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倦鸟归林。
方是云一行三人走在山路上,四周昏暗无光,只有岳听松召唤来的数只夜明鸟飞在前头照明。
方是云感觉过于安静,于是找寻了话来聊:“清音师姐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余清音将长枪握在手中,一边用枪尖拨弄路边的矮木杂草,一边答道:“是啊,不过我不是今年来的。”
方是云偏头看她:“那你来天息宗多少年了呀?”
余清音停下脚步,顿了顿,道:“十二年。”
走在她身后的岳听松也停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柔情缱绻。
方是云心里直叹气,怪不得奖金五千万呢,原来他俩感情这么好。
“呼哧……”
从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夜明鸟乍然飞散。
一直独自走在后面的岳听松呼吸声有这么大吗?方是云疑惑地转过身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地呼吸一滞。
一头接近两人高的妖兽,形似野猪,皮毛如钢针般倒竖,朝三人张开巨口低吼,涎水从獠牙上滴落,腥臭味几乎令人窒息。
岳听松不知何时将长刀握在手中,此刻后退一步,与余清音并肩而立。
方是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所以选择躲起来不拖后腿。
岳听松身形一纵,长刀如练,主动迎向妖兽的正面;余清音提枪腾空,长枪如龙,直刺其没有保护的肋下。
然而那妖兽看似无智,却在枪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以一种不符合体型的灵巧躲闪开来,兽蹄横扫,余清音躲闪不及,被重重击飞,撞在方是云面前的树上,昏死过去。
“清音——”
岳听松目眦欲裂,无心与这畜生打斗,飞身到余清音身旁,猛然抬头,看向方是云的眼神尖锐而寒冷。
方是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岳听松突然抓过她的胳膊,像扔一个鸡崽子般,把方是云扔向妖兽。
方是云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抛至空中,所有语言化为一声惨厉的尖叫,妖兽的巨掌霎时将她拍到地上,惨叫声戛然而止。
方是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烈痛楚降临,她心里除了疼没有任何想法。
鲜血从身体里往外喷涌,在妖兽准备咬下她的脑袋享用人类刺身时,系统终于将时间暂停了。
方是云的痛感也消失了。
她躺在妖兽的脚下把嘴里的血一口一口吐干净。
系统:“宿主是否使用重生机会?”
方是云长舒一口气,坚定道:“使用!”
系统:“宿主选择哪个时间点重生?”
方是云想了想,道:“余清音说十二年时。”
系统:“宿主您的重生机会为零,如果再次死亡将视为任务失败。”
方是云破罐子破摔:“如果这次不能让岳听松对我产生几分信任,就算不被喂给妖兽,也会被他一刀砍死。早晚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系统:“宿主,倒数三二一后,时间重启。”
“三、二、一。”
方是云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她已站在余清音身旁。
猛然回首,妖兽庞大的身躯立在暗处,两个招子在黑暗中放光。
余清音长枪一抖:“我攻其肋下,师兄你直击其面门。”
岳听松长刀一震:“全听你的。”
方是云一把拉住他二人的手臂:“听我的,快跑!”
余清音不解道:“我与听松师兄联手,未尝不能诛杀着孽畜,为何要跑?”
方是云着急的解释道:“山路树多,我们跑起来肯定比这个妖兽方便,若是打起来,难分胜负,我不想你们两个人受伤,难道你们两个忍心对方受伤吗?”
不等余清音和岳听松细想,妖兽低吼一声,已有要扑上来之势。
“跑吧!”方是云言辞恳切,紧紧抓着二人的手臂,大有不走不罢休之意。
余清音和岳听松对视一眼,不再多思,两人反抓住方是云的手臂,三人如离弦之箭,朝前猛冲,两边的景物飞速朝后倒退,渐渐地竟如水波般荡漾开。
强烈的失重感让方是云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顷刻间,三人停了下来。
数名巡山弟子拦在前方,齐声道:“少主,清音少主。”
方是云晕头转向,不知撞到了谁,连抱歉也未来得及说,抱着一棵树大吐特吐。
待她缓过来一些,一条金线镶边的手帕递了过来。
方是云接过来擦擦嘴,“谢谢啊。”
手帕的主人没说话,漠然的从她面前走过,是上山的方向。
方是云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时,只看见一个青衣男子的背影。
是周清涟。
方是云头脑尚混沌着,看看手中的丝帕,又看看周清涟已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心中猜疑道:这人为何频频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是偶遇还是另有目的?目的是我还是余清音抑或是岳听松?
余清音俯身轻抚方是云背部,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方是云回过神:“没事的。”
余清音面带歉意,道:“实在对不住。家里有一些蜜饯,你吃了会好受些。走吧,我们回家。”
方是云应了一声,起身由她牵着手往前走。
至于妖兽,有岳听松和巡山弟子们善后。
夜明鸟在前开路,一路畅行,很快行至宿舍的两个人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院中饮茶吃蜜饯,缓解这一晚上的惊骇。
方是云道:“清音师姐,巡山弟子是怎么找到咱们的?有人通知他们吗?”
