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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四五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七天的黎明来得异常缓慢。崔梅几乎整夜未眠,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看着金银双月缓缓划过天际,被一种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情绪所笼罩。当第一缕淡紫色的天光透过窗棂,她已穿戴整齐,手中紧握着那片银色叶子。


    朔风准时出现在门口。今天他穿着一身简练的黑色劲装,而非往常的飘逸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多颗水晶的腰带。他的表情凝重,金色眼眸中带着崔梅从未见过的紧张。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声音低沉。


    崔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跟着朔风穿过还未完全苏醒的琉璃之都,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发光晶体建筑在晨曦中微微变换色彩,发出梦呓般的低鸣。


    他们来到城市边缘的一片荒芜之地,这里与琉璃之都的华丽精致形成鲜明对比。黑色的岩石裸露在地表,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前方,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缓慢旋转,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那就是通往暗影界的入口。


    令崔梅意外的是,入口前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她认出其中几位是这些天训练时见过的朔风的支持者,但站在最前面的却是赤焰祭司和她的随从,以及几位身着不同颜色长袍、气质威严的年长璨星人——长老会的成员。


    “朔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一位白发苍苍、身着银蓝色长袍的老者走上前,他的声音苍老但有力,“放弃这个疯狂的冒险,我们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违逆。”


    朔风停下脚步,平静地面对长老会:“墨星长老,我尊重您和长老会的权威,但这件事关乎星痕王子的性命,也关乎璨星国未来的命运。我不会放弃。”


    赤焰祭司冷笑一声:“命运?你是在拿整个璨星国的安全赌博!”


    “有时候,最大的风险就是不敢承担任何风险。”朔风转向崔梅,低声说,“别被他们干扰,专注于你的任务。”


    崔梅点头,但内心却因这场对峙而紧张。她注意到长老会成员们手中都持有着发光的水晶杖,显然不是来送行的。


    墨星长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不得不阻止你。”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长老会成员们同时举起水晶杖,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射向黑色漩涡入口,试图将其封印。朔风反应极快,他迅速抽出腰带上的几颗水晶掷向空中,形成一个保护屏障,挡住了长老会的攻击。


    “崔梅,现在!”朔风大喊,同时双手结印,维持着屏障,“入口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崔梅毫不犹豫地向黑色漩涡冲去。她能感觉到身后能量碰撞的冲击波,听到赤焰祭司愤怒的叫喊和朔风低沉的咒文吟诵声。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漩涡时,一道红光从侧面射来,直击她的前方——是赤焰祭司的偷袭。


    崔梅本能地抬手防御,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一道银色光盾从她掌心展开,挡住了那道攻击。光盾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图案,与星辉塔上的雕刻惊人地相似。


    “不可能...”赤焰祭司震惊地低语,“一个混血儿怎么能召唤星辉护盾...”


    崔梅没有时间思考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她抓住这个空隙,纵身跃入了黑色漩涡。


    那一瞬间的感觉比穿越琉璃桥时强烈千百倍。仿佛整个存在被撕成碎片,又在另一端重组。寒冷刺入骨髓,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侵蚀灵魂的寒意。当她终于能够感知周围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荒野上。


    暗影界。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虚空。地面上覆盖着灰烬般的物质,踩上去软绵绵的,不留脚印。远处有一些扭曲的、像是枯树的黑色剪影,但它们似乎随着崔梅的注视而微微移动。空气中弥漫着低语声,时远时近,听不清内容,却让人心烦意乱。


    崔梅取出心镜石挂坠,通过它观察四周。在镜中,这片荒野显得更加诡异——那些扭曲的树木实际上是凝固的痛苦姿态,灰烬般的地面下埋藏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


    “爸爸?”她轻声呼唤,声音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那些低语声似乎变得更响了一些。


    崔梅集中精神,试图感受体内璨星血脉的指引。她闭上眼睛,让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引导方向。片刻后,她感到一股微弱的牵引力来自左前方,像是血脉之间的共鸣。


    她开始朝那个方向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暗影界的地面似乎会吸收声音,她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这让周围的低语声显得更加清晰。


    走了一段路后,崔梅开始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灰烬般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像,像是全息投影般闪烁不定。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场景——她高中学校的走廊,林小雨正笑着向她招手。


    “梅梅,快来啊!要迟到了!”影像中的林小雨喊道,声音真实得令人不安。


    崔梅举起心镜石,通过它看去。镜中的林小雨形象扭曲,变成了一团蠕动的黑影,只有嘴巴还在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


