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身份清除程序
我是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醒来的。周围的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头顶的日光灯散发出嗡嗡的电流声,仿佛时间本身也被困在这里。全白的观察舱没有窗户,四壁泛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让人分不清是医院还是实验室。空气干燥冰冷,我试着动了动指尖,发现四肢无力,像被抽空了骨头。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你是谁?”
声音空洞,无机质地在小舱内回荡,听不出喜怒,像是某种冷漠的审问。我心头一颤,条件反射般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声音像是从墙壁里直接钻出来,又在脑海中余音绕梁。胸口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种莫名的战栗顺着脊背攀上来。
“你是谁?”那个AI语音记录系统似乎卡壳般,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声调,同样的间隔,仿佛永无止境。
我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努力去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镜像实验室。最后的记忆如破碎的底片般闪回眼前:幽暗的地下回声房,关闭的铁门,周敏苍白的脸。我们一路逃亡,被黑色的“影子”追赶,耳边尽是自己的急促呼吸和心跳。
我记得握紧的掌心里还有那张字条,“别承认”几个字几乎嵌进肉里。然后......似乎有人闯入了回声房,一个高瘦的人影靠近,伴随着刺耳的响声。我下意识回头,视线撞上一道骤然逼近的银光。接着,天旋地转,一切陷入黑暗。
想到这里,我猛地坐起身,只觉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几乎将我再次压倒。周敏!她当时就在我身旁。我记得她推了我一把,让我先走......可之后呢?她现在在哪里?我强撑着下床(或者更确切地说,下“台”------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固定的白色床台),摇晃着站稳。
然而四壁空空,除了墙角一枚红色摄像头的指示灯冷冷亮着,再无他物。没有窗,也没有门把手,只有一扇隐约可见的密闭门缝。从门缝透进来的光同样苍白,仿佛另一只冷眼在窥视。
“你是谁?”机械女声不依不饶,第三次响起,尾音机械上扬,像一把细长的针划过耳膜。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朝天花板扬声道:“林晓。我的名字是林晓。”
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干裂而陌生。我盯着那摄像头的方向,等待回应。可回答我的只有令人发狂的重复:“你是谁?”
仿佛我根本没有开口一般,AI语音仍在循环着同一个问题。我皱起眉,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一个真正期待答案的问题,而是一段程序------一段意图瓦解我心理防线的录音。它想用这单调的拷问,把我从自我中生生剥离出去。
胸腔里涌起一股无名火。我盯住那冰冷的摄像头,一字一顿道:“我.是.林.晓.”
这次,我的声音每个字都砸在墙壁上。然而AI语音却静默了几秒,忽然中断了循环。我屏住呼吸,以为自己的坚持起了作用。可下一秒,一个低沉的人声从身后响起:“看起来,你对自己的身份很坚持。”
我猛地转过身。一个人站在观察舱门口的阴影中,不知何时打开的门让我浑然未觉。他逆着光,身形修长,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风衣。男人缓步走进来,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却没有温度,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直射过来,让我后背发凉。
“苏明远。”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即便只在资料和传闻中见过他的照片,此刻也能立刻认出------这张与苏晴有几分神似的轮廓,那双深陷的眼睛,透着精明与凌厉。
他微微点头,像是默认了我的识别。“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林先生。”他的声音沉稳,字句拿捏得体,如同一位久违的长者,又像手握手术刀的医生在问诊前寒暄几句。
“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我努力让语调保持平静,可仍听出一丝颤抖。
苏明远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房间中央,与我隔着两步的距离站定,打量了我几秒,才慢悠悠道:“先别紧张。你昏迷后身体有些轻微休克,我们带你到这里,只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我冷笑了一声,嘴里泛起铁锈般的味道,“那周敏呢?还有林悦,她们在哪?”
提到她们两个,苏明远的神色不易察觉地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你的同伴目前不在这里。林先生,你刚才经历了强烈的视觉刺激,可能会产生一些幻觉或记忆混淆。我们需要对你的状态做一个心理评估。”
“评估?”我盯着他,“用这种把人关起来反复拷问‘你是谁’的方法?”
苏明远笑了笑,仿佛被逗乐了一般:“哦,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身份确认程序,不针对你个人。任何重要实验前,我们都要确保参与者的身份稳定。”
“实验?”我心里猛地一紧,“什么实验?”
