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同山谷间那条永不疲倦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向前奔涌。自凌昊与小雅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终焉之战后,狼狈不堪地逃入这片被遗忘的山脉,栖身于望北坡前哨站的破败石屋之中,已然过去了整整一个多月。
深秋的脚步彻底踏遍了北部山脉的每一个角落。山风褪去了最后一丝温和,变得如同剔骨钢刀,带着凛冽的寒意,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卷起地上层层叠叠的枯黄落叶,发出持续不断、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响,仿佛在哀悼着逝去的生机。天空总是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阳光难得穿透厚重的云层,即便偶尔露面,也显得有气无力,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然而,在这片万物凋敝、一片灰败的景象中,前哨站石屋旁,那一小片被小雅以惊人毅力与【生命编织】能力精心照料的菜圃,却顽强地抵抗着季节的严酷。几簇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耐寒绿蔬,如同翡翠雕琢的艺术品,倔强地挺立在寒风中,叶片上凝结的薄霜在偶尔透出的微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这一抹来之不易的、充满生命力的翠绿,成为了这片绝望底色上最动人的风景,也仿佛象征着某种不屈的意志正在这片废土上悄然复苏。
石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从窗口和墙壁缝隙透入的些许天光,勾勒出室内简陋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干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凌昊身上散发出的、奇异而内敛的能量余韵。
盘坐在角落、如同石雕般沉寂了许久的凌昊,眼皮微微颤动,最终,缓缓地睁了开来。
刹那间,昏暗的石屋内仿佛亮起了两盏深邃的星辰。与一个多月前那个刚刚逃离战场、虚弱不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相比,此刻的凌昊,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惊人变化。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一丝长期不见阳光、专注于内蕴养而产生的苍白,但这种苍白之下,却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原本因重伤和消耗而略显凹陷的脸颊,如今重新变得饱满、轮廓分明,虽然整体身形比之巅峰时期依旧清瘦了些许,却更显精干凝练,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去芜存菁。
但变化最大的,是他那双眼睛。曾经因燃烧根源之瞳而留下的血色早已褪去,也并非恢复成普通的黑白分明。此刻,他的眼眸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的、近乎混沌的色泽,仿佛两个微缩的、正在缓慢旋转的宇宙星云。目光内敛而悠远,不再有迫人的锋芒,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虚实的压迫感。当他凝视某处时,那目光似乎并非在看物体的表面,而是在解析其内在的规则结构与能量流动。
他周身的气息,更是与之前判若两人。那种重伤未愈时无法控制的能量逸散、精神力波动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融、平和、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感。然而,在这种平和之下,却又隐隐蛰伏着一种如同浩瀚深海般的、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深不可测。
意识沉入体内,审视着自身的状态。
灵魂核心,这个曾经布满了蛛网般裂痕、仿佛一碰即碎的“王座基座”,经过一个多月不间断的、水磨工夫般的权柄之力温养,以及冒险“狩猎”同化那些有价值的异种规则碎片所带来的滋养与修复,如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已然愈合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几道位于最核心、最深处、涉及存在本源的顽固伤痕,如同瓷器上最细微的金缮纹路,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以最温和的方式慢慢温养,急不得。但整体的灵魂结构已然彻底稳固,精神力在其中流转,畅通无阻,圆融如意,再无之前的滞涩与剧痛。
而最重要的,是位于灵魂核心中央,那新生的【万象归宗】权柄核心!
