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终其一生
整个转变的过程都很突然, 一时之间, 韩娇娇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她不相信苏枕会无端发出这种言论的微信来, 也不相信苏枕的态度会在前一刻说出“我的就是你的”之后, 一下有这么大的惊天转变。
尽量按捺住不安的心,娇娇深吸一口气,试着再次给苏枕打电话。
然而这一次,也只响了两声“嘟嘟”的声音,依然被挂断。
韩娇娇终于有一点点慌了,给苏枕编辑微信,却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删除。
望着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娇娇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一点。
她颤着手翻找到章安的电话, 没想到响了十几声后,章安也没有接通。
她又找到彭勇勇的电话,同样拨过去。
这一次,电话倒是接通了,虽然同样等待了十几声, 起码听到熟悉的彭勇勇的声音。
“喂?韩小姐吗?”
韩娇娇抓紧时间道:“彭勇勇,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苏枕他……不接我电话。”
彭勇勇好像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将手机用手小心翼翼捂着,所以声音很轻也很低:“韩小姐,这……你就别问我了, 对于这件事,我也感到很抱歉,你……你以后不要打电话来找我们。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残忍的事,关键的问题是,他还不能说得那么明白,因为苏枕已经下达命令了,凡是知情者,谁都不允许把这件事情交代出去。
倘若要有人必须做这个坏人,苏枕愿意去做。
彭勇勇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韩娇娇,明明……明明苏枕和她之间的感情已经发展到这么顺利的地步,却要让韩娇娇突然从美梦中清醒。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端是最残忍的挑战。
彭勇勇抖着唇,说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只能一个劲拼命地和她说抱歉。
最后在无声的环境中,彭勇勇把电话也给挂断。
他默默无声地看向远处房间内坐着的两个人,明亮的光线中,苏枕正陷在沙发里,低垂着眉眼,默默地看着手心里捧着的纸箱不说话。
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如此黯淡无光,仿佛平静的古井里当真再也掀不出一丝涟漪。
章安见此,忍不住说:“苏总,这样真的好吗?”
不告诉韩小姐的话……
苏枕无奈地笑着,“嗯”了一声。
“可是……”章安明白他有点多舌,一个小时之间,自从收到这个纸箱,看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后,苏枕像是逢春的树木突然迎来暴雪的袭击,大雪纷飞之间忽然倾倒,一股颓败之势无言地围绕着他。
第一次,这是章安第一次看到如此痛苦的苏枕。
不管以前他遇到再困难,再艰险的问题,都能慢慢将之化解,从来不会在苏枕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困惑与迷茫。
但这一次,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章安低眸,顺着苏枕骨节分明的手指,望向这个纸箱里的东西。
这个主人不知道是谁,没有寄件人姓名,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号码,一切信息都未知。
里面却放着苏枕母亲当年随身携带的手链,还有两张准备带苏枕去游玩的门票。
这些都是苏枕的母亲没来得及给他的东西。
她的承诺随着她的离世,全部化成浮光泡影。
除此之外,纸箱里面还有一封信,一些照片。
那封信和当年绑匪留在现场的纸条如出一辙——通过报纸与杂志的字体互相拼接的手段,“写”出其中的内容。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不要忘记自己是苏家长子的身份,更不要忘记当年的事情,如果想让照片里的女人活命,就不要和她再有瓜葛。
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多少年,始终没有被抓捕归案,有人怀疑他可能早就逃离到国外,也有人怀疑凶手已经隐姓埋名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生活,所以苏家许多人都叫苏枕不要有心理阴影,当年那个纸条只是凶手随便留下来玩玩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
苏父也希望苏枕早一点找个女人定下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之前留什么长头发,就是想要拒绝女性的亲近。
而今头发已经被剪掉,就证明苏枕已经想通,有了心仪的女性。
原本苏父很高兴,他为了苏枕的婚事真是绞尽脑汁,想到头疼,总不能逼着自己的儿子随便和一个女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吧?
一开始还幻想着能够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到后来,苏父也放飞自我了,什么门当户对的,是个女人就行了,当然前提是,得找个和苏枕差不多大,或者比他要小的女人。
要是找来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人,估计苏父还会被气到吐血。
后来苏枕提到过娇娇的存在,苏父也在暗中调查过她,对她曾经身为傅韶身边的人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意见,关键苏枕的爷爷苏时茂也提到过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还比较满意,苏父便想着年后自己这儿子也该带对方回家来看看。
谁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凶手不仅没有离开他们的身边,一直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盯便是二十年之久。
纸箱里散落着一叠照片,是近几日苏枕和娇娇出去游玩的照片。
包括他们走在大街上,有说有笑的模样,坐在咖啡厅里面闲聊的模样,还有去丹龙市各处景点闲逛时的照片,竟然全部被人偷拍进相机里去。
指尖捏着这些照片,苏枕的眸光又黯下不少,永远记得当年对方也这么邮寄过包裹,邮寄来的却是他母亲的一根手指,接着第二个包裹,第三个包裹,都是他母亲的手指。
当时小小年纪的他,被那个画面冲击到无法说话的地步。
后来看到警告信的那个瞬间,他更是觉得他们苏家的男人都是被诅咒的,因为信里说,但凡他们爱上的女人,对方肯定要进行报复,要将她们都杀光。
所以他这个人看起来淡漠,不轻易和哪个女人交心,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里会出现什么女人。
甚至苏枕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生当中,自己会爱上哪个女人。
他准备孤老终生,就这么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家业,直到生命的终结。
贺临江说他没必要这样,曾经他也觉得拥有那种想法的自己很可笑,而今却……
章安说:“苏总,我们可以报警,可以派人保护韩小姐,可以把幕后凶手揪出来!”
这件事情他知道,苏枕肯定会派人去暗中调查,但苏枕的意思也很明显,不想让韩娇娇跟随他一起涉险。
也是第一次,章安看到情绪这么不稳定的苏枕,突然皱着眉急切地对他说:“我不能让她冒一点风险!”
这个凶手的意思很明确,已经让苏枕的父亲体会过死别的滋味,现在要让苏枕体会一下生离的痛苦。
章安被这一声低吼吼得身体一僵,又看到苏枕的身体重新坐回去,听到他说:“章安,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休息。”
他揉着眉心,看起来是真的很累,缺失了往日的精气神。
章安只能说一声“是”,默默地从房间里退出。
等到退出以后,才注意到一直等在门边的彭勇勇,见他一脸担心地问:“章秘书,苏总怎么样了?”
“不太好。”章安如实回答,“最近的状态可能都不太好,我们要督促他好好吃饭。”
“嗯嗯,好的。”彭勇勇有些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一直有些扭扭捏捏的。
他这模样落进章安的眼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章安交代:“你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就直接说了吧。”
彭勇勇说:“刚刚韩小姐也打电话给我了。我、我没忍住,就接了。电话里,感觉她……状态不太对。”
章安叹一口气,往房间里偷偷瞥一眼,苏枕静坐在原地,光线笼着他,他纹丝不动。
章安赶紧拉着彭勇勇出去说话,等门关上以后才和他开口说道:“别说韩小姐了,苏总的状态也不对。”
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韩小姐,不过很多感情都是这样,因为各自原因不能在一起,或者各种误会、摩擦导致的分离,实在太多太多。
人世的感情很复杂,合则来不合则散,但也有为了对付着想,不得不分开的情况。那是最痛苦的一种情况。所以往往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坚守下来的都是得之不易的真情。
但像苏枕这种情况又比较复杂,出于各方面考虑,苏枕都认为不告诉韩娇娇比较好,万一告诉了,真的像警告信里写的那样,让他再次体会到什么叫死别该怎么办?
想小时候遇到凶杀案,本来就已经成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了。若是再叫人遇到一次,那肯定会让人崩溃。
被涉及到的人又是那么喜欢的人,到时候真等到韩娇娇出什么事了,即使凶手被捕归案,她人也已经再也回不来。凶手就算被处决,能换回苏枕母亲的一条命,还有娇娇的命吗?
章安明白苏枕的忧虑是什么,苏枕就是喜欢想太多,这也是他给别人的最大的温柔,有什么苦,自己默默承受。
比起要伤害娇娇,做一次绝顶坏人,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之类的话,苏枕宁可娇娇以后忘记他,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哪怕……哪怕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要能给她带来幸福。
因为娇娇的性格,苏枕很了解不过,一旦她得知真相以后,一定会愿意和他一起共度这次的风雨,甚至按照娇娇的思想是,如果对方真的是还在逍遥法外的凶手的话,那么就随便过来找她试试,她可以引蛇出洞,把对方一网打尽。
按照娇娇的思想,她一定会这么做。
但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呢?
苏枕根本不愿意让她冒一点点风险,与其这样,还是他暗中调查比较好。
……
彭勇勇的电话也被挂断以后,娇娇不知道窝在沙发里坐了多久,可能久到有一个小时,屋外的月光渐渐变暗,天色好像有点变化,记得没错的话,天气预报报告过,今天夜里会有雨。
她坐到双腿都快变麻,终于强撑起身体走向客厅。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她来到这个城市并不久,在这个屋子生活的记忆也不久。
和苏枕的点点滴滴,好像发生在昨日一样,连手心中的钥匙,都仿佛残留着他的体温。
娇娇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只有一个冲动,她得找他,找到他问清楚,她相信事情的真相绝对不会是这样,她一定要问明白,否则绝对不会死心。
想定以后,娇娇来到玄关处换上鞋,心里一直在忐忑。
如果遇到苏枕之后,他和自己说,算了吧,我们两个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她会怎么做?
打他一巴掌,说他是负心汉,还是含着眼泪,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两种选择,好像她都不会做,甚至她总是有一种错觉,苏枕真的和她在一起过吗?
不管是哪一次,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闭目养神的模样,看着离她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换好鞋以后,娇娇打开房门,准备出发。
不知是不是这层楼比较安静的缘故,她一关门的声音便惊扰到隔壁的贺临江。
他打开屋门,冷着一双眼看向她,本来不想管她的闲事,但看到娇娇的状态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一直耷拉着脑袋,连他开门的声响都没发现。
贺临江不禁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娇娇没回答,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径直走向电梯口。
“喂!”门内的贺临江皱起眉,果然一扯上她的事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没一会儿从门内奔出,在电梯上行至本层楼层前,贺临江从后面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她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慢慢调转过头,双目无神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贺临江咬着牙关,没好气地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娇娇才慢慢地低下眸,看向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以后轻轻说:“知道。”
“十点了。”
“你还知道十点了。”贺临江真的不知道要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所以你这么晚要去哪里?”
他绝对不会相信,亲自将娇娇送回来的苏枕,还会在这个点让她又出去,所以肯定不是苏枕的主意。
但这个时间段,能让娇娇亲自出门的还能有谁呢?
韩雪珍那边绝对不可能,毕竟有他爸爸,还有家里的阿姨照顾,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想来想去,也只能还是苏枕了。
“你别管我。”娇娇垂着头,梳起来的辫子都没来得及放下,露出一节雪白的皓颈,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几缕青丝微垂,一种莫名的体香从她的身上幽幽传来。
饶是他很能克制自己的欲望,闻见这股香味也莫名的受不了。
不知不觉便松开娇娇的手,往后轻退一步。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说完这句话后,恍然间贺临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这段对话有点熟悉,熟悉到好像之前他们刚刚经历过这样的对话。
只不过当时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他,是她。
他的面色一沉,忍不住说:“对,我是不该管你,我也不想管你,我自己犯贱,忍不住想管你,行了吧!”
娇娇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正好电梯的大门被打开,她瞬间冲入里面。
贺临江望着她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头的背影,漆黑的眸子几乎是陷入一片死寂。
没错,他就是多管闲事,他就是犯贱,明知道她的心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身上,他也该把她的事淡化成日常,但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寻找她的身影。
电梯一路下行到一楼以后,贺临江终于意识到什么,狂按着电梯,期望着电梯赶快一点,再快一点上来。
但当他乘坐这班电梯下到楼下时,往前面狠狠跑了几步,却哪里也没找到娇娇的影子。
……
韩娇娇不是没有目的地在走。
出了公寓楼之后她就快速地在路边拦了一辆的车。
大半夜是一个女司机接待了她,看到是个长得特别娇弱的大美女上她的车,且一直双目失神地望着手机,女司机大致猜出个七七八八。
“妹妹,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找男朋友吗?”
男朋友?
娇娇终于抬起眼睛,轻抿着嘴角说:“他好像不是我男朋友。”
他们的关系连她都有点分不清了。
“不是男朋友?”女司机有点愤慨,她入行这么久,什么样的乘客都接待过,平时没事做就喜欢和乘客聊天,也算是为她枯燥的日常生活排解用。
像这个妹妹嘴里说的情况,她可是见多了,女司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禁大起来:“这男人,不会是吃干抹净了就想把你甩掉吧!”
可惜了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妹妹,那男人也够有眼无珠。
见娇娇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女司机感觉自己说的有点严重了,忙哄着她:“妹妹,你千万别伤心,我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但那个男人要是敢辜负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对他客气。”
“谢谢你。”一直不发一言的韩娇娇,终于勉强地对女司机笑了一下。
之后两个人便全程无话,等送到目的地的帝豪酒店之后,女司机还想给她打气。然而娇娇觉得脑子里是乱的,耳朵也嗡嗡在响,好像什么声音都已经听不进去。
她就想立即找到苏枕,找到他,想要问清楚,苏枕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
肯定有什么原因,有什么事情影响了他。
她相信苏枕的为人。
他做什么事一定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不会是冲动之下的结果。
娇娇的心底一直如擂鼓一样,敲得像是震天响,耳边嗡嗡乱鸣,像是发生海啸。
脚步轻轻一抬之际,她深呼吸一口气,想驱散心底的紧张,却在帝豪酒店门口的石阶处,一眼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站立在他身侧的分别还有其他人。
他们正在搬运行李,好像想趁夜色就赶紧从丹龙市离开。
她柔弱的眉眼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有人在继续干活。
为首的那个男人,正笔直伟岸得如山岳般站立在灯柱下。
猛然吹来的风,将他身上罩着的长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将目光轻轻定格在她的身上,眼底多了几分淡漠、疏离,还有一点点不许她靠近的狠戾。
终于,在对视片刻之后,苏枕缓缓开口:“娇娇,我的话已经在信息里说完了。你不该来。”
第62章 她的小骄傲
说完这句话以后, 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抬起手, 让身后酒店的员工们帮忙再处理快一点。
猎猎的风声不止, 好像催促着韩娇娇的身体,让她的脚步往前走了几步。
终于快走到他的面前, 娇娇的身形一顿, 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坚定, 她说:“微信的内容我当然看到了,但是什么解释都没有, 我不相信这种突如其来的结果,你做什么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对不对?”
比如说, 比如说……娇娇在为他找原因, 按照狗血套路的内容来描述,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娇娇还是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他面部任何一刻的表情:“比如你家里调查过我的背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或者说,娇娇觉得这么盲目帮对方找原因的自己显得有点可笑。
“你家里给你安排了婚事,你必须要回去和对方结婚?”
总有一个理由的吧?
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就……结束?
她迷茫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孔,喉口都有点哽咽。
却不防听到苏枕这么说:“你了解我吗,娇娇?”
“了解啊!”韩娇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她开始细数他的优点,“在国外你帮助过我。”
苏枕说:“那是举手之劳。”
“你帮过我很多,在医院的时候你主动站出来替我说话, 当时还有吴灏在场,他却没有替我说过任何话,你替我说了啊。甚至后来明知道傅韶用的是计谋,你还要去和他碰面,为了还我自由。你还、还和我说过,绝对不会让我受伤,你会保护我。”
他眉目很平和:“那也是举手之劳。”
娇娇看着他,有点不敢置信:“那你抱着我睡觉,也是举手之劳吗?”
苏枕:“……”
沉默半晌,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声音平静道:“那是一个误会。”
韩娇娇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生气:“误会就可以随便抱着一个女人睡觉?”
而且不止是抱着,他们之间的状态亲密到就像一对在一起很久的情侣一样,他亲吻过她,说过思念她的话,陪着她走过大街小巷,给她送过礼物——一个家门的钥匙。
“对不起。”他闭一闭眼,又睁开,声音轻极。
“我不需要对不起啊。”
“我知道,但还是……”他垂下眼睑,面容尽量做到很宁静的状态,“对不起。”
“原因呢?”
“没有原因,就是腻了。”
“腻了?”娇娇不可思议。
“对,腻了。”苏枕第一次明白,原来说假话的时候,人会陷入一种极度痛苦的状态当中,他只有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绪,才得以维持面上些微的平和。
“娇娇,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人,如果我真的爱你护你,我早就向全国通告,说你是我苏枕唯一的女人,不会让你不安,让你等待,让你期盼。”
娇娇听后觉得有点可笑。所以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做我的女朋友这种话?就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因为腻了的话,随时可以甩掉,不用有心理负担?
