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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淮城

作者:波波白流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将暖意揉碎在清淮城的街巷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楚瑜霏探头望着沿街挂着的云锦幌子,指尖还捏着一块刚买的蛋黄青团。


    “楚兄,这包袱沉,我替你拿着,你伤才刚好。”白悯烟眼疾手快地接过楚瑜霏手边的锦盒,盒里叠着三套骑射装,宝蓝色的料子上绣着暗纹流云,是清淮城最有名的“锦绣斋”出品。他笑得温和,指腹不经意蹭过楚瑜霏的手背,后者却浑然不觉,只忙着把玩新买的羊脂玉扳指。


    那扳指温润莹白,阳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上面,竟映出细碎的光晕。楚瑜霏转着扳指笑道:“谢了啊老白,这清淮城的手艺当真绝了,你看这针脚,比我在现代见过的高定还精致呢。”他说得兴起,没注意到对面冷鹤晞的指尖悄悄攥紧了袖角——“现代”两个字,总让冷鹤晞莫名心慌。


    离乐在一旁看得咋舌,悄悄凑到冷鹤晞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主子,楚公子这使唤人的架势,倒像个…”


    “像什么?”冷鹤晞的声音冷飕飕的,目光落在白悯烟殷勤的侧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方才在首饰铺,楚瑜霏拿着一支金簪对着白悯烟笑:“老白,这簪子衬你,你戴了一定好看。”楚瑜霏那瞬间的鲜活灵动,像一团暖火撞进冷鹤晞的心里,烧得他莫名发紧。


    “像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还是个花心大萝卜!”离乐替冷鹤晞把话说完,话音刚落,就见冷鹤晞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马车刚停在茶楼门口,楚瑜霏转身就要跳下车,冷鹤晞却突然伸手一拉。他没防备,踉跄着撞进对方怀里,鼻尖结结实实地磕在冷鹤晞的锁骨上,疼得“嘶”了一声,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阿晞,你干什么啊?”楚瑜霏捂着鼻子抬头瞪他,却见冷鹤晞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酸意:“你使唤人倒是挺熟练。怎么,你这个现代人以前也总让旁人替你拎东西?”


    那醋意酸得都快溢出来了。楚瑜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冷鹤晞的肩膀:“哈哈哈…我说阿晞啊,你这是吃醋了?你吃老白的醋啊?不会罢不会罢?”


    “胡说八道!”冷鹤晞猛地松开手,耳根却悄悄泛红,转身就往茶楼里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跑。


    “哎!你别走啊!”楚瑜霏追上去,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替我抄笔记、拎书包的人可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得一个个揪出来算账?”他眼里的笑意带着戏谑,“再说了,老白喜欢的是温温柔柔的类型,我这性子哪入得了他的眼?这你也要管?未免管得也太多了罢?”


    “我管得多?”冷鹤晞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眸色沉沉地盯着他,像盯猎物的鹰。茶楼门口的灯笼晃着暖光,映得他眼底翻涌着细碎的情绪:“你是我的人,我自然管得着。”


    这话又直接又霸道,和他平日里清冷的模样截然不同。楚瑜霏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上却还强装镇定,挑眉反问:“哎?谁是你的人?冷公子,你说话可得负责任,可不能随便占人便宜。”


    “负责任?”冷鹤晞上前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抬手,指尖轻轻擦过楚瑜霏唇角沾着的蛋黄碎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语气却带着点委屈:“那日在客栈房里,是谁先咬的我?还口口声声说‘这是标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楚瑜霏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烧着的枫叶,连忙伸手推开他:“靠!阿晞!你快小点声!这街上都是人,别让人听见了!你说话怎么不分场合啊!要是被误会了可多不好啊!”


    白悯烟和离乐在后面看得直乐,白悯烟还故意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人听见:“哎呀,早知如此,在下刚才就该自己先去茶楼占座,省得在这儿呐,妨碍了二位的‘悄悄话’。”


    “闭嘴!”楚瑜霏和冷鹤晞异口同声,说完又对视一眼,后者耳尖更红,前者却悄悄勾了勾唇角。


    四人进了茶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小二麻利地倒上雨前龙井,白悯烟随口问起当地趣闻,那小二却突然变了脸色,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清淮城近来不太平得很——总有些习武之人被吸干了内力,像个空壳子似的抛尸街头,死状惨得很呐!”


    “吸干内力?”冷鹤晞端着茶杯的指尖一顿,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可知是何人所为?官府没查吗?”


