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还按在星图中间,掌心的血已经干了,皮肤裂开,边缘发红,像是被烧过。金属台面轻轻震动,频率很低,但一直没停。他没抬头,右眼的机械装置很烫,热流顺着神经往脑子里钻,像有小虫在咬他的意识。每次脉冲都会让他看到一些画面:碎掉的星星轨迹、扭曲的脸、看不懂的符号。他知道这是系统在查他,想从他身体里找到过去的权限信息。他不动,也不反抗,任那种痛蔓延。他已经习惯了疼,甚至觉得只有疼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艾德琳靠着石台,手指摸着脖子上的项圈。那圈金属还在发热,表面浮出一些细小的纹路,慢慢动着。这次不怎么疼了,不像以前那样撕裂神经,反而有点像试探。她眯着眼,用指尖蹭了蹭项圈内侧的一道旧划痕——那是她三年前在地牢里刻下的。那时他们第一次给她戴上这个“执誓官认证器”,她就想着有一天要把它变成武器。
她看向凯莉斯。凯莉斯站在投影前,背影单薄,几乎要融进昏暗的光里。她的肩膀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背后的神经刺和残破的机械翼在共振。那对翅膀原本连着她的脊椎,现在只剩几根导管和一根主刺悬在空中,像枯枝一样晃。但这根刺正在接收火种库深处传来的信号。
“你听见了吗?”凯莉斯低声问,声音有点哑,“刚才那个信号……又来了。”
雷煌松开手,动作干脆。断臂处的电线缩回体内,接口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声。他转头问:“什么信号?”
“不是命令。”凯莉斯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是扫描。高频试探,装成例行检查,其实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完成绑定。它想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连上了——或者有没有人冒充。”
她说完,左手摸了摸太阳穴。那里有一道旧伤疤,穿过眉毛,深入脑袋。那是她预知能力被强行切断留下的。现在剩下的半条通路正剧烈跳动,像快死的心脏拼命供血。
艾德琳把手放在符文阵列上,指尖感到一丝温热。这种感觉她很熟——以前在审判庭执行任务时,每次靠近失控的人,系统确认她身份就会这样回应:一股暖流从手指渗进去,传遍全身,告诉她“你是自己人”。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是认证,是反向扫描。他们在被查,被监视,被当成危险人物记录下来。
“他们开始怀疑我们了。”她说,语气平静,“刚才的广播让他们警觉了。我们不该那么快暴露立场。”
雷煌走到星图边,盯着第七个节点。那个红点还在闪,节奏比之前慢了一点,像是故意放慢,等他们行动。他忽然明白了:“他们在等我们动手。只要我们强行激活它,陷阱就会启动。不只是封锁,还有清除程序。一旦我们试图控制核心协议,他们就能说我们是‘高危异化’,直接删除我们。”
“所以我们不能硬来。”艾德琳站直身子,项圈轻轻响了一声,“火种库不是武器库,是控制台。他们不怕破坏,怕的是我们掌握操作权。只要我们不动核心,他们就不会升级对抗。”
凯莉斯睁开眼,残翼的神经刺微微抖动,末端滴下一滴银色液体,落地就蒸发了。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中的一条数据流,动作轻柔,像在弹琴。“如果我们不激活节点,而是改写它的回应方式呢?”她小声说,“让系统以为我们是正常回归的样本,其实我们在后台偷偷改指令。”
雷煌看她一眼,机械眼里闪过一道蓝光:“你能做到?”
“我只剩一半预知能力。”她苦笑了一下,“但你们可以帮我。你的磁场能模仿基因波段,伪造生物信号;她的灵能可以伪造身份印记,做出忠诚反馈。我们三人一起输入,系统会以为这是正常的权限交接。”
艾德琳冷笑:“也就是说,我们要假装听话,趁他们放松时,把控制系统反过来用。”
“不是反过来。”雷煌看着星图,声音低沉,“是要让它发我们的信号。以后所有被锁住的人,都会收到我们的频率——不再是‘归来者’,而是‘觉醒通知’。”
空气安静了几秒。连墙里的晶体都不跳了,仿佛也在听这话的意思。
地面的符文泛着微光,没有爆发也没有熄灭,只是持续流动,像血液在血管里走。整个空间变得很静,只有三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凯莉斯突然皱眉,身体僵住。太阳穴一跳一跳,残翼刺根部渗出血,顺着脊背流下,在黑衣服上染出一片暗色。她咬紧牙没出声,但额头青筋暴起,明显很难受。
“来了。”她终于挤出两个字,“第二次接入,强度更高了。他们加大功率……想逼我们断开连接。”
艾德琳立刻扶住她肩膀,手掌贴上她后颈,缓缓注入一股温暖的能量:“别切断,把信号引出来。让我看看他们的路径。”
“对。”雷煌蹲下,把断臂插进地面槽口。金属和符文咬合的瞬间,爆出一串蓝色火花,“让我看看他们想塞什么进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电流接通。三人之间的连接重新打开,凯莉斯感受到的入侵信号顺着神经传到雷煌和艾德琳的意识中。
雷煌眼前闪过一段代码——伏尔康基因序列的标准回收指令,附带清除异常意识的程序。这是专门对付“叛逃执誓官”的手段,七秒内就能摧毁一个人的认知,把他变回原始数据。他冷笑,用自己的磁场制造干扰,把代码搅乱,再反弹回去,伪装成系统自检错误。
艾德琳也动手。她摘下项圈,露出脖子上的烙印——“罪印”,代表背叛者的标记。她把最后一点灵能倒灌进项圈核心,伪造出一段记忆数据:画面里她跪在地上,抱着头哭着喊“我错了,请让我回家”。细节真实得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发抖的肩膀、湿润的眼睛、绝望的表情……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画面——一个被驯服的执誓官主动求饶。
凯莉斯保持连接,让信号深入。她在最后一刻送出虚假反馈:三人的同步率在下降,团队出现矛盾,情绪波动大。她还故意放大自己的痛苦,让监控以为她快要失控。
三秒后,外部压力消失了。
凯莉斯喘口气,靠在墙上,嘴角流出血。她抬手擦掉,眼神却清醒。
雷煌拔出接口,手臂冒出黑烟,接口焦黑。他不在乎伤势,只问:“他们信了吗?”