苏枕继续说:“现在我就好好告诉你,我要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我一早就会和你挑明这层关系,直接对你说,做我的女朋友。”
因为他说得太像那么一回事,娇娇有片刻的恍惚。
“那串钥匙的房子地址在东郊,之前把所在地已经发给你,就当做给你的补偿,往后我会派专员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他从她的身边擦过,不敢多看一眼,怕娇娇垂泪的模样会让他的心塌陷,“已经没有其他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等等!”韩娇娇忽然叫住他。
他刚抬起的脚步又收回去,肩膀一时僵住,转过身时早已经将脸上的痛色敛住,却不想刚回过头时,就被娇娇扬手一个巴掌甩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苏枕的面容一偏,月光下,他的脸上很快起了五个红指印。
这不是赌气,也不是伤心欲绝之下的感受,对他态度上的凉薄,她是真的感到可笑:“我妈说过,成才之前必须学会成人,我相信你不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玩弄一个女性的思想很有意思吗?因为腻了这种可笑的理由,你是在诋毁曾经我对你的了解!”
一开始,她是把他想得太过完美,他像是一个军师般的人物,做事张弛有度,沉稳成熟,即使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她崇敬他,也神往过一时。
但后来娇娇发现,是人就不可能那么完美,是人总会有一点小瑕疵,有一点小缺陷。
比如苏枕会突然表现出离别的忧愁,他也会害怕,害怕去在人世之间多一个牵绊,害怕再一次经历离别,他的隐忍,他的压抑,他会不敢太过宣扬自己的感情,甚至有点害怕去爱。
她不觉得这样的他有任何问题,因为太完美的人才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才会让人觉得无法接近,无法碰触。
她甚至喜欢有点小缺陷的他,这样让他变得更像人一点。
但他总是学不会和她撒娇,学不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如果真的只是腻了这样可笑的理由,她曾经对他的了解,便通过这句话全部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娇娇捏紧着拳头,忽然从包里摸出几样东西,苏枕定睛一看,目光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如一潭死水。
一样房子的钥匙,一样是他曾经给她的一张黑卡,还有一样是手机。
所有的东西,都来自于他。
而现在,明显是为了物归原主。
娇娇递出细白的手,月光下,她身形娇娇小小的,却像是有立于天地般的坚定:“卡里的钱我基本没有动过,手机是你帮我办的,现在还给你,至于房子,不需要过户给我。我不想欠你什么。”
“……”苏枕垂在身侧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
望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娇娇说:“我们两个都没开始过,谈何而来的结束?”
她把手心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到他手里,他接也没接,钥匙、黑卡、手机全部散落在地。
手机是唯一可以与他联络的东西,里面的号码都是他帮忙亲自挑选的吉祥数字,一旦手机连着号码一起还给他,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她到时候会换号码,会将和他的一切联系全部切断。
就是这么的一干二净。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枕,忽然凝眸注视着她,可娇娇已经毫不犹豫地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并用很平静,平静到几乎可怕的声音说:“祝你以后在隆州城越来越好,事业越来越发达,公司成就越来越高,之后再遇到一个你真的喜欢的爱护的想要放在心尖宠的女人。”
苏枕狠狠转过身,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他猛然抬起手臂,想要去扯住她的手腕,想要和她说回来,最后,在痛苦皱起眉的时候,左手终于按住差点扯住她手腕的右手。
地上散落着她留下来的东西,苏枕的喉口微滞,感觉有一种窒息般的感受。
他沉沉地吸一口气,她走得很干脆,其实可以追回来,告诉她全部原因,可一旦这么做了,他从一开始所有的决定全部荒废,只会前功尽弃。
这个恶人他已经做了一半,结果是什么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娇娇是一个可以为了来救他,不顾凶险也要催着彭勇勇开车回庄园的女人,她有她的小骄傲,他从来不讨厌,就算是哭,她也绝对不会在他的面前流一滴眼泪。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给他的惩罚,是给撕毁她心目中他形象的惩罚,也是对没有将所有的信任全部交付于她的惩罚。
娇娇不喜欢傅韶给她安排的没有自由的人生,所以她渴望着逃,逃到更高更远的地方,逃到自己认定的方向。
那么现在的他呢?
他和当初的傅韶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为她刻意安排好她不需要的人生,因为一句我是想为你好,所以我有苦衷,我才会这么做?
他没有问过娇娇的意愿,就这么擅自做了决定。
娇娇的身影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远到过了拐角已经看不见。
月色很柔和,但这风很吵闹,吵得他的心闷声疼痛。
苏枕弯下腰,一样一样拾起地上散落的东西,每一样都代表着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
先前的一幕幕,也已经进入章安、彭勇勇等人的眼里,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尽量避开那个场景。
可此刻,韩娇娇已经离开,彭勇勇鼓起勇气和他说:“苏总,其实真的没必要这样。我们可以报警的啊。”
他胆子小,但想法很天真,他觉得苏枕身边有这么多厉害的保镖,随便派几个保护韩娇娇也可以,到时候他们还能联合警察,尽管不太清楚苏枕小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事,但隐约知道和他的母亲有关,他不认为这样相互隐瞒会让双方都得到幸福。
却被一旁的章安一下扯住手臂,拉到角落里说话。
章安抬了抬眼镜,很严肃地说:“你怎么能和苏总这么说话?”
彭勇勇不理解:“有、有问题吗?”
章安叹了一口气:“苏总最不信任的就是警察了。”毕竟小时候警察交代不要听绑匪的话,他们已经搜查到绑匪目前的所在地,能够顺利营救出人质,谁知道苏枕的母亲就那么被杀了。
所以当初章安被傅韶困在山庄的时候,苏枕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要报警。
“可、可是……”彭勇勇还想说什么。
章安继续:“你别看咱们苏总平时挺运筹帷幄的样子,其实他在感情方面很不自信。”而且是达到了非常不自信的地步。
章安以前只以为苏枕对一些女人没有兴趣,一直没找到心仪的对象。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在这基础上,苏枕也畏惧去谈情说爱。
望着远处苏枕的背影,章安又是一声叹息:“他一直都很害怕不能给对方带来真正的幸福。”
毕竟——
“他被当年那封警告信影响得太深了。”
跟着苏枕做他身边的秘书这么久,他什么想法,做什么样的决定,章安多少能了解一些。
他反问彭勇勇一句:“派人保护韩小姐,这个做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真的派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保护韩小姐,你认为韩小姐会是什么想法?”
彭勇勇设想一下,好像就和之前傅韶的做法没区别?
“所以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章安分析道,“那个凶手不一定真的拿韩小姐怎么样,但他就是故意让咱们苏总痛苦来着,他本来的目标就是苏家人,跟韩小姐关系不大。”
“这一天两天的抓不到人,这事情就像是心里的刺,一直拔除不掉。韩小姐她最重视什么?她最重视的可不是自由吗?万一,我只是说万一,韩小姐同意被人二十四小时保护,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就算她说不累,没关系,苏总也会想太多。”
彭勇勇:“……”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还年轻,”章安拍拍彭勇勇的肩膀,拍得他一愣一愣的,“感情这种事,有时候真的说不好,有些人你记一辈子都忘不掉,所以才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的说法。但倘若不能在一起,你就会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不嫁给别的男人组建家庭吗?”
彭勇勇讷讷地:“好……好像不会。”虽然真相很残酷,但章安说的话也没有错,多少恋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拆散后,也不见得为对方一辈子守身,再也不结婚,不嫁娶。
章安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人的心里总藏着事儿,是有忘不掉的人,但生活总得继续不是?这世界上,少了谁,地球都依然会转。”
就是可惜,可惜了啊……
至于曾经相爱的两个人,还会不会再转到彼此的身边,那就要对彼此进行考验和历练了。
……
路边,韩娇娇走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
天空中的乌云忽然蔽月,一时间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气预报说过今天夜里会有雨降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没有带伞,这次回去的路上并没有打车。
街边的风景随着雨点的飘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
韩娇娇的脸很快被打湿,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变潮,头发湿漉漉的几乎能拧在一起。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雨的味道有一点咸,和以往尝过的完全不一样。
终于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世界,街边的绚烂几乎迷花了她的眼睛。
她仰头看,天上的乌云那么厚重,好像有一道颜色浅淡的浮练游曳在半空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没有这么狼狈过,从来都没有,已经做到最大的努力,尽量不在苏枕的面前露出半点难受。
可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半个心房几乎被人挖空,心脏一抽一抽的正在钝痛。
失恋原来是这种滋味。
觉得整个魂魄好像从身体里被抽走。
每行走一步,每呼吸一下,都是如刀割般的钝痛。
娇娇终于受不了,咬着牙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反正雨水混着泪水谁也看不出。
路上也遇到忘记带伞的行人,全部神色匆匆地从身边跑过,见到娇娇这样,除了被她的模样吸引住之外,觉得她真是傻,下雨的时候还不加快速度跑。
雨势在十几分钟之内便由小变大,她是有目的地在走,想要回公寓,可又不想那么快地回去。
回去以后一个人在安静的屋子里发呆,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就容易胡思乱想。
以往根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来是因为没有让她非常喜欢的人,二来她是一个工作狂,只要有工作方面的事摆在面前,绝对会优先工作而不会去想其他。
现在的感受有一点点变了,是因为苏枕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在人行道内行走。
雨势在五分钟后变得更大,瞬间成为倾盆大雨,她被淋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连眼睛都有些被打肿了。
忽然一声“娇娇!”由远及近传来,有人用灯柱扫向她,发现真是她以后,立马从车里下来。
娇娇抬起有些失神的眼睛,望向在瓢泼大雨中跑来的那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头发瞬间被雨水打得落在脑门上。
即使同样狼狈不堪的状态,他的面容依然冷清,气势孤傲。
只是此刻,他见到她的样子就挑起眉头,声音都有些凶狠地说:“和你说晚上不要乱走,你为什么不听?下这么大的雨,你乱跑什么?伞也不带一把在身上,怎么也不打的回来?”
这女人是不是一个缺心眼?他每次看到她都很生气,对其他的女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刻的感受。
她跑下楼,他追出去,追得有点晚了,找不到她的身影,到处找都找不到。
他就是急,打她电话也没人接听,他堵着气,干脆也不打了。
本来想回楼上不再管她的事,可是脚步才踏上公寓楼栋的台阶上,贺临江听到心底有道声音在说:“去追她,去追她,去追她,她没带伞,哪怕送一把伞都可以,不要让她淋湿。去追她,快去追她……”
他又转身去地下停车库里拿车。
等坐进车里以后,他又在思考,天大地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该去哪里找她?
然后,他就想到苏枕在的方位,娇娇如果会去苏枕那个地方,可能就是在帝豪酒店。
开车在路上的时候,贺临江又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实在可笑。
他去了是想要干什么?娇娇自有他的好兄弟苏枕照顾。
可今天娇娇出门的时候,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就当他犯贱也好,他很想去看看,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哪怕只有这一眼,只是这最后一次的多管闲事,只这么一眼都好。
等到开车到帝豪酒店时,酒店员工竟然和他说,苏枕已经退房带着人离开。
他又疯了似的开车到处寻找韩娇娇,他不相信娇娇会突然跟着苏枕离开这座城市。
天空中忽然飘起小雨,接着雨势变大。
贺临江不确信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娇娇不是一个会做傻事的小姑娘。
谁欺负她,她都能够立即以牙还牙。
所以沿着回头的路慢慢去找的时候,看到娇娇这么狼狈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变软。
骤大的雨势下,贺临江忽然将灵魂仿佛被抽净的她抱住,抱得她终于有一刻的反应,仰起脸来无措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1.看到有读者说狗血俗套,其实更狗血的一个梗我没敢写,会涉及带球跑……
2.本文里每个男性角色都有缺点,因为我觉得太完美没有性格缺陷的人挺假的_(:з」∠)_
3.大家看文愉快,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挺虚的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承梧在认真画画 70瓶;
第63章 兄弟大战
她眼神那么的柔软, 看得他不禁为之心颤,也看得他几乎哑然失了声音。
“贺临江。”雨水模糊她的眼睛,一时间贺临江都分不清她眼睛里的究竟是水还是泪,她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那么轻,唤得他心很慌张。
呼吸好像都变得沉重起来, 天地之间除了有无数溅落的雨滴的声音之外, 什么都听不见。
贺临江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秒,却听到娇娇重重咳了一声, “贺临江, 你……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感动,顷刻间化为乌有。
贺临江:“……”
一双浓眉狠狠地皱在一起,他无话可说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总是能让他在关键的时候无话可说。
立马把娇娇松开, 身体好像在一瞬间变得轻松许多, 贺临江当真抱她抱得十分的紧, 他人生得又很劲瘦, 虽然人没有刻意锻炼过, 但紧实有力的胳膊几乎能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 娇娇拍拍自己的胸脯,雨势很大,她瞄了一眼贺临江的状态, 两个人都在雨里淋成落汤鸡。她终于有了清楚的意识,指了指车说:“我认为我们还是先避雨比较好?”
贺临江更是无话可说:“……”
所以说,他之前那么担心她的模样到底是为什么?!
啊,为什么啊?!
说来说去,先在雨中游走的人究竟是谁?是谁?啊???
本来是一场感天动地的会面,最终全部化成浮光泡影。
贺临江感觉自己迟早能被韩娇娇逼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声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嗯”得娇娇都想捂住耳朵,他的脾气好像变得更加臭了。
但也多亏这个细节的小改变,两个人才不至于在贺临江表白以后,再见面时变得很尴尬。
这次娇娇没有再推拒他的好意,再推拒下去显得有些矫情,窗外哗啦啦的倾盆大雨,洗刷着整个大地。
她钻进车厢之内,在后排座位安静坐下,一时间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内。
通过后视镜,贺临江在开车之前一直望着她的反应。
娇娇被淋湿以后,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贴在一起,更显得她人瘦小单薄。巴掌大的脸此刻转向窗外,雨水将车里车外区分成两个世界,窗户上漫了一层又一层波纹。
在波纹之中,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模糊又绚烂的霓虹之中,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直在发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岸的那个世界,那边的斑斓全部送给她,星辰就像落入她的眼睛,连侧影都变成了刻印在心中的画。
贺临江默默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幕,但很快,在她即将偏转过头来时,他又默默无声地移开视线,开始认真开车。
半个多小时后,车辆平稳地开至公寓楼下。
进入停车库后停好车,娇娇与他之间都没什么话要说,看她的模样似乎状态也还好,可有些感受,贺临江莫名就能通过她眼睛中的点点滴滴揣测到。
包括进入电梯后,她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站在她的身旁,没能将今晚的事情问出口。
原本是想亲眼目送她进屋内,她正掏着钥匙,身上湿漉漉的连鞋子都变得很脏,看起来就像是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可怜无人依靠的流浪猫一样,他不知怎么,忽然就不想这么放任她一个人不管。
谁知道她一个人进屋后,会做什么傻事?
他相信她不是会想不开,会自杀的傻姑娘,可他自己有一点点怕。
说不定呢?说不定会这样呢?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沉。
娇娇正要把门打开之际,从身后忽然递来一只纤长的手,线衫袖口之下,可以看到他白皙手背上纵横凸起的青筋,几乎是一用力,他便从后面将她扯了过来。
她脚步不稳,差点摔进他的怀里,幸好他扯的只是她的胳膊,没有碰其他什么地方。
娇娇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皱着眉望向他:“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他好像不觉得接下来说的话有可以让人吐槽的点,“到我房间里来。”
娇娇:“???”
困惑的想法还没问出口,贺临江已经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同时间将她一下往门口的玄关处推入。
这是娇娇第一次进入贺临江的房间,一股神奇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道,待再闻第二遍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还是第一次有异性进入他的房间,甚至,贺临江平时都不会让同性进入他的房子,大概是个人,除了他关系紧密的亲人之外,都会被他拒之门外,从来不会邀约入内。
娇娇的到来也是他临时做出的决定,所以连他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一点可怕。
紧接着,他好像也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并且在抬眸的片刻间,看到客厅内的一角摆放着什么。
娇娇的身边,贺临江马上如旋风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
他这么爱干净的男人,此刻竟然连鞋子都忘记换。
娇娇一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忙碌的背影,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呈现在贺临江面前的是,用福尔马林泡着的几个生物标本,还有人体的组织。
他的职业是法医,平时需得接触尸体,且要对人体有一定的了解。
桌上现在凌乱放着一些他带领研究团队做尸体腐烂变化的报告,虽然没有图片,可贺临江脑仁一疼,他突然有一点怕娇娇在好奇心之下拿起他桌上的这些研究,然后被他的日常生活吓得胆寒的模样……
贺逊在他的恋情方面,的确操碎了心,之前找不少人帮忙推销过他,可是别人一听贺临江的职业是法医,这双手每天要和尸体打交道,当时不少人就表达了“打扰了,不敢了解!”的硬核思想。
以前贺临江对于这种偏见比较不屑,也挺嗤之以鼻,可如今一想到浑身湿淋淋的娇娇就站在他的门口。
她那么柔,那么弱,那么小一只,哪里受得了他家里这种冲击性的画面。
贺临江将桌面的资料和研究报告,一股脑地塞进抽屉里面,顺便拿来几块干净的布,把福尔马林里泡着的标本赶紧挡一挡。
稍微收拾了一下以后,家里总算有点样子了,贺临江又从卫生间里翻来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向门口,把毛巾抛了过去,一下抛到她的脑袋上。
娇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玄关处只有一方小小的地毯,她站在上面,水顺着衣摆流了一地,地毯之外的地方都能见到水色。
见她没有动作,贺临江又没好气地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她身边,伸手一下拿着毛巾,在她的头发上乱揉。
韩娇娇被他揉得脑袋乱晃:“你干嘛呀,我自己来!”