    “幻觉,”她提醒自己,继续前进。


    越往前走,出现的幻觉越具诱惑力。她看到了爷爷奶奶在家中厨房忙碌的身影,闻到了红烧排骨的香味;看到了自己坐在高考考场里,笔下流畅地写着答案;甚至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她想象中的父亲形象,张开双臂等待她的拥抱。


    每一个幻觉都触动着她内心最深的渴望,但通过心镜石,她都能看穿它们虚假的本质。


    “暗影界会利用你的记忆和** against 你,”朔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记住什么是真实的。”


    什么是真实的?崔梅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她的童年是真实的,与爷爷奶奶的生活是真实的,对父母的思念是真实的。而这些幻觉,不过是建立在这些真实之上的扭曲镜像。


    突然,周围的低语声变得清晰起来。它们不再是无意义的杂音,而是变成了她熟悉的声音。


    “那孩子真可怜,从小没爹没妈。”——这是邻居阿姨的声音。


    “崔梅啊,学习很努力,就是性格孤僻了点。”——这是高中班主任的评价。


    “我们梅梅以后一定要考上好大学,给爷爷奶奶争口气。”——这是奶奶的声音。


    “你父亲...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是爷爷去世前,最后一次谈及父亲时说的话。


    这些记忆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精神上的围攻。崔梅感到头痛欲裂,那些她一直试图压抑的孤独和不安被放大,几乎要将她吞噬。


    “停下!”她大喊一声,周身爆发出银色光芒,将那些声音暂时驱散。


    光芒过后,崔梅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不再是灰烬荒野,而是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点——她和爷爷奶奶居住了十八年的老房子客厅。


    一切都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奶奶织到一半的毛衣还放在沙发上,爷爷的老花镜和报纸摆在茶几上,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虽然只有她与爷爷奶奶三人——依旧歪斜着,那是她小时候调皮碰歪后,奶奶执意不让人扶正,说是“留点生活气息”。


    “梅梅,回来了?快来吃饭,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真实得让崔梅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举起心镜石,通过它看向厨房方向。令她震惊的是,镜中的奶奶形象并没有扭曲成黑影,而是保持着原样,只是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这...这不是幻觉?”崔梅难以置信地低语。


    “幻觉和真实的界限,有时并不那么分明。”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崔梅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门口。他有着银白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眸,面容与她之前在忆池中看到的星痕王子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沧桑,眼角带着深深的皱纹。


    “爸爸?”崔梅的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通过心镜石看去,男子的形象依然保持原样,周身散发着与奶奶相同的银色光晕。


    星痕——或者说,以星痕形象出现的存在——微微点头:“我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八年。”


    他向前走来,动作优雅而熟悉,就像崔梅在梦中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但一种本能的不安在她心中升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我的家里?”


    “暗影界会反映内心,梅梅。”星痕温柔地说,使用了她的小名,“你最深的渴望是家庭的完整,所以它为你创造了这个空间。你奶奶的形象,也是它根据你的记忆创造的。”


    崔梅环顾四周,感到一阵眩晕。这个空间感觉如此真实,她能闻到饭菜的香味,感受到家的温暖,这与之前那些明显的幻觉完全不同。


    “那你是真实的吗?还是也是暗影界创造的幻觉?”


    星痕悲伤地笑了笑:“我是你父亲留下的一道回响,一个记忆碎片,被暗影界保存了下来。真正的星痕,我的本体,已经不在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崔梅:“不在了?什么意思?”


    “他很久以前就被暗影界完全吞噬了。”星痕回响轻声说,“朔风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到星痕时,星痕还保有部分自我。但在那之后不久,暗影界就完成了吞噬过程。”


    崔梅踉跄后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这不可能...朔风说我能救他...”


    “朔风怀抱希望,因为他需要希望来继续前进。”星痕回响走近一步,眼中充满同情,“但真相是,星痕王子已死,他的意识和力量已被暗影界同化。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他残留的记忆和情感,被保存下来,等待你的到来。”


    崔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努力和冒险,竟然都是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目标?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星痕回响伸手扶住她,他的触摸温暖而真实:“我很抱歉,梅梅。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多么残酷的真相。”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崔梅哽咽着问。


    “因为星痕在完全被吞噬前,留下了一个信息,必须传达给你。”星痕回响的表情变得严肃,“关于你母亲的真相。”


    崔梅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母亲...她还活着吗?”


