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猫暖烘烘的，冉尚捷微微仰头看着房东，那人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发现他的目光。
瞬间，三人各自安静下来。
不消片刻，清脆的巴掌声打破此刻的尴尬。
关余两手一拍：“哎，早知道你喜欢这小东西刚才就先带你去看看的。”
冉尚捷朝关余用露出淡淡的笑。
樊舒眯起眼在小租客和好友之间来回扫了几眼，眼底的情绪消失，嘴角挂上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哦，又要租了啊。”
冉尚捷抱着小猫，觉得重新跟这人相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便大胆迎上对方的目光。
两人似乎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试探和博弈。
他挠挠乖乖让他抱的小猫的下巴，重重点头：“对。”
正想着要不要再厚脸皮些，先把感谢的话说出口让对方不得不答应，却被一道无情的眼神打断。
樊舒视线扫过来的一瞬，仿佛一股细小电流从掌心传遍全身。
对方一改先前的淡漠，笑眯眯、慢条斯理地重复他先前的话：“可是交通不好呀。”
一番话，让冉尚捷愣神片刻，垂头看了眼小猫，心里暗暗想着，估计是想涨价了。
对此，他也有自己的打算，面上挂上笑，试探着开口：“那加点租金？”
樊舒微微偏头，回想刚才脱口而出的宠物名字，只消片刻便补全了前因后果。
“刚才不愿意，现在想了。”他盯着冉尚捷的眼睛，“因为它？”
对上对方探究的眼神，冉尚捷点点头，“我很喜欢它。”
“你说你喜欢它，”樊舒笑了笑，垂头看向猫后，又抬眼盯着这人。
对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可关我什么事呢？”樊舒轻声道。
刚才被拒绝了两次，心中很是不爽。
要不是猫崽子，面前这人的第三次拒绝就要说出口了。
昨晚夜色寂寥，他难得在晚上出了次门。
去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瞥见街边蹲着一个人，起先他并没在意。
在购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透过橱窗玻璃，他又恰好看见那人。
一个学生，半夜不回学校蹲在那儿，看着怪可怜，便稍稍留心。
挑好东西，他将购物篮推至收银员面前。
嗡——
收银台边唯一一台加热柜嗡嗡运作，他扫了一眼里面的牛奶。
云城四季分明，立秋过后虽有些降温，但总体还不算太冷，他开始质疑柜中的商品是否能卖出去。
付完款拎着袋子走出便利店，他竟下意识望向刚才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人还在那儿。
小男生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或许不是在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让他莫名眼熟，更觉这人可怜。
心念一动，转身回到便利店，指着热箱重的牛奶，“一盒奶，谢谢。”
接过牛奶，他步子快了些，朝外面走去，却见男生早已站起，跺跺脚进入网吧。
注视着那道身影消失，随后将目光低垂，手中的热奶散发着暖意，他无奈地笑了笑。
回想昨晚的那一幕，樊舒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直在这人身上吃瘪，总得找回场子。
收回思绪，他又看向面前的人：“嗯？现在还愿意租给你的话，我是不是有点太好说话了？”
冉尚捷暗暗懊恼，早知道一开始就同意了。
怀中的小猫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安，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这也让他坚定了租房的想法。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颇有不屈不挠地架势，对上房东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觉得你人就是很好啊，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面善。”
见面前的人表情有所松动，他再接再厉：“我们这么早来打扰你也没有发脾气，还给我降房租。”
一长串话语无不透露出五个字：你是个好人。
能看见房东明显愣了一瞬，眼里多了一丝茫然。
而他身旁的关老板则是噗嗤一声乐了。
二人用眼神无声对峙着。
关余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俩这是干啥啊？”
“你能不能别逗人小孩儿玩了。”关余拍了拍樊舒。
冉尚捷听着两人的对话倒是琢磨出点意味来了。
这人估计是因他多次拒绝，心生不满于是恶劣玩笑，所以他还有机会住进来。
他抬起头，露出个长辈都喜欢的笑：“哥，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的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签租房合同，你觉得呢？”
“哦，你不是还有交通问题要解决么。”樊舒轻飘飘地说。