“多大的人了,还能被雨淋成这样,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吗?打你电话也不通,走丢了都没人知道。”
韩娇娇:“……”
她感觉到他在关心她,可他每次说的话都想让她和他叫板:“第一,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不是三岁小孩了。第二,之前那个号码不用了,明天我会去办新号码。第三,我都说了我自己来了。”
贺临江没搭理她,继续揉她的脑袋,呵呵冷笑:“别第一第二第三了,你要是真的会照顾自己,还会变得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开始低声嘀咕:“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是因为我爸还有你姑妈之前一直在我耳边叨叨,我受不了了才这样。”
当然,他暂时绝对不会和她说什么是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他不想让娇娇骄傲。
但根本的原因,可能是不想再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拒绝的话。
他又不是真的不在意被拒绝的滋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着她一个人不管,她肯定需要人陪,就算她嘴上说的再如何轻松,表情表现得再如何洒脱,看起来再如何坚强,她也是一个人。
他想陪着她一点。
但娇娇伸手,很想让他停止这种亲密的动作,柔软的指心递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微凉的触感,带着一点点沁人心脾的体香,在这么紧密的距离之间,贺临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仰脸望着他,这双清澈的眼眸,仿佛有水波轻漾,漾得他身体一时间发僵。
很快把手垂下,贺临江沉默着不再碰她,娇娇这才古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兀自用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脑袋。
擦完后,她把毛巾重新递给他,并说:“我先回去了。”
“等等!”贺临江脱口就说,待到娇娇转身之际,他眉头轻皱之下,很难将接下来的话完整地交代出来,“今、今晚……就……就留下来吧。”
“啊?”
他就知道,娇娇会用这么诧异的目光看向他。
贺临江鼓起勇气继续说:“你状态不好,你回去之后没人看着你,谁知道你会做什么傻事?”
娇娇尴尬:“贺临江,我觉得你误会什么了,我不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
贺临江:“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娇娇无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之前……你之前……”她终于提到之前那件事,“和我表白过。”
所以,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这种事?
她想适当的和贺临江保持距离,就算苏枕和她之间已经发生了那种结果,她暂时也没有足够的心情去考虑别的感情。
而且理智地想一想,她还是选择相信苏枕的为人,一定有什么事让他临时转变主意。而这件事影响之大,他甚至不愿意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娇娇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起来:“对不起,我暂时不想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我觉得我一个人就挺好的。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要拒绝一个人本来就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而且她连续拒绝过贺临江两次。
甚至,她都没有勇气去看贺临江的脸。
娇娇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毛巾递出去却一直没有人接,她看着他的脚面,很大的一双脚,穿着黑色的皮鞋,静立在面前。
娇娇仓皇地将毛巾放在鞋柜上,打开门留下贺临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内。
他没有追来,也没有去关门,视线尽头之内,是娇娇低着头,把隔壁的屋门打开,很快进入的画面。
轻轻合门的声音,像是有枪声重重地击在胸口。
她为他开了一扇门,又为他合上这扇门。
那句话,她说她觉得一个人就挺好的,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他何曾没有说过?
对贺逊,对苏枕,对身边任何一个关心过他的人,统统都说过。
然而,当他从在乎的喜欢的想要照顾的人口中听到一模一样的话时,贺临江的心又被击得七零八落的,都快拼不出一颗完整的心脏。
贺临江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他不知道人有时候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并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在人群里可以立即发现对方的影子,喜欢到无论对方怎么拒绝,都想要再次奋起直追一下,对方就能够喜欢你。
感情的事不是你喜欢ta,ta就会同样的喜欢你。
如果不这么复杂的话,就很简单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世界上可能会少很多痴男怨女吧。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哪怕在对方的目光中,永远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子,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进入对方的世界,这份喜欢的心情,因为很得之不易,是宝藏一般闪闪发光的存在,所以受伤无数次,他也依然想要去珍惜,想要再尝试一回。
廊道内的感应灯瞬间变暗,只剩下他屋子里这一个地段亮着光。
又一次听到她拒绝的声音,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这样为了感情可以不管不顾的一天。他递出指节,将门轻轻带上。
世界终于安静。
隔壁屋的娇娇正背靠在门板上,一门之隔的距离,她清晰地听到贺临江关上门的声音,她也很难受,难受到像是心里被开了一枪的感觉。
她没想到贺临江会这么喜欢她。
但感情的事从来不公平。
她刚才已经强撑了很久,贺临江说的没有错,其实她一个人不好,非常不好,屋子里都没有亮灯,她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面,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听着窗外倾盆的雨声,泪水很快就湿了自己的眼睛。
娇娇以前不明白失恋为什么可以和食物挂上钩,她也不饿,可觉得不让自己干点什么不行。
之前去超市买过零食,家里现在还有几包储备粮,她从厨房里捞来一些薯片和山药片等。
一包包地拆开,她开始往嘴里塞,一个劲猛塞。
泪水很快把薯片袋里都打湿,她吃着本来就有咸味的薯片,用手背狠狠地抹着眼泪。
也许不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失恋,都不算是有过完整的人生吧?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人的感情都那么顺利。
大家都一样,多少都会经历感情的波折,或铭心刻骨,或撕心裂肺,或绝望麻木。也可能就这样平淡地过去。
她只是世界上几十亿人口中渺小的一员,确实地球离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她不会因为一次失恋就丧失活下去的积极性。
可还是好难受……
她上辈子也哭过,但基本都是收着的,但这回……娇娇含着眼泪,声音突然放开来,一边哭一边把几包拆下来的薯片全部吃干净。
等到情绪终于稳定一些的时候,她又翻找到换洗的衣物,去卫生间洗漱。
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这些衣服也是苏枕以前帮忙准备的,她从傅韶那边回来,连一分钱,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有什么不是苏枕给的?
她把衣服又都一股脑地扔到垃圾桶里,件数太多,房间内加上客厅里的垃圾桶几乎都塞不下。
她就拿垃圾袋打包,准备明天丢出去,身上只剩下一件睡衣,穿着躺在床上开始闭目,试着让自己休息。
但一夜都没能睡着。
第二天,忽然有人敲门,娇娇感觉自己有点头重脚轻的,脚步有些虚浮地前去开门。
只打开一条小缝,露出贺临江那张清清冷冷的面孔。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他,脸颊都有点红晕:“有事?”
有事?
当然有事!
贺临江马上把手掌拍在门板上,借此推开一点点门缝,她自然地会往后退两步,看着她这种比平时还要虚浮无力、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就知道她有事。
掌心一下摸在她的额头上,如他猜测一样,果然一片滚烫。
娇娇自己都不知道,目前已经是发高烧的状态!
他马上就是一副急得咬牙切齿的状态,冷着声音说:“你怎么回事,你昨天有好好洗澡吗?”
“有啊。”娇娇撑着墙,身体都有点摇摇欲坠的,她也知道目前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应该病了吧。
房子里有体温计,她想去找,被贺临江一把强势地扼住手腕。
随即,他把她从地上悬空抱起。
娇娇推他的胸膛,贺临江被推得纹丝未动,她那点力气,在他的身上根本就像是挠痒痒。
他今天要去上班,穿着警服,肩章底板是她之前看到的灰色。
“你放我下来,你干嘛……”她皱着眉,就算是在瞪他,也一点杀伤性都没有,更像是一只在撒娇的小奶虎。
“什么干什么,你生病了啊,你不知道?”贺临江真的是无法言说,感觉早晚都能被这个女人气死。
但谁叫这个女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勾走了他的心?
他以前爱管她吗?想管她吗?
就是不想管的时候,都已经迟了。
贺临江冷声开口:“带你上医院。”
娇娇又推他,企图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可能是生病了的缘故,说话的声音居然都有点奶声奶气,毕竟她一直气喘着没什么精神说话。
“我不要去医院,我吃几颗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她是真的觉得感冒是小事,没必要小题大做,被贺临江搞得自己好像得了什么绝症一样,她都觉得他紧张到有点让她没奈何的地步。
然而下一秒,贺临江的唇竟然压了过来,不同于上次的激烈的吻,这个吻是蜻蜓点水的碰触,一瞬间便从她的唇上离开。
娇娇有点懵,反应更激烈一点:“你放我下来……”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点狠,不容商量:“你要是不肯上医院,你就把感冒传给我!”
他听说,只要接吻就能把对方的感冒传到自己的身上,他是男人,反正他体力好,根本不怕这种小感冒。
否则的话……娇娇就得乖乖跟着他上医院。
最后,她歇了声音,他也终于松一口气,便抱着她准备离开。
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地上还有垃圾桶内散落的一些衣服。
其实昨天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猜出七七八八,苏枕肯定对她说了什么话,他们两个可能已经……
贺临江低垂着眉眼,不再往下深入地去想,等到开车载着她来到医院,已经是五十分钟以后的事。
路上有点堵车,他把车内备着的外套给她罩着。同时先给市局打了一个请假的电话,再给家里的一位姓梅的阿姨打电话。
娇娇烧得比较高,其实现在医院里能不输液就尽量不输液,不过她的体质有一点特殊,敏感度好像比别人要强。
看到她烧得即将昏死过去,医院给她开了几瓶输液,等到梅姨赶到的时候,贺临江抓住睡着的她的手一直没放。
这只手心特别小,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会有女人的手长得这么小一个,像是小孩子一样小巧。
梅姨接近他时他都没注意。
梅姨喊了一声:“少爷。”
贺临江微微皱眉:“在外面不要这么称呼我。”
平时大家都把他当成不好相处的法医大佬,几乎忘记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丹龙市着名房地产商贺逊的独子。
梅姨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少爷这么对一个女人,之前好像听贺逊提起过,贺临江现在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做他的女邻居。
估计就是这位了吧……
即使娇娇闭着眼睛,梅姨都能看出她的清妍秀丽。
“这位就是韩小姐了吧?”梅姨一脸姨母笑。
察觉到她什么心思,贺临江皱皱眉头,终于舍得松开娇娇的手,要是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给他握住吧。也就只能等她睡着的时候才敢这么做。
贺临江站起身,揉了揉眉心,说:“梅姨,你以前做过裁缝,眼光好,帮忙看看她穿多大号的衣服,我不会看,你帮我多选点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的衣服。”
“好的少爷!”梅姨的裁缝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何况她以前帮人做衣服的时候,最大的成就感就是看到那些美美的小姑娘穿着她制作出来的美美的衣服。
虽然现在不能做衣服了,但帮小姑娘挑选衣服,也算是满足了她的一个大心愿。
梅姨从以前就想要女儿,可这辈子没求着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做贺家的家政阿姨之后,贺家也是只有一个儿子,她便期待着,自己的儿子,或者贺逊的儿子贺临江,什么时候能找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做老婆。
“包在梅姨身上!”她打包票说。马上就开始用眼睛度量着韩娇娇的身材。
这小姑娘是越看越觉得好看,梅姨当真感觉贺临江讨到宝了,正喜逐颜开地用手机记录着她大致的肩宽等数值时,听到贺临江在一旁交代:“你先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出去打个电话。”
梅姨点点头:“好的,少爷。”
针对她改不了口这个情况,贺临江表示沉默:“……”
没一会儿出了输液室,找到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贺临江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到化成灰都认识的号码。
那个男人似乎早有所觉,会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响起苏枕的比较平淡的声音:“临江,我知道你会打来电话,说吧,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那他也应该能猜到自己会找他是什么目的。
贺临江毫不掩饰自己生气的语气:“娇娇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
如果苏枕还有良知,就应该在乎一点。
可苏枕让他很失望,不仅是失望,苏枕的语气也太平淡了一些:“是吗?那就麻烦你照顾一点了。”
“苏枕,你什么意思?”贺临江反问。
对面沉默下来。
贺临江说:“那天是谁和我说,现在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已经找到用命去守护,去宠爱,去珍惜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
但很快,苏枕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件事是我辜负了她。我不喜欢她了。”
贺临江冷冷一笑:“你觉得你说这种话,我会信吗?你也太不会撒谎了苏枕。”
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娇娇把手机丢了,把衣服也丢了,还说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就证明她也想着试图忘记有苏枕的过去。
既然如此,贺临江也不会退却一步。
在电话里,他大声地告诉苏枕:“我会让娇娇嫁给我,让她做我贺临江的女人。”
他和苏枕说过,只要苏枕对娇娇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他绝对会抢过来!
所以现在,他就是要这么大声地告诉苏枕,和他宣战,让他不要有一点反悔的态度。
电话那端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终于,在长达一分钟之久的沉默中,苏枕尽量平和语气说道:“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说完后,同一时间,他把电话挂断。
在一片浓烈的晨光之中,苏枕握着手机的指心顷刻间发白,差点没能将手机从指间滑落。
而在前面开车的彭勇勇,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苏总,要不要回头?”
其实现在回头也来得及,他不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但能猜出个大概。
昨晚苏枕是防止娇娇会找过来,问他最终原因,故意从帝豪酒店退房,做了一个障眼法。他们晚上临时去别的酒店歇息了一晚。
而她确实会来找他,他要断除她的念想,就得狠一点。
而今事情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都是他预料到的事。
包括娇娇的反应,包括贺临江的举动。
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娇娇会突然生病这件事。
苏枕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他们还没出丹龙市,还没离开太远。
一切都可以有时间挽回,只要他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inghwa 2瓶;薇薇然、鱼松吃肉松 1瓶;
第64章 光荣之征
车内一时间陷入极其诡异的沉默。
苏枕垂下眼睑, 沉静的目光逐渐转黯。
章安在旁边瞪了一眼彭勇勇, 心知说错话的彭勇勇立马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章安微皱了眉头, 赶紧回过头对苏枕说:“苏总, 其实如果您想回去的话, 我们都会支持您。我也相信, 韩小姐也一定能够理解您。”
但倘若这一次他没能回去,机会可能就要这么错失了。
因为是那个贺临江,完全可以作为苏枕强而有力的劲敌, 所以当初的苏枕才会那么“忌惮”, 而今相当于要把好不容易找寻到的至宝, 拱手让给贺临江。
章安知道, 现在对于苏枕来说, 遭遇的的确是人生中的一次大劫。他开口说“麻烦你照顾”的时候, 不知道心情有多么压抑,有多么沉痛。
别人听他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章安在他身边的时间太久,他的一举一动,一个面部的微表情,一个眼神里的信号,章安一看便知道。
国外的那场奇遇,让苏枕也改变不少,起码他开始愿意和人交付真心,愿意把自己失落的神情展现给别人看。
他是有一点变化的, 以前那种难以亲近的绝对上位者的感觉,稍微淡化一些。当然他的温柔,曾经都交付给像是光一般出现在他人生里的娇娇了。
章安和彭勇勇都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甚至连车速都开始变慢。
直到他们两人都听闻,苏枕口中传来的重重的两个字……
……
医院里。
输液到第二瓶,已经过去四十几分钟的时间,韩娇娇终于悠悠醒转。
睡了一觉之后感觉精神状态都好许多。
医院里目前都是人,冬季是感冒发烧频发的季节,不少家长抱着孩子在医院里耐心地守候。
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贺临江,输液室的椅子差不多坐满了人,他一直站在身边,身材高大挺拔,穿着警服的样子看起来都变得伟岸不少。
因为眉眼英俊清冷,又穿着那么帅的制服,不少人纷纷侧目,看向他。再加上他守着的人是娇娇,光是皮肤的白皙度,在人群里面就那么的招摇醒目。
他似乎不善于面对人群里的目光,一双眉几乎拱成小山,不耐烦地凶了其中两个人一眼。
那两个人被他不善的目光瞪得马上别开视线,再也不敢轻易把眼神放在娇娇的身上。
妈呀,不就是看了一下美女两眼吗?至于这么凶吗?
在此刻,贺临江也终于察觉到她醒了,皱起的眉头倒没有第一时间被“梳”平。
他冷呵一声,说道:“你知道你烧的有多严重吗?”