    “她从未真正‘活着’,至少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生命形式。”星痕回响轻声说,“你的母亲是星辰本身的一个碎片,一个化身。她降临地球,与星痕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为了一个目的——生下你。”


    崔梅怔住了,这个解释比任何想象都要离奇:“我...我不明白...”


    “你是预言中的孩子,梅梅。拥有璨星血脉和星辰之力的混血后代,注定要在暗影界全面入侵时,成为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和守护者。”


    星痕回响挥手,周围的家庭场景开始变化,变成了宇宙的影像。星辰诞生、毁灭,星系旋转,宇宙的宏大与神秘在小小的客厅中展开。


    “暗影界不是一个监狱,它是一个濒死的维度,正在寻找新的家园。璨星国之所以封印它,不是因为它危险,而是因为恐惧——恐惧未知,恐惧改变。”


    影像再次变化,显示出暗影界与璨星国曾经和平共处的古老年代,两个维度的生命形式交流互惠。


    “星痕发现了这个被隐藏的历史,他相信两个维度可以再次融合,创造更强大的整体。但他的理念被长老会视为异端,这就是他被放逐的真正原因。”


    崔梅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感到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所以...朔风也不知道这些?”


    “朔风只知道部分真相。”星痕回响点头,“他知道星痕的研究价值,但不知道全部。长老会害怕的是,如果暗影界与璨星国融合,现有的权力结构将被颠覆。”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崔梅的眼睛:“现在,选择在你手中。你可以按照朔风的计划,尝试寻找已不存在的星痕,然后回到璨星国,成为他们对抗暗影界的武器。或者...你可以接受你真正的遗产,寻找第三条道路——和平与融合的道路。”


    崔梅沉默良久,内心的挣扎几乎让她分裂。一方面,她对朔风隐瞒如此重要的真相感到愤怒;另一方面,这个新的可能性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不是救回父亲的希望,而是实现他遗志的希望。


    “如果我选择第三条道路,该怎么做?”


    星痕回响的嘴角浮现一丝欣慰的微笑:“首先,你必须接受你全部的血统——不仅是璨星部分,还有星辰的部分。然后,找到暗影界的心脏,在那里,你可以与暗影界的意识直接沟通。”


    “暗影界有意识?”


    “所有维度都有某种形式的意识,只是表现方式不同。”星痕回响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消散,“我的时间不多了,这道回响只能维持这么长时间。记住,梅梅,真相很少是非黑即白的。朔风和长老会都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但真正的智慧在于看到更大的图景。”


    崔梅伸手想要抓住正在消散的回响,但她的手指穿过了那逐渐透明的形体。


    “我该怎么找到暗影界的心脏?”她急切地问。


    “跟随你的血脉,它既是璨星的指引,也是星辰的呼唤...”星痕回响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记住,恐惧源于未知,而勇气源于接受未知...成为两个世界的光明,我的女儿...”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然后他完全消失了。随着他的消失,老房子的影像也开始崩塌,像褪色的照片一样逐渐消散,重新变回那片灰烬荒野。


    崔梅独自站在灰色虚空中,内心充满了矛盾的情感。悲伤,因为得知父亲早已逝去;愤怒,因为被利用和欺骗;但还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因为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根源和使命。


    她取出那片银色叶子,发现它现在散发出双重光芒——银色的璨星之力和一种新的、如星光般闪烁的能量。碰触它时,她不仅能感受到父亲的能量特征,还能感受到某种更古老、更浩瀚的存在。


    “星辰之女,”她轻声自语,感受着这个词的重量。


    现在,她面临选择:回到入口处,告诉朔风真相,然后返回璨星国;或者深入暗影界,寻找那颗可能并不存在的心脏,尝试实现父亲的梦想。


    灰烬荒野上的低语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崔梅似乎能从中分辨出一些词语,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双重血脉,让那种陌生的熟悉感指引方向。这一次,她感受到的不是单一的牵引力,而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指向她来的方向,通往璨星国;另一个指向暗影界深处,通往未知。


    崔梅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她开始向暗影界深处前进,步伐坚定。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都已准备好面对。因为现在她知道,她不仅仅是崔梅,不仅仅是星痕之女,她是两个世界的孩子,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而在暗影界的某个深处,一颗巨大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心脏开始缓缓搏动,仿佛在 anticipation 着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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