却做不到,哪怕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因为眼前所发生的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了。
即使是老约瑟,在过往信誓旦旦,告诉后辈的年轻人们未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古神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派来他人使徒向乌斯卡人发起清算,此刻也在用力地摇头,抬起衣袖一遍一遍抹着眼睛,怀疑他现在所看到的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真实的发生了。
一个法师。就像是他在过去所描述的那样,穿着神秘古雅的长袍,精美的法杖高举在手中,玄妙的奥术光辉在杖端环绕着。他的相貌很年轻,更带着几分邪异的妖冶,在缓缓抬起的目光对上半空那双玄红色眼睛的刹那,心神猛然间剧震,他们确信,自己此刻正在和一个恶魔相对视。
然而恶魔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血流成河。这样的形容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密集的枪声响起,但旋即便又停歇了,子弹被他身周虚空的禁域给吞没。
这并不是一场战斗。因为监狱的警卫,包括其它的工作者已经全数都死去了。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手段将他们与普通的囚犯作出的精确区分。不过,考虑到这是魔法,那么一切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死者的皮肉融化而从骨骼上脱离。血液,搬运着这些生物质向中心广场上集合。他们每隔几日便会来到这广场上升起乌斯卡的旗帜。现在这些血肉与骨骼顺着旗杆堆积着向上爬行。
法师的神情很认真,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用他的积木搭建出梦幻城堡似的。旗杆成为中枢的脊柱。一个血肉巨人在那里成形。它有着一张一张,数不清多少的监狱警卫与其它职工的残余着生命最后达到顶点的痛苦与恐惧的脸。他们在这里妥善地管理着耗材。然而现在自身也转化为养料。乌斯卡的旗帜飘扬在他们的面孔所组成的丑陋头颅的头顶,纪念着他们为帝国的付出。
有政府的援兵从其它的区域赶来。这尊血肉巨人用无数双嘴巴发出吼声向前迎战。炮弹砸在它的身上激起一圈圈带着令人作呕的弹性的涟漪,法师带着邪恶的笑容,悬浮在它的后方,不断指挥血线搬运新的死亡士兵来增添它的身体。
“你们说,最后,我能把这玩意儿给堆到多大呢?”
人家是堆雪人。到了他这儿是堆血人。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精灵术士不忍直视地抬手挡住眼睛。
“……就有点恶恶心心,卡内基。”
风时在岛上是不可以随便出来的。所以并不是他陪着小伙伴一起散心,而是把某个倒霉男朋友给丢出来了。
“精灵和法师院长一起离开了群岛!”有知道的人如是说道,“——他们两个要出来就风时先生的归属作个了断了!”
囚犯们在注意到他的存在后陷入了更大的震惊。那是什么,隽美的面容与尖尖的耳朵,淡金色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飘扬着——一个精灵!这是就连老约瑟在过去都未曾讲过的。
哪怕是神棍也不敢这么编。然而那一向仅仅存在于奇幻作品中的种族,就这么真切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
精灵双手环在胸前,看着他的法师同伴一脸的嫌弃。但还是非常耐心地守在那里等着,看着他把这波增援的舰队给团灭。当局派来了无人驾驶机甲与智能战械。不过这些东西全都消失在一个快速放大的空间域场里了。
意思是像这种不带人的东西不行。他就在这里玩。囚犯们仍旧待在他们从建筑里面冲出来时的原地,保持的也是冲出来时候的动作。众脸懵逼,而且是持续的懵逼,懵逼地看着他来一波灭一波,血肉巨人的身躯变得都快像小山一样大了。城市里所有的居民抬起头来都能够看到它那可怕的身影,极致的恐惧浮现在他们的脸上,终于不再像是围观从大厦上垂下条幅的抗议者被摁住带走时一样麻木了。
谢尔夫感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胸膛而向外飞出来了。他举起手来用力地按住它,深深地呼吸。看着巨人,看着法师,精灵,以及其它的在先前曾经被他们给忽视的了看起来应该同样拥有特异能力的抗争者们,还有身边的、那久久地都未能从震撼中脱离出来的同伴。
新的世界在他的眼前展开了。血液好像在燃烧,抑制不住的兴奋,但同时又忐忑。
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该怎么收场?而自己,以及其它的囚犯们,最后又会怎么样呢?