要不是他喜欢多管闲事,早上起来上班之前跑到她门口敲门,她还有意识开门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发现她病得这么严重。
如果没有人去管她,他也就那么急着上班离开公寓的话,没准一天一夜下来,娇娇会烧出后遗症也说不定。
“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小孩了,结果还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啊?”
抱着臂,贺临江面容骤冷地看着她。
不对,不对,其实他想说的话不是这些。
他明明想说的是,你就算怎么麻烦我,我都不会觉得有一点麻烦。
不如说,我巴不得你来麻烦我,我希望你来麻烦我。
……希望你来依赖我。
快点多多的依赖我。
娇娇也知道狡辩下去没什么好处,因为她确实生病了,原本贺临江要去上班,他们做法医的应该很忙,万一市里再发生什么命案,需要他出场的时候他却不在……
娇娇被烧得迷迷糊糊,脑子也有点钝,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今天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贺临江忽然勾起她的手指,她想抽开,他却握得更紧,一脸不悦地说:“我要你说对不起了吗?”
娇娇一愣,还是提醒他:“你先放开我吧。”
“我要是不放呢?”他坚持。
娇娇没见到过这么强势又“无赖”的贺临江,被他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好旁边有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情况正在挂水,一偏头便看到他们这么拉拉扯扯,瞬间脸红到耳朵根,眨眨眼和他们说:“哥哥,你是在和姐姐求婚吗?”
贺临江听后,终于有了片刻的冷静,目光一低,娇娇的手指又细又白的,正被他揉在指心间,她纤细的脖颈里正垂着几缕青丝,睡衣的领口没有扣好,锁骨若隐若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鼻间里蓦然侵入一丝丝甜香味,那是独属于她的体香,他心里焦灼,这个味道好像勾引着他随时能攫住她的粉唇。
不知怎么回事,贺临江恍惚间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在酒店背景里,她散漫地穿着一件睡衣,肩带下滑,在他的面前正好现出圆润白皙,又透着点嫩粉的肩头。
喉结上下涌动几分,眼神一凛之下,贺临江赶忙将她的手指丢开,偏头朝旁边的小姑娘说了一句:“没有求婚!”
小女孩被这位叔叔的口气吓了一大跳,这也太凶了一点吧,看起来长得高高帅帅,还是一个警察的叔叔,怎么可以这么凶她一个小朋友?
小女孩双眼都快蓄满了泪,本来挂水被针头戳手背就很疼,“呜哇”一声,小姑娘马上哭了起来。
被说哭就哭的小女孩也弄得吓了一跳的贺临江,彻底石化在原地:“……”
他刚刚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到那个画面,有点羞愧难当,想也不想脱口就把这句话给否定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想不到这样也能把小女孩吓到……
不太会哄小孩的贺临江,只能皱着眉头试着开口说话:“你别……”
正想着该作何解释的贺临江,忽然间见到娇娇伸出右手,慢慢摸着小女孩的头,声音又软又温柔:“小妹妹乖,这个哥哥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他人很好的。”
她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身边的人立马安定。
小女孩马上就不哭了,看着身旁这位长得特别像仙女的姐姐,心情忽然美好起来:“真的吗,姐姐?”
“真的,不然你让这位哥哥表演一个节目?”娇娇偏过头,笑着看他。
贺临江眉头皱得更深。表演节目?他完全不会啊,能表演什么?
“那太好了,”小女孩甜甜地一笑,“哥哥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我想听鲁冰花。”
听到《鲁冰花》的字眼,不知怎么,贺临江微松一口气。
他就怕这孩子得寸进尺,要他学个动物叫,或者表演个大猩猩,又或者跳段舞什么。
结果是《鲁冰花》,这首歌,小时候他亲生母亲经常唱给他听。
他印象很深,可能这是她唯一为他表演过的节目了吧,遥远的人在记忆里随着时间的变迁,身影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唯有他们曾经做过的举动,根深蒂固在脑海中。
贺临江开始清唱。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
“当手中握住繁华,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唱到这段的时候,他故意看了一眼娇娇,但娇娇正在看着那个小女孩,嘴里也跟着一起轻轻念唱着。
他又继续唱,继续唱,感觉娇娇很喜欢小孩,看到小孩的时候眼神都沾了层柔软。
他以前不喜欢孩子,因为他从孩子一路走来成长为大人,他被自己的母亲抛弃过,所以比其他人更加敏感,更加明白家庭完整的重要性。
如果不能给孩子最优越的条件,最美好的生活环境,他宁可不结婚,不要有小孩,不要让孩子像他小时候那么……看着星星想妈妈。
但现在,他觉得,如果是娇娇的孩子,每天她抱着孩子,他抱着她,抱着他们母子,或者母女两个,又或者生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那画面特别的温馨和和谐。
一首歌很快唱毕,小女孩轻轻鼓掌:“哥哥你唱得真好听。”
是真的好听,小女孩没有乱夸,连娇娇都觉得不可思议,平时看不出贺临江这么清冷的人,也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这首歌被他诠释的很好,听得她都有一股想要哭的冲动。
歌词很简单,但句句戳心,她何尝没有想过上辈子的爸爸妈妈?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了,就要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呼吸,花了三四分钟时间,静静听着刚才贺临江唱的歌。
娇娇开玩笑地夸奖道:“法医界真是耽误了一个好歌手。”
“有没有兴趣参加选秀节目啊?”她上扬着脸,眼睛里都沾着丝丝绵绵的笑意。
唱完这首歌以后,贺临江的情绪还没能缓过来,他现在喉口哽咽,来不及说话,只能低着眼静静瞧她。
正要开口,小女孩的妈妈买完饮料走来,见到这和谐的一幕还有点奇怪。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了过来。
“娉娉,你怎么了?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吗?”不过,说完这句话后,女孩的妈妈便转眸看向贺临江和隔壁坐着的娇娇,发现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长得特别惊艳,瞧模样不像是什么坏人。
她心里踏实了一些,正好小女孩说道:“妈妈,这位姐姐和哥哥不是什么坏人,哥哥还给我表演节目呢。”
她歉意地看着娇娇他们,赶忙为刚才说的话道歉:“对不起啊,我是一个单亲母亲,平时都是一个人照顾孩子,去买饮料的时候没人看着她,怕她太小不懂事,和陌生人说话什么的。”
“没事,应该有这种防范意识,你教得很好。”贺临江也试着摸摸这个小女孩的头,试着嘴角勾起一个看起来不吓人的笑。
不过他好像有些失败了,笑容很惨淡,把小女孩又惊了一跳。
娇娇忍不住笑他:“你明明长得又不可怕,为什么笑起来这么凶?”
贺临江深呼吸一口气。抱歉,他不会笑还真的很遗憾呢!
然而连他们都不知道的,这和乐融融,又有些温情的一幕幕,正好进入输液室门口几个男人的视线内。
彭勇勇看得不免一愣,难怪苏枕会觉得贺临江是劲敌呢,这男人……看着不好相处,挺有一套嘛!
他们开车在路上,问苏枕要不要回头的时候,苏枕最后说“回头!”,那气魄,那豪言壮语,让彭勇勇都不免激动一回。
娇娇生病,贺临江这么紧张她,肯定会立即带她前往南区最近的一家医院,连这一点都被苏枕算到,正好彭勇勇他们开车抵达的范围就在这附近,很快便能来到南区的这家医院。
其实一切都只是苏枕的猜测,说不定贺临江并没有带她来这家医院,他也没有去向贺临江核实这一点。
只凭自己对贺临江的了解,以及一种直觉。
昨天夜里下暴雨,娇娇会得什么病呢?苏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感冒发烧。
他便直接奔往输液区寻找,在门口轻轻一瞥之下,果真在无数个人中一瞬间找到仿佛白得生光的她。
贺临江在给她还有隔壁的小朋友唱歌,他唱得那么好听,这么多年都没有开过嗓。
上学的时期,有一年班级举办茶话会,需要每个学生都表演节目,作为数学课代表的贺临江也被同学推举上去。
那是他唯一一次开过嗓,唱的也是《鲁冰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母亲从小离开他的缘故,面无表情的贺临江,竟然把一些感情丰富的女同学唱哭了。
他把自己的感情,点点滴滴融入于每一句歌词里面。
其实他挺会讨女孩欢心,在不知不觉中,贺临江自己没有发现,在学校里他成绩名列前茅,长相又很出众,是不少女孩爱慕的对象。
只不过他为人冷淡,说话也不太好听。
可有一次一个女同学在运动会上,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是贺临江二话不说背着女同学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伤口,过去以后他就走了,连一声女同学的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等。
因为贺临江不喜欢别人去感谢他,也不喜欢和别人走得太亲近。
但他这个人,总喜欢多管闲事,也喜欢讲求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有女同学被外校的小痞子拦住并调戏,他看见后二话不说和人家理论,结果被对方打得脸都肿了,也没还一次手。
苏枕不明白他这个逞能的意思,贺临江说:“我总不能看着那些女同学被那些小混混欺负吧?但打架是不对的行为,是非常低俗且暴力的一种行为。”
苏枕就觉得他这个人可以深交,也许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很难相处,其实他的关心无所不在。
苏枕看着看着,不免握紧了双拳,指甲都快陷进掌心的肉内。
娇娇正轻笑着,眉角眼梢都沾着暖融融的笑意。
白炽灯光下,她面容安静祥和,身上隐隐的有一层叫人无法忽视的光晕,离他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几步之遥,忽然变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变得遥不可及。
苏枕慢慢地递出指尖,在一旁章安以及彭勇勇奇怪的询问下,脚步终于一转,颀长的身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彭勇勇一愣,赶紧追上:“苏总?”
“走吧。”苏枕感觉声音已经快不是自己的。
他压抑着,屏着呼吸,也许下一秒就快要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但说好了不再打扰她生活的是他,突然这么唐突的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他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苏枕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心里好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刀,捅出一个大窟窿。
刚才视线的尽头中,坐在身形挺拔的贺临江身边的娇娇,身形看起来那么轻软与娇小。
小小的一个人,被光团紧裹,也被贺临江那种毫无掩饰的,充满深情与眷恋的眼神看着。
贺临江说过,他会想办法让娇娇成为他的女人,会让娇娇嫁给他,夺到他的身边,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大衣衣角在苏枕走动时,翻飞一刻,娇娇偏过头,正好看到门口好像有谁的影子经过。
她愣一愣,皱着眉想要仔细往那个方向望去,可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
一路从医院里出来,彭勇勇无法理解苏枕的做法,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去叫韩小姐。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韩小姐,一步步进入贺临江的手心?
彭勇勇想开口说话,被章安一把拦住:“闭嘴吧,少说两句。”
彭勇勇只好把嘴巴闭牢实了,纳闷地看一眼医院就诊楼,无声地叹一口气,不管苏总做什么决定,他只能弱弱的提议,并不能真的替他决定。
三个人一起上车,另外一辆坐满保镖的车早已恭候多时,见苏枕的状态不太好,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辆从医院的大门正式开出,气氛非常凝重,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苏枕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手心里一直牢牢抓着两部手机。
一部他自己的,一部是曾经给娇娇的。
可如今,他再也没法给她打电话,没法听到她的声音,没法再确认她过得好不好。
车辆在街道缓行而过,与一个身穿黑衣的走在人行道的男人只有几步之遥,就这么擦肩而过。
男人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理胡子,饿了就在小店里随便买两个面包充饥,渴了就在书报亭搞一瓶矿泉水。
脸上胡子拉碴的模样,也是他第一次经历的情况。
平时傅韶都是西装革履的出现在人前,他是这个社会的上流世界的一员,住着最宽敞的房间,开着最奢华的车,拥有私人游艇和私人飞机,买下过欧洲小国的庄园。
谁也不会想到,精通好几门语言的他,如今会像是一个流落街头的男人一样在游荡。
已经抵达丹龙市,他的身上只有上次揍了几个小混混拿到的钱,还有身份证,除此以外,连手机都没带在身边。
这么大的地方,去哪里找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
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已经回想不起来。
只有漫无目的地走,先去之前照片里面显示的景点去瞧瞧情况。
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他可以委托公安局帮忙找一下韩娇娇,编辑出他是来走亲,却联系不到对方的谎言。
但警察也不傻,现在无理由无条件之下调取公民信息是件不可能的事,不可能被他这种谎言给蒙住。
傅韶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深邃的眼底滑过一抹狠色。
身边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给他一张小卡片:“嗨,帅哥,急不急用钱?要不要来咱们酒吧打工?”
原本傅韶阴沉着一张脸,是准备用狠极无比的目光洞穿对方,但见到手中的卡片写着“维纳斯酒吧”几个字样,他忽然改变主意。
转过头,傅韶的嘴角攀上一抹浓浓的笑意:“好啊,做什么?”
叫住他的是一个男人,酒吧里面的销售经理,他赶紧说:“卖酒就行了。你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观察你了,看你外形不错,保证会得那些富婆们的欢心。”
说到这里,他怕对方误会,赶紧解释:“放心,你去就是卖酒,不用陪客,我瞧你气质也不错,很多人就喜欢像你这种与生俱来有贵气公子哥的男人。”
“提成多少?”傅韶问的很关键。
那男人就知道他来了兴趣,继续如实交代:“底薪1800,提成看你卖的酒的价值,基本可以提8%~25%的利益,卖的越多越贵,赚的也越多。”
他又打量傅韶,说道:“你把这胡子刮一刮,保证不错,到我们这,我们还包吃住,你只要想办法卖酒就行了。多劳多得。”
“可以。”傅韶答得很干脆。因为来到丹龙市后他才发现,要想找到韩娇娇,他可能要做长期备战,首先他得有一个工作养活自己。
傅音那边他并不想联系,否则傅音一定会想办法阻拦他的大计。
至于卖酒,销售过程中肯定会被一些人盯上,要陪酒或是被调戏,被要求做一些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他有分寸,也相信以他的能力,没有人真的敢拿他怎么样。他说:“今天就可以上班吗?”
“可以,可以。”销售经理觉得他真的是选对了人,一看这小伙子就很有干劲的样子,赶紧带着他要去维纳斯转转,趁没开业的时候熟悉一下店内环境。
销售经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傅韶想了想,说:“荣征。”
“荣征?”销售经理微微一品,夸道,“听起来就是个文化人的名字。”
傅韶:“谢谢。”
销售经理边走边说:“你身份证带了吗?等一会儿到店里,要签合同的。”
傅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深:“掉了,准备找时间去派出所补办。”
作者有话要说: 销售经理:是帅哥总会发光。
销售经理:兄dei,来卖酒吗?富婆们肯定会喜欢你哦!
事后……
销售经理:尼玛,这个男人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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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心火如焚
“掉了?”销售经理纠结一下, 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掉了, 他们这个维纳斯酒吧,主要做的是夜晚的生意,不少人在酒吧里做临时工, 其实签不签合同问题都不大。
若是因此少掉这么一个得力干将,销售经理才觉得有亏损。
他赶紧表示:“毕竟身份证是需要经常用的东西,赶紧补办好吧。”
傅韶说:“会的。我们还是来谈谈酒吧的事吧。”
他身材颀长, 一直走在销售经理的身边,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晕染开他的眉眼。
这销售经理已经开始暗自期待晚上的情况。
……
等到输完液已经到中午的时间, 娇娇跟着贺临江一起出医院, 他一直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偶尔会回头看她一眼。
想起在输液的时候,他牵住自己的手的样子, 娇娇一阵尴尬:“那个……贺临江……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他终于顿足, 冷硬的面孔转向她,瞳色漆黑幽深:“回公寓吗?”
娇娇一愣:“不然呢?”
今天感冒发烧的事没有告诉韩雪珍他们, 就是怕他们担心,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 将原先的行程耽搁掉——
原先娇娇是想去韩雪珍的店里,把那个她所说的纸箱拿回来,而今穿着睡衣,也不方便在外面到处乱跑。
娇娇又不想回去, 把之前那些衣服换上,她略有点尴尬地看着贺临江,第一次要这么低声下气的有求于人,实在有点难以开口。
“贺临江……”她语声顿了顿,缓和半天才说,“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先借一点钱?”
等她这两天找到工作以后,会立即还给他。
其实也想过向韩雪珍借钱,但娇娇想到,韩雪珍肯定不会让她还钱,她一个人经营一家店,还要给员工们开工资,也挺不容易,就不想向韩雪珍提这件事。
除了韩雪珍之外,在这座城市里面,她也没有其他什么亲人,甚至在这个世界里面,她也没有亲人。
父亲还在坐牢,好像能拜托的人只有身边的贺临江。
以往只有她的朋友还有亲戚向她借钱的份,她都很痛快地答应了,如今换到自己的身上,反而觉得很羞愧难当。
却听身边的贺临江问道:“要多少?”
