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拐角处传来的“咔嗒”声和湿漉漉的拖行声，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沈清歌的神经。她蜷缩在生锈的医疗器械柜后面，透过柜门与墙壁的缝隙，死死盯住声音的来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些关于抽卡、穿越、甚至攻略系统的杂乱念头，此刻都被最原始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音效也太逼真了吧？比戴着VR头盔玩恐怖游戏刺激一百倍啊喂！
娄京墨的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只有按在刀柄上的手背，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露出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全然无动于衷。
终于，那东西露出了全貌。
那曾经或许是一个人，一个护士。破烂不堪、沾满深褐色污渍的护士服还勉强挂在它扭曲的肢体上。它的脖子几乎对折，脑袋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耷拉在背上，浑浊的、只有眼白的眼球向上翻着，似乎在“看”着天花板。它的四肢关节反向扭曲，像某种节肢动物般支撑着身体，手脚的指甲变得乌黑尖长，在地面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血管，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密集交错的、沾染着黑红色粘液的尖牙。
“嗬……嗬……”它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喘息，浓烈的腐臭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扑面而来。
卧槽！这建模！这细节！这物理引擎！要是放在游戏里绝对是年度最佳恐怖游戏提名！但亲身体验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沈清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恐惧而尖叫出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后背的卫衣。
护士鬼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它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中央徘徊，扭曲的肢体带动身体，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拖行出一道黏腻湿滑的痕迹。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
是那个女学生李晓！她似乎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无法控制自己，尽管用手紧紧捂着嘴，细微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出来。
护士鬼那耷拉着的脑袋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白“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沈清歌他们来的方向，张猛和其他新人所在的位置！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低沉嘶吼从它裂开的嘴里发出，带着纯粹的恶意与饥渴。它放弃了漫无目的的徘徊，四肢猛地发力，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蜘蛛，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来路扑去！
“啊——！！！”
“别过来！”
“救命！”
后方立刻传来了惊恐欲绝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沈清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娄京墨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但她的身体依旧稳稳地藏在阴影里，没有任何出手干预的意思。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她不出手？就这么看着？沈清歌心里一凉。虽然知道对方没义务保护所有人，但眼睁睁看着……
惨叫声骤然响起，戛然而止。
是那个穿着工装服、面相憨厚的大叔。他跑得慢了些，被护士鬼轻易地追上。乌黑的利爪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从后面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在他惊恐绝望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团仍在微微搏动的、鲜红的东西。
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在惨绿色的墙壁上，温热而刺目。
大叔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失去了所有神采。
护士鬼贪婪地将那团血肉塞进嘴里，咀嚼声、骨骼碎裂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令人毛骨悚然。
“呕……”沈清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死了……真的死了……不是数据，不是NPC…… 那个大叔，几分钟前还和她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甚至成为了怪物的食粮。
一种彻骨的寒意，比这医院空气中的冰冷还要刺骨，瞬间贯穿了沈清歌的全身。之前那种“这或许是个逼真游戏”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告解游戏……弱者坟场……
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再是遥远的概念，而是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残酷规则。
