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布局。许芷砚和墨酩一起收拾了半天，才勉强把屋子整理到能休息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许芷砚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震天动地的敲门声响起。她坐起身子，下床，艰难地在地板上寻找落脚的地方，一步步挨到玄关，推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正是墨酩。他脸上戴着一次性口罩，独特的黑白发用小皮筋拢到了脑后，额角仍有散发垂落，反倒削弱了不少他身上凌冽的气质，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墨酩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提着扫帚、水桶、刷子等一系列清洁用具，认真地向许芷砚看过来。
“被我吵醒了？你休息你的，徐会长说不能让新员工自己收拾烂摊子，这才叫我来帮忙……不是我主动说要来的。”
许芷砚确实没睡醒，但是直觉让墨酩给自己当保洁这件事太说不过去了，只是对方看起来又意外地坚持。于是只能赶紧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撸起袖子道：“我也一起来！”
墨酩点点头。两个人简单分工后就开始再一次的大扫除。先是把所有的垃圾都清扫到墨酩带来的一个大麻袋里，然后一趟一趟下楼去扔。
也不知道过去住在这的前同事是积攒了多大的怨气，房间里不但有碎成一截一截的木头，还有好几块体积不小的石头。让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好在墨酩的力气超乎寻常。只见他拿着扫把利落地把地板上的灰尘垃圾一口气全清扫了个干净，连带着大麻袋里的木头和石头一起抗起来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紧接着回来拎着拖把就开始拖地，来回拖了四五遍，直至地板变得一尘不染，苍蝇站上去都打滑。许芷砚这才发现地面不是灰色木纹，而是暖黄色的木地板。
墨酩又开始擦拭一切家具，其细致熟练程度就连辛德瑞拉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被分到擦小茶几任务的许芷砚见此倍感羞愧。她明明也没有偷懒，但同个屋子里墨酩的动作好像开了二倍速。等她拼命挥动手臂，加快速度收拾完茶几，正要去擦拭其他地方，墨酩却把她拦了下来。
“你去楼下买两份早餐吧。”墨酩说：“这里我来就行了。”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赶紧硬邦邦地补充道：“毕竟我不是只干活不吃饭的猫。”
世界上有这种猫吗？许芷砚茫然。
大概是什么歇后语吧。她默默地想。
口罩遮住了墨酩的大部分脸，显得他的眼睛格外地明亮。许芷砚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在阳光下透着像玻璃一样清亮的蓝色，只是那双如湖眼眸里却充满了纠结的神色。
这是一只故作凶狠、心事重重的猫。许芷砚心想。
-
绿柳小区的大门口就有一家生意红火的早餐店。许芷砚拨开门口的塑料帘踏进店里，店铺里已经坐了不少正在享用早餐的客人。
许芷砚走到柜台前，抬头看光屏上的菜品。这是家传统的早餐店，包子、烧饼、豆腐脑……种类丰富。
“早……早上好。”柜台后面的小哥开口道。
他似乎有点不敢看许芷砚，眼神飘忽、磕磕绊绊道：“本店上新……芥菜粉丝猪肉包……芥菜是、最新鲜的……非常、非常值得试试！”
“好的，请给我拿两个。”许芷砚微笑着说：“我还想要两个茶叶蛋、两杯豆浆和一屉小笼包，麻烦你啦。”
“好、好哦！”小哥语速很慢，但写菜单的手速却惊人的快：“请问豆浆需要、无糖吗？”
“正常放糖就好。”
小哥点点头。有些雀跃地拿着菜单走进了后厨。紧接着，后厨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位穿着围裙的阿姨搂着小哥的肩膀走了出来，非常豪迈地对着店里的客人们一挥手，朗声道：“今天我儿子竟然敢开口迎客了！老娘今天心情倍儿高兴，每桌都免费加个猪肉包子！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带走！”
说罢，她又高高兴兴地回到后厨去了。留下涨红了脸的前台小哥，不断弯腰接受客人们的夸赞。
许芷砚拎着早餐回到了301。一推开门，墨酩果然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正在拿消毒酒精喷角角落落，见许芷砚回来，叮嘱道：“好在没有地方发霉，但是刚住进来的一个月还是要定期消毒……好香，是楼下的早餐店？”
“是。今天老板娘心情好，还每桌多送了个肉包。”许芷砚将早餐拎到了餐桌上。
“看来顾凉那小子今天又能开口说话了。”墨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解释道：“他也是我们协会的同事，之后你会见到他的。快吃，吃完我带你去买日用品，顺便买个新的床垫，这个太破了，根本睡不了人。”
昨晚睡得还挺好的许芷砚不语，猛塞了一口包子。
-
吃完早餐，许芷砚再次跟着墨酩走出了门，前往附近的商场。
离开小区没走几步，墨酩停下了脚步，指着面前的一条小巷说：“协会就在巷尾，我们可以先过去看看，帮你认认路。”
“好的。”许芷砚这时候想起来，她似乎还没来得及看师姐给她留的资料。
那天她被孟楼用迷药蒙晕后，直到第二天才在一个大巴车上醒来。车上只有她一个人，隔壁的座位上放着一个背包。里面是她在研究所的一些物品和一沓厚厚的资料。资料的封皮上贴着个便签：下车会有人来接你。
还没等许芷砚打开资料看，大巴车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就见到了圆圆滚滚还玩cos的徐会长。
协会……估计是什么生物研究协会吧，跟过去的研究方向差不多的工作？许芷砚猜测。
沿着绿意融融的小巷一路走进去，一个二层小楼出现在面前。