娇娇说:“不多,借一千应个急就可以了。”
“现金吗?”他的目光有些冷,冷到娇娇根本无法探查到如今贺临江的心理世界——
娇娇终于想到要麻烦他了。
他求之不得她早一点像如今这样这么“麻烦”他。
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要她多依赖他一点,再多和他有些牵扯,哪怕是金钱方面的都好,他就能心花怒放。
贺临江面冷,眸色也冷,故意把语音说得听不出一点开心的起伏:“跟我一起去银行自助柜台取吧。”
娇娇客气地点点头,很白的一个人掩在睡衣里,显得身形尤为娇小,走在路边特别的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定了定,半天以后忽然移开,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去往某银行的自助柜台机前,娇娇等在舱门外,贺临江往柜台机里输入一个数字,出来的时候手里居然抓着比一千元好像多十倍的钱。
娇娇望着那笔钱,不确信他是不是正好也缺钱用,就说:“我只要一千就够了。”
哪知道贺临江说:“先拿着一万,一千元钱哪里够一个女人生活费?”
虽然他不懂那些什么女性的奢侈品,但也听说过,比如某品牌的深海鱼籽油眼精华就要多少多少钱,一个LV或者香奈儿的包包要多少钱,一支口红就要三四百。
一千元钱买三支口红差不多就没了,哪里够花?
贺临江不悦地挑着眉,防止她多说,也怕她有心理负担不肯收,只讲道:“拿着,反正你以后也要还我,多下来的没用掉的钱你先放那就是了。”
当然了,她出门没带包,不太方便拿,这笔钱由贺临江拿在手中,从银行里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望着他手里夹着的一笔“巨款”,看起来那么的醒目。
光天化日之下,贺临江绝对有理由相信,没人敢过来明着强抢他手里的钱,毕竟他身上穿着的可是警服。
等到回去以后,贺临江亲自把娇娇送进屋里,还将一万块钱直接往她玄关的鞋柜上一放。
对着这笔“巨款”,娇娇莫名有点心理压力:“我会尽快还钱的。”
看了眼她轻软的头发,贺临江真想伸出大掌,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一揉。
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密,目前为止,都是贺临江单方面想要对她好,他也不敢太得寸进尺。
万一呢,万一把好不容易能够心平气和和他相处的她,又一次吓跑怎么办?
他略压了唇角,看起来气场极冷,和平时一般无二:“随便你什么时候还,你是韩阿姨的侄女,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韩娇娇:“……”虽然这句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他的口气还真的一点都不友善。
但娇娇现在知道了,贺临江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两个人沉默一下,娇娇准备说声谢谢就回房。
贺临江却说“等等”。
快过年了,他们这个楼栋真是可怜到一点年味都没有,贺临江忽然有点想念梅姨做饭的味道,正巧他让梅姨帮忙的事应该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干脆和她说:“晚点去我家吃个便饭吧,你应该也很久没有看到你姑妈了吧。”
怕她会立即拒绝,他赶紧补充:“没其他的意思,就是简单的家庭聚会。”
总不能因为他表白过,娇娇就要一直避开有他的场合吧?
再说,现在苏枕和娇娇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他不信娇娇现在对感情的事没有考虑的想法,往后不会。
他可以慢慢的,循序渐进,只要在她的身边,时间一久,自然可以慢慢地入侵她的生活。
贺临江不信娇娇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如果她会爱上别的男人,那么那个别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这么一说之后,娇娇的心理负担果然小许多,她点头:“好的,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不过到时候她得穿着睡衣过去,这一点她可能要提前和贺临江说一声:“晚上我可能就穿这身睡衣去,到时候我会和贺叔叔打招呼。”
毕竟穿睡衣去别人家做客,看起来很不礼貌。
而且和韩雪珍碰面,也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她得向姑妈借点衣服穿,正好韩雪珍的身材和她差不多。
贺临江说:“无所谓,都是家里人,随便你怎么穿,又不是去选美大赛。”
娇娇:“……”
他轻轻咳一声,转移视线,当然娇娇如果能穿上他选的衣服,他会比谁都要开心。
为掩饰心底的喜悦,贺临江故意把唇角压得更低,全身气场看起来极为冷淡,他冷着嗓音随便开口:“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嗯。”娇娇亲眼看着他掏钥匙开门,走进屋内,她也把门关上。
等到娇娇那边的房门阖上,贺临江的背靠在门板上,赶紧给梅姨拨了个电话:“喂,梅姨,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只不过在房间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娇娇很快听到门铃声响起,她去开门。
门缝里显出贺临江那张依然冷冷清清的眉眼,她也照例问他:“怎么了?”
“把门打开。”
娇娇不像初见时那么防着他,那么抵触他,说开门就会很快就开。
贺临江都快压不住嘴角逐渐勾起的弧度,扬起手,把一大堆购物袋一股脑塞进她手心里。
娇娇随便看了两眼,里面好像装着的都是衣服。
“给你的。”贺临江说。
她有点不敢置信:“你买的?”
“什么我买的!”贺临江声音大了起来,“我才没有买,我又不会选女人的衣服。”
他皱皱眉,开始瞎编假话,反正一波波善意的谎言,他已经说了不少次了:“你今天生病,我和你姑妈说了一下,她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有就是之前的那些衣服可能不合身了,她清楚你穿多大的码数,特地去买来叫我带给你。”
“那我姑妈呢?”娇娇也皱起眉。贺临江说的话,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就像之前门口挂着的肉包子一样……太引人猜疑了。
贺临江说:“已经走了。”
“走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进去试试衣服?”他无语,“你是女人吗?”
娇娇也很无语:“……”
“和我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贺临江:“是女人哪有不喜欢试衣服的?”看见这么多新衣服还不高兴?怎么和他期待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
“那还真是抱歉哦,我对衣服的热衷程度好像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也不能说她不喜欢试衣服,只是上辈子她比较忙,在公司的时间比较多,穿的也比较商务,不是太“精心”的打扮自己。
除了赚钱赚钱工作工作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欲望和念想了。
如此想来,确实有不少遗憾。
娇娇把衣服拎进房间内,贺临江顺理成章地从鞋架上捞来曾经穿过的客拖,换上以后也跟着一起入内。
那两个小时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警服换下,已经穿上比较家居的休闲服装。
娇娇第一次看到他穿得这么随意,深绿色的工装裤,上衣是一件带毛领的深色羽绒服,内里搭一件高领黑色毛衣,看着神清气爽,又有些不同于往常的青春感。
娇娇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也察觉到她的视线,眉头轻皱,说:“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么看我。”
“没有,”娇娇如实回答,“就是觉得原来你也会穿的这么青春化啊……”
为什么娇娇的这句话感觉像在说他以前穿的和老古董一样?
其实以前他穿的也不老古董,只是偏成熟风,都是一些西装、衬衫、线衫之类。
从购物袋里取出一件衣服,娇娇看向上面的标价签,一件大衣一万二。
其实不贵,她上辈子赚得多,衣服买的也比较贵,但今非昔比,对于一个之前工资五千一个月,结果因为卓楚的事,工作不小心丢了的她而言,这就像是“天价”了。
“一万二?”娇娇暗吐一口气。
“很贵吗?”贺临江刻意表现得不在意,像是随口问起。
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礼物,虽然是交给梅姨去办这件事,但是十万二他都出得起,无所谓这些价钱。
倒是比较在意娇娇的看法。
韩娇娇从另外一个袋子里又拿出一件衣服,简单的一件内搭,也要三千多。
更关键的是,小票上面出来的是贺临江的名字,连签名签的也是“贺临江”三个字。
她不确信贺临江什么时候去买了这些衣服,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买衣服的事绝对不是韩雪珍的意思。
娇娇转过头,直接把小票丢给他看。
这下看到小票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他名字的贺临江,再也无法耍赖。
娇娇问他:“既然是你买的,为什么不直接点告诉我?”
贺临江抿紧唇线,才松口:“如果告诉你了,你会收吗?”
答案不用说,也肯定是不会。
贺临江就没看过这么较真的女人,原来他觉得,女人自力更生是件非常值得赞赏的事,直到他遇到娇娇,才发现这个女人,用普通的金钱都“买通”不了,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想要对她好,是一件错误的行为吗?
贺临江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娇娇不能多依赖他一点?
他目光一凝,看到她脖子里还戴着一条项链,应该是苏枕送的,巧的是这项链的牌子他认识,尚美的一个系列,唯独这样东西她从来没有从脖子里取下过。
也许她心底还幻想着,也许有一天还能够和苏枕再续前缘。
又或者,那项链就代表她拥有着一生一世无法割舍的东西。
贺临江感觉他的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笑起来不好看,但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难看过,连他都能感觉到。
嫉妒,能够让人质壁分离!
一把抓住娇娇的肩,不小心将她抓得很疼,贺临江声音微低,缓缓说着:“如果我是苏枕的话,现在我送你这些东西,你就会要了?”
“这不一样,”娇娇告诉他,“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不喜欢欠人恩情。”哪怕是一开始的苏枕,她也不想欠他什么,总想着要偿还他的恩情。
只是后来,好像事态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对苏枕动了情。
“怎么不一样了?”贺临江好笑,“同样是衣服,他送你你就会收下,我送你就不行吗?”
她被掐得很疼,身体一下出现应激反应,眼底转着盈盈水光。
贺临江也终于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她只要用这么迷迷蒙蒙的双眼看向他,他的一颗心就会酥了化了。
马上有力的胳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贺临江抱着她的脑勺,说:“有些感情,不是想克制便能克制得了。”
韩娇娇被他抱得想要脱离他的胸膛,却被他箍得更紧。
贺临江说:“我曾经想过,为什么去国外遇到你的人,不是我呢?”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神奇,又或者,娇娇没有在国外遭遇那一劫,她就是正常的在国内上班,在国内通过韩雪珍和贺逊的介绍与他相遇,说不定他们两个,能够更加自自然然的在一起。
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贺临江比谁都要清楚,因为他的大道理不断,他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比如喜欢她这种事,不可能因为他的伪装,就变得不是了。
她没再剧烈的反抗了,可能是听到他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没有掩饰他的紧张,没有掩饰他的心乱如麻。
贺临江都有些哽咽地说:“娇娇,我听别人说,有一种转移感情,快速遗忘曾经恋人的方法就是,尽快的展开下一段新恋情。”
哪怕让他临时做替身,他虽然会心火如焚,但也会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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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晚 20瓶;仔仔熊 2瓶;
第66章 她身上的香味
连贺临江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理喻, 他什么时候也愿意沦落为其他人的替身?
不过如果能陪在她的身边, 用时间作为决胜的武器, 慢慢令她遗忘过去的事。
他有信心这么做,只要给他时间,娇娇肯定能够忘记那段在国外像是美梦又像是噩梦般的旅途。
但娇娇歇了声音之后, 许久,只是平静地告诉他:“贺临江,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他闷闷地答应道:“好。”
故事其实挺简单的, 就是……娇娇说:“有一个小女孩,她本来活得自由自在的,但是有一天, 她被一个自称是对她好, 外界会污染她的人抓住并关了起来。她每一天, 每一天都在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对面的那座山头, 房子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 就像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感觉是唾手可得的距离, 但是怎么抓, 都抓不到。”
“小女孩并没有放弃, 她觉得自由是一种可贵的东西,何况她还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她做了一个预知梦,梦到有一天她逃跑无果,被对方以一种极残忍的手段弄断了腿, 因为对方说,这样她就能够永永远远属于他,哪里也去不了,插翅也难逃。”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娇娇稍微顿一顿,听得贺临江的心都揪起几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明显说的就是她自己。
他听出来了,因为娇娇曾经和他说过在国外的经历,她讲述过自己曾经被一个男人用以爱之名的形式捆绑在身边。
那个时候,是苏枕义不容辞地救她出来。
但她从来没有提过对方可能会打断她腿的事,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沉浸到曾经逃出生天的喜悦当中,以及遇到苏枕时会发自肺腑地露出欣赏的表情。
“有一天她又跑了,她知道这个机会不可多得,她必须珍惜。”
“所以她跑啊跑啊,在黑夜的树林里,在不知天南地北,随时可能会迷失方向的山野间,不断地跑啊跑啊。”
“可她体质差,她也恨拥有这样的体质,跑几步就要扶着树喘几下,山风灌进她的喉咙里,最后她都要吐了。”
“为了方便逃跑不被人听到消息,那天晚上,她连鞋子也没有穿,脚上都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
“身体也很冷,因为只穿了一条裙子。没有取暖的工具,也没有保暖的方法。”
“甚至有一刻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觉得这么跑出来,好像太唐突,太不符合自己遇事足够沉稳的性格。”
“饥饿、寒冷、孤独交织在一起,就算跑出去,她没有证件,没有亲人,没有证据,那个男人很厉害,思维缜密,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经过最完善的计算,最可怕的结果是,她到了警察局,会不会到又被那个男人领回去?”
“但她不敢多想,恐惧是脆弱的源泉,勇敢的跨出去,距离成功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半。”
“其实有时候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失败结果的自己。因为还没打败敌人的时候,先输给了自己。”
“她老是觉得自己很强,但她其实也有恐惧害怕的时候。”
“这个时候,有个小男孩就像是照进生命里的光一样。”
“他突然出现了。”
“他跟在小女孩的身后,追着她跑,跑了很久很久的路。”
“小女孩以为他是抓自己的坏人,她不管不顾地疯了一般的逃,她太害怕了,直到小男孩抓住她的手臂,用怀抱为她的身体取暖,告诉她说,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更早一点的到。”
说着说着,娇娇就和第二次在树林里见到苏枕时一样,眼睛一酸,眼泪水止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下来。
没有人会管她的时候,苏枕管了她。
没有人会帮她的时候,苏枕帮了她。
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心里想要说的话的时候,苏枕听到了她的声音。
就像是生命里突然照进来的光,将埋在心头的层层叠叠的厚重的乌云,用光芒万丈一下驱逐和碾压。
韩娇娇红着眼眶,肩膀因为努力憋着声音一颤颤的,她不习惯在人前哭,因为这代表着示弱,有伤口的时候,她更倾向于独自在角落里舔一下就好。
她把脸故意低下去,埋得极深,不想让贺临江看到她任何脆弱的一面。
她望着脚尖,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这段过往听得他也心碎了,对娇娇来说,曾有一刻,苏枕愿意将生命交付给她,他就像是天人一般的存在,她敬重他、爱慕他、追随着他。
贺临江何曾不是一样?
他从娇娇的眼睛里看到了珍爱的光,那是娇娇只有看到苏枕时才会有的光,也曾幻想过,如果娇娇用这样如春风沉醉般的目光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在她情绪失控的这半个小时内,贺临江默默无言的没有再说什么话,后来哭着哭着娇娇有点累,加上刚从医院退烧回来不久,就去房间里睡了一会儿。
贺临江保证不会动她,只是独自在客厅里枯坐了很久。
他反复地看着苏枕的联系电话,却迟迟下不了手拨打这个电话。
到傍晚四五点的时间,娇娇差不多清醒,贺临江也已经平复好心情。
她暂时换上购物袋里的新衣服,头疼脑热也都好得差不多了,跟着贺临江一起回东郊贺家的别墅。
梅姨早就在下午的时间接到贺临江的电话,匆匆忙忙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买来一大堆贺临江爱吃的菜。
因为贺临江不清楚娇娇到底喜欢吃什么菜,只凭感觉认为她应该很喜欢吃辣,梅姨倒也做了一些,可她今天生病,贺临江特地嘱咐再煮点粥出来。
听说今天娇娇要来,贺逊一早便将工作处理完毕,也让韩雪珍早早将店打烊。
两个人从外面赶回来时,娇娇和贺临江坐在客厅沙发里,两个人离得较远。
电视上放着经典怀旧的动画片《黑猫警长》,正好放到螳螂先生消失的那一集。
没发现两位长辈的悄然出现,韩娇娇认真看着电视,边说:“这一集简直是我小时候的噩梦。”
“哎呀呀,说来也是叔叔的噩梦呢。”正在换鞋的贺逊,突然开口说话。
毕竟小时候的贺临江看着这一集的时候,怕得直往他怀里就躲,晚上吓得更是睡不着觉,说要和爸爸一起睡。
可现在呢?这死小子越大越冷清,都不知道要做爸爸贴心的“小棉袄”了。
当然,小棉袄一般是女孩子来做,贺逊瞄了一眼无话可说的贺临江,转眼去看长得可娇可艳的娇娇,打算在他钦定的未来准儿媳面前,就不拆自己儿子的台了。
直到这一刻,娇娇也看到贺逊,赶紧站起来相迎:“贺叔叔好。”
以及他身后同样慢慢走来的韩雪珍,娇娇说:“姑妈。”
“这都多少天没有瞧见你了,”贺逊年纪虽大,但思想比较热情,为人也活跃,“你也不知道要来看看你贺叔叔,还有你姑妈,叔叔这心里啊,真是拔凉拔凉的。”
“抱歉啊叔叔,”她一五一十地把最近找工作的事都交代了,“等我工作落实下来,一定经常带着美食来看望你们。”
韩雪珍被她逗得有点乐,不过贺逊吸收到关键信息,有点着恼:“卓楚那臭小子,居然敢这么埋汰你?”