“信了。”艾德琳重新戴上项圈,金属贴回皮肤时发出轻响,“反馈显示,监控等级从‘高危同步’降到了‘观察期’。他们以为我们撑不久,内部已经开始分裂。”
“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想。”雷煌站起来,走到星图前,扫视那些节点,“接下来,我们不做大事。不激活节点,不改主协议。我们只做一件事——慢慢拿到底层权限。”
“怎么做?”凯莉斯擦掉嘴角的血,声音稳了些。
“用最小的数据包。”雷煌指着星图边缘的一些暗点,“这些是日志备份节点,每十二小时自动刷新一次。我们每次只改一行记录,比如把‘样本失控’改成‘状态稳定’,把‘拒绝服从’改成‘待重启引导’。一点点来,他们发现不了。”
艾德琳点头:“等他们发现时,整个系统的规则已经被我们换了。所有被打上‘清除’标签的人,都会变成‘待唤醒者’。”
“不只是换。”凯莉斯伸手碰了碰空中的一道符文线,“我们要让火种库变成诱饵。当其他‘归来者’被召唤时,收到的不再是命令,而是我们的信息——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不是失败品,不是错误,是被夺走记忆的觉醒者。”
雷煌沉默几秒,开口:“这不叫反抗。”
“叫什么?”艾德琳问。
“叫接管。”他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们不是逃兵,也不是叛徒。我们是这个系统的合法继承人。既然他们让我们看到了棋盘,那就别怪我们重新定规则。”
艾德琳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星图边上。她的血还没干,滴在符文上,被慢慢吸收,像墨水化开。那一瞬,她感觉有什么古老的东西醒了——不是机器,不是程序,是一种久远的共鸣。
“从现在起,我们三个共享所有权限。”她说,“没有谁指挥谁。谁发现问题,谁发起操作,其他人支持。”
凯莉斯也走过来,把残翼的神经刺轻轻搭在中心光斑上。这一次,她没有强连,而是让能量自然流动,像溪水流进大河。她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数据海。
雷煌最后伸手,掌心盖在两人手上。
没有强光,没有巨响。只有地下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巨大机器开始运转。墙里晶体的节奏变了,不再是单调重复,而是形成新的波形——三重脉冲,交错推进,像三个人的心跳合在一起。
“以后不管谁接到信号,”雷煌说,“都不要再一个人扛。”
“我们三个,才算完整。”艾德琳接道。
凯莉斯闭上眼:“这次预知失效……是因为未来还没写完。”
星图静静转着,红点还在闪,但节奏已悄悄改变。第七节点仍没激活,但在它背后,一条隐藏通道正被打通,像藤蔓爬上墙,无声无息。
雷煌右眼的机械装置还在发烫,但他不再碰它。他知道这不是故障,是系统在学着接受他们的存在——三个本该被清除的人,正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它的意志。
艾德琳摸了摸项圈,温度还在升,但她没摘。她试着引导那股热流,让它顺着脊椎往下,和心跳同步。她忽然明白,这曾是锁住她的枷锁,现在却成了连接彼此的桥梁。
凯莉斯靠在石台边,残翼刺轻轻颤。她不再抗拒系统的接触,而是维持微弱连接,像一根天线,静静听着远方的低语。
三人站在星图周围,谁也没说话。
地面符文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再亮时,颜色变了——从白色变成深蓝,像夜空出现星星。
雷煌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纹里还有干掉的血。他握紧拳头,指节咔响。他知道,这场战争不会有宣战,也不会有胜利公告。它开始于一次沉默的修改,结束于一场无人知晓的觉醒。
艾德琳抬起头,目光落在星图的一个坐标上。那是她过去执行任务的地方,编号NX-9。七年前,她亲手抹去了三百二十七个“失控样本”的生命信号。现在,那里标成了红色,但不再是清除目标,而是第一个将收到“觉醒通知”的区域。
凯莉斯突然睁眼。
她瞳孔一缩,手指紧紧抓住石台边缘。
“信号……又来了。”
她声音很轻。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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