谢尔夫从未有什么时候像待在监狱里的这些天一样渴望活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将要从大厦顶层纵身一跃时的犹豫让他得以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他想要活下去,还希望命运在哪一天能够迎来改变。邪恶法师特意注意没有伤害他们。也许……
他的心愿被满足了。
并没有幸运地得以与那位强大法师与高贵精灵有所接触。这两个仍然一个在堆血人,一个在嫌弃着。是其它的超凡者——他们原本也该万众瞩目,但在那两个的衬托下像极了龙套莫得姓名——过来带走他们。他们布置了一个魔法阵。他们踏进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出来,就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了。
这里有明亮的房间与舒适的坐椅。老约瑟激动地迎上去(他现在因为预言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智者),作为囚犯们的代表来与他们对话,询问他们是否是神明的使徒来拯救衪的子民。
“是的。”一个战士在看到他在胸前画出的神圣标记后,微怔了一下回答道,扶着他到一旁的沙发上,“您老人家先坐!……”
有德鲁伊过来给他们检查了身体。谢尔夫看着他的短杖上时不时亮起的魔法光辉,迫切地期待着。终于,轮到了他。带着几分局促,他挺起胸,穿着麻编织灰袍的德鲁伊注意到他残缺的牙齿,依然没有听力的一侧耳朵。还有……
“你好像是有一些慢性病。”
“是的,是有,”谢尔夫说道,激动到连吐字都变得有点不清了,“家族里传下来的……”
德鲁伊点了点头,把手举起在他的脸颊。有凉丝丝的能量场把他给包裹。
早便失去其功用的一边耳朵响起了很多细碎的声音。然后房间里众人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清晰了。与此同时,嘴巴里也在多出东西,谢尔夫僵在那里不敢乱动,直到那种生长的感觉停止,才试探着用舌头去顶了一顶,又伸出手来(完全顾不上脏了)到嘴里摸摸。
断碎的牙齿完全修复了。那种感觉竟让他一度感到非常不习惯。他咬了一咬,使得上力,就像是过去一样好用,莫大喜悦淹没他的心神,从眼眶里漫出来。
“先这样,”德鲁伊说,“处理一下明伤。至于遗传病,回头再看具体该怎么办。”
然后他走过他,去找下一个了。
谢尔夫接下来的日子就留在这里。这是一个扎根在闹市的秘密基地。他有时站在窗前,向下望,能看到车水马龙,像极了他之前向下挂出条幅的地方。
有基地的医生约见了他——更确切地说是炼金术士,给了他一个大肚子的玻璃药瓶。他按照说明剂量每日服用瓶中的魔药。感到他的身体一天一天飞快地好起来,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磨人的病痛。
一切都是按照顺序来的。当他们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适应与休息,这天被带到一个专门的房间里,服下变形药水,就此改变了面容与形象。一起改变的还有名字,一个工作人员对他们的新信息进行登记,几天过后他们便收获了新的居民身份卡。这个卡片可以保证他们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下而不会被怀疑。显然反抗战线的力量已经延伸到政府相关的系统里。
接着他们被安排了各处的工作。超凡者的人数是非常稀少的,大部分的工作需要普通人来做。谢尔夫,不,盖特,对此深深地感激。他在技术员的工位上,尽情享受与释放他第二次的生命。而老约瑟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所信仰的古神,真名是为阿修琉斯,主宰战争领域。泽坦的反抗战线在他的神名下凝聚。他被安排到了基地的礼拜堂,每天都有超凡者们来到这里,向神明祈祷勇气与胜利。
后续的时间,陆续又有新人——被从各地送到这里。他们的同伴,在不断地增多。
第377章
泽坦当局也开始感受到情况的变化。
那些身怀古老传承的反抗者,用他们的话来说也就是那些烦人的阴沟老鼠,这些天来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在很多地方甚至还大有从阴沟里翻出来的架势。罗莫桑纳州的血腥巨人事件,卡霍郡的天蓝之牙……这一类的恐怖袭击在过去并不是没有,可是它危害从来没有如今这么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掠夺事件,在过去那往往不是掠夺而只是盗窃,一个库房里他们可能会潜行进来,只带走一件最为重要的物事,有的时候还会留下仿品以掩人耳目。然而现在。别说库房了,有一批袭击者,直接把他们的整个工厂(这里面还带着很多乌斯卡制的尖端制造设备)都给搬走了。
接到报警后特别应对部门赶来。看到眼前那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无不众脸懵逼……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反抗战线一下子多了很多的高手。不同于乌斯卡那边时不时地就能有一次技术进步,升级换代,推动武器军械战力突飞猛进,传统泽坦超凡者的培养,其境界的提升需要相当之长的时间。如今是对他们最为不利的枯竭世代,尽管那古老的力量正在这片土地上逐渐地复苏,但那也是一个非常之漫长的过程。未来他们也许会变得很强,但帝国这边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过渡,他们并不觉得这会形成从根本上颠覆帝国统治的危机。可是眼下,他们没办法再继续这么乐观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一切都是源于至高无上的神明再次眷顾这个世界!衪曾经死去。但衪将再次归来。衪在世间指定了传承,由他代衪重铸破碎的圣器。衪为他们打开时空隧道,让他们得以摆脱现今世代恶劣环境的压制,实力突飞猛进地得到提升。
衪将一雪当年折戟的耻辱,带他们驱逐侵略,夺回家园,共同走向那无尽荣耀的胜利!