他想找卓楚算账,虽然不是一个行业的,但丹龙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富豪圈子来来去去都是一些熟面孔,只要他几句话的功夫,不怕卓楚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但娇娇只是说“算了”,韩雪珍也说:“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和那姓卓的有牵扯吧。”
贺逊比较听韩雪珍的话,便将火气压下一头。
“对了,娇娇,”韩雪珍把从店里找来的箱子往她面前一放,郑重交给她,“这是你以前的物品,房子卖了以后,我便把一些东西收起来了,这里面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仔细看看。”
娇娇心知韩雪珍说的需要的东西是指什么,一定和傅韶有关系,她连连说着:“谢谢姑妈。”
期间,贺临江一直在看电视,仿若对这边的热闹情况熟视无睹。
等到梅姨叫开饭的时候,大家开始落座,闲聊当中,韩娇娇也才知道,目前贺临江的家庭关系非常简单。
祖父祖母在三年前和五年前分别离世,外祖父在他小时候便已经走了,至于外祖母,因为贺临江的母亲和其他男人私奔这件事,一直不好意思再与这边联系。只偶尔会来看望看望自己的外孙贺临江。
饭桌上,贺逊一时高兴,连喝两杯白酒,不禁有些话多,基本说的是他们两个小辈年龄相当,外形又很相配,尽管他这个儿子的脾气越养越不知道像谁,但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采啊。
贺逊三句不离“本行”,夸的都是贺临江如何如何体贴,以后会怎么怎么宠老婆。
听得贺临江都有点尴尬了,直接说:“爸!”
贺逊挑了眉头,说:“有事?”
有事啊,肯定有事!
贺临江观察到,韩娇娇吃饭的速度都开始放慢,一直埋着头拼命夹菜,偶尔才会抬起头应付地对着贺逊笑一笑。
贺临江不信他爸一点都看不出事态的严峻来。
一旁的韩雪珍也轻轻咳嗽一声:“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又来这一套?
贺逊唉声叹气着,他苦啊,他这心里真的苦啊,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心急火燎地想要早点抱孙子,眼看着贺临江一天天的老去,他能不着急吗?
听着老爸唉声叹气的声音,贺临江无话可说:“……”
很快梅姨盛上一份丰富的汤,边放下边说:“少爷他啊,今天送韩小姐去医院呢,还让我买了不少衣服送给韩小姐。”
贺逊和韩雪珍同时惊了一下。
被深深出卖的贺临江,恨不得把脸一下扎进饭碗里:“……”
老贺望着自己的儿子小贺,一脸神奇:“出息了啊,你这臭小子,知道要给小姑娘买东西了。”
老贺还记得,前一段时间,催着要某人买口红买包包送给小姑娘时,某人的态度相当的头铁。
那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豪壮啊。
当时是怎么回复他来着,哦对了,老贺想起来了,贺临江直接回复他:“我哪里知道女人喜欢什么东西。”
啧啧啧。
贺逊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深深望着自己的儿子。
直看得贺临江站起身,擦擦嘴便说:“我吃饱了。我先上楼了!”
上楼便上楼,居然把娇娇也扯着一起上了楼。
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起进入楼上房间的韩娇娇,也陷入无限的沉默:“……”
等到发现身边多了一道娇小的人影后,贺临江才发现事态有多么不对,打开门,探出一双眼睛,他看到楼下的老贺正在和韩雪珍聊得特别欢快。
“我儿子真出息,还知道带娇娇上楼去参观参观。”
“说不定将来我就能双喜临门,抱孙儿孙女了。”
“生一个不够啊,咱家必须要两个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雪珍啊,你真是我的宝,这辈子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遇见你,你还把娇娇也带了过来,为我解决了一桩儿子的老大难问题。”
无奈的韩雪珍只能陪着他一起笑,老贺,真的对不住了,娇娇好像被苏枕捷足先登了?双喜临门的事就……算了吧。
在楼上的贺临江,感觉自己的额角都抽了抽。
爸,你的声音太大了,楼上都能听得见!
他把门又重新关上,回过头,一眼望见沐浴在暖融融灯光下的娇娇,容姿艳丽得如同仙境走出来的精灵一般。
他们两人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没有任何一刻让贺临江这么紧张过。
房间里的布局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墙上没有贴任何海报,很干净的设计,有一面书架,放着许多专业类书籍,跟人体构造还有医学方面有关。
搬出去住已经有许多年,但家里有梅姨打扫卫生,这房间的摆设便一直保持原样了。
贺临江微刚才把她拉上来一事表示抱歉,问她:“吃饱了没?要不要下楼再吃一点?”
“饱了,”房间内只有书桌前唯一一张椅子,娇娇不好意思坐下来,便站着,“其实刚才确实挺尴尬的,谢谢你拉我上来。”
“我又不是完全为了你。”他皱皱眉,不对,不对,每次明明想说一些中听点的话,但最后怎么又将口气转得这么生硬?
从她的口中听到太多的“谢谢”和“对不起”,他觉得这两个词特别的生分。
“你说过,我们将来是一家人,以后少说点谢谢和对不起,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贺临江口气冷冷地说。
娇娇倒已经习惯他这态度,居然被他冷硬的口气弄得有片刻想笑。
他望着她逐渐缓和下来的眉眼,真的惊艳,她长得又弱又小,让他忍不住就总想着抱回家养。
待在房间里也有点无聊,贺临江四处瞧瞧,居然连一个像样的游戏机都没有。
以前他的兴趣爱好很少,觉得做学生的本分就是要好好学习,贺逊虽然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但能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把他扔在全住宿制学校不怎么过问。
但贺临江为人比较自律,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比较好,学校里也有阔少不学好,他不喜欢和别人同流合污,就恪守本分一直埋头钻研自己的事。
唯一的兴趣可能就是看书,而且专门看一些冷门的书籍。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供娇娇玩乐,干脆从抽屉里抽出几本相册,他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在里面。
“看不看?”他捧起来准备给她。
“好啊。”娇娇答应道。
他把照片放到床边,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娇娇便也跟着坐过去,离他稍微有几公分距离,但贺临江一侧头,便能闻到她身上如三月春风袭来,娇花骤放的香味。
娇娇先从第一本开始翻起,是贺临江尚在襁褓中的样子。被抱在一个女人的怀里,但女人没有全脸。
往后继续翻,小小的贺临江稍微长大一点,和女人的合影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数有她的照片,女人的脸都想办法被挡住,或者直接涂黑。
女人估计就是贺临江的母亲。
她无意冒犯一些事情,所以不准备问得太详细,只说道:“原来你小时候就不爱笑啊。”
贺临江才根本不想说,是因为笑起来不好看的缘故。他干脆闷哼一声:“所以我爸经常说,一定要让我找个笑起来好看的老婆,说这样生下来的小孩才不会像我。”
老贺生起气来的时候,什么都骂过,说他没有情趣,无聊透顶,天天就顶着一张谁都欠他几百万的脸,会有女人喜欢他才奇怪。
其实骂这些话还不是希望贺临江能够改变,贺逊是真的着急要抱孙子,但贺临江以前,总说自己一个人生活就挺好。
贺临江把这些话也一并说了,娇娇被当初贺叔叔的态度逗得想笑,也是真的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好像有星辰落进眼底,嘴角也勾出了一丝丝的甜。
贺临江由心而赞道:“你笑起来是真的好看。”说好看还是简单浅显的用词,再高深优雅或者夸得天花乱坠的词,他便说不出来了,只是这个好看的程度,可能无人能敌。
恍然间,气氛一下变得很尴尬。娇娇赶紧把脸埋下去,第一次听他夸自己,对这句话她不敢有太大的回应,只说:“是、是吗?”
他也知道她不方便回复,便抿着唇,把目光转回去。
娇娇翻了一本又一本相册,从小到大,贺逊很喜欢给儿子拍照,大概,他也舍不得孩子一天天成长吧,就想用相片将一些美好的记忆封存。
一直到贺临江进入全住宿学校,他的个头一下窜高不少,长相也更清俊。
在这个时候,同样进入眼帘的,除了贺临江以外,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
苏枕英俊的脸容,挂着一抹温柔与淡漠并重的笑容,正站在贺临江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待在学校门口拍照片。
因为是贵族双语言学校,平时的课程涵盖之广,连苏枕穿着骑马装,头戴小礼帽,身姿笔挺地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上,正在欧式建筑为背景的校园内缓缓前行着的照片都有。
贺临江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发怔,时隔太久,他已经忘却相册里面也有不少苏枕的照片的事。
“啪”的一下,下一秒,韩娇娇将相册合上,猛然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看我还是不打扰贺叔叔还有我姑妈他们休息吧,先回去比较好。”
她把相册很快放下,贺临江便将这些收好,匆匆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一起下楼。
梅姨刚切了水果,正要端上楼,见两个孩子神色匆匆地下来,有些好奇:“少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我爸呢?”贺临江看一眼客厅,早已不见贺逊的影子。
倒是没一会儿,韩雪珍从一个房间内出来,好像听到他说的话:“你爸今天高兴,喝多了,险些吐了出来,我刚收拾了一下,现在他正在房间里睡觉。”
贺逊交给梅姨和韩雪珍两个人照顾,贺临江是非常放心的。
他抬起腕表,时间其实还早,不到八点,不过考虑到今天娇娇身体不舒服,以及后面的小插曲,是得快点回去。
贺临江:“我先带着娇娇回去。”
“好。”韩雪珍点点头,但见娇娇一直耷拉着脑袋,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免多问一句,“娇娇,你怎么了?”
刚才上楼之前,状态都还好,怎么突然下楼来,就变得无精打采了?
娇娇回过头,立即秒换脸,笑得很甜:“没事,姑妈,就是有点累了,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嘛。”
“啊,对了,”她赶紧说,“我明天开始会换手机号码,到时候用新号码再联系。”
果然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换手机号?
韩雪珍想问苏枕的事,她记得娇娇上一次和她通话时,说苏枕送了她一个新房子的钥匙,也不知道两个年轻人怎么样了。
但娇娇什么都没说,只叫她早点休息。
韩雪珍只好答应。
年轻人的事,总有许多变化,她不方便插嘴。
天色更晚一些,娇娇跟着贺临江回到公寓楼里,在电梯里两个人都一时无话。
贺临江发现这场苦仗如果要打的话,可能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娇娇嘴里不说,但苏枕已经融入到她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
像是一道虚幻的风景,却能够如影随形。
明明苏枕和娇娇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前后加起来连数月都没有,却已然成为了她生命里照亮人生黑暗的光。
贺临江沉默着,准备开口说话,正在此时,电梯门打开,娇娇的门口现出一道高瘦的人影。
对方穿得很单薄,好像不怕冷的模样,微微转过头来时,脸容的轮廓有一刻让娇娇和贺临江同时产生幻觉。
就像是看到了苏枕回来!
没等他们开口,对方嘴角勾出一抹有意思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电梯,双臂一下撑在娇娇的上空,就在贺临江的眼皮底下,舌头一卷,舔了她的侧脸一下。
“苏、苏墨含?!”韩娇娇一惊。
苏墨含笑得很慵懒,像极了一只享受着阳光的惬意大花猫:“姐姐的身上还是原来的味道,好香啊。”
立于他们两人身旁的贺临江,头皮简直要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含:(╯▽╰ )好香~~
贺临江:滚!!!
苏墨含:我又没舔你。
贺临江:气到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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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起睡
贺临江一下伸出手, 正好钳住这个苏枕的坏弟弟的胳膊上, 想不到苏墨含看起来很瘦, 手劲倒是挺大。
被贺临江这么钳住之下,他故意露出苦巴巴的脸孔,对着娇娇撒娇:“姐姐, 好疼哦,你快帮帮我~”
韩娇娇:“……”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疼,甚至很享受其中?
不过她还是转头对贺临江说:“贺临江, 先把他放开吧。”
毕竟曾经,娇娇在火车上受到过苏墨含的一些照顾。
他和外表看起来的并不一样,时而沉稳, 时而又很淘气。
有些方面确实叫人难以揣摩。
贺临江才闷哼一声, 将这个皮糙肉厚的熊孩子松开来。
这时候, 苏墨含也有意思地看向贺临江,这个男人他可是认得的, 之前在启阳市火车站来接娇娇回来, 还打电话问她到了哪里,那时候苏墨含在电话里和这个男人进行过简短的交流, 所以说……
苏墨含笑得眼睛都变得狭长起来, 看着他这张明明很冷清, 却有诸多不悦表现在脸上的面孔,直说:“不知道当初是谁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和仙女姐姐没有什么关系。”
贺临江并不想回忆:“……”
“欸~”苏墨含觑着眼对他进行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 甚至凑近以后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果然很熟悉。
“你好像是我哥的朋友啊。”
他望着他们两个人,居然同乘一部电梯回来,便说:“你们住一起吗?”
“没有住一起。”娇娇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住一起!怎么可能会住一起!我们是那种比较轻浮的人吗!”贺临江的语气比较激烈。
听得娇娇都忍不住转头诧异地看着他:“……”要得这么凶巴巴地说话吗?
反而让苏墨含觉得更加可疑了。
不能长久地逗留在电梯里面,三个人很快出来,娇娇随口问道:“苏墨含,你怎么来了?”
“无聊嘛,”他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想解释太多,“在家里只有猫能够陪我说话,那些女佣都很怕我,觉得我是怪胎,我这是到姐姐这里寻温暖了。”
贺临江冷冷评价道:“你不会和上次一样,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吧?”
上次在启阳市火车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拜苏墨含所赐,娇娇差点被拦在启阳没能回到丹龙。
苏墨含嘻嘻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干嘛,离家出走这种行为多不好啊。”
贺临江望着他,感觉很可疑,而且更可疑的是,苏枕才走没两天,估计已经快到隆州了,等到回去以后,才会发现自家的弟弟并不在家?
也许到时候又会被委以重任,来丹龙市做寻找苏墨含的动作。
所以,贺临江问:“你是怎么找来这边的?”
苏墨含就是有本事能气死他:“无可奉告呀。”
然后他的眼睛一直定格在韩娇娇的脸上,看也没看贺临江,笑嘻嘻说道:“姐姐,我一个人漂洋过海,从大洋的彼岸跋山涉水过来,你行行好,看在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的情况下,收留一下我吧。”
收留?果然苏墨含会提出这种无厘头的要求。
但为什么每次这个大男孩撒起娇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她转头看向他,他个子高高的,一张脸苍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眉宇间有股傲视群雄的英气,这一点和苏枕隐隐有些相像。
娇娇赶紧不失礼貌地拒绝:“不行,你一个男人,已经成年了,怎么能和我一起住?”
而且她还有事情要做,得看一下韩雪珍交到她手中的那个纸箱里面究竟有哪些东西。
“那如果我不是男人呢,”苏墨含皮糙肉厚惯了,就“喵呜”一声,拿舌头舔舔自己的手背,“姐姐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我很好养活的,只需要每天三餐,然后给我一个地板我就能睡觉。”
“不行,不行,”韩娇娇说,“你等我一下,我进房拿一下钱,给你订个酒店。”
“我不要睡酒店,我想和姐姐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看到你……”苏墨含好像快要泪眼汪汪了。
“要不这样吧。”在旁边的贺临江,终于唇角一翘勾起一抹极深的笑容,但这笑容特别的有违和感,看起来竟是有些阴森可怕。
“你来我房子里睡,我们一起。”
苏墨含想也不想拒绝掉:“抱歉,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但是十分钟以后,他还是被拉着扯着走进了贺临江的公寓里去。
韩娇娇还有点害怕他们两个出什么事情,一直探着脑袋在门口张望:“真的没问题吗?”
贺临江回头,语声平和地保证道:“没有问题。”
“明天见。”大门在此刻被合上,苏墨含待在贺临江玄关处的一小块地方,等着贺临江说话。
他却只是扔了一双拖鞋过来,“穿吧,这双没人穿过。”
苏墨含之前保持的笑脸,一旦等娇娇走后,瞬间就没有什么表情了。
把鞋脱下,换上干净的拖鞋以后,他懒懒洋洋地往里面走。
贺临江站在客厅的深处,周遭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有打开。
苏墨含说:“怎么不开灯?”
