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南宋与金国交界的乌萨岭上空。村口那棵百年老树下,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正围着石磨追逐嬉闹,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妇人们坐在门槛上,手中的石磨转得飞快,雪白的豆浆顺着磨盘边缘缓缓溢出,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汉子们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地从田间归来,脸上挂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炊烟袅袅升起,在山峦间缠绕,本该是一派安宁祥和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景象。
谁也没注意到,村落外那片浓密的松林中,百来个身着金兵服饰的汉子正潜伏在阴影里。他们手中的弯刀被布条紧紧裹住,只露出一点冷冽的锋芒。为首的金兵将领一双三角眼,正凶狠地盯着村落,嘴角因贪婪而微微抽搐。
他舔了舔唇角的胡茬,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着夕阳,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完颜亚谬陛下有令,血洗乌萨岭,一个活口都不许留!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金兵们如挣脱枷锁的饿狼般嘶吼着冲进村子。孩童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妇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汉子们愤怒的怒吼,以及刀剑刺入皮肉时沉闷而恐怖的“噗嗤”声。
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如同一条条毒蛇。农舍被点燃,熊熊烈火窜天而起,浓烟滚滚,将整个乌萨岭笼罩在一片绝望之中。原本宁静的山岭,顷刻间沦为人间炼狱。
“杀!都给我杀干净!一个不留!”一名金兵提着滴血的弯刀,一脚踹开一户村民的家门。屋内,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正死死护着怀里年幼的孙儿。
见金兵闯入,老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抄起墙角的锄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金兵首领砸去。然而,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金兵首领冷笑一声,侧身避开,手中弯刀顺势一挥。
“咔嚓”一声,老汉的身体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个屋子。老妇人抱着孙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金兵首领却毫无怜悯之心,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弯刀再次挥出。老幼的惨叫声很快就被吞没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中。
就在金兵大肆屠杀,乌萨岭即将化为一片焦土之时,一支宋朝官兵的队伍正沿着山路朝着乌萨岭赶来。为首的是古平县县令韦郝仁的心腹捕头丧彪。
丧彪勒住马缰绳,望着前方杀声冲天、浓烟弥漫的村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贪婪的冷笑。“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韦大人有令,等金兵杀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进去‘清理余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补充道:“记住,把那些村民们的头颅统统都割下来!每三个串成一串,系在腰上,这样咱们也好向上头邀功领赏!韦大人说了,人头越多,功劳越大,赏钱就越多!”
手下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如此丧心病狂地勾结外敌、残杀同胞的事情,他们闻所未闻。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头儿,这…这可是咱们大宋的老百姓啊…”
丧彪立刻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韦大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再敢多嘴,老子就先把你的头割下来串成项链!”
士兵们被他的凶戾震慑住了,再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他们都是韦郝仁一手提拔的,深知这位县令的狠毒——平日里收受贿赂、欺压老百姓也就罢了,如今竟要勾结金兵,杀良冒功!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谁也不敢违抗命令。
三个时辰后,乌萨岭的哭喊声、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丧彪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弟兄们,给我上!把尸体的头通通割下来!动作快点,咱们还要尽快赶回县衙复命!”
士兵们提着刀,硬着头皮走进村子。此时的村落早已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横七竖八。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已经断气的孩童。鲜血汇成小溪,顺着青石板路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令人作呕。
丧彪踢了踢地上的一具村民尸体,对手下们吩咐道:“弟兄们!动手!把他们的头颅都割下来,拎着他们的头发,每三个头颅拴成一串,你们一只手提一串,腰上再多挂几串,能省不少功夫!嗯?还愣着干什么?老子让你们动手!听到了没有?!他娘的!你们这些废物一个两个的都死了么?啊?你他娘了个熊掌大鸡腿,这就吓死你们这些胆小鬼了?!”
丧彪飞起一记窝心脚踹倒了一个手下,杀鸡儆猴:“怂包!你发抖个什么鸟劲啊?不就看到些尸体么?怎么腿软成这样?他奶奶个熊的,软脚虾一个!再他娘的不干活,你丧彪爷爷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士兵们被他的残暴吓得噤若寒蝉,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纷纷蹲在地上开始割头颅。刀锋划过脖颈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死寂的村落里格外清晰,让原本就充满血腥的乌萨岭,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一个年轻的士兵手抖得厉害,刀锋几次都没能准确地割下头颅,反而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他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呕——!唔哇——!咳咳咳…”
丧彪走过去,飞起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你个废物点心干什么吃的?!这点场面都受不了,还想领赏?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家吃奶去罢!”
