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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醋海生波

作者:你的尾巴可真是无与伦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那日陨丹消融,锦觅只觉心头豁然开朗,对世间万物的感知都变得敏锐而鲜活,其中最不容忽视的,便是对润玉那份早已深种却直至此刻才全然明了的情意。


    她爱他。


    这认知清晰得如同布星台上最亮的那颗星辰。


    她爱他温润如玉的性子,爱他那看似清瘦却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的肩膀,爱他那张每每凝视都让她心尖发颤、当真担得起“惊为天人”四字的俊美容颜,更爱他谈古论今、布星弈棋时,那份从容渊博的才情……


    她细细数来,竟寻不出他一丝不好,只觉得他处处都合极了她的心意。


    这份明晰的爱意,却也带来了甜蜜的烦恼。


    譬如此刻,润玉正手把手教她临帖。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修长的手指带着她,在笺上一笔一划写下“琴瑟在御”四个字。


    若是往常,她定会认真记下笔锋走势,可今日,她只觉得被他圈住的身周空气都变得滚烫,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香,一抬眸,便能窥见他专注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鼻梁耸立的俊脸。


    她的心,早已跳得不成章法,哪里还静得下来体会挥笔弄墨之妙?


    若说这般心猿意马尚属正常,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则真正让她懂得了何为占有欲,何为在意。


    这日,润玉照常携了她并几名仙侍,准备往洛湘府问安。方出璇玑宫大门,便遇着了太巳仙人与其女,看方向似是往姻缘府而去。那太巳仙人之女,一身月白束腰仙袍,身姿婷婷,容貌温柔秀丽,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郁色。


    润玉对此女有模糊的印象,上一世他似乎还封她为上元仙子,让她掌管历法诸事。


    太巳仙人见是润玉,忙不迭躬身行礼:“参见夜神大殿。”


    他那女儿原本心不在焉,闻声方才惊醒,慌忙跟着下拜,声音轻柔:


    “参见夜神殿下。”


    太巳仙人连忙介绍:“大殿下,这是小女邝露。”


    润玉神色如常,只微微颔首,道了句“免礼”。


    那名唤邝露的仙子依言抬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润玉面上,竟如遭雷击般当场怔住。


    她早闻夜神大殿风姿卓绝,温润如玉,乃六界罕有的俊逸人物,只因非天后所出,素日低调。以往九霄云殿大典,她也曾于人群远远望见过那抹清冷孤高的身影,却从未如眼下这般,近得能看清他眉眼间的每一分清隽。


    邝露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挪开视线,就如那痴儿一般呆呆望着夜神。


    邝露那瞬间失神又呆滞的情态,或许润玉未曾留意,却一丝不落地全被锦觅看在眼里。


    她直到此刻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了一个男子吃醋生气,竟是这般滋味!她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酸汁的棉花,又闷又涩,十分难受。


    偶遇过后,前往洛湘府的一路上,锦觅便抿着嘴,不怎么搭理润玉,心中那股无名火灼灼烧着,让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到了洛湘府,润玉与水神商议着如何向天帝禀明锦觅身份等要紧事,锦觅却一直心不在焉,连面前摆着的、她平日最爱的点心也未曾动过。润玉察觉她的异样,几番温言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她也只恹恹地摇头,不愿多言。


    还是风神心细,寻了个由头将锦觅拉到内间,含笑柔声问道:


    “我们觅儿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小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可是在生夜神的气?”


    锦觅正憋得难受,被风神一语点破,立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气鼓鼓地道:


    “他……他长得那般招摇……临秀姨您是没瞧见,方才宫门外,那些仙娥仙子见了他,哪个不多看几眼?那眼神……那眼神都能掐出水来了!更有甚者,竟像中了邪一般,眼神直勾勾的,人都呆了!我……我心中怎能不气?”


    她越说越觉委屈,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依我看,今后再出门,定要给他戴上面纱才好!”


    这番孩子气的话,引得风神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拉着锦觅的手,眼中满是了然与欣慰:


    “取出陨丹以后,我们觅儿果然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从前你跟随夜神在天界来来往往,所见仙姑仙娥无数,也从未见你像今日这般在意、这般生气过。你……真的如此在意夜神吗?”


    “当然在意!”


    锦觅答得斩钉截铁,“从前我像个懵懂孩童,只知本能地喜欢亲近小鱼仙倌,可如今不同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我爱他。”


    风神见她这般认真模样,存心再逗她一逗,便道:


    “夜神乃是天界大殿下,身份尊贵,依照天规,除正妃之外,亦可纳侧妃、侍妾。如若你们今后大婚,你可是打定了主意,不许他纳侧妃喽?”


    “这……这是自然!”


    锦觅一听到“侧妃”二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但随即眼中又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慌乱,声音低了下去:


    “小鱼仙倌……他、他应该不会纳侧妃吧?”