战争信仰再一次在这片大地上风行。就连老约瑟先前所加入的那些普通人所组建的地下教会,如今也不再含混地尊崇一位面目模糊的古神,而是先先后后地知道了战神之名。消息的来源当然是超凡者作为口号的宣称,意图的亮明,宣示对袭击事件负责时所留下的战争徽记。一切指向其它神明的信仰都再一次为战争信仰而让位。即使是异教徒,侍奉着活的异域宗主的邪术师,在留下宗主的印记时也不忘在旁边再附上一个阿修琉斯的标志。他们对衪有着无尽热诚的尊崇。
可是神明却依然在沉寂。未曾回应任何人任何一条祈祷与呼唤。无法从神明那里得到回馈,凡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向衪在世间的代言人、衪亲自选定的传承者身上移转。
高贵的精灵,强大的剑士,哈伦卓耿战士学院现任的院长!他们爱戴他,拥护他,对他有着仅次于神明的崇拜与敬仰,并随着时日的推移而不断地加深。
时间到这天。他们收到了风时与他同族的爱人要订婚的消息。
以泽坦的传统。订婚仪式并不会举办得非常盛大,往往只是亲友小聚,将消息宣布。然而单单只是亲友,那就有不少的人。
有岛内的,还有岛外与精灵友善的势力,因名额拍卖与交易会的关系在哈伦卓耿聚集,他们都收到宴会的邀请。消息就这样向外传了出去。
关于订婚,艾尔文斯其实是有点措手不及的。那一天,他的导师站在窗前(他觉得他在一段时间里总是有点忧郁地站在窗前),银色的卷发在他的身后安静地披散着,他走过去,轻轻勾起了他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试探着开口,想要探寻一下导师如此表现的原因,风时转回身来,一下抓住他的手。
“——艾文,我们订婚吧!”
“啊?”艾尔文斯当时就愣住了,“啊?”
“这也太突然、来得太快了,先生。”他说道,有点局促地低下了头去。
“哪里有快啦,”风时不满地说,“我们准备结婚不是都已经准备很久很久了吗?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还有没有个头了,我们先把日子给定一下吧。”
“您这些天,我看您心里好像常常像是有事的样子,就是在思考订婚的事情吗?”
魅紫色的桃心举起来把他给一拍。
“对呀!”
艾尔文斯一度陷入手忙脚乱。在那里转了好几圈,这才回过神来,循着细细尾巴把末端的桃心给扣住了。
可可爱爱的桃心就像软糖一样。他在很久之前就这么说,后续也常常这么觉得。他把它拿起在唇角亲了一亲,感觉也像是糖果一样舔滋滋的。
是啊。他们说结婚都已经说好久了。但这只是被他用来拖延着不结婚的借口。长久以来的习以为常,导致现在导师决定要订婚完全变成了意外之喜。
他亲了心心。而心心也亲了亲他……用它那精致的尖端。艾尔文斯抬起头来,对上一双蕴满了喜悦星光的紫罗兰色眼睛。
“我们这就通知大家订婚的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拖着他往外走。对于这种事情他总是很有行动力。艾尔文斯在后面拖着,“等等,等等,先生。”
风时呼地转过头。脸上的高兴眼看要变化成生气(没错魅魔这个种族就是这么善变),艾尔文斯连忙说道:“我们得看下朋友们现在方便不啦,先生!”