年轻士兵不敢作声,只能抹掉嘴角的呕吐物,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继续颤抖着动手。
很快,士兵们的手中和腰间都挂满了头颅,每串三颗脑袋,沉甸甸的,瞪着滴溜圆的眼睛。丧彪粗略地清点了一下数量,满意地点点头:“走,弟兄们,跟老子回县衙复命!韦大人肯定会重赏咱们的!呜呼!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哈…”
“吁~~~啊哈哈哈哈哈…”丧彪翻身上马,得意地吹了个长长的口哨,笑声狂放不羁,肆无忌惮,在乌萨岭的上空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距离乌萨岭数十里的官道上,两个年轻男子正并肩而行。年长一些的男子身着一袭简约的墨蓝色长衫,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英气和沉稳,正是十三皇子赵秣。
身旁的少年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肌肤白皙如玉,眼眸清澈,如同山涧的溪流,透着天真无邪的气息,正是鲛人连翘。
“十三王爷,前面好像有个村子,烟囱里还冒着烟,咱们去那里歇歇脚罢?”连翘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轻声说道。
赵秣点点头,前些日子他解决了大月枝城的水灾和瘟疫,身心俱疲。于是,为了放松心情,他便一路带着连翘游山玩水。“也好,确实有些乏了。”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乌萨岭的方向走去。越靠近村落,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郁,赵秣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刃寒光闪烁,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
等他们走到村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如遭雷击。满地的尸体,燃烧殆尽的残骸,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甚至连村口那棵百年老树的树皮上,都溅满了黑色的血点。本该鲜活热闹的村落,如今只剩下一片阒然的死寂。
连翘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化作一颗颗圆润莹白的鲛珠。“怎…怎么会这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
赵秣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怒火与悲痛,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往前走,仔细查看每一具尸体。他很快就发现,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没有头颅,脖颈处的伤口平整而光滑,显然是被人用锋利的弯刀一次性割掉的。
“到底是何人所为?竟如此惨无人道!孤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为这些无辜的百姓报仇雪恨!”赵秣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就在这时,一堆堆叠如山的尸体后面传来微弱的动静。赵秣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佩剑,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他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尸体,却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尸体堆里艰难地爬了出来。
这汉子约莫二十多岁,衣衫破烂不堪,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他眼神涣散,如同失了魂一般,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轻如蚊蚋:“头…他们都在割头…好多血…别杀我…别杀我!官爷别杀我!”
“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没有恶意。能否告诉在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秣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可这汉子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疯疯癫癫地重复着那些话。连翘走过来,看着这汉子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从怀中取出一颗莹白如玉的鲛珠,递给赵秣:“王爷,鲛珠有安神定魂的功效,让他吃下去,或许能让他恢复神智。”
赵秣接过鲛珠,只见这颗鲛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入手冰凉。他小心翼翼地将鲛珠喂到汉子嘴里,顺着这汉子的喉咙滑入体内。没过多久,这汉子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他看着赵秣和连翘,眼中先是充满了警惕,随即认出他们并非那些杀人的官兵,突然“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哇啊啊…公子爷…乌萨岭没了…所有人都死了…都被他们杀了!”
“你先冷静点,慢慢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赵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汉子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叫大傻…是乌萨岭的村民…今天下午…突然来了一群金朝的士兵!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见人就杀,村子里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杀得尸横遍野!可谁知道,古平县的县老爷韦郝仁派来的官兵不仅不帮我们抵抗金兵,反而…反而跟着金兵一起屠杀我们!”
他说到这里,情绪更加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他们…他们还割老百姓的脑袋…把三个脑袋拴成一串…说要拿去跟上级的知府大人领赏…我…我当时吓得躲在尸体堆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才侥幸逃过一劫…呜呜呜…”
“什么?!岂有此理!”赵秣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愤怒而变得冰冷,“古平县县令?他竟敢勾结金兵,残害大宋良民,杀良冒功?!”
他曾在京城时就听闻过古平县县令韦郝仁为官不正,贪赃枉法,却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丧心病狂,连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都不放过,简直是猪狗不如!
