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帷帽未必瞒得过有心人……”
沈颜欢离开前留下的这句话，始终盘旋在沈知渔心头。
想来，今日应当不是头一回被沈颜欢瞧见了，先前诗会她特意到水榭，定也不是因所谓的“送梅添雅趣”，而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这才有了马车上那番试探，只是不知，时至今日，沈颜欢究竟知道多少？
沈知渔目光落在酸杏脯上，莫不是，那日她也瞧出了端倪，可转念想到沈颜欢满心欢喜送来的模样，又不像是假的……
自打到盛京，行事已是万般小心，却还是留下了尾巴，甚至不自知。
今日是颜欢瞧见便罢了，她无害她之心，可万一吴文淼、季阮之类有所察觉，又不知是何等景象了，日后行事，还需慎之又慎。
同样因着沈颜欢几句话而情绪翻涌的，还有清心院一屋子人。
“找齐王？好啊，人还没嫁过去，就知道用齐王来压我们了！”老太太气得捻佛珠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娘，我就说大哥养了个白眼狼，还将这宅子记在她名下，如今是一个朝颜院，往后指不定就把我们轰出去了，我们夫妻俩居无定所，住破庙睡桥洞也能凑活，可您和宝儿，一老一小，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沈二爷拿话怂恿着老太太，眼里是藏不住的算计。
“这还得了！”老太太享福惯了，只想想风餐露宿的日子就心头一颤，连带着手上的佛珠“啪”的拍在了桌案上：“不行，这宅子必须换人！”
“祖母……”沈家宝犹豫着开口：“二姐姐应当不会如此的。”
沈二夫人连忙拉了一把儿子：“宝儿，你就是心太善，忘了她七八岁时，就拿着扫帚，把你祖母连同着我们一家赶出去的景象了？”
她这话哪里是提醒儿子，分明是在给老太太上眼药。
果然，老太太闻言，越发气急：“老二，你们两口子法子多，想想如何将这宅子拿回来。”
“按大伯母所言，这宅子本就是二姐姐家的。”沈家宝想以此反驳，可才张嘴，就被沈二夫人一个眼神瞪得咽了回去。
沈二爷忙殷勤道：“娘，颜欢狡诈得很，若我们平日去，她定然有所防范，可若是大婚当日，趁着匆忙时，哄她签了赠与契，这宅子便是我们的了，莫说朝颜院了，娘想住哪儿就住哪。”
老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可尚存一丝理智：“那煞星有这般好哄？依我看，她对着旁人是有十个心眼子，对着我们是百个心眼子。”
“所以在她大婚前，我们得依着她，让她对我们放下戒心。”为了想出这法子，沈二爷难得翻了大晟律令，还上官府打听了一番，可谓煞费苦心。
可饶是如此，老太太皱着眉头思量一番后，仍觉不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煞星精着呢，只怕你们越是依她，反越招她防备，这些日子我瞧出来，她对知渔那丫头甚是亲密，若能通过知渔之手，便有**分胜算了。”
沈二夫人与沈二爷互视一眼，迅速走到老太太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谄笑奉承：“还是娘想得周到，老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你们这几日都安生些。”老太太嘱咐了一句，又捻着佛珠念起了经。
然而，清心院的安分，反倒让清闲的沈颜欢觉着不寻常，还特意遣了青辞暗中盯着沈仲明。
“二爷这些日子，与府衙的人走得近，奴婢不敢跟得太紧，也不好出面打听，便找了几个乞儿，他们听到了几句，好似与地契有关。”青辞这段时日也无趣得很，若能找二房的乐子，倒是不错。
沈颜欢落在兵书上的目光顿了顿，轻笑一声，随即道：“不必跟着了，随他折腾。”
“哦~”青辞像泄了气的水囊，一下子瘪了，可转瞬间，又似吸足了水，精神了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奴婢散财时，有个乞儿念叨，‘最近是什么好日子，总有财神爷上门’，奴婢仔细问了，才知是有位头戴帷帽的女子，向他打听一人，二月二，出现在天香楼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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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
沈颜欢立马放下了手中书，收敛了唇边笑意，抬头，眼睛直直盯着青辞，问道：“你与我说这事，心中自是有想法的，说说吧。”
“奴婢以为，那头戴帷帽的女子，与先前在齐王府前门口见到的是同一人，咱们府上的大……唔！”
最后几个字青辞还未出口，就被沈颜欢捂了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青辞，话不能乱说。”她见青辞点头，眼露了然后才松手。
青辞拍了拍自己的嘴，先前沈颜欢就吩咐过“只要记住阿姐是沈府的大娘子便可”，她一时竟又忘了。
“姑娘，青辞这回真记住了。”
“记住就好，”青辞打小就在身边伺候，沈颜欢自是知晓她的性子，倒也没有过多追究，“眼下有一桩更重要的事得解决，那几个乞儿，不能留在盛京了，给他们安排个去处。”
“姑娘放心，青辞这就去办，保管无人再知。”青辞拍着胸脯保证，可说着说着又替自家姑娘委屈：“您这般替大娘子着想，可大娘子却总是神神秘秘，与府中人总隔着一层。”
“是啊，阿姐总透着些疏离，可在兰陵时，她却与我夜谈交心了，”沈颜欢起身，甚至认真道：“青辞，阿姐曾处于那般境地，无父母庇佑，还得保全自身，多些防备之心才是好的；我亦察觉，她来盛京定是有所谋的，我不管她所谋为何，只要不伤沈府中人便可。”
“日后，奴婢定不说这些混账话了。”青辞只知道，沈颜欢告诉她的绝不会错，既然沈颜欢认定了沈知渔这个阿姐，那她也不可对大娘子有疑虑。
“对了，你做完正事，再替我办件事……”沈颜欢掩嘴与青辞耳语了几句。
而青辞听着这番话，眼眸闪烁：“姑娘，当真要在大婚之日这样做？老爷、夫人被惊到也就罢了，齐王殿下见着了，怕是得提刀吧。”
“他会舍得提刀？”沈颜欢眼波倏地一转，越发期待谢纨绔瞧见那副场景，会是何等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