他没有回答,目光缓缓移向墙壁上的某处。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儿嵌着一块不起眼的灰色面板,此刻正亮着微弱的光。“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正式开始吧。”他说着,微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示意面板启动什么。
霎时,房间的白光闪了一下,仿佛有某种校准正在进行。我下意识眯起眼,听见苏明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林晓,你还记得你和苏晴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点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在回响。我没料到他会直接提起苏晴,更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第一次见面”。脑海深处有根细弦被拨动,尘封的画面慢慢浮现。
“当然记得。”我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飘忽而轻,“在云州大学的校园里。那年秋天,我研一,她大四,我在图书馆门口帮她捡起掉落的书......”
记忆渐渐清晰,仿佛蒙尘的老照片一点点恢复色彩:金色的梧桐叶铺满校园小道,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蹲在台阶下慌忙收拾散落的笔记,我走上前帮忙------抬头对视的瞬间,她眉眼弯弯,对我说了声“谢谢”,声音清澈如夏日泉水。
我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回忆里,甚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衫,袖口沾了墨水。我还开玩笑说那像极了化学实验的痕迹......然后我们聊了起来。她说她正在做毕业论文,导师正好是我的选修课教授......”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那个午后仿佛就在眼前,而现实的雪白舱壁却遥远得像另一重世界。
良久,我听见苏明远不紧不慢地反问:“是吗?听起来多么美好的初遇场景。”他停顿了片刻,嘴角泛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过,林先生,你确信那段记忆是真实的吗?”
我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明远微微眯眼,“我调查过你们。根据校方记录,你研一那年并没有导师带本科生做论文。而苏晴大四下学期请了长假,没有留校。”他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刺入我回忆的核心,“换句话说------你所谓在校园与她初遇的那一天,她人并不在学校。”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心脏猛地一沉仿佛漏跳了一拍,“这一定是你们篡改了记录!我亲眼见过她,亲手帮她捡书,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绝不可能是假的!”
话虽如此,我的声音却在发颤,指尖也冰凉起来。脑中浮现出那个秋日画面的一角:梧桐树荫斑驳,她微笑道谢。我甚至记得她耳垂上细小的银色耳钉,记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发梢。
但此刻,这些细节却因为苏明远的质疑变得摇摇欲坠。就像照片曝光过度,太亮的部分失真,边缘泛起白光。
“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苏明远声音轻柔,却带着致命的蛊惑,“尤其当记忆移植技术已日趋成熟。有经验的人,完全可以把一段精心剪辑的‘初遇’场景,植入另一个脑海中,使之深信不疑。”
他的话让我后背发寒。我死死盯着他:“你是说......我的记忆是假的?有人给我‘种’了一个关于苏晴的过往?”
苏明远不语,算是默认。他踱了两步,似乎在欣赏我震惊的表情,又接着道:“人的一生中,有些‘片段’如果拿走了,你的人格就会不完整。比如爱,仇恨,梦想......当然也包括身份认同。身份消解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你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一切。”
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进耳朵,每个字都像淬过冰。我牙关紧咬,却感觉寒意顺着血管一点点渗入骨髓。
“不,”我摇头,后退了一步,背脊撞上冰冷的舱壁,“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想让我精神崩溃的把戏。我不相信!”
“真的不相信吗?”苏明远突然向前一步,语调陡然一沉,“那你告诉我,苏晴最后一次对你说的话是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我脑海中那根弦“嘣”地一下绷断了------苏晴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那是在......在她出事前不久,我们在科研楼天台上谈过一次。她当时神情恍惚,欲言又止,临别前好像对我说了句什么。
我拼命去回想那双清亮的眼睛和微启的嘴唇。脑海深处的画面缓缓浮现:灰蓝的天空下,她站在风中,长发轻扬,嘴唇开合,似乎唤出了我的名字。然而诡异的是,我能清晰地看见她的唇形,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到底说了什么?!
