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三,风雪覆盖东荒,银白与灰肆虐天地间。
翼望山山脚下的木屋里,一声婴儿啼哭冲破九霄,仿佛在向世间宣告她的降临。
门外焦急等候的花见善闻声欢喜推门而入,却见妻子芸娘一声凄厉的尖叫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紧接着,接生老妇浑身颤抖,惊恐地转身夺门而出,口中尖叫:“妖孽!妖孽现世!”
花见善望着妻子旁边的婴孩,如遭雷劈。
小婴孩长在一个圆圆的金黄色圆形花盘里,没有身子,但从她漂亮的五官可以看出是个女儿。她睁着一双漆黑滚圆的眼睛望着他,忽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天真又无邪。
木屋外,灰蒙的天空像是被割裂,缓缓渗出如血一般的云霞。
簌簌雪花紧赶慢赶,落地后积水成川。
终年萧条的翼望山上,姹紫嫣红次第开遍,香溢冲天。
经由接生老妇奔走相告,不出半日,村庄附近所有人都知道花家生了一个人头怪胎,争相来看。
一开始村民们还有些害怕,都只敢远远地探一眼,见个稀奇。但小婴孩见谁都笑,便渐渐不怕起来,围拢做一堆逗着玩。
因小婴孩的到来,风雪肆虐的天地变成一片晴好,未及融化的雪域开满红色曼陀罗。
此番天现异象终是惊动东方天帝擎苍,擎苍亲临花家,绕着那颗头颅转了又转,审视了再审视,口中念念有词:“血染红霞,飞雪成川,川上生花,天地异象,恐是苍生浩劫将至矣!”
一番话说得花见善双腿颤颤,忙问化解之法,擎苍一番思索后道:“送她去迷雾森林修行吧。”
花见善身躯猛地一震,泪如雨下。
迷雾森林并非一座丛林,而是东荒大陆上一处极恶之地。
那里荒无人烟,终年笼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浓雾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进去的人哪怕有高深术法护体,也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久而久之,送人去迷雾森林修行成了东方天帝统治御下的一种刑罚手段,人人闻之色变。
虽然女儿只是一颗头颅,花见善还是狠不下心任她去迷雾森林自生自灭。
——这根本等同于送死。
然而东方天帝的天旨,他也不敢违逆。
千思万想后,他决定举家迁往迷雾森林。
——就算是死,也总算是一家人死在一起。
“不,我不能跟你去迷雾森林。”芸娘得知他的决定后,紧紧抱着大女儿花未眠,惊恐地直摇头。她望着兀自笑得天真无邪的头颅,眼里迸出莫名恨意,“她是妖孽!是劫难!去了迷雾森林我们必死无疑,你不能让我和未眠都为她陪葬!”
花未眠躲在娘亲怀里大哭:“爹爹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花见善望着娇嫩鲜活的大女儿,心扉痛彻。
那颗头颅终于还是被送进了迷雾森林,她走时还望着花见善笑得天真无邪。花见善双泪涟涟,为她取名花未笙。
花未笙,犹如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