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细小的雨丝密密麻麻的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泥泞不堪的小巷。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潮湿的泥土味道。
几个衣衫褴褛,面露凶光的乞丐,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小身影拳打脚踢。
污言秽语混搭着雨声和闷响,显得格外可怜。
“小杂种!把馒头交出来!”
“敢偷老子的东西,打死你!”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浑身沾满了泥土,瘦骨嶙峋,像一只被困的幼兽。
他死死抱着怀里那个已经发黑发硬的馊馒头,任凭拳脚落在身上,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只有那双抬起的眼睛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和倔强。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温和的嗓音,穿透了这污浊的雨幕。
“住手。”
乞丐们的动作一顿,循声望去。
巷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白衣身影。
来人撑着一把普通的油纸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薄唇。
他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气息干净清冽,与这肮脏破败的小巷格格不入,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误入了凡尘。
为首的乞丐壮着胆子吼道:“哪、哪里来的小白脸,少管闲事!”
却被对方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所震慑,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白衣男子并未理会他们,伞沿微抬,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墙角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波动。
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他缓步走来,步履从容,鞋踩在泥水里,竟未沾上半点污渍。
他在男孩面前蹲下身,伞面自然而然的向前倾斜,为男孩挡住了冰冷刺骨的雨水。
“为什么打他?”
“他偷我们的馒头!”一个乞丐抢着回答。
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在男孩怀中那个脏污不堪的馒头,又落回他布满青紫和泥土的小脸上。
男孩警惕的瞪着他,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
“一个馒头而已。”
白衣男子轻轻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袋,看也没看,便抛给了那几个乞丐,“够你们买很多馒头了,现在,离开这里。”
乞丐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的眼睛瞬间直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搜馒头,立刻点头哈腰,飞快地逃走了,深怕这突然出现的冤大头反悔。
巷子里只剩下两人,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
白衣男子看着依旧充满敌意的男孩,轻轻叹了口气。
他收起伞,任由细雨落在他如墨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袍。
他伸出手,想去查看男孩额角的伤口。
“别碰我!”男孩向后一缩,声音嘶哑干涩。
白衣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他没有生气,反而放缓了声音,如同春风化雨:“你受伤了,需要处理。”
他掌心一翻,一个白玉小瓶凭空出现,瓶塞拔开,一股清雅的药香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男孩眼神更加警惕。
他并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自己。
他也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是什么?毒药?”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弯了弯唇角,那清冷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是疗伤的药,若我想害你,以你现在的模样,没必要用毒。”
他不再给男孩拒绝的机会,指尖沾了些许莹白的药膏,轻柔的涂抹在男孩额角破裂的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伴随着细微的刺痛传来,男孩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对方另一只稳稳扶住他肩膀的手固定住。
“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的动作小心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接着,他又取出一个水囊,倒出些清澈的液体,又拿出一枚散发着香味的丹药,递到男孩唇边。
“吃了它,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男孩死死抿着唇,浑浊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眼神里是全然的怀疑与抗拒。
“我凭什么信你?”他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戒备。
“就凭我若想对你不利,你现在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男孩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衣因蹲在自己面前而被泥水浸染,看着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漂亮完美的脸上的认真。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浮现。
他迟疑的张开了嘴。
丹药入口即化,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疼痛竟真的奇迹般减轻了大半。
他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白衣男子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拿出自己的素白手帕,小心地一点点擦拭着男孩脸上的污泥和血渍。
随着污泥褪去,露出一张虽然苍白消瘦,却意外清秀俊俏的小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一边擦拭,一边问道。
男孩抿了抿嘴,长睫垂落,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我没有名字。”
他习惯了被叫做小杂种,臭要饭的,名字,对他而言是奢侈且无用的东西。
白衣男子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男孩发顶那略显枯黄的头发。
他沉吟片刻,声音越发温和:“人岂能无名,既如此,我为你取一个,可好?”
男孩抬起头,讶异的看着他。
取名?这个人......要给他名字?
不等他回应,白衣男子继续开口,目光望向巷口那在雨中依旧挺立,略显萧瑟的墙头枯草,“便叫祁冀如何?祁同祈,祈愿之意,冀为希望,祈愿你从此之后,能心怀希望,前路皆有光明可期。”
祁冀......
男孩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祈愿希望?
这些词汇离他原本的世界太遥远了。
可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有点不一样。
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但那双一直充满敌意的眼睛,却微微放松了一点点。
“我叫温翎。”
温翎,将他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并不催促。
他处理好男孩脸上最后一点污渍,将脏污的手帕收起,然后看着他那双赤着的布满冻疮和新旧伤痕的小脚,以及那身几乎不能蔽体的破烂衣衫,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温翎伸出了手,准备扶他,“能站起来吗?”
祁冀避开他的手,咬着牙,用手撑地,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然而长时间饥饿,寒冷和殴打,让他的双腿早已麻木无力。
刚起到一半,便是一阵钻心的酸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
祁冀感到一阵难堪的羞恼,他想甩开那只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温翎没有在意他的抗拒。
他看了看前方泥泞的路面,又看了看男孩那双根本无法行走的脚,忽然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就在祁冀以为对方要放弃他的时候。
却见温翎转过身,在他面前微微蹲下了身子。
“上来。”
“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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