作为风风火火的战士的神明,很多时候某人想一出是一出。就比如现在。拉斐尔都去外面办事去了,而没有在岛上(作为年轻教授就是事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风时缓缓张开了嘴巴,神情逐渐尴尬。艾尔文斯失笑,拉着他到柔软沙发里面坐下,查询朋友们的状态,以及翻阅日历。
在决定结婚典礼的日期之前,首先要决定订婚仪式的日期。艾尔文斯这一次并不是有意拖延。以“准备结婚”的借口拖延了这么多年,他不知不觉地早便已经把他要和导师结婚的事情给接受。虽然,因为他与他各项差距实在是太大,很不好意思就这样走进婚姻的殿堂。但是,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赶上一位曾经的神明?……一直没有赶上,就这么一直拖着不去举办婚礼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导致被他拖着拖着也许就忘了,但只要时间够长他终究会再次想起来。他知道他是多么爱他,多么想要和他缔结婚姻的神圣的契约。到了那个时刻,实际上也就是如今他所面对的此刻,无视爱人的愿望与要求,单纯为了满足自尊的需要,就把事情再行向后拖延,便不是对对方意志的尊重,而是不尊重了。
更不用说,如今他人对他们的态度对比当初也大不相同了。当年因为莫桑迦德的伤势,就连龙裔们也与他们在一定的程度上有所背离,汹涌的群情更是无需多言。然而现在,他的导师,作为战神的传承,时空旅行的主导者,帮助无数人突破了境界获得了资源……他成为最受敬仰最受欢迎的人,即使是那些仇恨着他的人在公众面前也要捏着鼻子来给他说好话。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将能够举办最为盛大,最为热闹的婚礼。
艾尔文斯认真地推算,找到了大家都方便的日子作为订婚仪式的日期。然后是后面的婚礼——关于适合婚礼的吉利日子在过往如此漫长的准备时间里,早就备好了现成的公式来进行决定。就这样,很容易地就决定好了,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就在这些日子来举行。
以现在的时间,已经很近很近了。
翻开的日历被放到桌子上,重要的日子被魔法羽毛笔留下了不断向空气里飞散出心型幻影的标记。
然后就该站起来了……但是,订婚只是朋友间的聚会,不需要特别正式,由此也没必要大费周张地准备。所以为什么还要站起来呢?风时一个翻身,双腿跨到他身体的两边,坐进了他的怀里。
他把手搭在精灵肩膀上,望着他沉碧色的眼睛。空气甜美而又安静,然后他猛地抓住了他,用力地恰……不,用力地亲,以至于艾尔文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被他给亲得喘不过气。
“先生……先生。”
“没什么,我好开心呀。”
“是啊。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呢。”
短暂的交流。然后艾尔文斯也亲回去。房间空气的温度好像在飞快地升高,升高到仿佛燃烧。
接着就开始撕衣服了。这是某个邪恶魅魔特别喜欢对他的善良契主做的。他粗暴撕开他的衣装,自身的衣物幻散成虚离的烟雾。艾尔文斯向前伸出双手,扣住了他的腰。
然后他的心中猛然地一动。结婚了。便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关系进入新的阶段。
所以……?!
第378章
他怎么可以想这个……不对,他为什么不可以想这个呢?
接下来他们可就要结婚了!
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还思考得非常认真),却是并没有这么做。
原因同样也在,接下来他们就要结婚了,这种事情,显然是应该留到婚后进行才对吧?
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就已经浓甜到蜜里调油,结婚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没有做。而他的导师没有就此而特意地向他提出要求。他特别乖巧地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抬手为他抹去那顺着妖孽的美人筋缓缓淌下的晶莹的汗水,微微偏过了头。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导师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呢?艾尔文斯想道,也许会和他所想的一样吗?
他没有去探寻,而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探寻的,至少他作为精灵是做不到。当然,导师的心意并不是他所纠结的地方(没有人会怀疑一个魅魔对恰饭的热情!),而是从导师的想法中可以推知的,另一个魅魔对此的态度。
话说要不是他非要横插一脚,风时的饭早就恰进肚子里了。未来他们结婚了,某个可恶法师还要接着阻拦么?