经过这一个多月堪称疯狂的修复、同化、适应与无数次失败又重来的规则“编织”练习,这新生的权柄核心,已然从最初那微弱摇曳的火苗,成长为一团稳定燃烧、光芒内敛的混沌色火焰。其规模,若以纯粹的能量总量计算,或许依旧不及他全盛时期的三成,毕竟力量的积累需要时间。但其凝练程度、纯粹程度、与他自身灵魂的契合度,尤其是对规则掌控的精妙程度和如臂指使的顺畅感,都远远超越了以往任何一个时期
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升华。
如果说,他之前所拥有的力量,像是一条依靠本能和蛮力去驾驭的、奔腾咆哮的宽阔大河,力量固然磅礴浩瀚,却难免显得有些驳杂,难以进行最精细入微的操作,大量的能量在奔流过程中被无谓地耗散;那么,他现在所掌握的权柄,则像是一汪经过千百年沉淀的、深不见底的万年寒潭。水面之上,平静无波,映照着天光云影,仿佛人畜无害。但其水面之下,却是冰冷彻骨、暗流汹涌,蕴含着高度压缩、极度纯粹、并且完全听从主人意志调遣的恐怖力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凌昊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如今的他,动用一分权柄之力,通过精妙的规则“定义”和能量结构优化,所能达成的实际效果,其效率和威力,足以堪比过去需要动用两分、甚至三分力量才能达到的程度!这是一种对力量本质理解加深后,所带来的、近乎质变的提升
为了验证这种感觉,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自然微曲。心念微动之间,并未刻意去调动多么庞大的能量,仅仅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一个意念传递。
没有预想中刺眼夺目的能量光芒爆发,也没有剧烈到引动空气震颤的能量波动。然而,在他掌心上方,约莫一尺见方的空间内,异象陡生
只见那一小团原本无形的空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自发地、稳定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型的、肉眼可见的气旋。气旋的中心,能量被极其高效地压缩、凝聚,竟然凭空生成了数道细如发丝、却闪烁着刺眼白光的细微电弧,发出“噼啪”的轻响!与此同时,以他的掌心为中心,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蕴含的水分被瞬间冻结,凝结出了无数细小的、如同钻石尘屑般的冰晶,环绕着那旋转的气旋和跳跃的电弧,缓缓飘落,又在触及他掌心前悄然气化
他在同时、且举重若轻地,定义了“空气分子定向流动与压缩”、“自由电子定向富集与能量激发”、以及小范围内“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部分逆转”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模拟,而是真正意义上,对多重基础物理规则的局部、暂时性修改与编织!并且整个过程完成得流畅无比,操控由心,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浪费和外泄,仿佛这违背常理的现象,本就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这在他重伤之前,是绝对无法如此轻松写意、且如此精妙稳定地做到的。过去的他,或许能爆发出更强大的能量冲击,但绝无可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在同一时间、同一微小领域内,实现如此复杂且相互关联的规则定义。这标志着他对于自身权柄的掌控,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微观和本质的层次。
“看来,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个带着欣喜与些许如释重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凌昊的沉思。
小雅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两只刚刚捕获的、皮毛厚实的雪兔。她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发梢还沾染着些许山林间的露水与寒气。当她看到凌昊睁开双眼,感受到他身上那与一个月前截然不同的、深邃而平和的气息时,脸上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明媚的笑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经需要她全力守护、奄奄一息的凌昊,已经彻底归来,并且变得更加强大,那是一种内敛的、却足以让人感到无比安心与依靠的强大。
凌昊闻声,散去掌心的异象,那旋转的气旋、跳跃的电弧、飘落的冰晶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看向小雅,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意:“嗯,基本无碍了。辛苦你了小雅。”
这简单的一句话,蕴含着千言万语。这一个多月,若非小雅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起居,冒着风险外出寻找食物,用她的【生命编织】能力一次次抚平他伤势反复带来的痛苦,并以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这片小小的栖身之所……他绝不可能如此心无旁骛、顺利地完成这次至关重要的、近乎涅盘重生般的复苏与力量蜕变。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小雅笑了笑,将雪兔放在屋角的石板上,动作熟练地开始处理。她的笑容依旧温暖,但眼底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迷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凌昊走到那扇破旧的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远处,苍茫的群山在灰蒙蒙的天幕下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灰色巨浪,望不到尽头。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层层叠叠的山峦与空间的阻隔,投向了更遥远、更未知的远方。
“该出去走走了。”他的声音平静,“沉睡了一个月,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血月的影响,也失去了旧秩序的束缚,想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残存的人类聚集地,还是那些在能量潮汐中幸存或新生的东西……我们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势,需要了解这个‘后血月时代’的真实面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也需要……为我们自己,为那些逝去的人,为可能存在的未来……去做些准备了。”
血月崩解,笼罩世界的最大威胁暂时消除,但随之而来的,绝不会是简单的和平。资源的争夺、势力的洗牌、新秩序的建立、乃至可能从其他维度渗透而来的未知危险……这一切,都意味着一个更加复杂、也可能更加残酷的时代即将,或者已经到来。
漫长的复苏期,已然在此刻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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