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陈赓山闷哼一声,抱着头侧身翻滚,顾不上绵软的四肢,硬生生凭着一口气,顽强地从地面撑起身体,随后,踉跄着站起来,拼了命地往外跑。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在黑夜中尤为清晰,陈赓山后脑窜起一阵发麻,头都不敢回,拖着无力的身体,毅然决然地扑倒在茂密的灌木丛里。
视野不好,窗户里的人眯起眼,收回了手里的东西。
“老大,人跑了。”
没有得逞的保镖毕恭毕敬地低头,向沙发上的人禀告,他的身后,摄影师粗鲁地盘坐在地,眼神阴郁地狠狠咒骂。
从始至终,这位幕后老板都一直端坐着,即便知道人跑了,也只是淡定地抽了口雪茄,在烟雾弥漫中,抬起头问了句。
“数据怎么样?”
在他身后,有人推了推眼镜,摇摇头。
“不太行,这半个小时里,就来了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评论,显然是觉得没意思。”
“看来这一款,在亚洲市场并不畅销。”
大老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夹着雪茄的手微微悬停,低声叫了个名字。
被叫到的摄影师忽地僵住,随即咬紧牙根,一脸不忿地走了过去。
被陈赓山戳伤的胳膊还在汩汩流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荡在空气中。
大老板沙哑地笑了声,抬头直视着这位魁梧的壮汉,而后,毫不留情地将雪茄狠狠地碾在了伤口上。
“啊——!”
……
另一边,觉得“没意思”的梁昭月此时此刻却浑身冰冷。
刚刚那个人,是跳下去了吧?
是吧是吧,她没看错吧?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从窗口一跃而下的背影,决然又壮烈,有种悍然赴死的坚毅,令人忍不住揪心。
房间的中央空调“嗡嗡”的响着,她脑子也“嗡嗡”的响,跳下床,心急地转来转去。
刚刚的直播间明显是出现了意外,镜头忽地歪斜,梁昭月隔着屏幕惊鸿一瞥,只看见男人跃下窗户的瞬间,再往下,画面忽然就被掐断了。
她捧着脸正胆战心惊地盯着呢,直播间却忽地黑屏了,她感觉到一阵不妙,果不其然,又过了三秒,这个奇怪弹出来的网站甚至把她踢了出去。
梁昭月:“……”
活了22年,她头一次感受到了被一个网站踢出去的感觉。
有些苦涩,又有些心酸。
等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刚刚镜头里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她咬紧牙,悔恨无比,如果是真的,那她刚刚,就应该去报警啊!
说不定,就在她耽误的那么一段时间,那男人就生死不知了。
但也没有后悔药了,梁昭月捏着手机,叹了口气,只能祈祷一切都只是直播间哗众取宠的手段。
哎,即便是演的,她也希望那人没事。
毕竟,刚刚看他做饭,还怪馋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的奇遇过分刺激,亢奋的大脑一直在叫嚣,要是有可能,梁昭月怀疑,自己的兴奋的神经元能够激动地掀开头盖骨,在外面高歌一曲。
她已经习惯了闭着眼但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焦急入睡,就当闭目养神了。
而此时此刻,无法入眠的还有一个“并不畅销”的陈赓山。
他一瘸一拐地从纷乱的灌木丛里爬出来后,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破烂了,风一吹,身体打了个寒颤。
而后,脑子也终于清醒了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脑门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好险,居然真的捡回一条小命了。
刚刚那细微的声音,明显是枪械上膛的响声,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扑到灌木里,恐怕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风一吹,**的上半身被激得一哆嗦,他有气无力地瞪走一个歪歪扭扭地试图靠近他的流浪汉,缓步推开了街边24小时营业的商店。
盯着手底下衣服商标标注的价格,陈赓山只觉得一阵绝望。
今晚没赚到钱,还受了伤,差点被射个窟窿眼,不仅如此,如今还要倒贴衣服钱,真的是倒大霉了。
可不穿衣服回机组暂住的酒店,他相信,要不了一个晚上,各种风言风语就会传得满天飞。
他不想看到那种局面,只能退而求其次,花钱消灾。
明天,不,今天早上十点的航班,他们需要提前两个小时进场,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他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或者说,养伤时间。
陈赓山无奈地叹了口气,付了钱,扯掉价格标签,囫囵将衣服套上,认命地往酒店方向走。
……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梁昭月精神萎靡,懒怠地从床上爬起来后,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看下人陆陆续续地进来收拾东西。
又是拉开窗帘,又是清扫房间,还有人在清点她即将带回国的行李。
梁昭月看着他们忙碌,没由来的,觉得有一点搞笑。
她的外祖父是英国人,听说还是个带头衔的庄园主,自己母亲的生活习性也带上了英式的矜贵和傲慢,可她却没选择定居在伦敦,而是来到了充满挑战和机遇的亚特兰大。
她漫无边际地猜想,怀疑母亲的骨子里,其实和她一样,厌恶腐旧无趣一成不变的教条规范,更喜欢追寻刺激新鲜的体验。
“小姐,夫人已经在用餐了。”
她点点头,跳下床,下楼用餐了。
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梁昭月低头戳着煎蛋,刀叉在盘子里偶尔相碰,克制地发出极低的声音。
望着对面恬静温婉,姿态优雅的女儿,郑如瑛缓缓放下报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回国之后,收收心,开学就是大四了,想好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别总是像小孩似的长不大,知道吗?”
她听着母亲平淡的嘱托,机械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临别前,母亲送她上车,直到车子即将开动,才可有可无地望着远处的风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声音转瞬飘散,梁昭月险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眠太少,产生幻听了。
一向高傲不肯低头的母亲,居然有一天能主动提起自己那懒散且游手好闲的父亲,甚至是“问好”!
可她不相信也无从验证了,车子发动,母亲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望着最后一道汽车尾气都消散了,郑如瑛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别墅。
……
所有的行李箱都托运了,梁昭月拎着个小包,一身轻松的登上廊桥。
可她实在是困得很,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哈欠,脖子上架着个颈枕,大有一觉睡到中国的架势。
飞机客舱门处照例会有迎接的空乘,一声声神采奕奕的打招呼令人在困意中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眼。
这一眼,梁昭月差点就被勾了魂。
客舱门前站着个高大的墨镜男人,面色冷峻,背着手,腰挺得很直,穿着纯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打黑色领带,胸前挂着工牌,工牌绳子上别着记录仪。
浑身散发的气势极具压迫感,看起来禁欲又古板,但偏偏身材又是要命的好,散发着蓬勃欲发的性张力,路过的人都被他肌肉贲张的手臂吸引,胸前的衬衫被撑大到几乎要涨破。
好夸张的纬度!
梁昭月仅仅是快速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咂舌,有些害怕路过时衬衫扣子会猝不及防地崩自己脸上,又有些期待,偷摸地看了又看,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欣赏。
杀千刀的,怎么能每一个点都精准踩在她喜欢的点上?!
和这男人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涩,但依旧能听出声音底色的冷清自持。
“欢迎登机,小心脚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梁昭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讶然回头。
等等,这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昨晚从窗户跳下去那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