贺临江冷冷一笑:“有些事我想势必问清楚一下,你怎么知道娇娇住在这里?”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苏墨含这个人非常的不简单,一定有他的情报员混迹在苏枕的身边。
至于是谁,目前不得而知。
苏墨含也懒得在他的面前装样,直说道:“我想你应该能猜测出来,我哥他身边有我的人,他的动向我了如指掌。”
包括上一次娇娇被苏枕接回来,带去某个比较隐蔽的餐馆吃饭,苏墨含也能准确无误地找过去。
当时他告诉苏枕的是,自己在网上搜到苏枕被人目睹的微博内容,其实那根本是一个障眼法。
果然如此,贺临江就知道这个平时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大男孩,其实心中的弯弯绕绕也有很多。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充满着蛊惑性,三言两语就能欺骗住周围的人们,而大家也不会对他有所怀疑,因为他的行为向来没有章法,十分怪异。
客厅里的灯还是没有开,苏墨含望着贺临江高大的背影,说:“我今天来,是想找娇娇说一些事。”
“什么事?”黑暗中的贺临江,只略略皱起眉头。
“对着你,我无可奉告,毕竟你不仅是我的情敌,还是我哥的情敌呢。”
贺临江:“……”
苏墨含笑:“告诉你,娇娇是我相好的,你可别想占为己有。”
话音刚落,原本不亮的客厅里面,顿时被贺临江按亮了灯的开关。
瞬间,一片白炽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也打在一旁瓶瓶罐罐的身上。
苏墨含终于看清他的身边都有着一些什么,他的面孔怔了怔,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些东西。
瓶瓶罐罐里泡着的应该是福尔马林液体,里面是一样样标本,有动物的,也有人体的,苏墨含的目光对着它们只看了短短几秒,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惊呼着夺门而出。
站在原地的贺临江,本来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这个没脸没皮的大男孩,谁想到他给出的反应简直超出人的意料:“……”
“啊啊啊!!”
正在屋内的娇娇,忽然听到门外有鬼吼鬼叫的声音。
接下来,她的房门被人在外面又挠又敲的。
娇娇只好边问:“谁啊,苏墨含吗?”
边去开门。
门被打开一条缝,果然见到苏墨含一张几乎能被吓扭曲的脸。
可怜他这个长相帅气的大男孩,也有能够被吓到失态的时候。
苏墨含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事,他很害怕看鬼片。
“姐姐~”苏墨含把手要伸进门框里去,仿佛外面有着无数的僵尸正在追赶他。
而从旁边,也正好冲出一个面孔极冷的男人,脚步沉沉地往他这边前行着。
“姐姐,放我进去!”苏墨含叫得更惨烈了。好像再不给他开门,下一秒,他绝对能够必死无疑。
娇娇在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中,一时无奈又有点心软,赶紧把门打开以后,苏墨含抱住她的肩膀无论怎么都不肯松手。
苏墨含几乎要嘤嘤嘤了:“好可怕啊。”
韩娇娇:“……呃。”
苏墨含:“姐姐,那个大叔的屋子里都是尸体。”
追出来的贺临江面孔一沉:“……”
苏墨含:“他的癖好太古怪了,居然收集那些玩意儿。”
贺临江:“……”
韩娇娇:“……”
苏墨含明明比她高出许多出来,这个时间段却好像是他更加小鸟依人一点。
“我怕,我不要睡在他的屋子里,睡在那里的话,肯定会有僵尸吃掉我的脑子。”
韩娇娇试图组织语言:“……没、没这么严重吧。”
“有!”大男孩几乎是带着哭腔在撒娇,“我不要睡在他屋里,姐姐你千万别抛弃我,如果连你都抛弃我,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能先松手吗?”贺临江看见他在趁机占娇娇的便宜,额角都是一阵突突的抽搐。
“我怕——”苏墨含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哪里像当初那个会在夜里被人惊醒,从而保护娇娇的沉稳的大男孩?
娇娇被他这一幕弄得更加心软,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只能先哄着点说话:“苏墨含,你先把我松开吧,睡我这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苏墨含的表情立马变得心花怒放起来。
在旁边的贺临江真想骂他一句心机婊!
不过会撒娇的男人真好命。
贺临江现在气得脑仁突突的疼,只想表示一句,真的好气。
“但是!”韩娇娇提醒道,“我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墨含高兴着答应道,“只要可以被姐姐收留,什么条件我都能够答应。”
“不是收留,是借助你这几晚。我会尽快和你家人联系的。”娇娇暗暗地叹一口气,原本是想再也不和苏枕那边联系,看来这个情况又有变化。
尽管会被送走,不过能让她陪他几天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他乖巧地“嗯”了一声:“我都听姐姐的安排。”
韩娇娇便松一口气。
她转眸望向有些不能理解这个行为,正要指出这件事是很不道德的贺临江,对他说:“条件就是,贺临江,今天晚上也拜托你一下,一起到我屋子里睡吧。只能麻烦你们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房间里只能留我一个人睡。”
收到邀请的贺临江轻轻“嗯?”了一声,皱起眉头:“我也要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已开,欢迎大家去隔壁坐坐,点作者专栏就能看见啦,指路→《一觉醒来我多了三个未婚夫》。卖个大萌,给大家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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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群狼环伺
“是啊, 还请麻烦你……”韩娇娇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毕竟苏墨含这个古里古怪的大男孩,她也不放心放着他完全不管。
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出现在丹龙这座城市,身上究竟有没有钱, 有多少钱都是未知数。
娇娇真的怕这么将他赶出去以后,他会从此流落街头。
到时候, 苏家人想要找他, 就显得特别的麻烦。没准有坏人利用这一点,把苏墨含绑架了怎么办?
韩娇娇越想越觉得事态严峻, 她只说:“拜托了。”
当然,两个男人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换作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娇娇就是无条件的特别相信贺临江,认为他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这样做也有一个大好处,若有一方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都可以互相牵制一点。
为保险起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 还得把房间门保险起来。
贺临江好似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既然你这么要求的话, 也不是不可以……”
苏墨含转过头,视线冷冷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绝顶大笑话:“终于要进姐姐的房间了,是不是特别高兴?”
贺临江差点脱口而出,你才高兴,我天天进好不好!
但转念一想, 对方是苏枕的弟弟,不管怎么说,苏枕曾经是他那么多年的好兄弟,他都要卖苏枕一个人情。把这股想教育他的冲动压制下去,贺临江紧抿唇角:“……”
两个人一起跟着娇娇进入房间里,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被扔掉的衣物。
“欸?”苏墨含看到其中几件,很新的模样,他捡起来仔细瞅了瞅,直说,“姐姐,这衣服是新的啊,你不要了吗?”
娇娇没说话,贺临江却在后面一把夺过那件衣服,随便往一个角落里一扔,语气冷淡道:“你懂什么,听过一句话没,女人的衣服的寿命终止于拍完照的那一天。”
苏墨含:“……”呵呵,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苏墨含真的慵懒得像只猫一样,一进客厅之后,这个个头极高,身材极瘦的大男孩便往沙发上找好位置,蜷起双腿窝在里面。
然后,他对着娇娇的方向说:“姐姐,你家有食物吗?我饿了。”
“有的。你等等我。”娇娇从冰箱里捞来一点意大利面,还有肉末、番茄等等。
见她要煮,贺临江赶忙走到她的身后,说着:“随便给那小子弄点速冻食品就可以了,你今天才从医院回来没多久。”
这些话他说的声音比较低,在客厅里的苏墨含并没有听见。
“没关系的,家里正好也没有速冻食品。”韩娇娇抓紧时间,已经开始把锅热上,里面倒了三分之二的水。
燃气灶打开,她望着锅里的水,准备洗番茄。
手心被一股刚硬的力道钳住,下一秒,番茄已经被贺临江一把夺过。
娇娇微皱起眉头:“怎么?”
“我来煮吧。”贺临江义不容辞地说道。
娇娇很怀疑:“你……你会做吗?”
好像被她看不起了一样,贺临江说道:“我怎么不会做了!”
他莫名凶了她一顿,凶得韩娇娇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他很快便将她赶出厨房,并且承诺道:“我说了我会做,当然会做。”
娇娇半信半疑地离开厨房,还是不放心留贺临江一个人在那边,总害怕厨房在下一刻会不会发生爆炸等恐怖的情况。
不过她转头看去时,贺临江的背影正在厨房里娴熟地忙活着,切番茄的时候,也不像是一个生手。
好像……还不赖的样子?
也许是她想多了,说不定贺临江做饭很厉害呢?
毕竟人不可貌相,她也不能仅凭外表去判断一个人。
来到客厅以后,苏墨含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那双漂亮到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直定格在她的身上。
苏墨含说:“姐姐,来坐吧。”
客厅上的茶几有桔子,他拿起一个,纤长的手指为她慢慢剥起来:“我来喂你吃桔子。”
韩娇娇差点没咳出声音来,这声比较意味深长的对话,竟然将久违不见的系统君炸上线,它嘻嘻嘻笑:“宿主哇,被群狼环伺的时候爽不爽?这么多小鲜肉为你服务爽不爽?”
防止娇娇随时将它屏蔽,系统君抓紧时间说道:“你看,有苏墨含小鲜肉替你剥桔子,你再看,有贺临江老腊肉在帮你做饭。”
“闭嘴!”娇娇心里默默念,瞬间就将脑海里的这道声音完整地压制下去。
如果被贺临江听到系统君这么评价他,说他是老腊肉,一定能让他吐血三升。
其实贺临江一点都不老,只是和苏墨含相对不起来,两个人的年龄差距确实有十年左右。
剥好桔子以后,苏墨含当真想要喂她,伸手便要将桔子肉往她的嘴里一塞。
边塞边笑得可甜可纯地说:“啊~姐姐来吃桔子。”
她头皮一麻,没有张嘴。
苏墨含又用一双漂亮的眼眸看向她:“姐姐是不打算吃桔子吗?那吃我好了。我给姐姐吃。”
说着这些话时,他的身子一点点往她的身边靠近,身上竟是有一股奇妙又好闻的薄荷香气。
娇娇一下子闪躲开,他也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娇娇的这个反应会叫他难过,苏墨含的手肘撑在她的身侧,香气更近。
两个人身上的香味彼此交织在一起,韩娇娇退无可退的时候,险些站起来,那感觉就像是遇到一个要勾引作为唐僧的她的男妖精。
但苏墨含只是凑近了她的耳边,薄软的唇忽然一张一合,声音慢慢:“我说过,喜欢上我哥的话,你注定会受伤的。”
娇娇的脸僵硬一瞬,同样的话他似乎在火车里也说过,只不过当时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因为苏墨含时而认真,时而装傻的模样,实在叫人分辨不清究竟怎么一回事。
娇娇想问具体什么情况,为什么苏墨含说这种话说过两遍,而且这件事肯定和之前苏枕态度的转变有很大关系。
贺临江却端着一份煮糊了的意大利面出来,盘子狠狠地放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的茶几上,几乎是搓着牙的对苏墨含说:“是你说肚子饿了吗?”
望着眼前已经分不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苏墨含,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我的肚子突然就不饿了。”
娇娇也觉得这份食物做出的样子有点差强人意,明明看着贺临江的动作,好像是个老手,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贺临江没有告诉她的是,他确实不会做饭,不过煮个面,把西红柿和肉末这些放点佐料,炒几下应该问题不大,他随便做做,应该也能做出点模样来。
事实证明,做饭比他想象中要难许多。
面对苏墨含不肯配合的行为,贺临江也笑了起来,就是这笑容有一点难看,有一点阴森:“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望你知晓。”
苏墨含眨眨眼。
贺临江一声“吃”。
他硬忍着品尝一口,结果全部吐到垃圾桶里。
贺临江:“……”有这么难吃吗?
看到那面条糊成一团的画风,其实……他也一点都……不想尝试。
最后,苏墨含饿着肚子,两个人一个在娇娇的沙发上睡着了,一个打地铺在客厅的地上休息。
娇娇一个人在房间里,将门保险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韩雪珍带给她的那个纸箱。
纸箱里面果然有许多东西,包括原主曾经的校园生活照片,以及毕业照等等。
原主好像有记日记的习惯,压在箱子最底下有几本很厚的日记本。
她翻开其中一本,这是记录她中学时期的生活状态。
描述风格非常压抑,写着她在校园生活里有多么的不开心。
而娇娇竟然在某一页之中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就是之前同学聚会上遇到的几位女学生,万可倩的名字首当其冲。
果然她们曾经欺负过原主……
不过那天晚上聚会之后,万可倩也得到了不少的教训,估计有一段时间都抬不起脸做人。
同学们不知道在背后要怎么议论她。
娇娇又拿起一本日记本,这本的封皮是红色,尤为醒目,而其他的日记本,大多都是一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她当即翻开,里面竟是记录着——
X月X日
第一次遇到傅韶,他穿着西装,非常精神也很帅气地在讲台上演讲,为我们许多学生解疑。
室友说傅韶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回寝室以后,我们搜索了一下他的人物百科。他真的很厉害。
X月X日
傅韶出现在我们寝室楼下。
他找人带话说,想要和我有事商量。
我下去了,他说在讲台上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说很想要认识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
X月X日
傅韶和我表白了,可我们只认识短短几天的时间,只匆匆见过几面。
我和他说,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室友都笑我,白捡了一个大便宜,这么多金又帅气的男人亲自上门,竟然还想将他推远。
我配合地笑了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是因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我的长相吗?
X月X日
傅韶今天送了花给我。
X月X日
傅韶今天依然送了花给我。
X月X日
傅韶今天不仅送了花给我,还在楼下用蜡烛摆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我有点窘迫。
宿管阿姨并没有驱逐他,后来他告诉我,他给了宿管阿姨一些好处。
因为这件事,我成了学校的名人?
许多人过来看我,还有人在背后骂我是狐狸精。
X月X日
我和傅韶说,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关注,希望他能理解我。
我们的理念有一点不和。
他已经想将我带回家见家长。
我觉得这太快了,并和他解释了一遍,希望他能够真的理解我。
X月X日
我越来越发现傅韶有点可怕了。
今天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有个男同学找我说话。
傅韶当天晚上便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说话。
他明明不在学校,为什么可以知道这件事?
X月X日
同样的烦恼又继续发生了。
今天男辅导员让我留下来,有事要问我。
傅韶竟然也知道了,还带人去教训了那位辅导员。
我很愧疚。
想要去道歉。
但我怕这样一来,会给对方更多的麻烦。
X月X日
我觉得傅韶根本就不爱我。
他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的受他布控。
我有一点害怕这样的他。
X月X日
今天有个叫景若晴的女人上门来找我。
说是我抢了她的未婚夫。
我找傅韶说了这件事,如果他真的已经有未婚妻,希望能够放过我。
X月X日
学校里开始流传我是小三的言论。
走在路上,我都不敢抬起头。
X月X日
傅韶的家人也开始找我,想要给我钱,甚至警告我。
如果还想在启阳市以及丹龙市混的话,最好收敛一点,主动离开傅韶。
我对傅韶说,我们两个就算了吧。
他并没有爱我有多深。
而我对他的感觉,其实也……
X月X日
傅韶今天掏出刀警告我,说如果我敢离开他一步,他就会让我永远都无法离开。
X月X日
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建议他去看看医生,他说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就是叫我不要逼他。
我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何必这样做?
X月X日
傅韶今天又来警告我了,如果我不从他,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我永永远远都只能是他的。
他的眼神很坚定,我相信他说的话,我不敢反抗他,我害怕他。
X月X日
他说要带我走,去国外。我不愿意,我想留在国内。
X月X日
他坚持要带我走,我打算趁夜色离开启阳。
到这里,日记就没有下文了,因为娇娇知道,时间线肯定发展到一年多前,傅韶开着车撞她的那一幕。
仅凭日记的话,也不能作为证据将傅韶抓捕归案,不知道当时现场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
娇娇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丹龙市某个热闹的角落,维纳斯酒吧当中,傅韶已经适应了这边的节奏。
今天的业绩也是他做了第一,销售经理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手指沾了沾口水正点钞。他们这边非常民主,提成都是日结。
点了一部分红钞以后,销售经理将这部分钱塞进傅韶的手心里,笑眯眯地问他:“现在有钱了,打算怎么快活?”
傅韶望着他,眉峰极冷,瞳色也很深,只说道:“你有办法帮我查到一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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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30瓶;抹茶茶、薄荷茶靡梨花白 5瓶;
第69章 千里追妻
“怎么了?你要查人吗?”
傅韶望着他,好像是漫不经心地接过钱, 也没点这指尖的钞票有多少张。被对方提醒道:“你不看看多少钱吗?万一我少给你了怎么办?”
“我信你。”傅韶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其实, 他对于手上的这部分钱, 根本瞧不上眼,曾经接管过家里的公司,每一分钟赚取的钱, 可能是指尖这部分的几十几百倍。
曾有一段时间, 他对金钱的概念已经快要消失。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也很无趣, 每天食不知味,好像哪一天都是一样,但就是在这样一段枯燥无聊的日子里,仿佛有谁闯进了自己的生命, 像是最新嫩的绿叶, 从自己已经枯萎的枝桠上生长。
他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只知道对方的名字似乎叫韩娇娇。
这几乎成为了连日来他的动力,从启阳市赶往丹龙市的时候,坚定着他意志的就是她的名字。
茫茫人海里, 他应该去哪里去寻找她?
连长相都想不起来的一个人……真的存在于记忆中吗?
