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寒意尚未从北国大地完全褪去,皎兰庄园内那株百年桃树的枝头,却已迫不及待地萌发出星星点点的嫩绿新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轮回的奥秘。
书房内,诛皎刚刚放下关于集团近期事务的报告,指尖尚停留在那份由诛兴、诛怀言父子联名提交的、关于利用获奖技术改进新型医疗器械的可行性方案上。
科技进步带来的喜悦余温犹在,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电话铃声,却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诛皎拿起书案一角的专用座机听筒,来电显示是百家镇老家那边区医院的号码。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悄然攫住了他的心神。
“诛……诛老……”
电话那头,传来陈大壮长子,一个年近花甲、素来沉稳的汉子,此刻却带着明显哽咽和慌乱的声音。
“我爹……我爹他……今天早上,睡着睡着,就……就没再醒过来……”
听筒里的声音还在断续传来,说着“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之类安慰的话。
诛皎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异常平稳的声调回应:
“知道了,我这就安排回去。”
他轻轻放下电话,听筒与底座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恰好照在他略显斑白的鬓角上,那光芒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清冷。
陈兰兰此时正端着一碟刚切好的水果走进书房,察觉到屋内异样的沉寂,以及诛皎脸上那未曾掩饰的沉郁,她放下果盘,关切地走上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诛皎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妻子交汇,声音低沉:
“大壮……走了。”
陈兰兰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哀伤。
那个小时候总是跟在她和诛皎身后,憨厚地叫着“姐姐”“皎哥”的弟弟;那个在前世的悲剧中,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而惨死的弟弟;这一世,在他们的看顾下,平安喜乐地度过了数十年,儿孙满堂……如今,到底还是在时光面前,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泪水无声地滑过陈兰兰布满皱纹的脸颊。
诛皎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安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由悲伤与回忆在空气中弥漫、流淌。
数日后,诛皎与陈兰兰在子女的陪同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百家镇。
他们没有惊动太多人,只通知了几位核心的亲友。
陈大壮的葬礼办得简朴而庄重,遵照他生前的意愿,没有大肆铺张。
灵堂就设在他自家修缮一新的老屋里,照片上的老人笑容憨厚而满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漫长的劳作,正在安然休憩。
诛皎站在老友的灵前,献上一束淡雅的菊花,深深地三鞠躬。
抬起头,凝视着那张黑白照片,时光仿佛瞬间倒流。
他看到了那个在1950年夏天,拍着胸脯说“皎哥,我跟你干”的精壮少年;看到了那个在合作社初创时期,扛着百斤粮袋依旧健步如飞的青年;看到了那个在改革开放后,帮他稳住百家镇“大后方”、照顾诸多乡亲的得力臂助;也看到了晚年儿孙绕膝时,那张总是乐呵呵的笑脸……
一幕幕往事,如同陈旧却清晰的电影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前世的悲剧得以避免,今生的陪伴足够长久。
然而,当离别真正来临,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情谊,依旧让心脏传来阵阵紧缩的痛感。
“大壮,好好歇着吧。”
诛皎在心中默默说道,
“这辈子,咱们都没白活。”
陈兰兰更是泪如雨下,在子女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她与这个弟弟,感情深厚,重生一世,能亲眼看到他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已是最大的慰藉,但此刻的永别,依然痛彻心扉。
葬礼结束后,诛皎谢绝了所有宴请,只让陈大壮的长子陪着,去了镇子后山那片熟悉的桃林。
这里,早已不是当年野生野长的模样,而是在合作社和后来皎兰集团的支持下,规划建设成了当地着名的生态农业观光园之一。
许多当年的老伙计,在听说诛皎回来后,都自发地聚集过来。
老人们聚在一起,话题总绕不开那些共同的回忆,自然也免不了提及,这几年,陆续又有哪几位老兄弟、老姐妹“走了”。
“韩立民那老小子,去年冬天也没熬过去……”
一位头发全白、挂着拐杖的老哥,啜着自家酿的米酒,唏嘘道,
“肺上的老毛病,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到底还是没扛住。走之前那几天,还念叨着,说想再跟你杀两盘象棋呢。”
诛皎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韩立民,那个当年百家镇有名的“铁算盘”,合作社初期的账目多亏了他才理得清清楚楚。
他爱棋如命,却棋艺不精,总喜欢缠着诛皎对弈,又每每被杀得片甲不留,却从不服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成为了回忆。
诛皎抬眼望去,眼前这些围坐在一起的老伙伴,无一不是鬓发苍苍,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身形也大多佝偻。
当年合作社里那些生龙活虎、能挑能扛的青年骨干,如今都已是风烛残年。
看着他们,诛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时代,正不可避免地缓缓落下帷幕。
自然的规律,无人能够抗拒。
悲伤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坦然。
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声音沉稳而清晰:
“走了的,咱们记在心里。还在的,就好好保重,看着咱们的家乡,看着小辈们,越来越好。”
简单的话语,却道出了所有老人的心声。
大家纷纷举杯响应,气氛虽然带着感伤,却也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回到皎兰庄园后,诛皎似乎变得更加沉静。
他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明显变长了,有时是继续撰写那本《桃园纪事》,有时只是静静地翻阅那些堆积如山的老照片,目光悠远,仿佛在与时光对话。
陈兰兰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她并未过多打扰,只是更加细心地照料着他的起居饮食,在他独处时,默默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或是递上一杯温水。
相伴数十载,有些安慰,无需言语。
一天晚饭后,两人惯例在庄园的林荫小道上散步。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他们紧密相连的人生。
诛皎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天边那抹绚烂的晚霞,轻声对身边的陈兰兰说:
“兰兰,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能重来一回,能护得你、护得大壮、护得咱们在乎的这些人,一个周全。”
“眼看着老朋友们一个个离开,我这心里……有时候也觉得空落落的。不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日子,就还是满满当当的。”
陈兰兰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挽住了他的臂弯,将头轻轻靠在他依旧坚实的肩膀上。
两人依偎着,继续缓缓前行,背影在夕阳下融为一体,温暖而坚定。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无人可避。
但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便是对生命,对缘分,最好的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里,诛皎并未沉溺于悲伤。
他更加关注集团慈善基金会旗下医疗研究项目的进展,特别是针对老年常见病、慢性病的防治与改善课题,投入了更多的资源。
他也时常通过视频,关心一下百家镇那边尚健在的老友们的近况,叮嘱他们的子女多加看顾。
同时,他与陈兰兰的相处,也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少了几分年轻时的热烈,却多了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相濡以沫与默契十足。
一起在园中散步,一起品茗读书,甚至偶尔,两人还会在书房里,对着那幅巨大的华夏地图,回忆当年一起走过的地方,一起经历过的风雨。
时光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诛皎以他特有的方式,消化着老友相继离世带来的冲击,并将这份对生命易逝的感悟,转化为对当下生活更深的眷恋与珍惜。
他的目光,依旧清明、坚定,只是在看向陈兰兰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无比柔软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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