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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尾号6310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雍和五年,诸侯割据,动荡不安,乌云低垂笼罩着气氛压抑的燕京,积攒了整日的雨丝终于在入夜后撕开天幕,倾盆而下,砸得青瓦噼啪作响。


    燕京城外县的宋氏医馆前,屋檐下的气死风灯被狂风卷得忽明忽暗,灯影里,几双玄色的重靴踏过积水,雨水顺着飞鱼服下摆滴落。


    “开门!锦衣卫办案!”来人大力把门板敲得摇摇欲坠,震得门环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内院书房里,宋枝意刚把脉案整理好,指尖还沾着墨汁,就被这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惊得心头一跳。


    “小姐!是不是咱们的身份暴露了?早知道就不该来燕京……”旁边的荷香原本趴在桌上打盹,猛地站起身,声音里满是慌乱害怕忧虑地望向书房桌前身着白衣襦裙温婉的女子。


    “别怕。” 宋枝意放下笔,指尖轻轻按了按桌下的暗格,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书信,“我二人居于此已逾月,若路引或身份有半分差池,断不会安稳至今。你去开门吧。”


    荷香咬唇点点头,刚拉开门闩,就见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群锦衣卫 ,玄色飞鱼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腰间的佩刀泛着冷光,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眼神扫过来时,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为何迟迟不应门?” 那男子审视荷香一眼,神色冷峻,语气无半分温度:“锦衣卫公干,退开!”


    “官爷莫急.......”荷香伸手拦住要往进闯的锦衣卫。


    旁边的锦衣卫不耐地打断,直接撞开荷香,荷香被湿滑的青瓦地差点滑倒在地,身后一股轻柔却有力的手把她拽了回来。


    宋枝意扶稳荷香,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皂角香 ,这味道好熟悉,还没等她细想,那男子已转身下令:“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锦衣卫们立刻分散开来,翻查着医馆的各个角落。


    那男子则留在原地,目光落在宋枝意身上 —— 她个子高挑,一身素白襦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着,素净的面容透着几分温婉,他盯着宋枝意的木簪,瞳孔微缩。


    锦衣卫百户道:“你们二人可是京城本地人?有没有在今天晚上听到异样的声响?”


    宋枝意神色镇定,将早备妥的路引递上,缓声释道:“方才我等正梳理今日出诊脉案,并未听到任何异样声响。”


    锦衣卫百户接路引在手,指尖捻着纸边翻看,待目光落在 “幽州” 二字上,眉梢轻轻一挑,“二位从幽州来?” 他抬眼看向宋枝意,语气多了几分审视,“来此又是为了何事?打算待多久?”


    “民女师从义妁,出师后便四处义诊。” 宋枝意从容不迫地回答,“今年二月到的燕京,打算待到来年开春,再去别处行医。”


    这时,搜查的锦衣卫纷纷回来禀报:“报告百户,未发现异常!”


    那男子闻言,脸上的冷峻散去几分,抱拳拱手:“是在下眼拙,怠慢了二位。在下王璨,现任锦衣卫百户。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宋枝意看着他们转身离去,心里刚松了口气。


    “等等!”王璨喊道。


    她心头一紧,只见王璨折返回来,抬手递过两张纸 。


    正是她方才递出去的路引。


    “宋小娘子,你的路引忘了拿。”王璨说完,便带着锦衣卫匆匆离去。宋枝意接过路引,指尖竟沁出了一层薄汗,身后的荷香也长长舒了口气,脸色还带着后怕。


    安抚好荷香,宋枝意回到书房,指尖抚过桌下的暗格,轻轻一按,暗格弹开,拿出藏在暗层里的一封信,这是父亲临死前,托人偷偷寄到幽州的。


    她紧紧攥着书信,指节泛白,这些年她一直在查父兄死亡真相,如今回到燕京,她一定要找出父兄为何而死!


    ————


    第二天清晨,一夜的大雨把摇摇欲坠的叶子彻底摔在地上,荷香拿着扫帚打扫一地的落叶。


    “砰砰砰”医馆的门响起,宋枝意被院子里的敲门声叫醒。


    敲门声愈发急切,门外还有男声在叫嚣。


    荷香打开门,“轻点敲门!怎么了,一大早闹哄哄的。”


    “我娘子前几日在你们这开了一副安胎药方,自从喝了以后,我娘子变痛呻不止。”一名农夫粗麻短褐,拉着旁边板车,板车上躺着一名腹部隆起如球的怀孕妇人,腹部几乎是妇人身体的两倍大,宛如一座小山压在她的身上,皮肤被撑的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像蛛网般密布。


    宋枝意闻声从医馆走出来,附近的围观群众凑过来指指点点。


    “我娘子肚子里的是麟儿,你这庸医,乱开汤药害死我儿子怎么办!”农夫嗓门越提越高,周遭街坊闻声纷纷聚拢,围在医馆门□□头接耳。


    “便是双生子,李家娘子肚子也太大了吧,一点也不正常。”隔壁酒楼里的小二皱着眉打量,


    “依我看,莫不是怀了精怪?寻常胎儿哪有怀三年还不落地的,这可真是作孽哟!”卖糖葫芦的李伯感慨道。


    .......