记忆的齿轮疯狂转动,焦灼几乎烧透我的神经。我清晰地“看”到她唇间吐出的几个字,仿佛很重要,很紧迫。但不管我多么竖起耳朵,整个画面静得可怕------没有风声,没有回音,只有无声的口型在眼前一遍遍重复。
这种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毛骨悚然------我曾在梦里无数次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幕!对,几天前,在那个反复纠缠我的噩梦中:我站在一座没有指针的老钟下,钟声敲响,苏晴出现在街角,想对我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我惊恐地冲向她,脚步却像陷进泥沼。而现在,在记忆里重现的无声场景和梦境如此完美重合,仿佛一个闭合的环将现实和幻觉套牢。
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我不顾一切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苏明远的衣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苏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失控。他示意身后的两个白衣工作人员按住我。我这才发现他进来时竟带了两个助手,一直静立在门边,如同两尊雕像般存在。他们瞬间上前,牢牢钳住我的双臂,将我控制在原地。
“冷静点,林先生。”苏明远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口吻,“意识循环的错觉确实非常不舒服。但这说明我们的实验触及到你潜意识深处的防御机制了。”
我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两人的力道,只能狠狠瞪视苏明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句:“想让你明白------主观记忆并不可靠。你的‘身份’,也许并非你一直以为的那样。”
这句话如同一道闷雷,在脑海里炸响。我胸口起伏剧烈,怒火与不安交织,可理智告诉我必须冷静。我强迫自己停止无谓的挣扎,咬牙问:“周敏呢?你们是不是抓了她?还有林悦......你们到底--”
忽然,一道尖锐的电子蜂鸣打断了我的话。声音来自房间一角,那块灰色面板处闪起了一行细小的字符。我愣了一下,本能地望过去。
只见面板屏幕上浮现一行熟悉的文字讯息:“我找到她了,她知道你是谁。”
那一刻,时间似乎凝滞了半秒。是林悦的消息!尽管只有短短一句,但我立刻认出那是她的口吻。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行字,唯恐自己看错。是谁?她找到的是谁?“她”知道我是谁------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每一个字都击得我心跳失序。
我正要开口,苏明远已顺着我的视线注意到了屏幕。他眉头微皱,抬手做了个手势。站在我左侧的白衣人立刻松开我,快步走到面板前查看。
“谁允许外部通讯接入的?”苏明远语气陡然转冷。
白衣人操作了几下,脸色微变:“似乎是隔离系统被人短暂入侵,送进来一条消息......源头正在查,可能是......LUX外部网络。”
林悦!我的心猛地揪紧。她一定是设法黑入了这个观察舱的系统,把信息送了进来!我又惊又急,恨不得冲上去看看后续,但那白衣人已经手快地切断了屏幕电源,房间重新归于一片死寂。
苏明远摆了摆手,示意两个手下退下。他重新转向我,脸色阴沉:“看来你的朋友们比我预想的更活跃。不过无妨,林先生,我们的谈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饶是我极力镇定,此刻也控制不住后背紧贴墙壁,警惕地看着他。他低头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浅蓝色的数据板,轻轻一挥,数据板的全息屏幕亮起悬浮在我们之间。
“这是......?”我盯着悬浮屏上不断滚动的数据串,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可能,却本能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明远注视着屏幕,缓声道:“身份核验报告。”
全息屏幕上的数据终于定格,显示出一串我再熟悉不过的编码------那是我的基因序列编码!而在编码下方,几行黑色小字异常醒目:“比对数据库:人类原始身份档案库”
“匹配结果:无记录匹配”
我的呼吸倏地停滞了。“无记录匹配”五个字像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霎时撕裂了我脑海中最后一点侥幸。“不......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见自己沙哑地问,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什么叫无记录匹配?”
苏明远静静打量着我,眼底藏着探究和一丝怜悯:“意思是,在整个人类原始身份档案库里,没有找到与你基因序列相符合的任何个人档案。换言之------”他一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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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道,“你并不属于这个档案库中登记在册的‘人类’。”
轰------我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全身血液直冲耳廓,嗡嗡作响。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连愤怒都忘了,只有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漫上来。
“没有搞错吗......一定是搞错了......”我喃喃自语,甚至忘了此刻他就在场,只能死盯着报告上的字句,指望它们下一秒自动改变。
可冰冷的数据显示毫无变化,像判决书般悬在那里,无情地宣告:我这个“人”,在官方档案中根本不存在。
“没有搞错。”苏明远缓缓摇头,“我们反复比对了三次,结果一致。林先生,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脑袋里一片混沌,却还是本能地吐出:“不,我不明白!我一直在这里,堂堂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存在’?!”
苏明远低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与我对视:“有时候,眼见的‘活人’未必是真实的‘原人’。毕竟,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一个复制的人,在外表和行为上和常人无异。但他的身份,却永远不会出现在‘原始档案’里。”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每个字都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我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冷透了。复制品------这两个字狠狠扎进我的眼睛,一瞬间几乎刺出泪来。我不是没有听过这些传闻:秘密的人体克隆试验,记忆复制项目,被政府取缔的“镜像人”技术......可它们从未和我本人扯上关系。我一直以为那些不过是遥远阴暗角落里的故事,可现在,这个故事正伸出獠牙,将我吞噬。
“不...不...”我抬起手,难以置信地揪住自己的衣襟,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真实,“我有我的童年,我的父母,我的人生轨迹......怎么可能?!”