艾尔文斯真的好想知道。可是他又不敢去问。实话说上一次完全就是他的锅,要不是他非要去卡内基再次确认……没准儿和上一次一样,卡内基本来没在意这件事——毕竟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过去一问,他立马就在意起来了。
于是他只能这么忍着。几天后他们举办订婚的仪式,邀请了校内的小伙伴,以及岛外在岛上或者方便往岛来一趟的朋友。卡内基当然也在友人之列,艾尔文斯努力地试图发现他的态度。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婚礼的日子。
这一天艾尔文斯很早很便起床了。他平日里都是和导师形影不离待在一起的,但在这天,首先他和导师都不被允许和对方见面。
提前的准备时间,他要换好衣服。衣服是过往风时所从未见过的,赤野之王一支精灵王室绿与白与金配色,揉合术士的职业特质所设计的礼服。在那长——长的准备期里,他们为结婚礼服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魔法织物。这些织物在顶尖的设计大师手中秘密地剪裁。以及珠宝大师。一顶精灵风格银叶装饰的纤细王冠被仔细地戴到他的发顶。
还有他的朋友们。拉斐尔,亚瑟,萝西娅,千原,千山,伊哈洛特泽亚,柏克……等等等等,他们负责担任伴郎,也同样互相帮助换上了职业的正装。
泽坦通用是有一短一长的两种正式场合的装束。但是每个超凡特职也都有对应的正装。一般来说便是战斗时的装束,但是却更加华丽或更加严肃。白龙在门口停下,垂下它一侧的龙翼(龙族朋友们所专为提供的特殊服务),新郎的队伍登上它的背脊,腾空而起,向湖畔别墅的方向飞去。
视野中出现好大的一颗树。那是精灵母树的真实幻影,由诡术师学院的数位幻术大师联袂构造。为了尽可能地还原出远古精灵古树的形象,叹息之林的贝德福德家族拿出了代代相传的精灵母树的枝桠,而这也正是他们送给这对新人的礼物。
银色的波浪卷发披散着,相比平时少了几分妖冶的狂野而多了几分动人的优雅。风时穿了黑色的剑士的战袍。血与火的焰烬在他的袍角燃烧。圣剑与神盾与王冠的圣徵是一枚华丽的坠饰,挂在他一侧因发丝被拢过而得以全然露出的耳朵。他背对他们所来方向,站在古树的下方。
巨大的阴影遮蔽粼粼湖面。飞龙在湖边落地。朋友们鱼贯下来,而后驻足,让新郎向前方走去。金线滚边的墨绿斗篷被向后扬起,边缘从那茵茵绿草上方拂过。艾尔文斯双手握起而后又慢慢张开。他感到紧张。可是脚步却越来越快了。
终于,他走到导师的身前。这一段距离,他平时无数次走过,可是今天它却变得好像是那么长。他向前伸出手去,轻轻拍他的肩膀。
风时向后回过头来。紫罗兰色的眼眸一刹那放大出惊艳。银色素冠流转着奢贵华光,淡金的长发被挑出几缕编起,笼束了其它的发丝雅致地垂落在斗篷上。绿宝石镶嵌的胸针把斗篷在他的胸前斜斜固定,深邃一如他那双浓绿色的眼睛。——他的小王子!毋庸质疑,倘若他在远古的精灵王室,那么他便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金灿灿的、长着一双离体翅膀的构装魔眼悬浮在周边尽职地工作着,记录着这对新人初见的瞬间。艾尔文斯也同样惊艳于他的导师、更确切地说是他的新郎此刻的形象。合格的魅魔有非常多的剧本,但他也从未见过导师这样的着装。黑如永夜的战袍极好地收束着劲美腰身,巨大的魔翼半敛在他的身后,边缘燃烧着幽紫的魔焰。螺旋向上的犄角满满透露出黑暗与邪恶,与他一侧耳垂的神圣徽章矛盾而又浑谐地对撞。
这是高深的幻形魔法。知道与不知道真相,看到的将是完全不同的形象。风时挽起艾尔文斯的手。他们一同走向母树。按照精灵的传统,新人应携手在树下,共同放下象征着爱情的兰斛花与金色石,让博爱的母树见证以及赐福。
……那也许便是赐福?艾尔文斯感受到一丝悸动,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起涟漪。头顶的树冠簌簌摇动,古树叶片的边缘散发出柔和但又像是钻石一样璀璨的光。他们正在被一个古老的存在友善地注视。
风时扑进了他的怀里。艾尔文斯接住他,原地转了一个圈。朋友们为他们而欢呼,施法者们洒来星尘与霞彩。而后风时下来,两人仍然挽起手,迎接入场的宾客们,签名,以及留下魔法影像。
这一天,乌斯卡分派在各地的安全机构因监视区域频频产生的异动而极致紧张。但他们不会想到,那些阴魂不散的反抗者们——这一次并不是在策划什么惊天动地的恐怖行动,而是着急在赶往哈伦卓耿,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
第379章
至高之剑士,战争之神在世间的传承者,今日将与赤野之王的后裔,索瓦泽隆古帝国的王子结合。
关于艾尔文斯的身份,术士那狂野的力量是否来源于王室的强大血脉,反抗阵线坊间早便流传着相关的猜测。在今天,他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难怪,风时先生会和他在一起。”
“不止因为他所表现出的强大的潜力,不止因为他恐怕和他一样是世间仅剩的精灵。”
“——更因为他出身于王室!身上流淌着希恩德林的血。”
——蒮唏
作为战士学院的院长,风时的等阶相较他的爱人是远远要高的。而同时,他还有着阿修琉斯亲选的传承这样的一重显贵身份。他为什么会选择与这么一个年轻人在一起?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挣扎求生的现实主义者眼里,真爱并不足以解释一切,他们热衷于为此寻求更多的解释说明。王室身份的披露很好地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对外宣称是索瓦泽隆的王子。”
“倘若精灵只剩下他们两个,这样的称谓未免也太过尴尬。”
“所以……其它的精灵……”
“——他们精灵是想要复国!!”
