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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杀人游戏(二)

作者:燚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代,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在这样不寻常的情形下,遇到了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人,不知该说“你好”还是“好巧”。


    眼下也不是个轻松的时机,代熄因把中指穿到面具里,加了点劲揉捏太阳穴。


    他用最委婉的话宽慰着:“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杀手白日不能行凶,夜晚未必就会选中你。”


    代迁逾沉默着,一动不动。


    垂眸是没放开的手,带着些试探。


    代熄因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代迁逾的背脊:“去吃饭吧,吃完饭回屋歇息一下,为寻找杀手做足准备。”


    算是安慰了。


    他的言外之意如何不明显。


    代迁逾咬着唇,将指尖收紧,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不少。


    可体面的衣着言行,注定她是个体面的人。


    衣服一松,代迁逾脸颊的肌肉使劲扯起嘴角,先前将他视作救命稻草的神情转变为释怀。


    “我会的。”


    她不再纠缠,转过身去,缓步走进了餐厅。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代熄因的行为没有问题。


    可看着代迁逾离去的背影,他不知怎的,还是有些愧疚。


    以至于背影迟迟没有消失在脑海。


    但他也没空再多想了。


    敲门声响起。


    省略多余的问话,屋内回应着干脆的两个字:


    “请进。”


    开门关门,代熄因双手抱臂,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看待尸体凭空消失一事?”


    陈昉没有对他的到来与质问感到不快,还贴心地推了把椅子给代熄因,自己则在硬床边坐下。


    “也许是障眼法?和海市蜃楼一样?”他看似认真忖度了一番。


    “海市蜃楼?”


    代熄因鼻腔先一步大脑出气,顺势而坐,背脊自然弓着,与陈昉对视,“你是和我一起扔掉尸体的人,如果尸体是假的,那是不是可以说,你也是假的?”


    他的口气与目光一致,陈昉呼吸停顿了一秒不到,露出浅笑:“比起这种解释,我认为曼德拉效应更接近于真相。”


    深棕色的瞳孔与纯黑色的瞳孔交汇。


    代熄因眼睛微凝,嘴角向下。


    他不置可否地并拢两根指头,一下下敲落在膝盖上:“有道理,说不定是因为冲击过大,群体受害者的大脑出现了自我保护机制,想把事情当没发生过来减轻心理负担。”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右手动作停止,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眼底流露出盖不住的郑重:“不会因为记忆被篡改而消失,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活着的人不应该抹除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对谁都不公平。”


    声线平稳,字句坚实。


    “很正确。”陈昉眸光柔和,眼中有欣赏。


    还有些代熄因无法理解的……


    同情?


    “但这不是当下的重点。”陈昉幅度极小地摇摇头,“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藏在人堆里的杀手,离开这里。”


    “你是那个杀手吗?”


    代熄因出其不意直白地发问,却没有从陈昉面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他依然是平常心。


    都说不上在为自己辩解,仅仅是温和地陈述:“如果我是杀手,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焦点位,而应该尽可能低调,藏匿暗中出其不意。”


    单调的表情没什么可看的。


    代熄因把头后仰,直视天花板那颗不怎么刺眼的老旧灯泡。


    灯泡样式和他奶奶家的差不多。


    经常间歇性闪烁,左看右看都离坏掉不远了,但开开关关,又苟延残喘了五六年。


    “是啊,你并不像杀手。”长臂直伸,他指尖绕着灯泡画圈,“你更像发起这场游戏的幕后操纵者,假扮成普通玩家参与其中,近距离观察每个人的反应,以来获得一种内在满足,对不对?”


    “你果然很有想法。”


    陈昉不恼也不怒,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笑道:“可规则已经制定好了,谁都无法违抗,这答案还重要吗?”


    头顶的灯泡开始闪烁,动辄影响视力。


    好在代熄因提前一秒将视线转移到了陈昉的脸上。


    隔着两张面具,他双肘撑在大腿上,手背托起下巴,把双方的距离拉近到呼吸可闻。


    “你,也不知道杀手是谁。”


    平声陈述完,他观察陈昉暴露空气中的面部变动,咧嘴笑了:“你想让我帮你找出杀手,对不对?”


    纯黑的双眸倒映出被稳定下来的灯光照映得银亮别透的十字架。


    “是。”陈昉喉结一动。


    他收起笑意,声音放得又沉又缓:“我,比你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杀手是谁。”


    他说的是事实。


    “奇怪了。”代熄因眸中的不解包裹着审视,钳住陈昉的一呼一吸,要把他透彻分析个干净,“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信任我?万一我就是那个杀手呢?我还挺想对你动手的。”


    话音未落,代熄因抬手,迅速伸向陈昉。


    指尖触碰到陈昉的面具,继而转为整只手拿住。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把它摘下来。


    他看得一清二楚。


    陈昉眼神未变,胸腔正常起伏。


    没有回答。


    亦没有闪躲。


    “算了。”


    浓密的眼睫蹭到代熄因的拇指。


    有点儿痒。


    代熄因别过脸。


    没有摘掉手里的面具。


    而是轻轻将它戴结实,再扶着膝盖起身:“走吧,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脚步不急不缓,两个人一同来到餐厅。


    这里的东西比想象中齐全。


    锅,碗,瓢,盆,煤气灶台都有。


    可惜缺少食材,只能当摆设。


    卷毛男,瘦高个和胖子面前摆着吃完的泡面桶,正扣着牙缝靠在椅背上聊着。


    看见他们来,卷毛男径直发问:“喂,你们觉得杀手是谁?”


