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窗外的云浓的像墨。
你看着窗外发呆,难闻的消毒水味充斥在鼻间,听着门外的人和医生交谈。你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医院醒来,但这绝对是你最不想这么快醒来的一次,因为门外是你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
三年前,你跟着徐必成一起来到成都,他进入AG成为首发射手,你成功被成都的大学录取,预备着进入大学。因为你来的太早,大学还没有开始新生报到,所以你和徐必成一起租了一间房子。在开学前的那段时间,徐必成除了训练就是和你视频通话一起讨论如何把屋子布置的更精美。你想以后就是这样了,你在你们精心布置的家里等着他比赛结束后的休假。
可是你没想到,大学很忙,英语专业更忙,忙着考四六级,忙着考专四专八,忙着社团和学生会。徐必成也很忙,忙着训练,忙着直播,忙着参加各种比赛,忙着各地跑商务。忙到你忽然发现一个月你们的聊天记录只有寥寥几十句,你惊觉你们不是同一条路的人了。
所以在那年冬天,大雪纷飞的那天,你和徐必成好不容易空出同一天,他带你在成都逛了逛。看着细碎的雪花落得满头,你想: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你和他大约到此为止了。所以你在晚饭时提了分手,徐必成愣了一下,却还是红着眼眶答应。
沉默地吃完饭,徐必成送你回学校,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道:“以后再见,我就只是你的观众啦。所以啊,要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熠熠生辉啊,徐必成。”
回到宿舍,你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屋里没开灯,室友没回来,你直接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去。等几个小时室友回来开了灯,发现你脸红的不正常,呼吸急促,探你额头已是滚烫,喊你也不醒,急急忙忙联系导员送你去了医院。
等你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病房里只有导员在看护你。你知道你的父母不会来,他们眼里只有弟弟。虽然缺失了父母的爱,但他们也没在衣食住行和钱财上短缺过你,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你醒了,导员按了呼叫铃,医生进来之后,导员出去回避。医生语调轻缓地说:“你这是贫血引起的中度心力衰竭,虽然很难治愈,但是只要……”
你打断了医生的话,问道:“医生,我还能活几年?”医生愣了一下,略微沉重地说道:“四到五年。不过我刚刚也说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能有很好的效果的。”
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谢谢医生。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不发烧的话,明天就行。”医生拍了拍你的肩膀,在门外护士的询问声中离去。
出院后,你本想继续学业,无奈身体吃不消,你还是在大二时休学。另租了一间房子住下,靠着前些年的积蓄和兼职翻译的工资断断续续的买药治病。
今天是世冠四分之一决赛的最后一场,AG对战WB。你好不容易抢到线下赛的门票,来到深圳看徐必成比赛。前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在网络上关注他。
深圳的冬天也很冷,你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线织的围巾,依然冷的发抖。比赛结束后你在场馆外等着徐必成出来。
可是场馆内外温差很大,你已经有些头晕难受了。而且周围人太多了,你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的大口呼吸。冷冽的寒风灌进你的口鼻,你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小姐姐眼尖地发现你口罩染了血,惊叫起来:“姐妹!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恰巧此时徐必成他们从场馆出来。你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徐必成。”声若蚊蝇。不远处的徐必成好似和你有心灵感应般向这边看了过来,他似乎在往这边走。
但你只觉得好想睡,耳边闹哄哄的很吵。有附近人说要叫救护车的声音,有未央问徐必成要去哪的声音。你意识迷糊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很熟悉,是徐必成慌乱的喊你名字。
病房外的人停止了交谈,推门进来。你看着他,尴尬一笑:“好久不见啊,徐必成。”
不想一句话却让人红了眼眶。徐必成快步走到病床前,哑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你笑着打马虎试图搪塞过去,他却不依不饶,又追问道:“心脏衰竭是什么时候确诊的,是我们分手之前吗?”
你摇了摇头:“不是。额…是分手的第二天。”
徐必成坐在病床边,伸手抱住你,哽咽着说:“这么严重的病怎么不告诉我呢诺诺。在成都,你可以依靠我啊。”你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们当时不是分手了吗。”
徐必成更用力的抱紧了你,“就算分手了,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啊。心脏衰竭会死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找不到你之后再永远失去你。”环抱着你的双臂逐渐收紧,昭示着他有多害怕。
你像从前那样喊他:“阿成,我好好的呢。”徐必成没说话,只是闷声在哭。
你双手环抱住他,任由他抱了一会。又拍拍他后背,示意他放开你。你擦去他脸上的泪,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握住你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说:“我听到你在喊我,我知道那一定是你,我想见见你。”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不在社交平台发动态,也不回家,你拉黑了我,我去你学校,她们说你休学了,我找不到你,我……”
热烈的爱意被少年磕磕绊绊地诉说个干净。是了,你可以在线上关注他,他能看的却只有你久未更新的社交平台和过去的合照。
徐必成看着你,眼眶发红,“我看着你倒下,害怕的要疯了。”
原来不是幻听,原来真的是他,是他把你送去了医院。你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听见你昏迷前的呓语,你只看见了面前这个人依然猛烈的爱着你。
你轻声道:“抱歉,阿成,让你担心了。”你想起来昨天他是带病比赛,用手探他额头,担忧地问:“还发烧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必成拉着你的手塞进被子里,摇摇头:“已经退烧了。”
