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人看到同伴忽然这样都会担心的吧。
谢潋微微张口，话语却凝滞在喉口打着旋，最后只沙哑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想问应姝刚才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为什么她一个凡人会有这种能力，但话一出口却自动拐了个弯，满腔疑问化成短短四个字。
“你还好吗？”
将手从对方额上移开，谢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此刻还躺在自己腿上，尴尬后知后觉爬上心间。
于是她轻轻动了动因为太久未活动发麻的腿，搀着应姝靠到石壁上。
揽着对方肩头的手慢慢松开，谢潋伸直双腿坐在了她身边。
“我没事，谢谢你。”
明明刚从生死线走了一遭，应姝却还维持着一直以来的浅笑。
谢潋看着她苍白的唇色和身上再次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正翻找储物戒准备再拿出几瓶丹药哄骗对方吃下，颈间忽然传来发丝拂过带来的轻微痒意。
随之而来的是肩膀因被靠着自然产生的负重感。
“我知道你能救我。”
“所以才会这样的。”
靠在肩膀上的人轻轻蹭了蹭，手臂也被虚虚环抱住，谢潋收起储物戒，只觉浑身如电流经过一般僵硬。
应姝没有刻意收敛力道，但由于人本就娇小，哪怕半靠着谢潋也不觉得有多重。
只是浑身的不自在愈发浓郁。
手臂下意识抬起要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但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停滞不前。
……应姝现在还是病患，她好像不能这么粗鲁地推开她。
也太不近人情了点。
道德感及时追了上来，无形的缰绳拉住要推人的手臂，一场僵持下来，谢潋最终只是轻柔地理了理应姝有些乱的长发。
随即便掩耳盗铃地飞快收回了手。
任由被静电带起的几缕发丝又无声落回原处。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救你呢？”
迫切地要缓解自身因对方靠近产生的僵硬感，谢潋开口讲话题引回刚才的事故：“毕竟我又不是法修，还能平白无故给你施展治愈术吗？”
说完才想起自己真的是，谢潋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补充道：
“就算我是，法修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啊。”
“你有丹药啊。”
随着对方抬头的微弱动作肩膀上重量减轻，谢潋垂眸看去刚好对上应姝弯起的双眸。
即使明知对方看不见，谢潋还是被这忽然的对视感到些没来由的心虚。
两人间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又被忽然的抬头拉近，谢潋难得感到些无措，只定在原地被迫聆听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了哦，你要给她一瓶上品丹药。”
“丹药救不了她的精神侵染，可是能治疗我的伤。”
她歪了歪头，语气里是难得的骄傲：
“那我把她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就没事啦。”
不愧是原著心地善良的小白花。
牺牲自己，成就集体。
谢潋气笑了。
要不是她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谢潋会很喜欢和这种无私的人相处。
坏就坏在她要是死了，自己任务失败也活不成。
原本细细打探应姝能力的想法像是忽然被戳破的气球，谢潋无心再细聊，只是没好气道：“那你可真是善良，上赶着吃药。”
像是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应姝顿了顿，直到几秒后发现她没再开口，才彻底意识到她的阴阳怪气。
她有些局促地离得远了些，终于乖巧地靠在石壁上。
“其实如果你不在，或者我身边的是别人，我不会救她的。”
她轻声解释：“我只是相信你不会丢下我。”
“而且，我吃了你一颗上品丹药，不亏的呀。”
应姝冲她扬起一个很灿烂的笑。
“别说上品了，一颗中品丹药就够买我的命啦。”
“别这样说。”
谢潋不赞同地看她，因为对方那句信任升起的开心和满足还未细细品味，就被接下来的话截散。
应姝依旧静静注视她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的理由。
谢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不下十种不能轻生的现代标语，然而对上应姝那双空洞的眼睛和苍白的面孔，却意外地卡了壳。
看着身侧还未点击关闭正显示原著小说界面的电子光屏，她忽然觉得很割裂，甚至脑海中说服的话语也变得无力。
毕竟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人间。
在古代背景的修仙世界，似乎人命比草贱是默认的道理。
她难道要和在人间苦苦长大，曾经仅仅因为拿了一口吃食便被打得没了半条命的应姝讲生命无价的大道理吗？
“好，我以后不说了。”
出乎意料地，应姝摸索着碰了碰她的手，率先举了白旗。
“我有点困了，我们先休息吧。”
谢潋有点意外地看她，只当是她累了，咽下了方才符修少女说的话，也收了去洞外看对方的心思。
在外面站一夜换来一条命，她总归是不亏的。
阴冷还带着潮意的山洞无论怎么看都不算好的休息地点，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她们过多挑剔。
谢潋沉默片刻，从储物戒拿出冬日的绒毛披风，展开铺到地上，扶着应姝躺到上面后才又去靠在石头上准备凑合一晚。