    “嗐,查了也没用啊!”小二苦着脸摇头,声音压得更低,“那凶手手段邪门得很,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咱们新上任的陆县令是个清官,想管这事儿,结果前儿收到了凶手的血书,说今夜就要取他性命呢!老百姓们也苦不堪言,整日提心吊胆的。”


    白悯烟眼睛一亮,放下茶杯道:“这陆县令倒有几分胆识,明知有危险还敢管。不如我们去拜见他,说不定能帮上忙。”


    冷鹤晞点头:“正有此意。若真是邪门功夫,放任下去只会有更多人遭殃。”


    楚瑜霏嚼着苹果,漫不经心地道:“行啊,反正咱们也没急事,就当为民除害了。再说了,说不定还能蹭顿好饭呢。”他话音刚落,就见冷鹤晞递过来一颗剥好的橘子,眼底带着无奈的笑意:“就知道吃。”


    一行人按小二指的路找到了陆府。朱漆大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老管家开门见他们气度不凡——冷鹤晞一身玄衣自带气场,白悯烟白衣温雅,楚瑜霏俊朗洒脱,离乐虽穿着随从服饰却眼神锐利——连忙躬身通报。


    不多时,就见一位身着红色官袍的年轻男子迎了出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如冠玉,眸若朗星,腰间系着玉带,走路时身姿挺拔,倒不像个文官,更像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


    这人正是清淮县令陆不语。


    “在下陆不语,见过诸位。”陆不语拱手行礼,目光扫过众人,在楚瑜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知诸位如何称呼?为何会来拜访在下?”


    “陆大人好,在下白悯烟,这位是冷鹤晞,这是离乐。”白悯烟笑着介绍,指到楚瑜霏时,刚要开口,冷鹤晞却突然淡淡地道:“他叫王撕葱。”


    楚瑜霏:“…”


    靠,老子都多久没用这个马甲了,这家伙居然还记着!


    “让陆大人见笑了,”楚瑜霏强压下吐槽的冲动,对着陆不语拱手作揖,“我这朋友就爱开玩笑,在下楚瑜霏。我们听说陆大人遇到危险,恰好略懂些武功,想来帮衬一二。”


    陆不语朗声笑起来:“楚公子仪表堂堂,谈吐也风趣,定非一般人。快请进,屋里说话。”


    进了正厅,陆不语让人奉上点心,随即拿出一封血书。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今夜夤夜,取你狗命!”字迹狰狞,透着股阴森的戾气。


    “不瞒各位说,”陆不语指着血书,语气凝重,“这凶手太过猖狂,我虽在府中布了人手,却也自知不是江湖高手的对手。幸得诸位相助,否则今夜陆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楚瑜霏拿起血书看了看,挑眉道:“这凶手竟敢留字挑衅,倒是猖狂。陆大人放心,今夜有我们在,定叫他有来无回。”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有冷鹤晞在,再邪门的功夫也能应付。


    晚膳果然丰盛。陆府的厨房里都是江南厨子,端上来的蟹酿橙满是橙香,西湖醋鱼酸甜可口,龙井虾仁带着甜香,还有片儿川和烤乳鸽,每一道都勾得人食欲大动。楚瑜霏眼睛都亮了,拿起筷子就没停过,吃得不亦乐乎。


    陆不语见状,笑着让管家再添几样江南点心:“楚公子若是喜欢,明日我让厨房多做些,咱们清淮城的藕粉丸子和定胜糕也很有名。”


    “那便多谢陆大人了!”楚瑜霏笑得爽朗,浑然没注意到冷鹤晞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眸色又冷了几分——方才陆不语看楚瑜霏的眼神,太过热切。


    白悯烟看得有趣,故意打趣:“陆大人这般殷勤,莫不是看上我们楚兄了,想留他在府中做客卿?”


    陆不语朗声大笑,目光却扫过冷鹤晞,意有所指道:“楚公子这般洒脱大方的人物,谁见了不喜欢?只可惜…楚公子应当是冷公子的侠侣罢?方才在门口,二位的互动可瞒不过我。”


    “噗——!”楚瑜霏刚喝进嘴里的绍兴黄酒全都喷了出来,咳得眼泪直流,脸涨得通红:“不不不!我们就是朋友!普通朋友!”