你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想到什么,急切地问他:“你送我来医院,那微博上……”现场那么多人,肯定会有人拍下来传到网上。不用想都知道微博上肯定已经炸开了锅,如果不处理好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别担心,我发了声明,说你是我认识很多年的邻家妹妹。不过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把我们小时候的合照放上去了,你会介意吗?”徐必成越说声音越小,仿佛是认为自己没有处理好,不该就这样把你暴露在公众视野里。
他懊恼的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我擅自做主了,该说你是普通粉丝就好了……”
“没关系的阿成。”你开口打断他,“我不介意,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我只怕这件事会影响你。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让粉丝觉得你不好。”你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他跌跌撞撞的穿过人群直奔你来,喊着你的名字,亲自抱着你上车送你去医院,这样的举动怎么可能只说是普通粉丝,更不会有人信。
你没错过在你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时,徐必成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你也是。你不希望你们只是邻家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无法改变曾经向他提出分手的事实。
你私心的认为徐必成也是这样想,你不想再打扰他。
但是你发现你错了,错得离谱。
徐必成突然靠近,贴着你的额头,离得那样近,微热的呼吸打在你脸上。他说:“可是,我不想这样,诺诺,我不想只是青梅竹马。”你伸手推开他,他顺势握住,把你的手环在他腰上,抱住你,“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你应该拒绝他的,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再打扰吗?看着他那样诚挚、充满爱意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要有多爱你呢,才会在你推开他两次后,第三次抱住你,让你不要再推开他。放在他腰上的手握紧又松开,你让自己更贴近他,感受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一刻,你什么都不想管,只知道自己也依然深爱着他。
于是你听见自己说:“好。我再也不会推开你。”
在深圳待了几天,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徐必成带你回了成都,找你的主治医生做了更细致的检查,得到的结果无非还是那些。不过你让医生隐瞒了更严重的情况,只让医生告诉徐必成要好好养着。
成都的冬天不算暖和,虽然有室内暖气供着,你的身体也总不太好。徐必成带着你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世冠已经结束,春季赛开始前,他一直陪着你。徐必成发现你挑食越发严重,胃口也大不如前,蔬菜几乎不吃,肉类也只吃几种,主食更是吃几口就不愿再吃,整个人瘦削的厉害,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徐必成特意咨询医生给你开了食谱,又请了阿姨来做饭,每天换着花样哄你吃饭,还吃着药膳,一个多月下来,总算胖了一些,脸色看着也好些。
平日里一天有十多个小时你都睡着,之前养成熬夜的坏习惯也因为身体虚弱心脏负荷,不敢再熬。得益于此,你的作息日渐规律,徐必成却不是。说白了,电竞选手离开赛场也不过是网瘾少年,作息混乱。
早上,你醒的比徐必成早,担心他不吃早饭会伤了胃,你总会喊他起来吃早饭。徐必成闭着眼在你脸上胡乱亲着撒娇:“好诺诺,让我再睡会。”几分钟后,认命般地起床,囫囵吃完早饭,徐必成抱着你睡回笼觉。你大多数时间是不再睡了,窝在他怀里刷手机。等徐必成完全睡醒,阿姨也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他会在这时候正式给你一个早安吻,再把你抱去餐桌,展开一场关于你到底要吃多少蔬菜的拉锯战。
下午把你从午睡中喊醒后,他通常会开始直播,播到凌晨一两点都是家常便饭,月初月末补时长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你身体状态好的时候,下午一般不会闲着,经常一边看徐必成直播,一边做点小零嘴投喂他,卡着直播的延迟,在他打完一局的时候敲门。
有眼尖的粉丝认出徐必成前几天反反复复在直播里问好不好看的那条手链正晃晃荡荡的挂在你素白的手腕上,另一个手腕上戴的是之前户外直播去寺里求的十八籽手串。徐必成似乎从没想过遮掩,大大方方,红着脸在直播间炫耀:“我宝手艺特别棒。”
其实,除了某些意乱情迷的时刻,他很少喊你宝宝,在直播间这样称呼你,大概是为了让粉丝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徐必成女友粉很多,这样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官宣让大量粉丝脱粉回踩,更有极端粉丝人肉攻击你。徐必成在微博上正式官宣回应,发律师函警告那些做的过分的人,又不止一次在直播间提起让粉丝不要试图攻击你。除却刚开始的那几个人,你没再经受过任何人的侮辱谩骂,徐必成把你保护的很好。
过年期间,Gemini掀起了KPL鹅鸭杀风潮,更有名言“18个人的鹅鸭杀要提前预约,5个人的王者荣耀找不到打野”。顺理成章的,徐必成也跟着玩疯了。
那天你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三点多,身边还是没有人,你生气的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阿成,已经三点多了,还在和Gemini老师他们玩鹅鸭杀吗?”
徐必成含糊说着马上就睡,转头看到你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的双脚,惊得从电竞椅上跳起来,连哄带亲的把你抱回去,再三保证打完这局就睡后,风风火火地跑回隔壁。你在直播里听他三两下自爆了自己的身份,在众人调笑声中结束了战局,又发了红包作为他们的宵夜补偿,在一众“又被你宝抓包了徐千金”的弹幕里下播。
徐必成像个鹌鹑一样猫猫祟祟地上了床,把你抱在怀里黏黏糊糊地亲了几口:“诺诺,你不能这样跟着我熬,我习惯了,但你不行。”
你推开埋在你颈窝蹭蹭的脑袋,看着他说:“你也不可以徐必成,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的。”
徐必成还想说什么,你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如果你一定要熬,那我也一定陪着你。”
似乎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徐必成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终究还是在你逐渐湿润的眼眶中败下阵来。重新把脑袋埋在你颈窝,徐必成应道:“好,都听你的。”
你亲亲他的头发,道:“最晚一点半。”怀里的脑袋轻轻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