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逻辑简单直接,却带着朴素的道理。
小景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附和:“大人……您吃点东西吧……小景求您了……您这样……小景的心都要碎了……”
侍女们七嘴八舌,用她们能想到的所有话语开解着、安慰着、恳求着。
她们的担忧和忠诚,如同温暖的潮水,一波波涌向蜷缩在黑暗角落的云渺。
云渺静静地听着。
空洞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她能感受到小雅手背传来的温度,能看到小潆手中茶盏氤氲的热气,能听到小柒和小景话语里纯粹的关切。
这份来自贴身之人的温暖和依赖,像一根细细的丝线,试图将她从那片自我厌弃的冰冷泥沼中拉出来一丝。
然而那沉重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又将那微弱的暖意冲刷殆尽。
比比东绝望的眼神,千寻疾冰冷审视的目光,被剥夺权力后空荡的无力感,以及那个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秘密”……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
“我……” 云渺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微弱,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我好累……”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折翼的蝶,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揪着头发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任由那缕银发滑落。
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似乎连维持蜷缩的姿势都耗尽了力气。
小雅脸色骤变!
云渺此刻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不仅仅是情绪低落,更是一种精气神被彻底抽干的虚脱感!
那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绝不仅仅是三天没吃好喝好那么简单!
“大人!” 小雅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小潆,你留下照看大人!小柒,立刻去请供奉殿的当值医官!用最快的速度!就说大人身体极度不适!小景,去准备温水热帕子!快!”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侍女们立刻行动起来。
小柒如同一道风般冲了出去。
小景也连忙跑向偏殿准备。
小潆则紧张地守在云渺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湿润的软帕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
寝殿外,光翎的怒吼声似乎因为里面的动静而更加疯狂了,夹杂着魂力轰击结界的爆鸣。
降魔也在焦急地喊着什么。但这一切,此刻都被小雅她们屏蔽在外。
她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主人身上。
很快,供奉殿资历最深、专门负责供奉级别强者诊疗的胡医官被小柒几乎是“拖”着赶到了圣辉苑。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感受到寝殿内那压抑沉重的气氛和云渺的状态时,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示意小雅等人退开些许,自己则坐在侍女搬来的矮凳上,伸出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搭在云渺纤细的手腕上。
指尖探入一丝极其温和的木属性魂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云渺体内的情况。
寝殿内静得可怕。
只有云渺微弱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光翎和降魔那徒劳无功的焦急呼喊声作为背景音。
胡医官闭目凝神,眉头越皱越紧。
他探查到的,并非严重的内伤或武魂反噬的痕迹。
云渺体内的圣辉魂力虽然有些滞涩黯淡,但根基依旧稳固雄浑,那么问题出在别处。
良久,胡医官缓缓收回手,睁开眼,目光扫过云渺苍白疲惫的脸,又看向一旁紧张等待的小雅等人,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
“如何?胡老?大人她……” 小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胡医官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声音低沉而凝重:“圣辉供奉的身体……并无大碍。武魂根基稳固,经脉畅通,些许气血亏虚,乃饮食不济、心神耗损所致,静养调理即可恢复。”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闭目不言、如同失去生气的精致人偶般的云渺身上,语气变得更加沉重:“然,心脉郁结,神思过度,如弦紧绷,几近断裂。”
“此乃……七情过激,五内郁结,心神耗竭之象。”
胡医官一字一句,清晰地给出了诊断:
“通俗而言,云渺供奉此症,根源在于情绪起伏过大,忧思惊惧过甚,心力交瘁。”
“非药石可速愈,需绝对静养,远离纷扰,心境平和,方是良药。若再受刺激,恐伤及根本,动摇神魂!”
胡医官的话,如同最后的判决,沉甸甸地砸在寝殿内每个人的心上。
小雅等人脸色煞白,看着蜷缩在角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云渺,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恐惧。
“绝对静养……远离纷扰……” 小雅喃喃重复着,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门外
那里,光翎暴怒的魂力波动和呼喊声,降魔焦急的拍门声,如同最刺耳的噪音,正是此刻云渺最不需要的“纷扰”。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走到寝殿门边,对着外面,用灌注了魂力的、清晰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达了医官的诊断:“胡医官诊断:圣辉供奉乃情绪起伏过大,心神耗竭,需绝对静养!远离一切纷扰刺激!”
“请青鸾供奉、降魔供奉,还有……光翎供奉,即刻离开!”
“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后果自负!”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
为了主人的安危,她不惜得罪任何供奉!
门外,光翎那狂暴的怒吼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那是一种被巨大恐慌和无力感吞噬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寝殿内,昏暗的光线下。蜷缩在角落的云渺,在听到小雅那冰冷的、代为宣告的逐客令时,一直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了沉重的束缚,无声无息地滑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砸落在身下粉白色的长绒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风暴被强行隔绝在外,而房间之内,只有一片心力交瘁后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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