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是咸的，带着铁锈味。
延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刚触到嘴角凝固的血痂上，就被刺激得收了回来。他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柱上，凌晨四点的冷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侧脸。
脚下是东歪西倒的办公桌椅，蒙着一层薄灰。这间在城中村边缘租来的不足六十平的毛坯房，就是他全部的盼头和最后的阵地了。
手机屏幕还在亮着，最后一条信息来自银行客服，刺眼的红色宣告他最后一笔小额贷款的申请被拒。
屏幕上方，未读消息刺得他眼睛生疼。房租拖欠了两个月，合伙人在一周前卷着仅剩的几千块跑路，员工的最后一点遣散费还是他昨天卖掉了全部家当凑出来的。
一百零七万……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在他的灵魂里。他才二十六岁，却已经背上了足以压垮一个家庭一生的债务。父母是普通工人，帮不上忙，他也不敢说。朋友们……早就疏远了。破产，失信，老赖……这些词曾经离他很远，如今却像跗骨之蛆，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闭上眼，鼻腔里是灰尘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听起来有点刺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检测到宿主负债额度达到临界点……】
【商业暴君系统，强制绑定中……】
延钦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是幻觉吧……
【绑定成功！宿主：延钦。】
【当前资产：-1070542.38元。】
【系统评估：极劣生存环境，极高潜力（待开发）。】
延钦眼前，一道淡蓝色半透明的光屏突兀地展开，悬浮在他的脑海中。
“商业暴君系统？”
延钦呼吸一滞。他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系统流也是常见的套路。……绝处逢生？幸运终于肯瞥他一眼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猛地冲上头顶，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希望，像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星火苗，微弱，却真实存在。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看向光屏上可能出现的，诸如“新手大礼包”、“神级技能”、“启动资金”之类的字眼。
然而，下一秒，光屏上的文字骤然一变，原本稳定的蓝色边框闪烁起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阵更加尖锐的声音。
【警告！检测到异常初始状态：宿主处于负债状态，且无任何可变现资产。】
【隐藏规则触发条件满足——】
【强制开启——“破产清算”模式！】
延钦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去。破产清算？这名字听起来可一点也不妙啊……
光屏上的文字继续刷新：
【模式说明：在本模式下，系统将为宿主提供“清算资金”，宿主需在规定时间内将该笔资金完全消耗，达成“账面破产”状态。】
【补充说明：资金仅可用于消费、投资（限定高风险、低回报或明确亏损领域）、捐赠等支出行为，不得用于偿还宿主个人债务，不得进行保值增值类操作。】
【清算资金已发放至临时账户，金额：100000000元。】
一……一个亿？
延钦的大脑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他眨了眨眼，又仔细数了一遍那串零。没错，就是一后面跟着八个零。一个亿！
这一笔巨额资金冲击得他瞬间失神。一个亿，可以还清公司所有的债务，还能让他带着手下的员工立刻过上曾经梦想中的生活。
可接下来的系统规则又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不能还债！只能花掉！花光！
【新手任务发布：初始清算。】
【任务内容：在24小时内，完全消耗资金账户内的100000000元。】
【任务成功奖励：？？？（结算后发放）】
【任务失败惩罚：宿主名下（包括未来获得）的所有资产（包括但不限于货币、不动产、知识产权等）将被系统永久冻结。系统解绑，记忆清除。】
听完系统的补充后，延钦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如果他失败，不仅这一个亿和他无缘，他未来赚到的任何一分钱，都可能瞬间消失。他甚至会忘记这一切，连这段被系统绑定的记忆都不会有，只会坠入更深的无底洞。
这哪里是什么金手指！
“等等！系统！”他忍不住低喊出声，声音在空荡的毛坯房里显得异常沙哑，“一个亿！二十四小时花光？这怎么可能！”
【规则已载明，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的回应冰冷又机械，【倒计时开始：23:59:59。】
光屏右上角，鲜红的数字开始一秒一秒地跳动。
延钦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水泥墙，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他尝试集中意念，与系统沟通：“系统，调出我的属性面板。”
光屏应声切换：
【宿主：延钦】
【状态：破产清算模式（剩余时间：23:58:12）】
【个人资产：-1070542.38元（负债）】
【清算资金：100000000元（临时账户）】
【系统技能：无】
【系统商城：未解锁】
【任务列表：初始清算（进行中）】
属性简单得让人可怜，除了那个刺眼的负数和那个更加刺眼的正数，延钦几乎一无所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必须立刻行动。
深吸一口气，延钦抓起桌上那个屏幕有几道裂纹的旧手机。因为紧张，手指有些颤抖。他点开银行APP，登录。当看到那个陌生的账户里，赫然显示着九位数的余额时，他的呼吸还是停滞了一瞬。
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一个念头，转账。他尝试向自己的另一个银行卡转账，金额输入了十万。
点击确定。
【警告！检测到资金流向为宿主个人名下储蓄账户，违反“破产清算”规则。操作已中断，违规记录达一次，累计三次违规，任务将直接判负记为失败。】
冰冷的电子音犹如丧钟。
延钦后背被冷汗浸湿。果然，钻空子没那么容易。
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思考。不能转账给自己，那转账给别人呢？比如……亲属？他又尝试输入妹妹的银行卡号，金额一百万。
【警告！检测到资金流向与宿主存在密切关联的直系亲属账户，疑似规避规则。操作已中断。违规记录二次！】
延钦的心沉了下去。
系统比他想象的更严密，只剩下一次犯错的机会了。
他站起身，在空荡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消费，只有消费这一条路。二十四小时，一个亿。平均每小时要花掉超过四百万！这根本不是花钱，这是烧钱！而且必须烧得合乎规则！
他冲下楼，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最近的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推门进去，在店员睡眼惺忪的注视下，将货架上最贵的香烟扫荡一空，又搬空了冷藏柜里的所有进口的商品。
刷卡，支付。
【清算资金支出：8542，剩余资金：99991458元。】
近万元花出去，连个水花都没看到。照这个速度，他就算把全市的便利店搬空，也完不成任务。
他冲出便利店，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去市中心。”他对着司机喊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这个眼圈发黑、衣衫普通，却要去中心商圈的年轻人一眼，没说什么，踩下了油门。
坐在飞驰的出租车里，延钦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亮起灯光的城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亿，二十四小时。
豪车、房产、游艇、私人飞机这些念头纷乱地闪过。
然而，一丝更深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草，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这系统名为商业暴君，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出现，强制他开启一个名为破产清算的模式，逼他在一天内挥霍掉一笔巨款。这真的是通往巅峰的起点吗？
还是说，这挥霍本身，就是某种他尚未理解的考验……或者，是更大的阴谋？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毫无波动的声音，此刻被有心人听来，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提醒：剩余时间，23:01:15。】
延钦攥紧了拳头。
他看向窗外，天际线上，晨曦微露。
花钱，原来也能如此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