    众人议论了半天,板车上的李娘子忽得身子一挺,猛地呕出一口黑血,溅在胸前上,脸色变得青紫,气息越来越微弱,“好痛…… 救救我……” 她嘴唇泛白,面色枯槁。


    宋枝意见状,心头一紧,疾步上前,指尖飞快搭上李娘子腕间,脉搏阴沉而迟,气血亏虚。前几日问诊时,脉象虽虚却未到这般凶险境地。


    宋枝意焦急问农夫:“我开的药方,有没有抓药给她服下?”


    农夫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强撑着说:“自…… 自然是服了。”


    宋枝意无暇与他争辩,指尖拨开李娘子眼睑,见眼仁泛黑,又轻刮其指甲,指甲缝残留青绿色粉末,心头一凛,是乌头,与她开的安胎药药性相悖。


    宋枝意拿出针灸要封住李娘子的脉络,农夫死死拦住。


    宋枝意脸色骤沉,周身寒气乍起,冷冷逼视着他:“此刻再拦着,她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眼神里的寒意让农夫心头一怵,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突然惊呼起来 —— 板车上的李娘子已经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着,瞳孔涣散,眉宇间还凝着未散的痛楚,竟是已没了气息。


    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对面药铺的王掌柜满意地捻须,暗中给身旁的小药童递了个眼色,这几个月宋枝意的医馆抢了他生意,这一次,他要宋枝意彻底开不了医馆。


    药童心领神会挤到人群中趁乱大喊,“宋氏无良庸医,李娘子无端被害。”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地闹成一团,农夫抱着李娘子胀大如球的尸身,哭喊道:“我的孩儿!我的两个孩儿没了!你害了我的孩儿!杀人偿命!我要你为他们抵命!”


    说罢,他拿出系在腰间的镰刀,红着眼珠便朝着宋枝意直冲过去。


    宋枝意连忙退后,农夫的镰刀离她咽喉只剩寸许,宋枝意已闭上眼,她拔出簪子紧紧攥在手里,心跳得飞快。农夫逼近宋枝意,只有一步之遥,眼看着要劈到宋枝意时。


    就见寒光一闪。


    “铮——”一道寒光闪过,镰刀被一把剑弹开,掉在地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宋枝意面前,熟悉的皂角香再次传来。“王大人?” 宋枝意抬头,看见王璨正握着剑,眼神冷冽地看着农夫。


    “宋小娘子,你没事吧。在下昨日查案未竟,今日再次巡查城郊,恰好路过医馆。”王璨道。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农夫正要乘机拾取镰刀。


    农夫见势不妙,想要去捡镰刀,王璨手腕一甩,剑 “钉” 的一声插在他脚下的石板上,吓得他瘫坐在地上,哭着求饶。围观的人见锦衣卫来了,纷纷往后退,很快就散了大半。


    对面药铺的王掌柜迈步而出,冷声道:“宋小娘子,莫说你只是识得锦衣卫大人,便是有天大的靠山,也不能平白无故害了两条人命!”


    围观的人群顿时吵嚷不休,“正是!快还李家一个公道!胎儿夭折,李娘子何其惨呐!”


    王掌柜走上前来,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摸样,朝着群众拱手道:“诸位乡邻,不如报官让大人来审问。”


    “宋娘子可能是被误会了,让县令大人来断案吧,还宋娘子一个清白。”王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宋枝意。


    宋枝意目光落在惺惺作态的王掌柜身上,心里已然通透。


    前几日李娘子来她这里瞧病时,她便听人闲谈,说李娘子几年前日日去王掌柜的药铺里抓求子的汤药。如今李娘子骤然离世,王掌柜偏在这时跳出来煽风点火,就是要把这桩命案的罪名推到她身上,好叫她替他顶罪。


    县衙正堂的空气像浸了冰。


    李娘子的尸体摆在堂上,仵作蹲在旁边,先掀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按压她鼓胀的腹部,指尖刚碰到布料,就皱紧了眉头。


    “奇怪,看李娘子的眼白浑浊,唇色青紫,李娘子是中毒身亡,可按常理,母体中毒到这份上,腹中胎儿绝无生机,可她这肚子…… 摸起来竟还有些弹性,若想确认是否真有胎儿,得剖开腹部查验。”仵作起身拱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


    县令坐在公案后,细细读着状纸,读着读着,作难起来,两张纸上写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却各说各的理,而农夫的状纸里夹了两张五十两银票。


    县令瞥见银票,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将状纸合上,传农夫和宋枝意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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