“是…是县老爷他派手下的丧彪丧捕头带着官兵来的…他们和金兵一起里应外合地杀人…丧彪捕头还说…上级会论功行赏…多砍一颗脑袋,就能多一份功劳…”大傻哭得撕心裂肺,“公子爷…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求您一定要为我们乌萨岭的老百姓做主啊!小人给您磕头了!公子爷!您救救我们这些苦命的老百姓罢!求求您了…”
“你快起来!”连翘连忙扶起了跪地不停磕头的大傻,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愤怒,“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替你做主的!韦郝仁那个狗官,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人替乌萨岭所有死去的老百姓谢过青天大老爷!谢过青天大老爷啊!”大傻泪流满面,对着赵秣和连翘不停地磕头。
赵秣握紧佩剑,剑身上的寒光越发凛冽:“你放心,孤在此立誓,一定会为乌萨岭的百姓讨回公道!韦郝仁这个狗官,孤一定要亲自问个明白,让他血债血偿!”
赵秣转身对连翘说道:“小珍珠,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古平县县衙,找韦郝仁!”
三人立刻启程,朝着古平县的方向赶去。一路上,大傻又断断续续地向他们讲述了更多令人发指的细节——官兵和金兵是如何沆瀣一气,将乌萨岭团团围住,不让一个人逃脱;他们是如何狞笑着割下老百姓的头颅,将头颅像战利品一样挂在腰间;甚至还有金兵将孩童挑在刀尖上取乐,而宋朝的官兵们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赵秣和连翘的心上,让赵秣的怒火更升一分,眼中的杀意也越发浓烈。
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来到了古平县县衙门口。县衙的大门高大雄伟,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钉,显得气派非凡,与乌萨岭的惨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秣上前,不等门口的衙役通报,便一脚踹开了县衙的大门,“哐当”一声巨响。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高声喝道:“韦郝仁!你这个卖国求荣的狗官!滚出来见孤!”
县衙内的衙役们见有人竟敢如此大胆,擅闯县衙,还口出狂言,立刻手持棍棒刀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赵秣、连翘和大傻团团围住:“威哎哎-武唔唔-…”
此时,古平县县令韦郝仁正坐在后堂的大堂内,手里把玩着一个用黄金打造的酒杯,而他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串用红绳串联起来的头骨,正是丧彪从乌萨岭带回来的“战利品”。他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想着凭借这些“功劳”能够升官发财。
听到前堂传来的巨响和怒喝声,韦郝仁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放下酒杯,起身走了出来。当他看到门口被衙役围住的赵秣三人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笑了起来:“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县衙,还敢辱骂本官?找死不成?”
赵秣盯着韦郝仁,眼神冰冷如霜:“韦郝仁,你可知孤是谁?孤是当朝十三皇子赵秣!”
韦郝仁上下打量了赵秣一番,见他衣着从简,身边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浑身是血的村民,心中更加不屑。他嗤笑一声:“本官管你是谁?在古平县这块地界上,什么都由本官说算!你这狂徒敢在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顿了顿,嘲讽道:“大胆狂徒!还想吓唬本官?本官告诉你,十三皇子赵秣被贬到大月枝城多年,形同流放,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不仅连个随从都没有,就连代表身份的鱼袋和腰牌也都没有,还说是十三皇子?真是笑死本官了!啊哈哈哈哈哈…”
赵秣此次轻装简行,为免招摇,并未携带任何彰显身份的印信。
而韦郝仁早就听说赵秣在大月枝城过得十分落魄,如今见眼前这人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信他是十三皇子。就算这人真是十三皇子又怎么样呢?也不过只是个失势的空架子罢了,他韦郝仁在古平县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根本没必要忌惮一个失势的皇子。
“来人啊!把这三个寻衅滋事、辱骂朝廷命官的恶徒给我围起来!准备弓箭,用乱箭射死他们!”韦郝仁对衙役们厉声命令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深知必须尽快除掉这三个闹事的人,以免节外生枝。
衙役们不敢违抗命令,立刻纷纷退到一旁,拈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赵秣、连翘和大傻。一时间,几十支冰冷的箭矢瞄准了他们,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赵秣将大傻和连翘两人紧紧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构筑起一道屏障。他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两人的颤抖,这让他心中的责任感更加强烈。
“你们别怕,有孤在,谁也伤不了你们!”赵秣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赵秣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光如练,在大堂内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他目光如炬,扫过面前的衙役们,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质问:“弟兄们,孤知道汝等都是奉命行事,可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他指着身后的大傻,“这位是乌萨岭唯一的幸存者!他的亲人、朋友都被你们的韦大人勾结金兵残忍杀害了!”
