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身边固定在墙上的救生圈支架。娱乐室里传来玩家们惊慌的喊叫和东西落地的声音，隐约还有几句不太文明的“问候用语”。
倾斜持续了大约十几秒，船身才缓缓回正。
广播里传来船长得意的声音：“看吧诸位，一切尽在伟大的克瑞思船长的掌握之中！祝你们旅途愉快！”
咱要不喝点醒酒汤吧。
广播结束后，走廊里短暂地陷入了一段沉默的时间，随即又被娱乐室里更大的喧哗声所打破。
我稳住身形，用衣角抹去手上冒出的冷汗。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变成墙上最新的装饰画了。
扭头看向窗外，挂在天上的太阳马上要投奔西边的大山，橙红的光像个烤红的橘子一样。
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了。
我加快脚步，很快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发现一间房门微开的客房。仔细一看，门把手似乎有些松动，门框边缘也有些不太明显的划痕。
“吱↗→↗↘——”
房门不大情愿地开了，里面黑黢黢的，窗帘紧闭，没有一点缝隙，和集装箱内雷同的气味直直地闯入鼻腔。
我很怀疑是副本设计者借此来霸凌玩家的鼻子。
木质地板绽放着朵朵褐色的小花，旁边有几本被不明液体浸湿的书籍，右上方是搭在椅背上的船员外套，领子处有一大片喜庆的红。
看样子是位被割头的可怜老兄。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道具‘船长的馈赠（空空如也版）’，解锁成就‘割以永治’，已发放250经验值到玩家的个人账户中，升级还需5300经验值，请玩家继续努力^_^（已自动为玩家屏蔽该消息^_^）”
在本人仔细的搜查下，在床底发现一个空的玻璃瓶，样式和之前在集装箱里找到的收集品一模一样。
我这是被人抢了先手？
不对，系统没有通报，估计是在之前的航行中被“处理”掉的。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走过去把门虚掩上，探头从门缝往外看。
两个面无表情的船员正抬着一个担架经过这里。
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男性玩家，他双目圆瞪，整个身体扭曲成比拓扑题的图形还复杂的形状，脸上残留着不可名状的恐惧。我看见他右手紧紧攥住一个闪着金光的碎片，质地像是贝壳一类的物品。
那又是什么道具？黄金神奇海螺？
可惜现在没有时间供我发挥想象空间，因为快到了我和渡渡约定回房的时间。确认走廊无人后，我一个小闪出门，把房门关好，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渡渡早就把自己的“战利品”一字在床上摆开：一堆经典压缩饼干 面包、几小罐小麦果汁、半箱矿泉水以及水果届的馒头——大苹果。
她没开口，但回头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目光。
我在她如炬的目光中掏出自己的收获：纸条和空玻璃瓶。
她有些不忍直视地把头回过去。
“欸欸欸，我这里东西可都大有来头。”
我反锁好门，上前去扒拉她的肩膀，把自己从捡到纸条，到看见那个面容和身体都扭曲的玩家之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动作真快。”她语速比平时慢了0.02秒，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所以呢，打算怎么办？”我拿起两个苹果拋着玩，时不时啃一口其中的一个苹果。
“不怎么办。”她斜我一眼，把“战利品”归纳好放到不碍事的地方，一边收拾一边说：“只要不乱跑，什么事都没有，等他们闹完再说。”
“只怕事儿自己找上门来。”我咽下嘴里的苹果，没再耍杂耍。
“你还怕这个？”
我撇嘴，用十分委屈的语气回她：“你不知道吗，人家最怕……”
“我知道你不怕。”她抬手打断我，语速明显变快了。
我用苹果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被看穿啦。”
渡渡没再接我的话茬，我自觉没趣地走到窗外，撩开窗帘的一角，把头钻到里面往外看：
太阳早就去拥抱西山，无边的黑与夜中变得墨蓝的海混在一起，甲板和不远处灯塔的光已经亮起，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和安宁。
“切，我还以为能有突脸的。”我大失所望地退出窗帘，顺手把它拉得严严实实。
“恐怖游戏真理：后期比前期吓人。”渡渡慢悠悠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还没等我赞同她的观点，此女又兀自转了个话题接着道：
“今晚轮流守夜。”
“OK，sir.”我啃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们打包送入角落的食物回收站——垃圾桶。
“我前你后，明天换一下。”
“嗯。”她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同时，我在心里倒数：
