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宁贵妃的仪仗逶迤而来,原本围着宁昱、正欲弯腰赔罪的几个纨绔子弟,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腰杆瞬间挺直,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傲慢与有恃无恐。
宁昱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整了整衣袍,端起那“有你好果子吃”的嚣张姿态,恶狠狠地瞪了沈颜欢一眼,随即连滚带爬地冲到贵妃仪仗前,一个滑跪,声音带着哭腔喊道:“侄儿见过贵妃娘娘,求贵妃为侄儿做主。”宁昱指着挂了彩的脸告状。
宁贵妃垂眸,目光在宁昱脸上的伤痕处停留片刻,复又抬起,锐利的视线扫过他身后那群神色各异的年轻郎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何人动的手?”
宁昱的狗腿,欲指向沈颜欢,又怵她冷戾的眼神,只怯怯道:“回贵妃娘娘,是沈二娘子出手伤人。”
宁贵妃越过跪在地上的宁昱,向前走去。
谢景舟见她往朝着沈颜欢而来,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可沈颜欢岂是怕事的,也往前迈了一步,与谢景舟并肩而立。
宁贵妃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眉头微头,瞧着沈颜欢问道:“你便是沈冕之女?”
“回贵妃娘娘,是臣女。”沈颜欢虽垂首,却无半分怯意。
倒是谢景舟显得有几分着急,抢在贵妃前开口,试图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是本王授意的,与她无关。”
“王爷,贵妃娘娘定不是那不问缘由便问责之人。”沈颜欢这话虽轻,但逃不过近在眼前的宁贵妃之耳。
宁贵妃噙起一丝笑:“怪不得圣上和太后都说,沈家二娘长了一张巧嘴,若不让你说个一二,倒显得本宫护短,你且说说是何缘由,”她回头看了看宁昱,又对沈颜欢道,“抬头回话。”
“谢贵妃娘娘,”沈颜欢目光一一从挂彩之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仍跪于地面的宁昱,“是几位郎君对齐王殿下和臣女出言不逊在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臣女出手为的是维护皇家颜面。”
“说什么了,值得你将他们教训成这般模样?”宁贵妃掠过捂着伤口的几人,淡淡问道。
“臣女说不出口,还是让他们自己讲吧。”
宁贵妃回身,低头俯视脸肿的宁昱:“你自己说。”
可宁昱才张口,又被宁贵妃提醒了一句:“开口前最好想清楚。”
宁昱惊诧过后,只得不甘地将已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是巴不得,当着众人再羞辱谢景舟与沈颜欢一番。
“既然你没脸说,本王来说。”谢景舟见宁贵妃有意放宁昱一马,可他偏不愿,眼眸凉凉看着宁昱:“他说,本王被黑风寨当家的玷污了,还造谣沈二的名节,不知这恨不得将绮红楼当第二个家之人,有何脸面说出那等话?”
语落,他才不管宁昱变了又变的脸色,转而笑对宁贵妃道:“宁贵妃,你们宁家的规矩,不行啊。”
“既然宁家的规矩教不会你,那本宫来教,”宁贵妃深知,谢景舟将这话说出来,不动真格是不会罢休的,便道:“来人,掌嘴。”
“宁贵妃教训侄儿,乃是家事,本王就不围观了。”谢景舟才没兴趣,在这听嚎叫,拉着沈颜欢自顾自离开了。
许是宁贵妃也听不得地上人的哀嚎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本宫乏了,回宫。”
待上了轿撵,她才对着贴身侍女吩咐:“命人到侯府,给祖父递个话,家中子弟需严加管束。”
“是,只是老夫人那边若知晓今日之事,怕是……”想到侯府老夫人的性子,侍女面露忧色。
“祖母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想到那位祖母,宁贵妃颇有几分无奈,就怕她又像当年那般铤而走险,“那就莫让她知晓了,安排宁昱到别院住些日子,让传话之人,告诉祖母,本宫派他公干去了。”
“方才他们的话,还涉及四皇子与立储之事。”侍女知晓,圣上最忌讳的便是此事。
“一群糊涂的!今日清溪园之事,莫外传,晚些叫景诚来见本宫。”她这养子,该敲打敲打了。
“万一,齐王殿下与皇上说了,该如何?”侍女只觉,没有什么是谢景舟不敢说的,就像方才,旁人对那等污秽之语是说不出口,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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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能脸不红心不跳,堂而皇之告诉众人。
“朝堂之事,他反不会多言,起驾吧。”到底是自己养过几年的孩子,宁贵妃对谢景舟的性子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另一边,谢景舟确实早把储君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看着沈颜欢,满心是:她前有不顾一切救他出贼窝,后有不忍他被欺辱仗义出手,这分明就是……对他情根深种啊!
若说那些编造的话本子谁看进去了,谢景舟当属第一人。
沈颜欢全然不知谢景舟这等想法,她分明是容不得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肆意污蔑,才亲自出手收拾他们的。
沈颜欢全然不知身边人已脑补出一场大戏。她出手,纯粹是听不得那些污言秽
此刻,甚至觉着,被谢景舟紧紧攥住的手有些发热,颇为不自在,试图悄悄抽出来,却发现这家伙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不得,只得转头道:“王爷,你……”
“沈二,你先听我说,”谢景舟双目灼灼地凝视着沈颜欢,难得认真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定不……”
“二娘子,不好了!”
谢景舟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跑来的碧荷打断。
“碧荷,可是阿姐出事了?”情急之下,沈颜欢猛地用力,竟一下子从谢景舟掌心挣脱了出来。
“大娘子、季夫人……”碧荷跑得急,喘气的工夫,就见沈颜欢飞了出去。
这下,碧荷急得眼泪快出来了:“哎呀,二娘子定然误会了。”她也忙着追了过去。
谢景舟看着一前一后急匆匆离开的两人,又听到季夫人,自然联想到了杏花天的紫烟姑娘,只觉又一好戏开场,正欲跟上去一探究竟,却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齐王殿下,别来无恙啊。”这翩翩公子正是在八音涧,夸沈颜欢博学的郎君。
方才两人对上宁贵妃那一幕,他也瞧了个正着。
谢景舟抬手就给了他一拳,那公子似乎早有所料,轻笑一声,敏捷地侧身避开,随手折下身边一根细长的树枝,手腕一抖,枝条如灵蛇般点向谢景舟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