张猛和其他幸存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趁着护士鬼啃食尸体的机会，连滚带爬地朝着走廊另一端跑去，瞬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地上的鲜血、残破的尸体，以及……沉浸在“盛宴”中的怪物。
娄京墨这时才动了。
她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目标明确——不是去招惹那只护士鬼，而是沿着走廊边缘，向着护士鬼来的方向，也就是更深的黑暗区域潜行。
她经过沈清歌藏身的器械柜时，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催促？
意思是……让我跟上？还是自生自灭？沈清歌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强忍着呕吐感和恐惧，手脚发软地从柜子后面爬出来，几乎是匍匐着，踉踉跄跄地跟上娄京墨的背影。
护士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沾满血污的头，浑浊的眼白转向两人移动的方向。
娄京墨猛地加速，同时低喝一声：“跑！”
沈清歌头皮发麻，用尽吃奶的力气跟着狂奔。身后传来护士鬼愤怒的嘶吼和急促的爬行声！
两人的脚步声和护士鬼的爬行声在空旷的回廊中激烈地回荡。沈清歌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恶风紧紧追在身后！
娄京墨的速度极快，但她似乎有意控制着，没有完全甩开沈清歌。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猛地拐向右边，同时手腕一抖，一样小东西“叮”的一声落在左侧的通道口。
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
护士鬼追到路口，似乎被徽章吸引了片刻注意，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吼，随即还是循着更鲜活的生命气息，朝着右侧通道追来！
但就是这片刻的迟疑，为两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娄京墨拉着几乎脱力的沈清歌，闪身撞进旁边一扇虚掩着的、标着“器械储藏室”的铁门，反手“哐当”一声将门关上，并用身体死死抵住！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立刻从门外传来，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护士鬼在外面疯狂地撞击着门板，发出愤怒的咆哮。
沈清歌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门外怪物疯狂的撞门声。
娄京墨则保持着抵门的姿势，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亡命奔逃对她而言只是热身运动。
这家伙……是怪物吗？体力这么好？沈清歌一边喘一边忍不住腹诽。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的撞门声和嘶吼声渐渐平息，最终只剩下那令人不安的“咔嗒……咔嗒……”声逐渐远去，似乎是放弃了。
储藏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沈清歌才感觉到全身肌肉都在酸痛，尤其是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她摸索着想要站起来，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
“叮——”
【发现可吸收能量源：残破的手术刀（E级）】
【是否吸收？是/否】
那行熟悉的半透明UI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能量源？吸收？沈清歌一愣。这就是金手指的另一个功能？
她下意识地在脑海里选择了“是”。
眼前那柄锈迹斑斑、甚至有些弯曲的手术刀，在她指尖触碰下，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风化，瞬间化作一撮极细的灰色粉末，悄然飘落。
【能量吸收成功。】
【当前能量：5/100】
【系统功能解锁：基础探测（可显示目标基础信息与好感度）】
【备注：能量可用于修复身体损伤、短暂强化感官、或解锁更多未知功能。请积极寻找更多能量源。】
这就……吸收了？还能修复身体？强化感官？沈清歌感觉一股微弱的暖流从指尖汇入，流淌向四肢百骸，身上的酸痛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看向对面倚着门、依旧保持警惕的娄京墨。
【可攻略角色：娄京墨】
【状态：轻度疲惫，高度警惕】
【好感度：-6（她觉得你是个麻烦，但勉强算是个识时务的麻烦）】
【实力评估：C （？？？）】
【当前心情：……（无法探测）】
信息比之前详细了一些！出现了状态和实力评估！虽然心情还是无法探测，而且实力后面还有问号。
C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后面那串问号是啥？难道还能变身不成？她又将目光投向娄京墨手中的短刀。
【装备：未命名短刀（精良）】
【特性：锋利，坚固，附魔（微光）】
【评价：一把制作精良的武器，似乎被使用者保养得极好。】
附魔？微光？难怪刚才在那么暗的地方她动作还那么精准！
沈清歌像是发现了新玩具，又将探测能力用在自己身上。
【玩家：沈清歌】
【状态：轻度擦伤，精神紧张，体力透支】
【实力评估：F-（战五渣，需要严密保护）】
【当前心情：恐惧，后怕，以及一丝找到金手指的兴奋】
【特殊状态：未知血脉觉醒中（0.1%）】
F-？！战五渣？！系统你礼貌吗？！还有那个未知血脉觉醒又是什么鬼？0.1%？这得觉醒到猴年马月？
她这边的心理活动丰富多彩，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地有些变幻莫测。
一直沉默的娄京墨突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储藏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你刚才，做了什么？”
沈清歌心里咯噔一下。被发现了？她怎么发现的？
“我……我没做什么啊？”她试图装傻。
娄京墨转过身，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柄手术刀，消失了。”
观察力这么敏锐？！在这么黑的地方，刚刚逃命完，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居然注意到了角落里一柄破手术刀的消失？！