销售经理想了想, 说道:“查人这件事有一点难办,不过咱们维纳斯酒吧里面涉及的人员比较多, 兴许能够帮上忙,不过……”
他看着傅韶这张长得真是相当惊艳的脸,一个男人怎么能够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然而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丝违和的气息, 他身上有一种超强的霸道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注定会被许多女人喜欢。
销售经理说:“你有她的照片吗?”
“毕竟在丹龙市,叫韩娇娇的女人没有几十个,也有百来个。”
更关键的问题是,这些韩娇娇们分布的年龄都不同,大的说不定是一位发色花白的老人,小的也许才是襁褓中的婴儿。
没个特征点的话,怎么帮助荣征去找?
销售经理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傅韶对身边人用的是假名。
他沉下目光,回复销售经理:“她的年纪应该比我小。”
“应该长得很漂亮。”
销售经理:“应该?”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把对方给忘了?
傅韶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那道影子对着他说一些话,她好像靠在他的胸膛上面,睫羽上沾满晶莹的泪珠。
幻象中,他想抬起对方的下巴,仔细瞧清楚她的脸容,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却是有一道光,将她的脸整个覆盖住。
他看不清楚她的脸,甚至连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也根本看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似乎吻了她的额头,包括她的睫羽。他将她的眼泪全部吻净。
傅韶说:“毕竟是我看上的女人,她一定长得很美。”
销售经理沉默下来:“……”倒不是不相信傅韶说的话,而是他说的话实在太过梦幻。
傅韶接着说:“她应该也很伤我的心。”
所以他才能够这么念念不忘。
想找回那个答案所在,想靠她唤起他心中的记忆。
他心中好像有一朵玫瑰,随着她的离开,全然丧失了营养,渐渐在枯萎。
他的心,也跟着在枯萎。
傅韶面色沉得如水一样,可那平静的表面下,是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象。
“我要找到她,必须要找到她,只有她能够让我……”春回大地,一切都苏醒。
销售经理越听越觉得梦幻,最后说一句:“荣征啊,你这不会是做梦时候的场景吧?”不过如果是梦的话,怎么能够如此准确的拥有对方的姓名?
傅韶的目光,渐渐凝聚到他的脸上,终于笑了:“不是梦,但我宁可是一场梦。在梦里,我会和她永永远远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在梦里的话……好像有三道细小的人影跟着那个叫娇娇的女人身边。
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是困惑这个画面究竟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他真的做过类似的梦?
“好吧。”销售经理最后吸收到几个关键词,对方叫韩娇娇,是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
既然荣征都这么惊艳了,那么那个叫韩娇娇的女人可想而知,得生得多漂亮。
这样三个特征反而叫人能够好找。
销售经理打包票:“包在我身上,我会帮你问问,咱们维纳斯里面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人脉也广。”
听起来,傅韶拥有一段凄美的恋爱故事,具体什么过程傅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销售经理也不方便多问,毕竟他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故事的男人,但会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这基础之上,销售经理还有一个困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傅韶,但很快,他又打消这个念头,没准只是自己多想呢?
毕竟那位人物,好像是一位比较杰出的企业家,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方来打工?
……
第二天一早,娇娇从床上悠悠醒转,换好衣服后打开房门,发现苏墨含和贺临江正在厨房里吵架。
苏墨含有些不满的声音:“明明不会做早饭,就不要勉强了,还是我来吧。”
“你来?”贺临江呵呵冷笑,“你怎么来?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会做饭吗?”
苏墨含:“不知道昨天晚上谁做得那么难吃,面都糊成一团了,就那样还能被称为食物吗?”
贺临江:“起码我可以自力更生,不像某个人,生得跟巨婴一样。”
苏墨含嘻嘻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住在姐姐的隔壁,就是想着哪天可以把姐姐占为己有。”
贺临江:“所以呢?你想要一辈子住在这里吗?”
他以前从来不会把这种话搬到嘴边,但从昨天开始到今天,实在是被苏墨含气得发慌。
为顾及身子不好的苏墨含,防止他感冒发烧什么,贺临江特地将沙发让出来给他睡。
可谁知道,睡到半夜,苏墨含开始使诈。
先是故意打呼,他能明确地知道,苏墨含肯定是在故意为之。因为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都被打出了一首歌的节奏。
贺临江晚上睡觉,听不得一点声音,他的神经很敏感。
苏墨含这么折腾他,导致他翻来覆去睡不好。
接着,这坏小子竟然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脚丫子从被窝里探出来,直接踩在他的脸上。一脚就把好不容易睡着的贺临江踩醒,气得他差点拖着假寐的苏墨含起来,往电梯里当成垃圾一样丢出去。
两个人火-药味正浓着,不想一道香风慢慢靠近,两个人同时回头,发现是睡醒的娇娇。
苏墨含和贺临江谁也没有让谁,不过在性格方面,明显是贺临江更吃亏一些。
只见苏墨含一个折身,如离弦的箭般飞快地冲出去,一瞬间便来到娇娇的面前,抱住她的肩膀,同时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个香吻:“Bonjour~我的仙女姐姐,今天的你早起时分,依然如此的迷人美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狡黠,也特别的充满魅力。
这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总是能够在意外的时机做出令人感到意外的举动。
娇娇一下捂住自己的耳朵,蹙起眉头,想告诉苏墨含下次不能再这么做了,却见贺临江拿着一口圆锅已经从厨房里冲出来:“苏——墨——含——”
他这两天不把这个熊孩子送走,他就继续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
遗憾的是,送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倒是苏墨含亲自把贺临江送到门口,毕竟……贺临江要上班的嘛。
他心里一时钝痛,眉毛皱起几分,想要提醒娇娇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不是她的男朋友,也算不上什么家人,娇娇想要干什么,那都是自己的自由。
越想越觉得心里疼得发慌,尤其是看到苏墨含正眯着惬意的眼睛,和他在门口招招手:“贺法医,一路走好,今天的你也是如此的英勇无畏。”
“至于姐姐的话,”苏墨含笑得像一只餍足的猫一样,让贺临江真的有一种想把他快点赶走的冲动,“就由我来替你照顾了……”
贺临江:“……”这话说得好像他马上要去赴死一样,而待在门口的苏墨含,以及在他的身边,被衬得身材更加娇娇小小的娇娇,看起来就像是望着即将赶赴沙场,且绝对回不来的老公的遗孀。
贺临江冷着脸,进入电梯前,一个字一个字提醒苏墨含:“你别得寸进尺。”
苏墨含冲着电梯招招手,好像听到那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哼,哇,这个男人竟然还傲娇起来。
等到送走贺临江,四周终于清静下来,娇娇很快想起昨天睡觉之前,苏墨含说的那句意味比较深长的话,马上问道:“昨天晚上,还有上一次在火车里面你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也不敷衍她,表情即刻从之前的懒散乖张变得很严肃认真,楼道里有些阴冷,显得他的身材更加瘦弱单薄。
苏墨含递出一只枯瘦的手腕,慢慢地撵了一下娇娇耳边的发。
这个女人是他哥哥比较在意的女人,当然这个在意的程度,已经超出所有人想象的范围。
苏枕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一位固定的女性,在当初娇娇被新闻媒体曝光的阶段,苏枕以一己之力将所有关乎她的新闻下架,就是为了让她有个清静的生活环境,不遭受任何人的打扰。
要说做苏枕的女人还真是辛苦呢,不仅要面临苏家人的审视,还得被新闻媒体评头论足,更何况,他们苏家一直有那么一个过往——
知情人都说苏家的男人被诅咒了,因为那个绑匪留下的纸条,害得苏枕有了心理阴影。
可在这基础上,苏枕忽略了一点,苏墨含的母亲是苏父续弦娶进门的代替品,这么多年来在苏家也相安无事至今……当然苏父对他的母亲也根本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苏墨含忽然沉下脸,笑了一下,问道:“姐姐,你说,如果哥哥他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会怎么样呢?”
“嗯?”还未来得及反应,娇娇就被苏墨含抄手从腰间穿过,他看似瘦弱,其实胳膊非常的紧实有力,正牢牢地搂着她的腰。
同时一个软而略带清凉之意的吻降下,正好吻在她的眉间。
娇娇的眼睛骤然一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身子都能缩成一团,根本没留意到苏墨含抬起的另一只手,快速而精准地将他们的这一幕暧昧的场景,用手机相机记录下来。
所以等到十分钟以后,刚刚随车赶至隆州,才从管家那边听到苏墨含不见了的消息的苏枕,便在手机的微信朋友圈看到苏墨含刚刚更新了这一幕。
苏墨含:我和神仙姐姐的甜蜜日常[照片][照片]
竟然还有相熟的人在底下留言:这位是?
仿佛察觉到苏枕会看一眼,苏墨含很快秒回:我在千里追妻,这是以后苏家的二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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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仔熊 2瓶;家有吉祥三宝 1瓶;
第70章 生命中的光
苏枕看到这里, 眸光渐渐的沉冷下来。
管家在旁边说道:“大少, 二少就刚刚回来几天的功夫, 人又立马不见了, 我们……我们不敢告诉老爷。”
苏老爷子目前在国外洽谈一项新的合作项目,而苏爷爷苏时茂自从被接回来以后, 就被安排在市里一家私人医院。
至于苏墨含的生母,由于身体不好,几乎不能怎么见光, 一直被安置在一所独立的别院养身体,所以苏墨含的离开, 苏家大多数人并不知情,现在能管事的可以依赖的,似乎也只有苏枕了。
虽说苏墨含和苏枕兄弟两人关系没有那么好,但苏墨含的事,苏枕不会完全不管不问。
何况今天苏墨含的做法, 似乎触到了苏枕的逆鳞。
他只是看着朋友圈里的照片, 目光几乎洞穿在上面,良久以后才慢慢地敛回视线。
两分钟以后, 远在丹龙市的苏墨含, 终于接到来自自家同父异母的哥哥的电话。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 已经将娇娇放开,他的姿势很慵懒地往墙壁上一靠,眼角沾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正偏过头来看向娇娇:“喂, 是哥哥吗?”
韩娇娇心底咯噔一声,本来她还在计划着,今天到底什么时候给苏枕打电话比较合适。
能够心平气和去听苏枕的声音,这一点根本很难办到。
只要和他说话,她便会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枕和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腻了”两个字。
真相是什么,其实她一直都很想知道,她认为她有知情权,苏枕应该告诉她。
他所有的表现,都让她感觉不到信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枕这么做?
苏墨含又有所隐瞒了一些事情……
娇娇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变得沉重几分,视线也变得无处安放,明明这里没有苏枕的影子,可她却好像能够看见他。
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的音容笑貌全部记在眼底心里。
这么的深刻,这么的清晰。
低下头,娇娇只能望着自己的脚面,尽量放空自己的思想。
电话那端,苏枕终于慢慢地开口,为方便娇娇能够听见,苏墨含故意将电话开成免提:“你在丹龙?”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娇娇僵立了很久。
苏墨含笑着说:“是啊,哥哥,我在丹龙呢。”
“去那边做什么?”似乎是没有感情浮动的声线,但苏墨含却能听出话外之音,苏枕其实在厉声言辞地叫他回来。
“来追我的神仙姐姐啊。”他回答得很干脆,一双眼睛亮亮的,正含着笑看向娇娇。
他知道这个时候,娇娇不会开口说话,因为娇娇并不想让苏枕知道自己在身边。
而苏枕也压根不清楚,他的电话已经被开成免提模式。
“回来。”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一点都不容得商量。
“欸?为什么啊?”苏墨含懒懒地说着话,“我觉得丹龙挺好的,这里空气新鲜,不是工业城市,人文环境也不错,很适合居住,我在这边,说不定还可以把身体养养好,哥哥,你就让我留在这边吧。”
他惯性地撒着娇,却听到苏枕一声更重的声音,“我让你回来。”
“不要。”苏墨含果断拒绝掉,“我要和神仙姐姐比翼双飞,她都没有赶我走。”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墨含故意笑嘻嘻:“昨天我刚刚和姐姐两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她看我可怜,都舍不得赶我出去呢,你不知道姐姐有多好,长得好,身材好,做的饭又好吃。”
一边的娇娇:“……”
苏墨含:“这么好的姐姐,我怎么舍得离开她嘛。我要和她永永远远在一起,幸幸福福地生活一辈子。”
然后,然后再……苏墨含说:“我给她生好多好多小猴子。”
娇娇:“……”等等,这些话怎么越听越离奇。
那边明显陷入短暂的沉默,但片刻后,苏枕的声音好像变得急切起来:“你真的……和她睡在一间屋子里?”
“那还有假吗?”苏墨含偏头看一下门牌号,“2202房嘛,哥哥,你应该来过吧?”
苏枕的嘴角似乎都在抖,2202房,的确是娇娇目前居住的公寓的门牌号,因为他亲自送娇娇回去过,所以很清楚娇娇所住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墨含明显在刺激他,若是往常,他不会上这样的当。
可娇娇现在离他越来越远,自从那天在医院里看到贺临江和娇娇之间的互动以后,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置身度外的人物,以后可能也永远无法触碰到她的存在。
他们两个人渐行渐远,就像是两根直线,永远都不会有焦点。
这几天在路上的时间,苏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闭上眼,就会想起娇娇对着他笑的模样。
还有她哭起来的样子,总是硬撑着,不想让他看见她红通通的双眼。
这样的娇娇,是惹人怜爱,想让他放在心底好好呵护的人。
他怕她苦,怕她化,怕她被风吹雨淋,怕她在不知名的地方被人欺负。
可他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也会有。
他不知道他当初的那个做法是否是好,至少没有想过得到娇娇的原谅。
他想到那句话,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到时候,星光可能也会跟着黯了。
也许在某一天,他会听到娇娇的消息,可能来自贺临江,也可能来自其他的谁。
说不定娇娇会选择和贺临江结婚,到时候他会去参加婚礼吗?
如果是贺临江的话,至少他可以找到一点借口,或者直接预订好行程,专机飞向国外,对这边的一切远远的视而不见。
但如果是苏墨含呢?
什么苏家二少奶奶……
如果苏墨含真的把娇娇迎进门?
苏枕终于忍受不了,长期压抑的情绪得以爆发:“你不能动她!”
这一身低吼之后,他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被他那寒冰似的面容摄住,尤其是管家,不知不觉间都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电话里传来一阵懒慢的嘻嘻笑声,独属于苏墨含的声音:“哥,你和姐姐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吗?”
苏枕的胸腔在震,耳朵嗡嗡在响。在这个瞬间,他几乎失了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男女朋友的话,姐姐和谁在一起,都是姐姐的自由吧?”又是一阵轻笑,苏墨含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哥哥你回去之前,和姐姐说了那么多让她伤心的话,其实是被威胁了吧?”
什么威胁?韩娇娇的眼睛在这一刻亮了一瞬。
苏墨含说:“你一个名扬集团的未来集团掌舵人,竟然会怕一个小小的绑匪,看来姐姐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呢。”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姐姐应该有知情权才对,去或者留,让姐姐自己选比较好,你替她做主,会不会也是一种在剥夺她自由的行为呢?”
“所以后面嘛,姐姐和谁在一起,那都是你拱手让人的结果。”
苏枕的喉口哽咽着,听着弟弟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双眼都变得通红。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来:“苏墨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知情权指的是哪件事,威胁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苏枕微微一怔,脑海里都是嗡嗡声,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娇娇?”
因为和苏墨含聊天时情绪波动太大,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娇娇会在苏墨含的身边,但如今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果然苏墨含每句话都踩在了某个节奏点上。
秘密已经顿时被戳破,再隐瞒下去也显得很荒唐,只是之前所做的那么多行为,都成了很可笑的一件事。
“对不起。”苏枕缓和了几秒钟才说,“我害怕。”
娇娇不知怎么,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很难受:“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你会永远地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他宁可她活在人世上,哪怕这样做,也会从他的生命里渐渐消失。
最终她变成别的男人的新娘,而新郎肯定不会是他。
也许他会叫私家侦探偷偷拍下她换上婚纱的模样,也许他会把这张照片珍藏,但从今往后,娇娇就是别人的新娘。
可能是秘密已经没有再维持的必要,他把连日来压抑的想法说了很多很多。
“我害怕你会看不见光。”
“我害怕你会没有自由。”
“我害怕你失去生命的生机。”
“我害怕你会像我母亲一样,等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也是一次对于他心灵上的审判。
有无数次无数次,苏枕做梦梦见回到小时候的场景,他考了一个好分数,获得一项比赛的大奖,被母亲夸赞,她说:“第二天我们去动物园,作为奖励,你先乖乖去上学,我去买票。”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去上课了,晚上被保姆接回家中,他没看到母亲的影子,家里很大,他以为她在和他躲迷藏,以前他的母亲这么做过,总是爱和他开玩笑,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他就在几千平米的豪宅里找啊找,找啊找,到处没有找到母亲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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