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音比预计提前两天风尘仆仆地归来。她带回来的不是疲惫,而是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以及几个满载着珍贵音频、视频和扫描资料的硬盘。她一回到家,甚至来不及好好抱抱扑过来的慕慕,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江以辰进了书房。
“学长,你看这个!”她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里,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歌师闭着眼,用一种苍凉而奇异的转调,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那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土地的气息和祖先的叹息。
“这是我们采集到的‘古歌’,它的音律体系完全不同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里面包含了很多微分音和复杂的装饰音,我们的算法一开始根本无法识别。”林清音眼睛亮得惊人,“但我们调整了模型,加入了更灵活的适应性学习模块后,成功了!这意味着我们的技术边界又被拓宽了!”
她又展示了其他几种濒临失传的乐器和演奏片段,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文化瑰宝。这些来自田野最前沿的、鲜活而独特的“声音宝藏”,无疑给正面临学术圈“软抵制”的“数字乐府”项目,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它们用无可辩驳的价值证明,林清音所走的“活态”与“包容”之路,是何等的正确与必要。
“辛苦了。”江以辰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伸手将她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他的旋律,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奏出最铿锵有力的音符。
等林清音的兴奋劲儿稍微平复,抱着终于能独占妈妈、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慕慕去洗澡后,江以辰才将陈明调查到的资料放在了她面前。
“你之前说有事关于慕慕……”林清音擦着头发,看着那份资料,心提了起来。
“是关于那段鼓乐,和他奇特的反应。”江以辰示意她坐下,声音低沉,“查到了,那段鼓乐源自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藏区古老村落,是他们祭祀山神时专用的仪式音乐,传承方式极为隐秘,几乎不外传。”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而我的母亲……她的外祖母,就出身于那个村落。她是当年为数不多走出大山的女子之一,带走了部分家族的……记忆,包括一些独特的音乐感知和传承。”
林清音震惊地捂住了嘴。她从未听江以辰详细提过他的母亲,只知道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所以,慕慕他……是隔代遗传了……外婆家族的特殊天赋?”
“极有可能。”江以辰点头,“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在母亲的一个旧木盒里,听到过类似的节奏片段。那时不懂,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她珍藏的、属于她血脉源头的记忆。”
这个发现,让慕慕那惊人的节奏感知和复刻能力,有了一个合理的、带着神秘色彩的解释。这并非简单的天才,而是流淌在血脉中、沉睡后被偶然唤醒的古老传承。
“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透露。”江以辰神色凝重,“我父亲那边,一直对我母亲的出身讳莫如深,似乎觉得那不够‘体面’。如果让他知道慕慕继承了这方面的天赋,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林清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握住江以辰的手,坚定地说:“我明白。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冷硬的外表下,原来也藏着一段关于母亲的、柔软而伤感的往事。
深夜,慕慕终于在他们中间沉沉入睡。夫妻二人却毫无睡意,靠在床头,借着昏暗的壁灯低声交谈。
“所以,你母亲的家族,拥有这么奇妙的音乐传承……”林清音轻声感叹,“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江以辰打断她,侧过头看她,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阴影,“她选择了她想要的生活,虽然短暂。而且,她把最好的部分,留给了我。”他指的是那份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音乐感知力,如今在儿子身上绽放。
他伸手,将林清音连同她怀里的儿子一起揽住,形成一个温暖的保护圈。
“现在,又有了你们。”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动人,“我的世界,早就圆满了。”
林清音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着身边儿子平稳的呼吸和丈夫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外界的风雨,家族的秘辛,似乎都在这温暖的包裹中,化为了滋养他们共同前行的力量。
她带回了事业的破局之钥,他揭开了血脉的尘封往事。他们彼此的秘密在此交汇,信任与依赖在无声中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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