可记忆的洪流开始不受控地倒卷起来。父母?是的,我记得他们的模样,可陡然间,那些关于父母的画面却像蒙了一层雾;我从没细想过,自己几乎没有他们年轻时的合影,他们长期定居海外,甚至很少和我视频通话......童年的许多细节也模糊不清,好像一提起就只剩下一些无关痛痒的片段。
还有噩梦------这些年纠缠我的诡异梦境,那反复出现的无脸人影和檀香般甜腻的气味,像某种程序的残渣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梦里的异象会不会正是现实裂缝漏出的真相?
“接受现实吧,林先生。”苏明远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至少目前看来,你很可能并不是一名‘原生’人类。”
我怔怔站在那里,双腿像钉死在地板上,一时忘了呼吸。耳边那机械的女声仿佛又幽幽响起:“你是谁?”一遍一遍,击打在我的脑壳内。
而此刻,我竟然无法回答。
沉寂良久,苏明远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白衣人重新监看,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他似乎对我的崩塌极有耐心,又或许在他眼里,我已经无力再构成任何威胁。
“放心,”临出门前,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淡淡道,“我们会继续找出你是谁。这不仅对你,对我们整个项目都至关重要。”说完,他推门离去,身影消失在白炽灯照不到的暗处。
门再次锁闭,房间归于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那行灰白的报告投影依旧悬浮在空中,兀自闪烁着冷光,仿佛在嘲弄。
我僵硬地挪到床台边坐下,手脚冰凉如坠冰窟。良久,我终于抬起头,颤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刺眼的五个字------“无记录匹配”。
它们像五道钉子,将我曾经笃定的自我钉得粉碎。
我想起那个循环不休的问题:“你是谁?”此刻它仿佛变成了一道无解的命题,在我脑海深处回荡不止。我以为自己知道答案,可现在,答案正在离我远去。
难道......我真的是个复制品?一个不该存在于档案,也许连灵魂都不被承认的复制人?
脑海中浮现苏晴看着我的眼神,那无声开合的嘴唇,以及她留给林悦的那句:“有人在偷走我的记忆。”
或许,不只是她的记忆,还有......我的。一切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而我只是被放置其中的一个影子。
白色的灯光冷冷洒下来,我的影子孤零零映在脚边,仿佛也在审视着我。我茫然抬头,在对面泛光的墙壁上,模模糊糊映出一个人的轮廓------那是我自己的倒影。可此刻看去,却像一个陌生人。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与我记忆中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自己”渐渐重合。视线交错刹那,我恍惚间仿佛看到对面的“他”嘴角牵动了一下,缓慢地、无声地吐出一句:“你是谁?”
头顶的灯光嗡地震鸣了一下。我猛然回神,眼前哪里有什么“他”,只有我自己和一室冷寂。我掩住脸,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冰凉,连血液都似乎停止流动。我是谁......这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此时却无比荒谬地悬在生命中。
我的喉结滚动,发出口干涩的呢喃:“我是......林晓啊。”
可这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刺痛提醒着我仍然活着。然而,那又怎样?活着,并不代表真实存在。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屏幕上的讯息:“我找到她了,她知道你是谁。”
林悦的声音似乎透过数字屏障遥遥传来。这短短一句话像一束光,撕裂了周遭的黑暗。我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还有人知道我是谁。她找到的“她”,会是谁?周敏吗?如果是周敏,那意味着周敏还活着,并且发现了关于我的真相?抑或......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死死盯住那早已熄灭的灰色面板。林悦费尽风险送来这句话,是要给我一个希望:告诉我,我的存在有人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有人仍然认得。
即使我的记忆可能是假的,身份被抹消,甚至整个人生都建立在谎言之上,我也绝不能任人将我当作一段程序清除。我必须弄清楚真相,夺回属于“我”的真实。
我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指尖不自觉地拂过兜里那枚硬邦邦的U盘轮廓------那是之前周敏交给我的,里面装着苏晴留下的7.2TB“Project
Files”。原来如此,也许这一切的答案,都潜藏在那个庞大文件和我的身世之谜里。
“你是谁?”脑中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我没有逃避,而是在心底默默应道:“我会找到答案。”
白色观察舱的灯光冰冷无情,我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剪影般与另一道淡淡的影像重合。那似曾相识的轮廓无声地注视着我,而我凝视着它,喃喃重复了一遍林悦的信息:“她知道我是谁......”
那么,我会找到她。我必须找到她。
也找回我是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