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午,住在对门的邻居给柏星打来电话,询问公寓物业缴费的事宜。
那是一个单亲妈妈,是一个谁来看都会说好看的漂亮女人。
作为一个芳龄二十五的男社畜,虽然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相较于隔壁的爆胸毛秃顶大汉,柏星对这位妈妈的态度可谓是极其的温和有礼。
只是她的这个孩子……
柏星看着蹲在门口啃绝味鸭脖的八岁小屁孩,他无语地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喂中登!你看啥!”小屁孩啃完鸭脖,顺手往背心上抹了两下,站起来没好气地喊道,“我已经吃完了,你想吃自己买去呗。”
柏星抽了抽嘴角,心中默默想着他妈妈平时对邻居们的温柔礼貌;忍住想抽他的冲动,蹲下来夹着嗓子说,“元宝,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元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扭来扭去,小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柏星险些心肌梗死。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关你屁事,你有时间等我妈妈,还不如把你这件短袖好好洗一洗,上面全是老男人的臭味。”
“你!这可是LV,你个小孩知道什么是LV吗?”
“哈哈哈哈,略略略,气死你气死你。”元宝背过身扭屁股,随即来了一段某手上火爆流行于小学生群体的电摇。
柏星近乎气死,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元宝,你听叔叔说,小孩子要有礼貌。”
“那咋了,那咋了,那!咋!了!”
柏星没招了,呲着白牙,“不礼貌的小朋友会被惩罚哦。”
“切。”
甩下这个音节,元宝拍拍手掌的灰,转身进了家门。
柏星站在原地掐自己的人中。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开门,高跟鞋走在瓷砖上的清脆声音传来。
“小柏?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元宝的妈妈,公寓十五楼住户公认的层花——温柔大方,人见人爱的彭丹姐姐闪亮登场。
柏星立刻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刚才我和元宝玩呢,他刚进屋,下班了彭姐?”柏星热情地走上前两步迎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元宝闹着要吃,没办法,我只能答应给他买了。”彭姐边说话,边伸手到购物袋里掏出一盒小蛋糕塞给柏星,“蛋糕买的有点多,给你一盒,这个是动物奶油的,不发腻。”
“不不不,留给元宝吃吧,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能吃小孩的东西呢?”
“哎呀你就拿着吧,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彭姐拉扯了一番,强行塞进柏星怀里,“再说了,你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小蛋糕包装精致,透明的塑料盒子透出里面裱着的哆啦A梦图案,浓郁的香甜钻进他的鼻腔。
柏星笑:“那就谢谢彭姐了,下次我做红烧肉,给你和元宝送一份啊。”
“行。”彭姐笑意盈盈,“谢谢小柏。”
听到门外的动静,元宝开门跑了出来,一头扎进彭姐怀中。
“元宝和柏叔叔玩的怎么样啊?”彭姐温柔地摸摸元宝的头,“元宝今天有没有乖乖等妈妈?”
“有!”元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的脸,小脸上满是喜欢,但视线一转,就看到柏星手里的小蛋糕。
小孩瞬间就不乐意了,脸蛋一皱,瞬间哇哇大哭。
柏星感觉自己抱了个炸弹,连忙把小蛋糕塞回彭姐的袋子里。
“快还给你吧彭姐。”
彭姐还想说什么,话刚说出口,就被元宝愈发高昂的哭声盖过。
有其他住户开门看情况,看见是元宝在嚎,都无奈地缩了回去。
彭姐急着哄孩子,与柏星寒暄两句就抱起元宝,开门进了屋。
关门的那一瞬间,元宝的小手罪恶地伸了出来,朝柏星比了个中指。
柏星竖起眉毛:“嘿?你这孩子。”
元宝舌头一吐,脸上带着胜利的得意。
熊孩子,太不文明了,不教训是不行滴。
柏星深吸一口气,嘴里无声念叨:“你,会在今晚九点二十分尿床。”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惩罚倒计时:九个小时十二分四十八秒。”
脑海中响起冰冷的机械音,柏星动了动肩膀,转身回了家。
柏星所住的公寓虽然只有六十平方米,但各个功能区分化严密。
物品的摆放井然有序,不同颜色都严格分开排列,床上四件套方方正正,虽达不到部队的豆腐块水平,但也十分整齐。
各处种种,无不在透露着柏星是个顶级J人——喜欢秩序性和确定性,注重结果,有较强的时间管理规划。
从小到大,柏星都是朋友们的外置计算机,出门旅游,打扫房间,或者做文档与PPT,柏星都是朋友们第一个求助的对象。
是的,除了J,柏星还是个强迫症。
这种性格让柏星离开人口流失严重的小县城,来到城市上大学之后,吃了不少苦头。
小组作业他挑主力,室友抠脚摸鱼;与室友逛街,大家不看红灯标识,聚齐一群人便浩浩荡荡闯马路;在海某捞吃饭的时候,被隔壁桌的熊孩子故意踢了好几脚等等。
在柏星已经美滋滋地定好明日的行程计划之后,室友突然来求助,请求他明天替课早八,计划被打乱,柏星简直要抓狂。
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如此丰富,让柏星眼花缭乱。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学四年,工作一年,柏星不堪其扰,遂严重精神衰弱。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柏星刚叉掉与同事打太极,拉扯,互相推锅的聊天界面,疲惫地卧倒在沙发上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音——
“亲爱的柏星,恭喜你绑定了规则维护系统,从现在开始,你将拥有绝对的惩戒权,对打乱世界秩序与无视规则的人进行不同程度的惩罚,希望你能够公平对待他人,祝你生活愉快。”
柏星都快被吓懵了,以为是闹鬼了,于是手忙脚乱地躲进了卫生间最角落。
他缩在淋浴室里,自我安慰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谁知下一秒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作为规则维护者,你拥有绝对的惩戒权,可根据对方违反规则的程度进行惩罚判定,不允许以泄愤或报私仇的目的进行惩戒,不允许惩戒过重,否则你将受到反噬。”
良久,柏星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幻听和闹鬼,这些年看过的系统文是真真的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神兵天降吗!