“乌萨岭的老百姓何其无辜?他们世代在此安居乐业,而韦郝仁,你们的韦大人,却为了一己私利,与外敌勾结,残杀大宋良民!”
“弟兄们呐,你们也是大宋的子民啊!今天你们助纣为虐,明天遭殃的也可能会是你们自己的家人啊!”
“你们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帮着这个狗官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么?”
赵秣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衙役们的心上。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动摇。
衙役们手中的弓箭微微下垂,他们看着赵秣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无辜者,再想想乌萨岭那几百条冤死的人命,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韦郝仁见衙役们被赵秣说动,气得浑身发抖,厉声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放箭!谁要是敢违抗命令,老子就弄死他!”
韦郝仁的威胁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衙役们刚刚燃起的一丝良知。为首的衙役长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低喝一声:“放箭!”
随着他的命令,几十支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赵秣射来。箭雨密集,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王爷!”连翘惊呼一声,眼中充满了恐惧。
赵秣眼神一凝,将连翘和大傻死死按在地上,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箭雨之下。他手中的佩剑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坚固的剑幕。
“叮叮当当!”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箭矢纷纷被剑光格挡开来,掉落在地。
然而,箭矢实在太多了。赵秣虽然武艺高强,但要同时护住两个人,还要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渐渐感到吃力。
“噗嗤!噗嗤!”
数十支箭矢穿透了剑幕的缝隙,狠狠扎进了赵秣的后背。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墨蓝色长衫,如同两朵蔓延的红花。
赵秣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咬紧牙关,没有松开分毫。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身后的连翘和大傻就会立刻陷入险境:“小珍珠,大傻…没有孤的允许,你们不准出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佩剑再次向前一挥,逼退了身前的数支箭矢,嘶哑着声音对衙役们问道:“你们看清楚了么?这就是你们效忠的好官!为了他…你们就要心甘情愿地变成杀人帮凶吗?!”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的衙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弓箭“哐当”落地。他抬起头,老泪纵横,对着韦郝仁哀求道:
“韦大人!求您开恩,放过他们罢!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了!乌萨岭的老百姓死得太惨了!此等重情重义、舍命救人的英雄,我们杀不得啊!杀了他,我们会遭报应的!”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衙役也纷纷放下弓箭,跪在地上求情道:“求韦大人网开一面!放这位英雄一条生路!他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啊!这样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杀不得啊!杀不得啊!”
“韦大人,这位英雄不可杀!不可杀啊!求韦大人开恩呐!”
“韦大人,不能再添无辜的冤魂了!”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悔恨。赵秣舍身护人、情有义的画面深深震撼了他们。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没有良知的冷血动物。
韦郝仁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眼前发黑。他指着跪倒在地的衙役们,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反了!都反了!”
韦郝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衙役,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人集体背叛自己。他看着赵秣,虽然依旧怀疑他的身份,但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畏惧。
此人不仅胆识过人,而且竟有如此感召力,能让自己的手下临阵倒戈。万一他真的是十三皇子的话…
韦郝仁的内心开始动摇。他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故作松驰地说道:“罢了罢了!都起来罢!”
他看了一眼身受重伤、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赵秣,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反正他中了这么多箭,也活不了多久了!本官就当是积德行善好了,饶他一命!”
说完,韦郝仁转身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狼狈而愤怒的背影。
衙役们纷纷站起身,看着赵秣,眼中满是疚疚和敬佩。刚才带头下跪的那个年长衙役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地说道:“公子,这是我仅剩的金疮药,药效尚可,您快拿去敷上罢…我等…我等也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啊…”
赵秣接过金疮药,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嗯,多谢你们了…”
赵秣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衙役,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兄们,我不怪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记住,为官者当为民做主,为兵者当保家卫国。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希望你们能守住自己的良心,不要再为虎作伥了。”
衙役们纷纷低下头,羞愧难当,无人应答,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大堂,留下了赵秣、连翘和大傻三人。
连翘连忙扶着赵秣,心疼地说道:“王爷,我帮你上药…”
赵秣靠在连翘的身上,气息微弱,后背被扎成蜂巢似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小珍珠,别担心…孤…孤没事…”
“先找个地方疗伤…等伤好了…孤一定要让韦郝仁血债血偿!”
“这古平县的天…该变一变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赵秣染血的身影上,勾勒出一道悲壮而决绝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