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枕边的闹钟骤然作响。
孟杳眉心下意识拧紧，脸颊往被子里埋了埋，掌心隔着被子泛软地压在耳侧，隔音效果很差，她有些烦躁地半趴起身，迷糊着摸过手机。
指腹胡乱再屏幕上按了按，光亮刺目，她眯着眼看了看时间。
八点钟。
轻叹一声，垂下头，额抵着枕头趴了会儿才起床。
洗漱完，孟杳才清醒几分。
她坐在餐桌前，吃着加热过的三明治，昨晚的事，还有梁屿说的话，依旧清晰在目在耳。
直到他离开，孟杳也没给出明确的答案，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模棱两可，留足了退路。
来到研究所，孟杳脑子里还时不时蹦出梁屿的话，她承认，如今面对他，做不到心如止水，那份沉埋依旧的好感也开始蠢蠢欲动。
甚至昨晚某个时刻，她冲动地想告诉他，好，我们再试试。
但终究还是理智回笼。
她变得俗气了，不想折腾，害怕重蹈覆辙，只希望平稳且快乐，
余芮第三次看向孟杳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戳戳她胳膊，“杳杳，你咋啦？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孟杳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在想些事儿。”
“要不要跟我说说？”
她犹豫几秒，“我有个朋友。”
熟悉的套路，余芮故作不知那个朋友就是孟瑶本人，“嗯”了声，“你朋友怎么了？”
“她想知道回头草该不该吃。”
“……”
沉默几秒，余芮蹭地瞪大眼睛，嘴巴缓缓长成小O型，手边拍桌子边说，“那、那那个纽约，小奶狗？那个帅哥，是不是他？！”
孟杳难得觉得臊，手指抵在额际蹭了蹭，见她猜出来了，也没再欲盖弥彰，“……是他。”
余芮压着嗓子，惊讶问，“卧槽！不是，你们又遇见了？他这是要追你，跟你告白了？”
梁屿昨晚的话，也跟告白无异。
孟杳点头，“算是吧。”
接着叹了口气，“要是三年前，他回纽约跟我说这些话，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但现在我没劲折腾，也不想折腾了。”
她扯唇笑了笑，未达眼底，“我是不是变得挺俗的？”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清新脱俗，什么恋爱结婚，关系稳定，都是胡扯，觉得年轻时就应该拼命折腾，但现在却不想再陷入一段随时可能失控的关系。
余芮不以为意，“俗气又怎么样，谁还不是个凡夫俗子了。”
“不过…”
“杳杳，我觉得你还对他有感觉，但是你担心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他，到时候不好抽身，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纠结。”
心事被戳中，孟杳沉默良久才缓缓点了头。
“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所以昨天他问我的时候，我犹豫了，也没给他回应，怕一时冲动说出违心的话。”
余芮搂着她肩膀，“我觉得你也别想太多，他既然跟你告白了，肯定会主动出击吧，你就等他追你啊，被追的感觉可不要太好，再说暧昧期也真的绝绝子。”
“要是相处一段时间，你觉得真不合适，到时候彼此说开，你也省得遗憾嘛。”
以前余芮觉得孟杳是不食烟火的仙女，万事看淡，也不为情所困，现在一看倒是觉得她接地气，也更真实了。
孟杳搁在桌上的手蜷了蜷，对余芮的话有些心动，垂眸思索了番，按捺不住心里那份蠢蠢欲动，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
余芮：“这就对了嘛，碰上个喜欢的多不容易啊，试试又不吃亏。”
孟杳被逗笑，之间挑了挑她下巴，“怎么说的头头是道。”
余芮得意，“这是牡丹的独特天赋，理论王者！”
“什么时候理论付诸实践？”
“亲身实践且等着呢，不过这不有你帮我打头阵呢嘛嘻嘻。”
孟杳噗嗤轻笑，“在这等着我呢？”
“我也是真心的嘛。”
心事了解后，孟杳心情轻松很多，再投入工作时效率都快了很多，晚上也不用因为走神加班了。
中午去食堂吃了排骨拉面，回来时手里多了美式。
掀开盖，搁在桌上，丝丝缕缕冒着热雾。
开始工作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身穿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拎着纸袋走进来，黄色头盔上的小太阳也跟着晃了晃，“请问哪位是孟小姐？”
孟杳有些懵，眉心细拧，在场只有她一个人姓孟，可是她没有点外卖。
她疑惑起身，走到门口，问：“我的外卖吗？”
外卖小哥在手机上戳了戳，“您手机尾号是1306吗？”
孟杳点头。