    冷鹤晞却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嗯,陆大人见笑了,他确实是我的人。”


    满桌瞬间寂静。楚瑜霏的脸更红了,想说什么,冷鹤晞却递过来一块枣泥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吃你的罢,别乱说话。”那语气带着点霸道,却又藏着温柔。


    晚膳后,陆不语安排了客房,让众人歇息养神,好应对今夜的危险。楚瑜霏回房后,却没心思睡觉,拿着白天买的玉扳指在窗边把玩,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眉眼。


    夤夜时分,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冷鹤晞突然睁眼,耳尖微动——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但并不是府中侍卫的动静。他立刻推门而出,正见一道黑影从房檐上跃下,黑衣蒙面,身形瘦高,直奔陆不语的卧房。


    “保护陆大人!”白悯烟也醒了,提着软剑率先冲过去。


    冷鹤晞却心头一紧——楚瑜霏!他转身就往楚瑜霏的房间跑,推开门时,屋里空荡荡。


    “乐儿,去找楚瑜霏!”冷鹤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很少这般失态,可一想到楚瑜霏可能遇到危险,心就像被揪紧了。


    话音未落,那黑影已欺近身前,五指成爪,指甲泛着青黑色,直取冷鹤晞咽喉。冷鹤晞侧身躲过,掌风凌厉地拍向对方心口,掌心带着内力的温热。黑影闷哼一声,却不退反进,狞笑道:“果然有几分本事。可惜,今日也要成我的‘补品’!”


    “原来是幽冥教的鬼影邪功,果然阴毒。”冷鹤晞眸色一凛,指尖在空气中虚画,“你吸人内力修炼,就不怕遭到反噬?”


    这来者正是幽冥教教主鬼刹。他舔了舔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像砂纸摩擦:“成王败寇,哪来那么多废话!吸了你的内力,我就能突破瓶颈,到时候谁能奈我何?”说罢,双爪带起腥风,再次扑来,那爪子上竟隐隐有黑气缠绕。


    冷鹤晞不与他缠斗,指尖凝起内力,在空中画出一个“梵”字,低喝一声:“罩!”金光瞬间笼罩,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将鬼刹困在其中。鬼刹大惊,疯狂撞击光壁,每撞一下,光壁就泛起涟漪,他却被反弹回去,嘴角溢出黑血。


    “教主!”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只见一个蒙面的女子从暗处冲出,她穿着浅绿色衣裙,手里拿着一支骨笛,一靠近光壁,就将笛子放在唇边吹奏。奇异的是,笛声响起的瞬间,光壁上的金光竟开始消散。


    冷鹤晞皱眉——这女子竟有能化解阵法的纯净之力,与幽冥教的阴毒气息截然不同,倒像是某种圣物加持。


    鬼刹趁机脱身,被那蒙面女子扶着,怨毒地瞪了冷鹤晞一眼:“今日算你运气好,下次我定要吸光你的内力!”说罢,两人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冷鹤晞没空追,转身就往陆不语的卧房跑。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楚瑜霏的歌声,唱的竟是唐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楚瑜霏的声音清朗明快,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却把“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的怅惘唱得格外动人。冷鹤晞站在门外,竟听得有些出神。


    一曲终了,陆不语拊掌赞叹:“楚公子好嗓子!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没想到楚公子不仅会武功,还懂诗文。”


    白悯烟的笑声传来:“可惜啊,这好声音,早已有人专属了。某人刚才找不到楚兄,人都快急疯了。”


    楚瑜霏哼了一声,语气带着点傲娇:“谁专属了?他要是总管着我,我便…”


    “你便如何?”冷鹤晞推门而入,目光直直地落在楚瑜霏身上,眼底的担忧还没完全褪去。


    楚瑜霏被抓了个正着,却不肯服软,扬起下巴道:“我便自己去游山玩水,再也不搭理他了!”


    冷鹤晞走上前,在楚瑜霏面前站定,沉默片刻,突然伸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耳尖,声音放软了些:“别乱跑。刚才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楚瑜霏愣住了。他看着冷鹤晞眼底真切的担忧,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了,只剩下暖暖的悸动。他别扭地转过头,小声嘟囔:“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是听见外面有动静,过来看看陆大人罢了,谁要让你担心了。”


    白悯烟和陆不语相视一笑,识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楚瑜霏和冷鹤晞两人,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彼此身上,镀上一层银辉,空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下次再乱跑,”冷鹤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胁,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上前一步,将楚瑜霏困在自己和窗框之间,“我便…”


    “你便如何?”楚瑜霏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故意逗他。


    冷鹤晞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像羽毛般轻轻搔着心尖:“我便把你锁在我身边,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楚瑜霏的心跳又乱了,脸也再次红透。他推开冷鹤晞,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带着点羞恼:“我靠!这是谁教你的啊?这么蛮不讲理!你这是绑架,知不知道?”


    冷鹤晞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月光下,他的眼眸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轻声道:“阿瑜,没人教我,我只是不想找不到你。”


    楚瑜霏的后背一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烫。他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月光更柔了,映着屋里的两道身影,在寂静的夜里,悄悄酝酿着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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