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潋感到自己的意识清醒地坠入黑暗。
起初她听到飒飒的风声，听见悬崖上熊妖忽然暴起的吼叫。
后来也听到应姝的询问，感受到对方的触摸。
她想回应，可无法控制身体活动。
眼前的漆黑里只有一道无法触及的进度条，闪着熟悉的系统蓝光。
数次尝试无果，谢潋放弃感知外界，在封闭的精神空间全神贯注地看着它缓慢移动。
【修复进度100％】
进度条满值的瞬间，身体的操控权归位。
谢潋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便是应姝灰头土脸但一脸严肃地贴近她翻找东西的样子。
谢潋开口轻轻喊她的名字。
“应姝？”
她只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然而被叫住的人却一瞬间定住，姣好的面容上薄唇紧抿，眼睛缓缓睁大，不过短短几秒便漫上浓浓的水汽。
应姝手指紧攥她的衣领，细瘦的肩膀微微颤抖。
啪嗒。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在被抓出褶皱的衣领上晕开点点湿痕。
谢潋的话戛然而止。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泪在对方脸上划过又被脏兮兮的袖子抹去，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不规则的污浊痕迹。
像是察觉到自己脸上沾了尘土，应姝抗拒着她的目光，将头埋到她颈间，默不作声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在她身上。
谢潋听到带着哭腔格外沙哑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我好害怕。”
谢潋轻轻转了转因为躺了太久逐渐麻木的手腕，悄然将安静躺在手心的项链放回衣兜。
她轻拍应姝的后背，视线流转后垂眸聚焦在自己完好无损的手上。
“没事就好。”
搀着应姝坐起，谢潋从储物戒中取出手帕轻轻擦拭应姝脸上的痕迹，同时治疗的白色光芒趁其不备静静没入身体，修补着裸露在外的狰狞伤口。
应姝抓着她的衣摆垂头安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怕疼痛骤减会引人怀疑，谢潋随手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塞到应姝手心。
“治疗符，你拿着。”
处理完应姝的事，谢潋才转头看自己。
她方才便觉得奇怪，如今看下来终于确认了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伤痕。
甚至连本该出现的疼痛都没有，哪怕干涸后的血迹依然粘在皮肤表面。
【请宿主珍惜生命，谨慎行事。】
刚想到系统，脑海便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但这次原本讨厌的电子音在谢潋听来倒是悦耳极了。
她弯了弯眸，无声地对空气道了声谢。
夜空如洗，弯月如钩。
白日一片翠绿生机勃勃的森林在此刻寂静无声，只有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悬在夜空。
“言清。”
袖子被轻轻拉动，应姝侧脸看她：“你的信鸢还在吗？”
信鸢？
谢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
叶凌霄给的联络工具，她从秘境入口顺手拿了一个，大概是随意丢到了储物戒里。
“你之前想在我身上找的是它吗？”
想到系统治疗过程中感受到在身上摸索的触感，谢潋不走心地随口问道。
她其实不在乎应姝想拿她什么东西。
反正只要应姝没事就好了。
毕竟应姝是她的任务，也关系到她的命。
要说其它更深的感情，谢潋自认为没有多少。
最多最多添一点因剧情而产生的愧疚和怜悯，也许还有对女主命运的惋惜。
谢潋不讨厌应姝，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但也并不影响她依旧认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只要不把她甩开影响任务，女主想干什么都行。
别说小小信鸢了，就算应姝想要个留声玉牌，她都能送。
“对，我很担心你，但是我的信鸢好像找不到了。”
应姝解释：“所以才想联系叶师兄，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谢潋轻啧一声，拿信鸢的手撤了回来。
男主一个资质平庸的剑修能有什么办法。
还能原地切换法修给她套治疗术不成？
察觉到谢潋微妙的反感，应姝顿了顿。
但依旧没有放弃开口。
“我觉得我们在秘境还是太危险了。”
“所以，你用信鸢联系叶师兄，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等最后我们适应了再像这样单独行动。”
谢潋沉默，只觉得一阵头疼。
……女主想干这个还真不行。
刚立下的flag就被推翻，谢潋觉得这本小说里男女主的羁绊真的够深。
哪怕只见了一面都能深陷爱情漩涡。
但她绝对不会让这次秘境之旅变成三人行。
男主来了她还怎么在应姝驯服火鸟时无缝切换恶毒女配闪亮登场？
到时候别说阻止女主了，男主一个举报都能让她当场被判违规离开秘境。
再者，谢潋还想着跳崖前看到的剑气。
她怀疑连棕熊都是男主引来的。
一下闪过许多反驳的理由，但还没等她开启说服大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便逐渐靠近。