    风神见她这般,知她心中不安,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傻孩子,这段日子,我冷眼旁观,夜神心里眼里,早已被你填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他人半分。你且放宽心。”


    “真的吗?”风神笃定的语气,稍稍吹散了锦觅心头的阴霾。


    这番私密对话润玉并未听见,回璇玑宫的路上,锦觅的神色虽不似先前那般沉郁,缓和了许多,但仍是不肯主动与润玉说话。


    润玉何等敏锐,见她一反常态地安静,不似平日那般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笑语嫣然,心中自是诧异。他将晨起之后发生的诸事在脑中细细筛过一遍,并未发觉有何异常之处,不由更是纳罕。


    回到璇玑宫,天色尚早。润玉并未如往常般带她去书房对弈或看书,而是直接牵了她的手,引着她步入自己的寝殿。


    两人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坐下,润玉双手轻扶住她的肩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目光温柔道:


    “觅儿,告诉我,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一大早从璇玑宫出来不久便言语懒懒的,可是为了什么事心中烦闷?若有,定要告诉我,莫要憋在心里。”


    他这般直接而温柔的追问,让锦觅再也无法躲避,她垂下眼睫,玩弄着自己的衣带,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委屈和不安:


    “小鱼仙倌……如若……如若我们今后大婚了,你……你还会喜欢别的仙娥吗?”


    润玉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立时便明白了她这番别扭的缘由。原来他的觅儿,是在为旁人那惊鸿一瞥的倾慕而吃味。


    意识到这一点,润玉很是欣喜,他竟控制不住地低笑出声,拉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


    “原来如此。我的觅儿,今日可是打翻醋坛子了?”


    “你还笑!”锦觅见他非但不紧张,反而笑得开怀,更是气恼,抬起泛红的眼眶瞪他,“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好生回答我!”


    见她真有些急了,润玉不再逗她,他手臂稍稍用力,锦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整个人已失却平衡,跌坐在他怀中,被他结实的手臂牢牢圈住。


    她尚未反应过来,润玉已俯身,毫无顾忌地深深吻上她的唇,这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锦觅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却如同蚍蜉撼树,很快便在他炽热的气息和强势的拥抱中软化下来,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润玉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不断收紧,在汹涌的情潮之下,他依旧极尽克制着那股冲动。良久,他稍稍退开,指尖抚过她滚烫的脸颊,温声问道:


    “我自然不会纳别的女子为侧妃,傻觅儿,你究竟在怕什么?”


    他不给她思索回答的机会,再次低头,以丝毫不减方才的力度,霸道地重新封了她的唇,待到这一番缠绵悱恻的亲吻终于暂歇,润玉微微喘息着,将她更紧地揽在胸前,郑重说道:


    “觅儿放心,你的小鱼仙倌,心里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再也容不下他人。”


    他这番直接又深情的告白,如同最有效的定心丸。


    锦觅伏在他怀中,心中所有的不安与酸涩顷刻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满满的甜蜜与踏实。


    她抬起依旧绯红的小脸,绽开一个甜得腻人的笑容,却又带着几分娇嗔:


    “谁让……小鱼仙倌长得如此‘惊为天人’,又这般有才情呢?也难怪旁人会……”


    润玉闻言,眼底笑意更深,凑近她耳畔,低声说道:


    “那……不如这样,以后再出门,见到旁人,我便自称为‘锦觅的夫婿’,如何?这下,我的觅儿可放心了?”


    “夫婿”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与占有欲,让锦觅的脸更红了,羞得将脸埋进他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润玉爱极了她这般羞怯可人的模样,笑着继续道:“觅儿不必害羞,你我的婚约,是四千年前便由父神与水神定下的,你本就是我名正言顺、未过门的妻子。”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今日与水神仙上商议已定,明日,仙上便会亲自带你前往九霄云殿,当着天帝与群仙之面,公布你的身份,当场认亲。届时,想必父帝会立即取消之前的侧妃之说,以正妃之礼,将我们的婚事诏告六界。觅儿,你可开心?”


    “开心!”


    锦觅兴奋地从他怀中抬起头,能与他光明正大地并肩而立,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祝福,她怎能不开心?


    润玉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欣,只觉此生圆满,莫过于此,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珍重的吻。


    然而,怀中抱着她,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清甜的芬芳,那份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渴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深知再这般温存下去,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恐怕真要土崩瓦解。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偏殿后,独自立于庭院良久,任那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过滚烫的身躯,默念了数遍清心诀,激荡的心潮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过两日便是霜降,是觅儿的生辰,他定要为她好生庆贺一番。


    思及此,他眸中又立刻凝重起来。他没有忘记,在那一世模糊的记忆里,霜降之日,亦是旭凤涅槃出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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