余清音道:“逃跑时听松师兄用青鸟传信给他们。”
那时方是云已经不适,而她却没发现,余清音愧疚又爱怜地轻抚方是云的后背。
方是云:“青鸟?”
“青鸟即可传讯,亦可追踪。”余清音摘下腰间一块鸟形白色玉佩,道:“就是这个,只要把灵力输送进去,像这样……”
余清音把玉佩放在方是云手中,右手握拳,只伸出食中二指,并在一起,搭在方是云手腕处。
方是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心,玉佩隐隐发烫,发出微弱光芒。方是云第一次感受到灵力,有兴奋也有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余清音:“岳听松。”
玉佩之上凭空出现岳听松的脸,同时传出他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的还有巡山弟子和妖兽打斗的声音。
刀光一闪,画面消失了,发出微光的玉佩只有声音传过来。
岳听松道:“等我收了这个畜生,马上回去。”
语毕,玉佩光芒消失。
余清音道:“你也试试,动用你的灵力,哪怕只有一丝也可以使用青鸟。”
方是云依她所说,气沉丹田,感受灵力。
……
丹田里并没有灵力的波动,青鸟亦没有任何反应。
方是云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只得把青鸟还给余清音,失落道:“看来我的灵力根本就用不了。”
余清音喂给她一块蜜饯,宽慰道:“秘境中有许多灵草,兴许对你有帮助,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
方是云乖巧点头。
余清音挥手驱走院中的夜明鸟,只留一只落在方是云的肩头上为她照明。
夜明鸟的光亮映在余清音有些苍白的脸上,柳眉星眸含笑的薄唇。
方是云心中感叹女主真是个美人。
夜色沉沉,两人各回各的房间。
方是云躺在床上,右手高举,让夜明鸟落在她手指上。
夜明鸟只有一只爪子,紧紧抓着方是云的手指,闭上眼打瞌睡,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暗了下来。
方是云看着它,心里七上八下,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叫醒夜明鸟,走到余清音房间门口,敲门三下:“清音师姐你睡了吗?”
房内无人回应。
等了一阵,又敲几回,一直没人回应,方是云道一声:“对不住了。”
后退几步,猛地超前冲去将门撞开,顾不及肩膀、胳膊的疼痛,绕过屏风往里一看——地上一大片血迹,余清音已然昏倒在床上。
方是云冲上去探她鼻息,还好人还活着。
推了几下,人没有醒。
方是云摘下她腰间的青鸟,握在手中,试图运行灵力联系岳听松。她眉头紧皱,额上汗珠滚落,几乎是用尽全力,可是青鸟一点反应也没有。
方是云再探余清音鼻息,发现她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于是闭上眼睛,感知丹田内未知的力量,衣服渐渐被汗水洇湿,终于房间里传来岳听松的声音。
“清音?”
“岳少主,清音师姐晕倒了。”
说完这句话方是云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鼻血被她颤抖的手抹掉。
岳听松片刻便至,身后还跟着药阁长老,一进屋看见床上倒着一个,地上倒着一个。
药阁长老认出床上的人,绕开方是云,径直走过去。
岳听松一把抓起方是云,带到院中桃花树下,将人几乎是摔在树上,长刀刀尖扎进树干,刀刃贴着方是云的脖颈。
方是云后背撞到树干,痛的她“嘶”了一声。此刻她全身脱力,只能伸手握着刀背保持站立,一旦她站不稳,就要身首异处。
岳听松双目猩红:“你做了什么?”
方是云冷静解释:“如果是我做了什么,我便不会叫你过来。”
岳听松将刀刃将贴近方是云脖颈几分,雪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你接近清音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是云忍痛道:“我没有任何目的,就算有也只是想有人保护我,张燃要杀我,岳少主当时也在场。清音师姐救过我,我感激还来不及,绝无加害之心。”
岳听松面容松动:“你若伤害清音,我定灭你浮玉派满门,将你碎尸万段。”
岳听松收起长刀,转身离去。
方是云顺着树身缓慢滑下去,坐在地上,看着提着药材的弟子从外面纷纭而至,随后药阁长老进厨房去煎药。
方是云闭上眼,靠着树,一边平复如同擂鼓的心跳,一边想:岳听松没有一冲动就把自己砍死,这是个好兆头。
待到心绪平静,方是云来到厨房,毕恭毕敬道:“长老,晚辈方是云。”
药罐子咕嘟着,药阁长老扇走遮挡视线的水汽,上下打量她,又朝主屋瞅了一眼,最后从怀中摸出一瓶药膏扔给她:“疗愈去疤。”
方是云将药膏揣进怀里:“多谢长老。晚辈灵脉不畅,恳请长老一诊。”
药阁长老右手一伸,灵力如丝线般缠在方是云手腕上。
“我开一副药,你吃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药里有一味天生草,药阁所剩不多,需要你自己去找。”
方是云:“去哪儿找?”
药阁长老:“后山秘境。”
方是云立刻就要去,只是还有一事需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