许芷砚跟着墨酩从大门走了进去，走廊很长，两侧都是办公室。虽然是夏日的早晨，但是小楼周围的高树遮挡了不少的阳光，加上楼里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故而竟然有些凉飕飕的阴森感。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碰撞声从脚下传来，还有悉悉索索的笑骂声。
许芷砚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墨酩：“墨酩，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听到了。”墨酩神色复杂：“跟我来。”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了一扇门。幽深的楼梯向下延伸而去，下面竟有一个地下室。
许芷砚屏息凝神，攥着嵌在墙上的的扶手，缓缓走了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四个人坐在桌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来者。
房间中寂静了片刻，直至其中一位开口打破沉默：“老徐，上把你是庄，记得翻一番。”
“哎呦，我还能赖账不成！”徐会长尴尬地搓了搓脸，讪笑道：“小墨、小许，这大周末的，你们怎么跑协会来了哈哈哈哈。”
“徐会长，”墨酩有些无奈：“上面不是禁止你们偷偷打麻将么。”
许芷砚没有说话，许芷砚震撼失语。
当然，她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尴尬地撞见了未来领导聚众搓麻现场，而是场上的剩下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让她说不出话来。
且看徐会长左右边，坐着的正是许芷砚今早在早餐店遇到的前台小哥。他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依旧是涨红着脸，只是脑袋上带着一圈像花环一样的黄色小圆果子。看起来像刚从哪个果园回来。
再看徐会长右手边，是一个栗色头发的清秀少年人。此时此刻，一双不太长的浅棕色兔耳朵正顶在他的脑袋上，随着墨酩的说话声还动了动。
最后是徐会长的对面，是一位中年女性，她的发色是扎眼的纯白色，还烫了一头时髦的羊毛卷。
“墨酩，我们快走吧。”许芷砚拉了拉墨酩的袖子。
他们这是误入了徐会长的cosplay同好聚会了啊！！！
“哎别走别走，正好提前见见同事嘛。”徐会长连忙招手。桌上的其余三人也站起身向许芷砚围过来。
同事？许芷砚心里讶然。
原来，学姐给她安排的工作地点……是cosplay协会啊！
徐会长先介绍对面白色羊毛卷的女性：“这是咱们的副会长杨棉。”
杨棉笑着向许芷砚伸出了手：“你好小许，欢迎来到我们协会，叫我杨姐就行！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这是钟伏，他年纪比你小，你叫他小伏就行。”
“你好。”兔耳朵少年看起来有些严肃的样子，也跟许芷砚握了握手。
“这是顾凉。这小子虽然不怎么说话，但牌风却十分狠辣，不容小觑啊！“徐会长拍了拍早餐店小哥的肩膀，后者有些惊讶地看着许芷砚，开口磕磕绊绊道：“你是早……早上那位、客人。”
“是我。”许芷砚笑着比了个大拇指：“芥菜粉丝肉包真的很好吃！"
“行了。”墨酩抱臂道：“你们也赶紧散局吧，再被抓到又要写检查了。”
三人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开始新的一轮洗牌。
离开了协会，见许芷砚一副大为震撼、魂不守舍的样子，墨酩皱了皱眉，坚持让许芷砚先回宿舍，由他买好日用品再给她送过去。
还没从“同事都搞cosplay好新潮”的冲击中走出的许芷砚没有坚持，脚步虚浮地走回了宿舍，把自己拍在了床上，开始回顾这魔幻的几天。
离开了深耕八年的深山研究所，其实她还没有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彻底走出。许芷砚只觉得一下子见到了太多不能理解的事，当然，还有太多她没想明白的。从半年前开始屡屡失败的实验、联系不上的孟楼、男女老少奇装异服的新世界……
疲惫渐渐涌了上来，许芷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之间，梦回许久之前的童年片段……
那时候她还很小，跟着父母的团队在祁连山一带考察。
风雪狂袭着帐篷。科考队必须赶紧撤离，寻找一个新的驻地。
小小的许芷砚被妈妈蓝青颖抱到越野车上，她紧张地拉住妈妈的袖子：“妈妈，我还没来得及跟奇妙告别。”
“生命总是充满了许多突然的道别。”蓝青颖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回到这里，和奇妙道歉吧。”
小许芷砚虽然心里不舍，但还是强忍着哭腔点了点头：“嗯！说不定那时候奇妙就变成大雪豹了！”
车队渐渐驶离。风雪中，突然一个小团子从远处冲出，向着车队追来！
大雪覆盖了它的皮毛，雪地也渐渐变得难以行进，但它还是没有停下，甚至在雪地上染开一片血色。
“是奇妙！它身上有血？！”许芷砚的父亲许文踩下了刹车，赶紧拿起对讲道：“雪豹奇妙正在跟车。你们先去新驻地，我和蓝教授查看一下情况。”
小许芷砚努力顶着风雪的阻力推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跳下了车：“奇妙！——”
小雪豹哀切地叫着，扑到了小许芷砚的怀里，许芷砚没有站稳，倒在了紧跟着下来的妈妈的怀中。
那一刻，风雪冰冷的气息，小雪豹身上的血腥气，妈妈怀里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又一瞬间被风雪裹挟，高高抛向空中，全部离她而去。
梦里的风雪席卷世界，最终只剩她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芷砚：同事都是烤蛇儿好厉害[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到底是什么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