冉尚捷有些无奈，他可算摸清楚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樊舒想着刚才那抹熟悉的笑，叹了口气，算了。
将先前的问题抛回给对方，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掺了些无奈：“你觉得呢？”
冉尚捷愣了一下，有戏。
最开始的五百是不敢奢求了，于是举起手，伸出食指。
接着，面前的男人轻嗤一声，手便朝他伸了过来。
男人手掌的温度比他冷一些，相触时，他将手往后缩了一下，避免触碰。
谁知这人实在蛮横，将他其余四根手指一一掰开，嘴里嘀咕着:“我没那么黑心。”
男人的手刚松开，他看着被展开的手掌，一紧张，将心里话吐了出来：“五千还不黑心啊？包学期？”
不远处传来明显的笑声，他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房东，仿佛能看见对方满头的黑线。
眼神跟要把他活剐了似得。
对上这样的双眼，他下意识朝身后退了退，小腿已经抵住床沿了，谁料对方还在逼近。
退无可退的他一屁股坐在床上，仰头望着面前的人。
怀中的小猫早已跳到床上，又凑过来绕着他嗅了嗅。
而他已无心在意这些了。
樊舒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在对方心里是这么个形象，明明以前哥哥好哥哥厉害的。
他挂着和善的微笑：“行，就算最开始的价，不用你付水电气，但有附加条件。”
事有转机，冉尚捷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也没主动去问附加条件是什么。
虽然现在讨厌对方，但他同样也相信对方不会害他。
他和这人现在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他低下头，左脚避开边上的拖鞋，扭身脱离了无形的桎梏。
樊舒看着他这些小动作，没了脾气，“行，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冉尚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什么时候签合同啊？”
“过会儿。”樊舒微微别过头，忽然停下。
身后的人撞在他的背上，有差异的两种温度贴近，一触即分。
“不好意思。”他听见身后的人说。
身旁的关余发出啧啧的打趣声。
冉尚捷出来的时候把猫捞怀里了，这一撞，小猫跳到地上，他得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怪疼的。
“你走路怎么总是不看前面啊。”樊舒扭头睨了他一眼。
冉尚捷瞪回去：“我看你了啊。”
被呛声的樊舒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就发现关余在一旁乐得直打颤。
他懒得搭理，便直接进了书房。
关余看得出樊舒只是想逗逗小朋友，但对方好像没认出他来。
昨晚和樊舒沟通，得知两人竟然认识，他调出门口的监控，看得直乐。
后面自己这位好友又说，这小朋友以前跟他是邻居。
至于多久以前，他看着两人的反应，估计很久了，毕竟这不都没把人认出来么。
雷声突至，短短十几分钟已经变了天。
细密的雨布满天空，冉尚捷看向外面，窗帘浮动，潮气进入房间。
冉尚捷余光中发现，关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楼梯口了，他刚想过去，就被叫住。
“冉尚捷，”樊舒说，“合同入住那天再签，你先填个东西。”
被点名的冉尚捷在门口停了一下才往里面走，诉说自己的要求，“我平时会频繁使用厨房。”
他说，“可能还会往里面加点厨具。”
“随意。”樊舒坐在椅子上，“除了我的房间，其余你随意。”
抬眼看去，小邻居明显开心不少，向他走来的步伐都轻快许多。
冉尚捷将脚边徘徊的小猫抱起，“那它的房间我也能随便进对吧？”
椅子上的人抱着胳膊，一副懒散模样：“可它睡在我房间里。”
冉尚捷沉默一瞬，但很快忽略掉那点问题，应了声：“我知道了。”
他不能进房东的卧室，但小猫可以出来找他。
在填完一份“员工基本信息表”并递交给“老板”后，老板发话了：“我下周三要出差，你什么时候搬？”
“后天吧。”
“行。”
“外面下雨了，”面前的人有点呆，樊舒指了下对面房间：“那间房以后你的了，休息会儿，走前找我一下。”
这股老师点名的语气，冉尚捷往后退了退，自觉将门关上，“没问题。”
忽然想到什么，他重新打开门，磨磨蹭蹭走进来，“我先把房租付了吧。”
因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什么相认场景，所以认出对方后的尴尬，已经减少了许多。
冉尚捷又是庆幸又是生气。
庆幸对方没认出自己，生气对方忘了自己。
哪怕两人只一起玩过几个假期，哪怕他们不欢而散。
怎么能过了几年就不认识了呢？
心里冒出个伤感的尖尖，就听见面前的男人冷笑一声，
“那你倒是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啊。”
小樊（盯）（咬牙切齿）（陷入思考）：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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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