为了测试真伪,柏星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客厅右侧的墙壁前。
墙那边传来胸毛秃顶大汉哼哧哼哧健身的声音,杠铃砸在地面的声音邦邦响,像打雷一样。
以前柏星和其他住户也找过他,甚至连物业和警察都惊动了,但这家伙白天拍胸脯保证得信誓旦旦,晚上仍然涛声依旧。
住户们不堪其扰,甚至开始陆续搬走。
大家也不是没有过强来,只是住户们浩浩荡荡聚集在他家门口时,大汉一改在物业与警察面前鹌鹑般的态度,一下子横眉冷对,昂首挺胸。
柏星因为年轻,容貌俊秀,在住户中很是显眼,又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所以自然成为了大汉的针对目标。
周一三五跑步,二四六举杠铃,周末叫上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开趴。
其恶劣程度非比寻常,柏星已经准备好搬家,这回好了,先拿他试试。
柏星指着隔壁:“你,会在凌晨一点整拉肚子,跑二十次卫生间。”
“检测到宿主发动惩戒能力,惩罚倒计时:5,4,3,2,1.”
哐当——
公寓隔音不好,柏星清楚地听见隔壁大汉哎哟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往卫生间奔去的脚步声。
这么准?柏星惊奇。
看来这个系统不是假的,他的世界终于要迎来春天了。
这一晚,柏星真的听到了二十次马桶抽水声与大汉腹泻放的咣咣大屁。
接下来的三个月,柏星把曾经人们干的不文明的事细数了一遍,到大街上,公司里,学校中一顿溜达。
“你,会在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与女朋友的约会中放大屁。”
“你,会在晚上十一点整被从衣柜而降的大肥猫砸在脸上。”
“你,会在上早八被最严厉最无情的老师抽查作业。”
……
一时间人们的平均倒霉值显著上升,人人都在多次经历倒霉事件后摸索出一个规律——不能干坏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城市的文明程度飞速上升,火速评上了“全国文明城市。”
世界都美好了,生活一片欣欣向荣,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柏星正站在门口,沉浸在元宝晚上会尿床被彭姐教训的喜悦中,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柏星欲哭无泪,决定无视。
十分钟之后,电话打了过来。
柏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对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星星,你在干什么呢?”
柏星敷衍着,“没干什么,闲着无聊呢。”
“哦哦,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
对面撒娇似的哼哼了两声:“我朋友开了一家东北菜餐厅,据说大厨是从冰城请来的,很正宗,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去不去。”柏星没好气,“我今天不想出门。”
“好好好,但是不吃饭也不行啊,我买完给你送去吧。”
柏星下意识想拒绝,但肚子不适时地响起了咕噜声,对面好像听到了一样,轻笑了一声:“你乖乖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柏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无声哀嚎。
为什么当初要定下这个惩罚?!系统这个大傻子是不是会错意了!
作为绝对的规则遵守者,柏星也有一次阴沟里翻船的经历。
元宝怒哭一晚,柏星半宿未眠,第二天三个闹钟没叫起来他,他果然要迟到了。
要知道柏星从小到大就没有迟到这个概念,办事之前提前十五分钟到才是他的准则。
但是作为一个靠全勤工资活着的社畜打工人,柏星实在是没办法了,铤而走险,在飞速奔向公司的同时,给即将到达公司的同事打去了求救电话。
柏星现在回想起来,全勤是保住了,但他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在同事帮忙用柏星放在办公桌里备用的出勤卡刷完之后,还在半路的柏星就听到了系统冷冰冰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自身做出不文明行为,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
那声音一波比一波高昂,柏星感觉自己脑仁快要炸开。
“求求你了,先让我赶路好吗,领导马上也要到了,看见我迟到,不得活吃了我。“
系统不依不饶,“请对自己进行惩戒!请对自己进行惩戒!”
”好好好——“柏星烦躁得不行,眼看着公司大楼近在咫尺,也是为了显现出自己作为规则维护者的一视同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脚一跺心一横,“那就让我一辈子交不上女朋友好吧!”
“惩戒进行中,倒计时开始:3,2,1.”
此时柏星已经进入了公司大厦的旋转门,在公司大厅里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妈呀,终于到了。
想起刚才对系统夸下的海口,柏星后悔至极,早知道就说两年内交不上女朋友了。
那可是一辈子啊,一辈子!
谁能一辈子不交女朋友,难道要和五指姑娘相依为命了吗?我还想生个闺女呢,我未来的大闺女啊!
柏星正想着能不能找系统讨价还价一下,下一秒,他头顶就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柏星抬头一看,那男人非常高,目测有一米九,气度非凡。
按照柏星的审美来说,这男人可称得上十分俊美,剑眉星目,明眸皓齿,西装勾勒出宽肩与窄腰,那一双腿比柏星命都长。
尤其是腕间佩戴的那一块大金表,更是闪瞎了柏星的狗眼。
现在回想起来,柏星非常后悔那天觉睡得太沉没起来床;后悔为什么要保住全勤拜托同事帮助打卡。
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向情商为负数的系统定下这个惩罚;更后悔那时自己傻不楞登地说,“我是企划部的柏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
那一天是直男柏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