人类并不为异族复国的野心而感到忌惮。因为他们的家园都已经沦陷。未来所有人都是要从乌斯卡侵略者那里夺回土地。精灵族届时将成为他们强大的盟友。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来向精灵们展现人类的善意。
各方势力涌向哈伦卓耿。拥挤在云港就像是在朝圣。华丽又醒目的路标为他们指示出传送区域方向。外来者们争先踏入由盛绽的花朵所装饰的传送门,前往湖畔婚礼举办的场地。
礼物当然是少不了的,多到一对新人甚至收受不及,由伴娘与伴郎帮助放在专门的区域。各种各样的宝物散发着华光,大大小小的礼盒充满了神秘。里面来自龙族的礼物格外巨大一如他们庞大的身躯,平时的他们有多么小气,这时慷慨便多么令人讶异。卡内基也又放下了一个特别的礼物箱,银黑色金属感的箱体雕刻着古老的精灵文字,那是一段对爱情与友谊的美好祝福,“国王陛下的礼物!”他说,指尖带着不舍,轻轻摩娑过那繁复但又流畅的签名字体,“知道有这一天!这很久很久之前就备下了……特意让我负责拿着。”
艾尔文斯来向他,以及西弗法尔道谢。紧张,但又格外想要听取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卡内基却不再说了,转过身来接待排成长队的来客。他,与莫桑迦德,默林海曼,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术士学院的院长萝拉碧丝缇,负责担任风时这边的伴郎,身上都是同一个色系的职业正装。
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也是伴郎的角色。它们环绕在风时身旁,守护之盾负责不让外人离风时太近了,胜利之冠则是尖声尖气不停地吵吵嚷嚷着。所有人来到这里都要首先因它们而惊讶——守护之盾他们知道,但却从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已经重铸好了;对于胜利之冠,他们更是从未想过,它居然也在他的手中。
“原本不在啦。”风时诚实地说,“它沉睡在龙族的宝库里——是龙族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特意取出送给我的。而后我唤醒了它。”
“……难怪!”
以龙族的藏宝之丰富(敛财之能力),他们手里有什么说实话都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而这也正解释了这位神秘的精灵剑士为何会出世担当战士学院院长一职,并就空间旅行的名额来与龙族展开稳固的协作。来宾们向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也致以敬意,自然而然地,询问起未曾露面的第三个圣器:“敢问,杀伐之剑……?”
“杀伐之剑被战争之神送给希恩德林当聘礼啦!”某位新郎欢快地回答,“从而指使他同意他直系的后代在后来的一天和我结婚。”
宾客们:“……哈?”
宾客们:“——诶?!”
宾客们:“这……???”