    代熄因从柜子里翻找一番,略过某师傅方便面,抽出两袋不知名品牌的面包。


    他在方桌另一侧坐下,把其中一个面包递给连着他坐下的陈昉。


    面包入口,没什么味道,比橡胶还难吃。


    咀嚼十来口,代熄因也不愿换成方便面,又咀嚼十来口,才勉强咽下。


    “看你们的反应,是已经达成共识,杀手不在你们三个之间?”喝了水的代熄因有办法说话了。


    “这还用说?”卷毛男一改先前的不屑一顾,揽着身边的两个人道,“咱仨现在是好哥们了,真心换真心,和其他不愿意参与交流的没法尿一个壶里。”


    “我认为选择拉帮结派的是杀手的可能性更大。”代熄因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需要支持,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再吞一口水,他轻笑道,“由于外部威胁不得不抱团的陌生集体,内讧的可能性也更大。”


    瘦高个和胖子默默从搭在肩膀的手臂下钻出来,又是擦嘴又是收拾,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双臂失去支撑自然垂落,卷毛男面颊抖动,下颌外顶,就要卯足劲开骂。


    “别放在心上。”陈昉先一步打圆场,他似乎很擅长这种事,“他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性,你们互相信任,我们也是。既如此,没必要先从内部矛盾下手,说说你的怀疑对象?”


    正事一提,卷毛男知道孰轻孰重,冲轻劲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后脑勺,跟个大爷似的翘起脚:“我从开始就觉得那个穿裙子的女人有问题了,刚进入餐厅的时候她目光闪烁地扫过了每一个人,明显的心怀鬼胎,我看她就是在盘算着晚上杀掉哪个人。”


    “可她好像没什么攻击性。”陈昉道。


    “这你就不懂了,越不像杀手的,往往就是杀手。”卷毛男煞有介事地说,“之前的晕倒肯定也是装的,就为了营造胆小柔弱的表象,让你们都不会怀疑她……”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杀手。”


    两人说,两人听的局面被兀地打断。


    代熄因的一句话也成功让对面三个人的脑子短路,动作暂停,露出了几乎统一的神态。


    不明所以又震惊不已。


    不知道还以为复制粘贴上去的。


    在三双不尽相同的眼睛中,他峰回路转,莞尔道:“开个玩笑。”


    仿佛刚才语气比寒冬腊月更冰冷的不是他。


    “不是,你脑子有毛病吗?”


    卷毛男收起腿,全身用力弓起,双手撑桌。


    就差拿起面前的泡面桶要扣在代熄因头上了,他也视若无睹。


    还不如猫挠痒的攻击性,着实没威胁。


    代熄因侧目陈昉捏在手里的面包——被他当作橡皮泥捏得变了形。


    显然还有用。


    他便只收拾好自己的垃圾,干脆地离开了餐厅。


    放慢脚步,他听陈昉后脚跟上来问:“发现什么了?”


    “震惊应该是一瞬间的事情。”代熄因平静地对陈昉说。


    “另外两个不讲话的持续得有点过头了。”


    扩音器允许白日自由活动,实际上两层楼的地方也没什么可动的。


    八个房间逼地挤在走廊两边,老男人一死,尽头的那间房正好空出来。


    代熄因试图寻找过别的出口,但除了一楼大厅的玻璃门,没有地方可以容许人通过,集结别人共同营造的叫喊声与扔砸声也引起不了外界关注,这里或许是个废弃孤楼。


    一群人不知忙什么,各有各的事干,浑浑噩噩一天就过去了。


    夜幕降临,代熄因把椅子挡在了锁不住的门前。


    他知道这没什么用,杀手如果选中他,他就是必死。


    不过是在尽最大限度反抗残酷游戏。


    房间小,没有窗户,逼仄到呼吸都不顺畅,关了灯漆黑一片,反倒减轻了这种困境。


    睁眼看着黑暗,代熄因莫名有种感觉。


    不管最终选不选得中杀手,游戏都不会结束。


    也许是杞人忧天吧。


    代熄因闭上眼睛。


    他很困,也很疲惫。


    可从大厅醒来时就混乱的脑子,直到现在依然一团乱麻,纠葛得心烦意乱。


    这里没有眼罩,也没有耳塞,他想睡,但睡不着。


    这里的环境很差,隔音效果也不好,他不想听,但听见了。


    惨叫声撕裂静谧。


    他听出来了。


    是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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