外卖小哥把纸袋塞进她手机，露齿标准微笑，“孟小姐，就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孟杳拎着纸袋往回走，捏起长长的单据看了看，是jackinthebox的卷卷薯条，是纽约爆火网红店。
前阵子刚刚入驻国内，第一家店就在嘉安。
看着单据上的点名，她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难道是梁屿给点的外卖？
余芮吸吸鼻子，“好香啊，杳杳你点的什么？”
孟杳回神，笑了笑，“卷卷薯条，一家纽约的老牌店。”
梁屿点了十二份，不仅给她点了，连她的同事都照顾到了，里面还放了很多她爱吃的牛油果酸柠酱。
她把薯条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分。
坐在工位上，看着仍冒热气的薯条，心脏似乎也被捂热了。
余芮咬着薯条，口齿不清的说：“怎么突然想起请大家吃下午茶了？”
“我说不是我点的，你信吗？”
余芮愣几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懂了懂了，小奶狗点的，这弟弟挺上道啊，还知道走群众路线了。”
“幸好我本来就支持你俩，这会吃人也不嘴短嘻嘻。”
孟杳被惹笑。
她解锁手机，垂眸翻出梁屿的对话框，刚要问外卖是不是他点的，就见他先发来一条消息。
[外卖收到了吗？记得趁热吃，备注商家多放牛油果酱，有多放吗？]
估计是那边提示外卖已送达，所以才给自己发来微信。
虽然猜到是梁屿点的外卖，但看他亲口证实，心里还是难免浮起波澜涟漪，嘴角更是不自禁地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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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几分弧度。
她手指落下，给他回复了消息。
[收到了，谢谢。]
梁屿在那头紧张地拿着手机，看着对话框上面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时，呼吸都放慢了几分，生怕她又说出拒绝的话。
他不怕孟杳不在意他，他还怕她抗拒自己靠近。
好在，并没有。
虽然只是客气的几个字，但梁屿还是没出息地咧唇笑了起来，眼尾轻撩，在一旁补妆的化妆师都愣了愣，呆呆地问，“梁老师？”
梁屿锁掉手机，弯着唇，心情极好地说：“没事，继续。”
“好、好的。”
*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外卖小哥来报道，各种甜品零食变着花样的送来。
余芮每天都偷笑着说这不应该叫小奶狗，应该是小狼狗，这追的紧啊，嗷嗷扑啊这是。
连张易阳都好奇她是不是中彩票了。
孟杳干笑了声，拿出手机给梁屿发消息，叫他不准再点外卖了。
没几秒，她就收到梁屿的回复。
[我在外面赶通告回不来，每天给你点外卖，才能让你每天都想起我。委屈.jpg]
看着眨着水汪汪大眼的小狗，她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梁屿的脸，圆眼水润，嘴角下扁，倒是真像这只委屈小狗。
但是。
[真的不准送了，我是工作，不是来野餐。]
[那等我回来，你能跟我出来见面吗？]
孟杳看到他的消息有些犹豫，心里决定不拒绝他靠近是一回事，真的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那端似乎是猜到她的犹豫。
[想带你试试铃木隼鸟。]
孟杳瞳孔忽地睁大几分，惊讶地张开红唇，没想到他会买H2，输入框里“再说吧”三个字没打完，就被她按着删除键删掉，重新输了一句话，按了发送键。
[你会骑？]
[会。]
视线里出现这个字时，她清晰的感觉到胸腔里小鹿乱撞，心跳一下一下砸在耳膜，震耳欲聋。
以前梁屿不会骑摩托，但是现在会骑了。
她缓缓攥紧拳头，似乎猜到了他学骑摩托的原因。
孟杳从小就钟爱重型摩托，曾经打算成年后就订一辆gsx250r，然后考证上路，她很向往那种在狂风中奔驰的刺激感。
只是没想到，那场意外让一切都落了空。
在纽约，孟杳还是买了一辆铃木gsx250r，allblack车身确实很酷，只是她却失去了骑它的机会，只能存在车库里落灰。
当时，她跟梁屿说起这事时，已经没那么遗憾了，甚至像旁观者那样，无痛无痒。
只是没想到她的随口一说，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他们之间。
一直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在这一刻，心头情绪被狠狠牵动，她想要佯装硬起来的心再度为他柔软下来，如同缓缓而入的春水，悄无声息的包裹。
孟杳眼睛泛热，鼻腔也觉得酸涩，抿着唇，定定望着屏幕回复。
[好。]
[等你回来，我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