风时在这时意识到这样的说辞好像有点儿不对,于是怂怂地往后缩。艾尔文斯被他顶到前面,无奈地抬手擦掉了额角滑下的黑线。
“我家先生是在开玩笑啦,杀伐之剑现在仍然处于遗失的状态。
“我们要重新寻回阿修琉斯的战争圣器。如果各位有相关的线索,请务必联系我们。”
宾客们这才了然地点头,在侍者的指引下前去来宾的区域。各种颜色的旗帜在空中飘荡,纹绣着各个家族与势力的纹章。温斯顿家的霜鹿纹章也有在这里出现,乔恩与安塞尔带领着他们(受邀参加婚礼的毫无疑问都是他们这一脉的人),不断有人过来想要探寻温斯顿家与精灵那微妙的关系,由两人来应对,方可很好地保住温斯顿家族在反抗阵线中的地位——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和精灵是好朋友,尤其是安塞尔,他同时得到战士与法师两位院长的教导。也正是因此,两人没有加入艾尔文斯那边伴郎的队伍。
汉默其实也来了。尽管他并没有收到请柬。无请柬则传送门不会作出响应,“哪父亲要靠请柬才能参加儿子婚礼的道理!”他在现场据理力争说,于是在验证身份后接待的龙裔专程把他带来,但在看到年轻精灵皱起的眉头后便径直把他塞到了温斯顿家的队伍里。“我想您最好接受这样的结果。以我们的习俗在婚礼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是比新娘的开心更重要的。”
“——新娘?!”
汉默瞪大了眼睛,循着龙裔的转向再一次向新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神之传承的剑士穿着一身黑实在是太帅了。相比之下他的儿子装束确实有点像是新娘的风格。
龙裔接待人员已经离开。毕竟这么多的来宾他有的是事情要忙。但沉稳的刀盾战士却把他脸上的屈辱给捕获。
“你来干什么?”乔恩冷冷地问道,“你根本就不是来给新人送上祝福的。”
汉默对此当然是连忙矢口否认,并飞快地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安塞尔厌恶地看着他,并大声密谋要不要给他施加个心理暗示好让他老老实实避免闹事。不过因为他所表现出的识相与乖巧而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汉默在温斯顿家的队伍里站着。有人往这边投来目光,并停留在他的身上,不过他们并没有十分地关注他——他有理由这么认为,因为他即使以普通人的耳力也能很容易地听清楚,周围的人在讨论的是希恩德林,好像那位伟大的光明君王担任的才是父亲的角色,说也荒谬,他们明明隔了不知道有多少代,至于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存在感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是新娘的角色也好啊,汉默并不怎么了解同性1爱人的婚礼。对于扮演新娘角色的一方,按照传统的习俗,应该由父亲带领其走向仪式台,将之交付到新郎的手中。尽管现在艾尔文斯根本不想搭理他,但等到待会儿仪式开始,他既然来到这里,那么终究会是来找他的吧?
他到时候会很好地配合。无论是祝福,还是说一些让人动容的话。从此之后,他在泽坦超凡者们面前,便是他们父亲/岳父的身份。
毫无悬念地,他想多了。
当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婚礼的仪式开始,爱神的牧师首先携圣典与权杖入场,随后在花童的引领下,完全不给他半个眼神,两位新人手挽手一同走上了洁白的步道。
第380章
关于证婚牧师的选择,其实也是发生了一段故事的。作为最受尊敬,被人普遍信仰的神明,某人的神殿那真的是多了很多和神职领域半点儿也不沾边儿的业务,就比如为新人证婚并对他们致以祝福。
当听到风时提议选择爱神的牧师来当证婚人,很多人都感到大为惊讶,“怎么会是爱神呢?”“您可是战神的传承者!您的爱人亦是衪的神选之子。神圣的婚姻仪式,难道不该让战神来见证吗?”
……战神自己要结婚还怎么自己给自己见证,风时腹诽。当然,机智的他是绝对不会把这样或将导致翻车的话给说出来的。他只是说:“当然是因为爱情根本不是战神擅长的领域!”
“什么。”
“怎么可以这么说。”
深深尊敬伟大神明的信徒们非常不满于听闻这样的话语,“正是燃烧的战火中所绽生的爱情之花才尤其显得弥足珍贵——”
“这是阿修琉斯衪自己说的!”
风时要给气死了,当下大声喊道。所有的异议都被他突然拨高的声音给压下去。场上一片安静。他胜利地叉起了腰。然后意识到等等……这是不是也太安静了?
过分的安静是为了酝酿接下来的那极致的兴奋。众人难以置信,用目光相互确认,然后便再也无法压下脸上的喜悦之情。
“是战神自己说的。”
“也是。否则他的伟承以他的神选怎么可能会作出这样从不知情的角度看来完全是忤逆的决定。”
“战争之神衪更进一步地恢复了!衪都可以发话了。”
“——衪主动退让,希望能由司掌爱情的神明为他所最宠爱的信徒致以最为美好的祝福。”
“所以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阿修琉斯衪便将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
阿修琉斯:“…………”
某不愿暴露身份的神明一脸目瞪狗呆,要知道他一点儿都不想回到你们身边的好吗?