还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夜色下辨认来人的难度高了很多，哪怕对方大概率同是学院新生构不成威胁，谢潋也警觉地起身准备拔剑。
来人像是感受到她的敌意，主动高举双手示意手中没有武器。
随着对方的走近，面容也被朦胧的月光照出。
“小姝。”
他停在月光下，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怎么是叶凌霄？
谢潋瞳孔微微放大，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虽然她不记得原著里男主这时候应该出现在哪，但总归不是崖底。
但等看清对方的狼狈模样后，谢潋便没心思再纠结男主的出现原因，只恶趣味地勾了勾唇。
她转头靠近应姝，在对方耳边小声输出：
“叶师兄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啊。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身上也都是血。”
“怎么办呢，他好像也对秘境毫无办法。不然怎么会看起来比我们还惨呢？”
“姝姝啊，你说的联系他，是指我们两个要带一个路都走不动的拖油瓶吗？”
谢潋故作柔弱地揽住应姝的手臂，尽力压抑着自己外露的幸灾乐祸。
内心却极尽张狂地嘲笑。
打不过还不知道跑，非要搞得一身伤才老实。
——真是蠢货。
月光下，三人许久不动，气氛逐渐凝固。
说话带起的气流在耳边流动，应姝不适应地用手轻轻揉了揉耳朵，感到一阵烦闷。
不可否认的是，谢潋的话直截了当地刺进她心里。
也显得她方才的提议可笑到了极点。
一股血腥味随着来人的靠近萦绕在身前，久久不散。
仿佛刻意提醒着她对方受伤不轻。
大约是见她许久没有应声，叶凌霄又喊了她一声。
“应姝师妹？”
“……嗯。”
压下心里的恼火，应姝温声回答。
她的运气大概真的全交在了踏入学院的时候。
否则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想找的靠山一个接一个地出事，计划一连串地失败。
现在怎么办？
她俩难不成真要带上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剑修？
手指扣上谢潋揽着她小臂的手，应姝无奈又绝望地环抱住对方。
要是这伤势七天内能好便算了，还能有点用。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几天就能解决的事。
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度，她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刻薄评价。
自己都快死了还扬言要保护她们新生。
实际上连她队友都比他靠谱些。
……真是废物。
然而心里再如何想，应姝面上却半点不显。
她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叶师兄？你受伤了？”
叶凌霄艰难地前行一步，张口想回答，口中先一步涌出鲜血。
谢潋看得发愣。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应姝，又看看眼前因疼痛半跪在地的叶凌霄，手里暗暗拽了下应姝。
都这样了，你还要和他组队啊？
应姝也回拽了她一下，面上的浅笑几乎要维持不住。
怎么还不走，你不会真打算带上他吧？
然而谢潋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以为是催促她去帮男主，谢潋认命般起身，一把将男主拽到崖壁旁让他靠着，随后嫌弃地拍拍手坐回应姝身边。
任由在场唯一的伤患扶着墙咳了半天。
“是受伤了，但是没关系。”
叶凌霄语气虚弱，却还端着君子风范，站得笔直。
刚缓过一口气，就开始语重心长地叮嘱：
“应师妹，你们修为尚浅，在秘境中要多加小心。”
“我方才便是在帮助师妹辨认妖兽的路上偶遇了一只三阶熊妖，不得已之下和对方进行殊死搏斗，拼尽全力才杀死它。”
应姝应和地捧场：
“师兄好厉害。”
谢潋往地上蹲下，不愿再看这场莫名其妙的戏码，想着如何终止这场对话。
“我们先去找点东西吃吧。”
“还得找个住的地方。”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她拉住应姝：“之前我看到附近好像有个山洞，我们一起去吧。”
本意是要赶紧离开这，倒是先得到了叶凌霄的应答。
男子面容清秀，神情疲惫，但依旧维持着礼数，对谢潋点头。
“那就麻烦这位师妹了。”
谢潋投去荒谬的视线，神情古怪。
谁说要带你了？
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又瞥到应姝乖乖牵着她的模样，见她停下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谢潋唇角轻动，最终还是沉默地转身，默许了叶凌霄的存在。
大不了明天再甩掉男主。
也算是短暂地满足了应姝的愿望。
况且原著里本来也是女主在山洞救助了跌落山崖的男主。
谢潋在心里长叹一声，对剧情发生的精准度感到深深的无力。
一路跟着电子光屏标记的路线，三人顺利抵达山洞。
然而还没等踏进去，就先从内里飞出贴了符纸的飞镖。
带着火焰的飞镖切断几缕发丝，钉在身后的树干上，随着符纸掉落火焰也随之消失。
山洞里传来微哑的嗓音。
“这里被我占了，几位另寻他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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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