3
2
1
回头一看，小周同学果然已经去会见周公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我啧啧两声，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屏息凝神。
“嗒嗒。”
“嗒嗒。”
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细听有两个人，似乎是夜晚探险的玩家，有个略显年长的声音先开口。
“这样行吗？船规上不是不让晚上出来……”
一道年轻的声音自信地打断道：“哎呀没事儿，跟我走，包你一点事儿没有。”
年长的声音有些犹豫：“一码归一码，你抽奖运气好，不代表其他情况也一样。”
“而且按船规的**，这里可能有人鱼。”
年轻的声音依旧满不在乎：“那船长一听就不靠谱，还人鱼，老子把它做成烤鱼。”
很好，很自信，我欣赏你。
待他们走后，空气重归于安静。
这种安静大概持续两三个小时，就被两道超绝男高音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都说了晚上不能出来——”
哦，原来是二位。
那道口出诳语的年轻声音此时也叫得最大声：“姐！姐！我错了。我一个二十多岁的黄花大闺男还没找对象呢，放过我吧，姐！”
年长的声音：“你少说两句，她速度好像变慢了。”
话落，一道吟唱声紧随其后，让两个被逼出来的男高音再次开始“高歌”。
就这样，两道响彻全船的男高音成为了我守夜的背景音，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到甲板上时，男高音才停歇下来。
而那位“伟大船长”的声音紧随其后，在音质堪忧的大喇叭里散发今日第一份活力。
“早上好，各位勇敢的乘客们，昨晚睡得好吗？哈哈，反正伟大的克瑞思船长，就是本人，睡得还不错。”
他清清嗓子，显然是要发表什么重要言论：
“而今天，是美妙的星期一，餐厅为各位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餐，以及——美酒品鉴会！虽然它在下午。最后，照例祝大家度过美妙的一天，来自你们的克瑞思船长。”
我和渡渡对视一眼，决定先去餐厅补充体力。
等我们慢悠悠地来到目的地，里面已坐满大半的位置，我扫视一圈，至少80%的人脸上都挂有一对黑眼圈。
看来都是遭过男高音摧残的人。
我和小渡渡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船员立马为我们各端上一盘肉排和一杯发酵果汁饮料。
我用刀叉戳戳肉，和右边的渡渡咬耳朵道：“你猜它是正经肉做的吗？”
她面无表情地切下一块放到嘴里，嚼吧嚼吧，扭头对我说：“还行，能吃。”
我依言切下一块放到嘴里，一咬，感觉自己在吃一块有肉味的铁块，每嚼一下都是对牙齿和咀嚼肌的凌迟。
豪吃，太耗赤了。
我一边机械地咀嚼，一边用灵敏的听力捕捉周围的信息。
“听说了吗？昨晚死了至少五个！”隔壁桌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玩家压低声音对队友说，“有个哥们不信邪，非说晚上甲板上有宝藏，结果……早上被发现时，整个人都……都黏糊糊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一样！”
这里面有史莱姆？
我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肉排，把头往那边凑了凑。
她的队友打了个寒颤：“我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猫用指甲刮门板的声音，反正我一晚上没敢合眼。”
……
收集完信息，我把头缩回原位，拿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渡渡快速地瞟一眼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隔壁桌，用自己杯子轻轻地碰一下我的空杯子道：“人鱼还有舔人的喜好？”
我用餐巾纸擦擦嘴角，压低声音道：“谁知道呢，没准里面不止一个BOSS。”
她耸耸肩：“嗯哼，下午品鉴会你去，我睡会儿。”
“好。”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只好应下这项艰巨的任务。
下午三点，一个太阳不算灼热的时间点，美酒品鉴会如期在甲板上举行。长条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杯，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桌边站着一排端着盘子的船员，盘子里有各种品类的美酒，他们着装是清一色的西装，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
看着真有点高端宴会的意思。
我随便拿起一个装满的酒杯混在人群之中，目光在陌生的面孔来回切换，最后锁定在一个身形高大的、蓄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嘿！来一杯伟大克瑞思船长，就是本人，的特酿吗？”