沈清歌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在这个诡异的游戏里，一个来路不明的“队友”拥有奇怪的能力，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半真半假地透露一点。毕竟，对方是她目前唯一能抱的大腿，而且看起来不像张猛那种会随便杀队友的人。
“我……我好像有个特殊能力。”她斟酌着词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一些……信息。比如，刚才那个怪物，我大概知道它叫‘畸变护士’，特性是听觉灵敏，力量很大，但视觉似乎不太好。那柄手术刀，对我而言……算是一种‘补品’？”
她隐瞒了“攻略系统”和“吸收能量”的具体细节，只提到了探测能力。
娄京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她才淡淡地说：“情报类能力？还算有用。”
【娄京墨好感度 2】
【她觉得你并非完全无用。】
沈清歌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好感度变成-4了！进步显著！
“那个……娄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清歌试探着问。门外虽然暂时安全，但这间储藏室显然不是久留之地。
娄京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储藏室内部，开始快速而仔细地检查起来。她的动作专业而高效，手指拂过积满灰尘的货架，检查着那些早已锈蚀无法使用的医疗器械，偶尔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沈清歌也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在有限的范围内搜索。她发现这个金手指的“探测”能力似乎对死物也能生效，虽然信息很简略。
【废弃的缝合针：无价值】
【破损的玻璃器皿：无价值】
【生锈的止血钳：无价值】
全是垃圾啊……说好的隐藏道具呢？
就在她有些失望时，目光扫过角落一个倒下的柜子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从门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
她费力地挪开柜子，得益于那5点能量，她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发现下面压着一个……沾满灰尘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
【物品：某位医生的值班日志（残缺）】
【评价：似乎记录了一些被遗忘的往事，或许蕴含着微弱的能量与信息。】
有戏！
沈清歌立刻将笔记本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笔记本很旧，页脚卷曲，有些页面甚至黏连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
前面的记录大多是一些日常的病房巡查、药品清点，字迹工整但乏善可陈。直到翻到中间偏后的部分，笔迹开始变得潦草、凌乱，仿佛记录者在极度恐惧或精神不稳定状态下书写。
【……3月14日，阴。三号病房的那个孩子，情况越来越糟了。他的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院长禁止我们上报，说这是“神圣的进化”？真是疯了！】
【……3月17日，雨。又有一个护士失踪了。是负责夜班巡查的小林。他们说她辞职回老家了，但我不信！我昨天还看到她偷偷掉眼泪，说她晚上总是听到奇怪的哭声……】
【……3月22日，雷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仪式！他们在用病人做实验！为了所谓的“永生”！地下室！关键在地下室！】
【……3月2？日，看不清日期了。它们出来了！它们不是人！是怪物！救命！谁都好……救……】
日志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上甚至留下了几道深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指印。
一股寒意顺着沈清歌的脊椎爬升。
仪式？实验？永生？地下室？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这破医院背后还有这种黑幕？
同时，在她看完日志的瞬间，手中的笔记本也如同那柄手术刀一样，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吸收残存信息能量成功。】
【当前能量：8/100】
【触发支线任务线索：医院的真相】
【任务要求：前往地下室，查明“仪式”的真相。】
【任务奖励：未知。】
还真触发任务了？！而且还是支线！奖励未知……听起来就很危险的样子啊！
“发现了什么？”娄京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检查完了其他地方，正看着沈清歌面前那撮刚刚飘落的灰烬。
沈清歌把日志里看到的内容和自己的推测，以及触发的支线任务，选择性地告诉了娄京墨，依旧隐去了吸收能量和具体系统提示的部分，只说是自己的能力解读出的信息和任务。
娄京墨听完，沉默了片刻。昏暗的光线下，她冷硬的侧脸轮廓似乎柔和了少许。
“情报很有价值。”她评价道，“地下室……可能是关键，也可能是更危险的区域。”
她走到门边，再次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异常动静后，才低声道：“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制定计划。你的能力，或许能帮助我们规避一些风险。”
【娄京墨好感度 3】
【她开始认可你作为临时队友的价值。】
沈清歌看着那变成 -1 的好感度，心中一阵激动。
-1了！马上就要变正了！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她用力点了点头，虽然腿还有点软，但感觉底气足了一些。至少，她不再是那个纯粹的累赘了。
“嗯！我都听你的，娄小姐！”
娄京墨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简洁地命令道：“跟紧。保持安静。”
她轻轻拉开一道门缝，确认安全后，如同灵巧的猫科动物般滑了出去。沈清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刚刚获得金手指的一丝兴奋，紧紧跟上了那道冰冷的、却在此刻给予她无比安全感的背影。
门外，依旧是那条弥漫着死亡与**气息的、无尽的医院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