他慌到一头扎进艾尔文斯的怀里。然而艾尔文斯又有什么办法。场面已经无可挽回了,而且未来随着宾客们的聚集这巨大的“好消息”还将更进一步地向外扩散出来。最后他只能喊来卡内基,由传奇之上的血魔法师再一次施展了他熟练度已经刷到满级的大遗忘术。以及负责施加心理暗示,让大家都能够自然而然地接受婚礼的仪式原本就应该由专业的爱神来为新人送上祝福。
他们站在仪式台。银色与金色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着流丽的光。爱神的牧师手持圣典,就婚姻的意愿向双方发出确认。
他首先问的是魅魔,“新郎风时先生座下,你愿意接纳艾尔文斯为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风时回答。
牧师注视着他的眼睛,“无论是风光无两还是万人唾弃,无论是拥抱光明还是堕于幽暗,无论是他赢得辉煌胜利还是不幸一败涂地,你都将视他为你的半身,你的唯一。你能在众人面前许诺吗?”
风时当然许诺:“我可以。”
牧师颌首,而后向精灵转去。
“新郎艾尔文斯殿下,你愿意接纳风时为你的丈夫吗?”
艾尔文斯把爱人的手更加用力地紧扣,“我愿意。”
“无论是风光无两还是万人唾弃,无论是拥抱光明还是堕于幽暗,无论是他赢得辉煌胜利还是不幸一败涂地,在无尽的生命之中,你都将视他为你的半身,你的唯一。你能在众人面前许诺吗?”
“我可以。”
牧师示意他们将交握的手向上举起。两人当然照做。他举起权杖,抵在紧紧交扣的食指,缔结了婚姻的契约。那是一个莹白色,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符印,美丽的魔力回路在手背的外缘游曳旋转,最终没入掌心。
艾尔文斯感到更加紧密的联结。他清晰地听到他的,以及爱人的心跳。
心声在接近。像是感觉得到双方对彼此的心意,原本如焰烬般将熄灭在手心的符咒开始萌发与抽芽,最终在两人的手中绽放出一束炽烈而又娇艳的花。
他们从微笑的牧师身前转过身来,周围是如山如海的欢呼。当两人高高举起手来,把花束向人群中抛去——这意味着爱神的注目与幸福的传递——现场的气氛一度升至最高点,为了让花束能够落进自己的手中,超凡者们炫技般地施展了各种各样的法术。
新人循着步道走回,一路上空中都是花瓣与象征着婚姻美满的香果,守护之盾下意识地飞来为主人把砸来的果实给挡住,被风时一把抓住,按到了怀里。
悬浮在空中的留影水晶、法师之眼,以及飞行摄像机很好地捕捉到这惊喜而有趣的一幕。而后人群开始聚集,吟游诗人的队伍弹唱着欢乐的乐曲。队伍缓缓移动,跟在新人的身后,前往接待区域。
接待区位于湖面的中心,那是用魔法凝固出水晶般的水体,向上抬升而形成的一个状如巨鲸喷泉般的华美平台。身着统一制服的侍者(这是非常幸运的学生才能抽中的职务!)端着精致的银托盘忙碌地穿梭,不断送上色泽清爽的鸡尾酒与美味的餐前小点。
这是自由社交的时刻,藉以等待晚宴的开始。风时与艾尔文斯不断接受着来宾们送上的敬意与人类势力的友谊,为精灵族后续外交的展开初步打好了基础,这才施展了一点小小的魔法,逃离人群,来到了黄昏的斜阳里。
专业的留影法师已经在外边等待。魅魔与精灵相拥在暮色中,让他们记录下这奇妙而又美好的画面。
时间到这时已经不早了,晚宴即将开始。风时在原地转了个圈,身上的外观直接就换成了晚宴的着装,而艾尔文斯……虽然他也会变形术,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精灵术士除非他疯了才会在自己的婚礼上挑战术士魔法的随机性,于是只好有点尴尬地再一次钻进了更衣室,风时在外面等着他,看他换上了新的一套王室的礼服,眼睛顿时又亮了一亮扑过去啾了他一口。
“——我的帅气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