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在各个病房之间奔忙着,加药,拔针……耳畔充斥着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叫喊声,急救车尖锐的警报声……
“护士小妹儿……快来快来!3床进空气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太婆急促的喊着。
谢天谢地,我终于在众多信息中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个!当我正要随她进入某间病房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护士,快来,11床输完了!”
“你先放点水下来!我马上来加药。”我径直走到3床旁边,来不及回头。
“输水输水,一天到黑就晓得输水,你叫啥名字?我要投诉你!”
我不得不回头看她。
这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黑虫子似的粗眉,眼皮耷拉,满脸横肉;精心盘过的头发却像是头上顶了个痰盂;说话间张着血盆大口,似是要把人生吞下去。
“喔,我快疯了!”我心里抱怨,只得快速伸手去挤输液管里的气泡……就在低头的一瞬间,我惊呆了!我看到自己没有穿衣服?难道说我就光着身子在病房里忙活了一整天?
“啊……”我捂着耳朵崩溃的尖叫起来。
“……啊”在叫最后一声“啊”的时候,我终于摆脱了那种恐怖和慌乱。
幸好,只是一场梦!
我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心慌气短,像是刚被人掐完脖子一般。
拉开窗帘,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当阴霾散去,天空似乎变得格外高远。
“叮铃铃……”床头的手机响了。
“喂,小姨?”我有气无力。
“听龚晶晶说你辞职了?”
“我三个月前就已经跟护士长说了,不过辞职报告是昨天才交到人事科的。”
“你疯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居然敢辞职?”小姨的声音突然高八度。“我让你龚阿姨把辞职报告给扣下了!”
“小姨,上夜班实在太累了!我每天做噩梦!再这样下去,我真会疯的!我宁愿去工地搬砖!”
“好吧,你去!你现在就去!我给你请半个月的假。”
“小姨……”我撒娇。
“知道你是拆二代!不是指望你挣多少钱,但是女孩子总要有一份正经工作呀。”
“最近豆瓣阅读有一个写作比赛,我打算试试看。小姨,你把林阿姨的地址给我呗?以前老听你说起她,我想写她的故事。”
“你还真想写小说吗?!嗳,奇葩真的是……二十年准能出一个!我看你倒像是林雨薇的女儿!”
“哈哈,那我可当作你是表扬我……”
几日后,我去成都找了林阿姨。林阿姨住在天府新区一个傍山而建的欧式小镇上,温暖明快的西班牙风格,优雅闲适的法式乡村、还有一些我说不上来的风格揉杂在一起,竟有种和谐之美。
根据地址,我来到了一处没有电梯的花园洋房,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一栋栋房屋,仿佛置身森林之中。
6栋3–1,我按响了单元门禁。
“是江夏吗?你直接进来吧。”温柔而坚定的女声。
“林阿姨,您好!”门虚掩着。
“江夏,你好!”她迎面而来。身材高挑,黑色裹身长裙,米色毛衣开衫。一头卷发随意的披散着。完全没有小姨的“烟火气”。
“哎呀,你还买东西,真是太客气了!”
“就随便买了点水果……”她看着不过三十几岁,叫阿姨似乎有点离谱。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我跟你小姨是好朋友,你到我家就跟小姨家一样的,知道吧?”她把一次性拖鞋放在我脚边,递过包包挂在玄关处,又把水果放在桌上。
“来,过来坐!”她引我走向沙发。
“你家真漂亮!”有点像美式但又不同于常见的美式,像一副浓郁的水彩画。
“是吗?哈哈,我自己瞎弄的。我现在主业是家居这一块。”她笑着拢了下头发。眼尾有细细的纹路。
她的颧骨有些平,但五官很好看,明眸皓齿,看着就让人有亲近感。
“上一次见你,你才六七岁,现在已经长成大美女了!这要在街上我可不敢认你……”她浅笑。
“小姨经常提起你,所以,我对你还比较熟悉。”
寒暄几句后,在她的提议下,我们坐到了露台上。
阳光从云端散落下来,洒在树梢上,露台的月季上,还有我们的身上……不时有微风和鸟鸣从耳畔划过,只觉岁月静好,人间值得。
“她们说成都‘一年阴两次,一次阴半年’,所以,每一缕阳光都要珍惜。”她浅笑,从袋子里拿出甜品和咖啡,摆在户外桌上。看样子是特意叫了外卖。
“听李凯静(小姨)说你要写小说?具体写哪方面的?”静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
“打算先写一本现代言情。”
“你今年二十一岁了?谈过恋爱吗?”
“嗯,谈过。”
“那你可以以自己的故事为原型来写,这样比较容易上手。比方说像《简爱》……”
“我的故事……凑不够一个长篇的。我想要那种人物线众多的,情节复杂的。我……我就想写你。”我讨好的笑笑。
“我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家居博主,很普通的人。你觉得写出来大众会有兴趣吗?如果没有读者,作者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思考时的某种习惯性动作。比如,抽一口烟?
“这就是你这些年没有写作的原因吗?”
“哈哈……李凯静(小姨)连这也告诉你了?我当年的确嚷嚷着要当作家,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真正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不管别人,反正我就要实现!我最喜欢的人,这辈子注定是得不到了,我不想连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也做不到。”
“呃……听起来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妨展开说说?”她浅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林阿姨,现在是说你,就写你的故事,你同不同意嘛?”
“别……您这一声声阿姨叫得,感觉我再谈情说爱就有点为老不尊了。”她大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其实我内心是想叫你姐来着,你看着也就是姐姐辈儿的,但是我怕小姨知道了会掐死我。”
“哈哈,你小姨很讨厌我吗?”
“倒也不是,就是……辈分乱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