直到很久之后，以为对方已经睡着，谢潋才有点不甘地小声念起刚才被咽下的大道理：“生命就该是无价的，你的也是。”
“至少在我眼里是。”
应姝没命了她也得死。
所以她的命和自己的一样珍贵。
即使知道自己身处小说世界，谢潋还是不自觉地可怜应姝。
她轻叹一声。
分明是女主，怎么会半点主角光环都没有。
刚说完，就见不远处躺下的人轻轻动了动。
披风下传来有点闷的声线：“嗯。”
悄悄话被正主听到，谢潋火速埋下头装作自己是在说梦话。
脸上微微发烫，谢潋祈祷应姝最好可以装作没听到，继续安然睡觉。
然而对方偏不遂她的愿。
“来和我一起睡吗？”
“披风够大，可以睡两个人的。”
谢潋刚要拒绝，就被应姝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而且我占了你的东西，却让你自己睡山洞，我会过意不去。”
直到谢潋侧躺在她身侧，她才重新躺回披风上，不再有任何越界举动。
谢潋听着身后规律的呼吸声，本以为会失眠，但意外地睡得安稳。
等她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法术屏障洒进山洞中，而身侧空无一人。
只山洞外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谢潋走出洞口，恰好看见符修和应姝就站在不远处。
听到脚步声，符修警觉地看向她的方向，认出是她后又放松下来。
“你醒啦？”
应姝也及时回头看向洞口，只是朝向与谢潋站着的位置略有偏差。
她身上干涸的血迹已经被洗掉，脸上和手臂上还有未干的水滴，大概是伤势刚恢复的虚弱，谢潋只觉得对方本就瘦削的身影又单薄了些。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她缓步移动到应姝看向的位置才应答。
“在聊什么？”
刻意将脚步声压重一路走到两人身旁，谢潋开口问道。
“谭钰刚刚和我说了些秘境里的事情。”
听到陌生的名字，谢潋看向旁边站立的符修，她大概真的在外面守了一晚上，眼中带了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在谢潋的目光中点头，应下了这个名字。
“你们没事我就先走了，昨天的事多谢，你们有需要随时来符修分院找我。”
“救命之恩我现在没办法还得起，但以后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
谭钰依旧冷冰冰地站着，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乍一看并不有多真诚，甚至显得有些敷衍。
但对上那双认真看着她们的墨绿色双眸，谢潋笑着点了点头。
“以后有事我们会找你，放心。”
谭钰没有要多作停留的意思，主动转身离开。
谢潋倒是不急着走。
她打量着应姝衣摆上的血色，尽量语气自然地抛出昨晚因担忧对方身体而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
“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贸然询问他人的技能有些冒犯，但谢潋早下定决心要搞清楚应姝在原著中从头到尾没有显露的诡异招数。
她有预感，如果现在不弄清，以后怕是会对她的恶女任务造成超出掌控的影响。
而她没法接受这件事情发生。
见应姝踌躇着转头，似乎并不想仔细告知她，谢潋目光沉了沉，上前一步抓住了她想背过去的手腕。
正打算再次询问，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是修仙学院唯一的凡人呢？”
“你是唯一一个找到仙梯并登上来的。”
哪怕应姝再怎么被排挤，这也是全学院公认的事实。
甚至连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谢潋笃定她看过的剧情没有错，但应姝现在的话却显然另有隐情。
“不是我找到的仙梯。”
应姝摇了摇头：“我一个瞎子，哪来的胆子，会莫名其妙爬一道来历不明的高梯呢？”
她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整个人几乎都缩在树叶投下的阴影中，轻声坦言几乎不可能的消息：
“仙梯是自己出现在我面前的，又在背后推着我一路走上来。”
她有点无奈地笑：“或许就像话本里写的一样，天道会感召凡间有特殊能力的人进入仙门。”
“只是我的能力实在没什么用处。”
“只能通过肢体接触将别人受的任何伤势显化为外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像昨晚那样。”
这是原著中没有写过的剧情。
谢潋正欲继续追问，远处忽然一阵嘈杂声逐渐临近。
她抬眼望去，是四五个修士拿着剑追逐一只灵巧奔跑的小型妖兽。
妖兽在草里若隐若现，一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两人身前，谢潋下意识躲避，妖兽也跟着摇了摇耳朵转换方向，顺着她的衣摆往上快速爬至肩头。
似乎觉得有了依靠，它耀武扬威一般站起，对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剑修们短促叫了一声。
“快把它丢下去！”
“它很危险！快赶走它！”
谢潋挡在应姝身前，不着痕迹地拉着她绕开对面毫无准头劈在地上的剑招。
顺带瞥了眼稳稳停在自己肩上的妖兽。
长得有些像她在现代见过的花枝鼠，米色毛发，长尾巴上有细密的灰色绒毛。
本该是圆形鼠耳的位置却尖尖的，倒是有几分像猫耳。
一双黑色的眼睛呆呆地目视前方，甚至等级都是不被收录的零。
看起来像是没有半点攻击性。
见她没有要放下鼠的意思，剑修之一急切地喊道：
“它杀了熊妖！还重伤了叶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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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