嗯？船长居然来了。
我停住脚步，往船长的方向挪了挪。被他招呼的“幸运观众”是一位身材高高瘦瘦、鼻梁上架着一副圆边眼镜的男性玩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昨晚的两个男高音中年长的那位很像。
“感谢您的慷慨推荐，船长先生。”男高音之一用食指推一下眼镜，语气很谨慎。
“哈哈，不必客气。能欣赏我品味的人可不多！”克瑞思船长用力拍着对方的肩膀，笑得络腮胡子都在颤抖，“这可是用深海某种……呃，很特别的、美味的海藻，配合七种香料独家酿造的。一口下去，保管你感受到大海的精髓！”
“哈哈。”眼镜男尴尬地跟着笑笑，他谨慎地小抿一口，飞快地给自己找好借口：“哦，真是是很特别的味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喜欢欣赏它美丽的……颜色。”
“对，颜色。”他又重复一遍，似乎是想在说服自己的同时也说服对方。
“对吧，哈哈哈！”船长似乎非常满意他的回答，笑着拍拍眼镜男的肩膀，给自己倒了一杯“特酿”。
我顺着船长的动作看去，那“特酿”的颜色比普通葡萄酒要深得多，是一种近黑的暗红，在阳光下泛着能和食堂媲美的油光。
相信它的“美味”程度和餐厅里的肉排不相上下。
船长又和其他几位玩家寒暄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吹嘘他的航海经历和这艘船的卓越性能。我注意到他腰间别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满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哦，是收集品啊～
我眼神微眯，不动声色地又向船长那边靠近了几步，手蠢蠢欲动地伸向那个玻璃瓶。
“各位，各位。”船长一边说，一边一脚迈上一个稍高的木箱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啧，我不满地缩到一边的角落，听他在木箱上激情澎湃地演讲：
“为了庆祝我们顺利抵达好望角，也为了预祝本次航行圆满成功，让我们共同举杯！”
底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附和声，大部分人还是举起了杯子。
“敬我们接下来的伟大冒险！敬我们永不言败的精神！”
“干杯！”船长豪迈地一饮而尽，然后目光扫过人群，所有人都象征性地轻抿一口。
除了一直盯着他腰间玻璃瓶的我。
船长的演讲还在继续：“……要知道，在好望角，每一滴海水都藏着自己的故事，就像我特酿里的海藻，那可是从三千米深的海沟里……”
在他挥舞手臂慷慨陈词时，整个船体剧烈震动，桌上的物品哗啦啦掉在地上，包括“登高”的船长。
“哎哟！”
我借机扶住船长，手摸到他腰间的玻璃瓶，熟练地塞到空间戒指里。
“恭喜玩家‘认真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获得收集品‘克瑞思船长的私藏2/3’，解锁成就‘克瑞思船长的馈赠2/3’，请玩家继续努力^_^”
“感谢你，小兄弟。”船长稳住身形，感谢地看着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少了某些东西。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要被拍成碎渣了。
“举手之劳，船长先生。”我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八个字，笑嘻嘻地往嘈杂的人群挪动。
接着，船上的警报凄厉地响起，广播里传来船员惊慌的声音：
“所有乘客请注意，请立即返回各自房间锁好门窗！重复，立即返回房间！”
闻言，我转头就跑，以最快的速度飞到房间，用0.05秒的时间反锁好门。
此时，系统的通报声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过副本的玩家一枚呀～’找到副本收集品‘克瑞思船长的私藏2/3’，快来膜拜大佬呀～”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那位“黄花大闺男”的破防声：
“我靠，这人怎么这么牛*，ta到底在哪儿找到的？”
同时，身后传来渡渡刚睡醒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小剧场：
周渡语：？
周渡语：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江智清：没事，我收获了一个好东西[墨镜]
克瑞思船长：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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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好望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