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府回来的马车在雪夜中疾驰,车厢内却比窗外的寒冬更冷。
燕凛的手指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却始终锁在沈言身上。方才在梅花宴上,他看到沈言与林舒语站在一处的画面,那抹浅碧色挨着月白,刺得他眼底生疼。
"皇兄若是生气,直说便是。"沈言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生气?"燕凛轻笑,"本王为何要生气?"
"因为臣弟收了林小姐的梅花露。"沈言抬眼,眸中带着几分试探,"还是因为...臣弟与她站得太近?"
燕凛的眸光骤然转深。他忽然伸手,将沈言拽到身前:"你倒是很会揣测本王的心思。"
"不是揣测。"沈言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腕,声音很轻,"是皇兄的表现,太过明显了。"
马车恰好在这时停下。燕凛松开他,率先下车,却在沈言要跟上时,回头冷冷道:"跟本王来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
燕凛屏退左右,转身看向沈言:"现在没有外人,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
沈言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兄何出此言?臣弟自然是燕瑾。"
"燕瑾?"燕凛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抚过沈言的眼角,"本王的那个弟弟,连只兔子都不敢碰,见血就晕。可你呢?在朝堂上弹劾二品大员时,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惊心:
"他自幼体弱,连握笔都费力,字迹总是歪歪扭扭。可你的字..."燕凛从案上抽出一份沈言批阅过的奏章,"这手字,没有十年功底写不出来。"
沈言沉默不语。他确实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许多细节都模糊不清。更重要的是,性格、能力这些内在的东西,根本无法通过记忆传承。
"人的性情,总会变的。"沈言勉强维持着镇定。
"变?"燕凛低笑,"三个月前你还卧病在床,连药都要人喂。三个月后就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他猛地扣住沈言的手腕:"告诉本王,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沈言的心跳骤然加速。原来燕凛并不知道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只是觉得他性情大变。这倒是给了他周旋的余地。
"皇兄,"沈言抬眼,眸中适时地泛起水光,"若我说,那场大病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忽然想通了许多事呢?"
他轻轻握住燕凛的手:"若我说,我不愿再做那个永远需要皇兄保护的累赘呢?"
燕凛的眸光微动,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所以你就突然变得如此...能干?"
"不是突然。"沈言迎上他的目光,"这些本事,我一直都有,只是从前不敢显露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皇兄可知道,做一个永远被保护的废物,比死还难受?"
这句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沈言此刻的心声——他确实厌倦了伪装;假的是,这从来不是原主燕瑾的想法。
燕凛凝视着他,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良久,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的飞雪。
"本王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吃药。"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每次都要本王哄着才肯喝。"
沈言心中一动。这是试探,也是怀念。
"现在不怕了。"他轻声说,"因为知道,苦药才能续命。"
燕凛缓缓转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你确实变了。"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呼吸可闻:
"但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更让本王移不开眼。"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沈言的唇瓣,带着危险的诱惑:
"既然选择了改变,就要承担改变的后果。"
沈言被迫仰头看着他:"皇兄想要我承担什么后果?"
燕凛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承担...被本王牢牢盯着的后果。"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危险而暧昧的气息。
沈言忽然伸手勾住燕凛的脖颈,主动贴近:
"那皇兄可要...看紧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清的蛊惑:
"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窗外雪越下越大,红梅在雪中傲然绽放。
而屋内,一场关于真实与伪装、掌控与反叛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