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光影交织的结界
京都大学,民俗学研究室。
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驯服,切割成细长的光带,安静地躺在堆积如山的文献与古籍上。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的霉味、墨香,以及一丝桔梗身上清雅的线香气息,共同构筑出与世隔绝的静谧。
桔梗坐在窗边,指尖轻抚着一册江户末期的《百鬼绮闻录》手抄本。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描绘着精怪的形貌。光晕流转,描摹着她沉静的侧脸,却化不开那眉宇间因专注而凝结的淡淡痕迹。
“桔梗学姐!”
研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戈薇活力满满的声音,像是一道暖阳投入了静谧的房间。她捧着一摞新借来的档案卷宗,浅杏色的高领毛衣搭配藏青色的百褶裙,步履轻盈,带着校园里特有的元气。
“你要的资料我找来了!是关于……‘京都灵脉节点近世变迁’的部分,没错吧?”
“嗯。辛苦了,日暮学妹。放在这里就好。”
桔梗抬眼,回以一个温和却保有距离的微笑。
戈薇是难得一见的后辈,灵力纯净,天赋异禀,尤其是那毫无阴霾的温暖心性,更是难得。只是,她与犬夜叉之间紧密的羁绊,总让桔梗清楚地意识到——她们行走在两条看似相交、实则渐行渐远的平行线上。
戈薇放下资料,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发梢。
“那个……昨天犬夜叉是不是又冒失地打扰到你了?他回来的时候,样子有点奇怪……”
“只是在避雨时偶然遇到了,说了几句话而已。”桔梗的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古籍,语气平静,“他似乎是去找他兄长的。”
“杀生丸先生?”
戈薇眨了眨大眼睛,脸上浮现出混合着敬畏与好奇的神情,“就是那位……嗯,气场特别强,长得非常非常……好看,但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的那位。”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最终放弃般地笑了。
“犬夜叉确实有点怕他这位哥哥,不过我觉得,杀生丸先生虽然外表冷冰冰的,内心并不是完全不关心犬夜叉。只是他的表达方式……很特别。”
想起银发少年提起兄长时那副既不服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戈薇嘴角微微上扬。
桔梗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书页的精怪插图上,仿佛透过这些古老的线条看到了别的什么。
“嗯,”她轻声回应,算是认可了戈薇对那对兄弟关系的解读。她抬起眼,目光清透地看向戈薇,“我从小就有灵力,能感知到非人之物的气息。犬夜叉身上的妖气,与寻常的污秽不同,清澈而富有生机,我一直是知道的。”
她语气平和,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既表明知情,也划清了界限——那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与她自身的责任和道路,泾渭分明。
戈薇微微睁大眼睛,随即释然地笑了:“果然,学姐早就知道了!”她放松下来,语气轻快,“杀生丸先生是……血脉非常纯粹且强大的大妖怪哦!至于犬夜叉,因为是半妖,妖力有时会不稳定,脾气也容易冲动。”
“嗯。听说,西国集团与他们有关?”
桔梗翻过一页书,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大妖”二字,语气依旧平淡,像在确认一个普通信息。
那个在商界地位超然、产业遍布全球却行事低调的庞然大物,竟与那样的非人存在相关联,这让她对现代社会中隐藏的“里世界”规则,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戈薇自然地解释着:“嗯!杀生丸先生就是西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但他对经营好像完全没兴趣。”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学姐,有件事大概只有你能理解我……我肯定,那是真的……”
桔梗看她一脸认真,手中动作停下,询问道:“怎么了?”
“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他们那个世界复杂的事……”
“是因为我家那口食骨之井,前两年有一天,不知怎么突然连通了战国时代,虽然我只在那边待了短短两天,但也了解到了一些事……”
戈薇开始轻声讲述起她听到的故事,那个充斥着妖怪、巫女、法师的奇幻时空。
桔梗静静聆听,心中的一些疑团逐渐解开。原来戈薇的灵力、犬夜叉的半妖血脉、杀生丸纯粹的妖力,都与那个与现代交织的异时空息息相关。
那她这自幼相伴的强大灵力,其源头是否也指向那个世界,或是与之存在着某种共鸣?
傍晚,桔梗独自前往图书馆地下古籍库。
地下库房照明稀疏,老旧的灯管发出昏黄的光,勉强驱散浓重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墨与微尘的气息,冰冷而凝滞。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界限模糊的影。
寂静中,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就在她依据索引,在密集书架深处找到目标区域时——
一股阴寒、粘稠、充满恶意与诅咒的污秽气息,毫无预兆地从背后袭来!
桔梗骤然转身,灵力瞬间提升至警戒状态。
只见在书架投下的黑暗角落里,一团由都市负面情绪、流传怪谈碎片与此地积郁阴气聚合而成的扭曲黑影正在蠕动成形。它没有固定形态,唯有无数只饱含怨毒的眼睛在阴影中倏然睁开,齐齐锁定她这个散发着纯净灵力的“异物”。
“怨灵聚合体?”
桔梗瞬间做出判断。她手中没有惯用的梓弓,但常年修行与战斗本能,已让她的灵力汇聚于指尖,绽放出纯净而锐利的净化白光。
那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猛地化作一道漆黑的流矢,挟带着冰冷的恶意扑噬而来!速度惊人!
桔梗侧身闪避,指尖的白光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精准地击中黑影的核心。净化之力与浓稠污秽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
黑影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表面剧烈翻涌蠕动,竟未被完全净化,反而被激发出更深的凶性!
它再次发出狂躁的尖啸,这一次,数条由纯粹恶意凝聚的黑暗触须猛地伸出,如毒蛇般缠上了桔梗格挡的手腕!冰冷刺骨的诅咒之力瞬间沿着皮肤侵入,带来麻痹与眩晕感,试图污染她清冽的灵力根基。
就在桔梗凝神静气,准备不计消耗强行催动更强灵力净化时——
“嗤啦——”
一道冰冷皎洁的银光,如同月华凝成的利刃,无声无息地掠过狭窄的空间!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能量的爆鸣。那扑向桔梗的怨灵聚合体,在被银光触及的瞬间,如同被从存在层面直接抹去,连最后的残响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湮灭消散,不留丝毫痕迹。
地下库房重归死寂,只剩老旧灯管的轻微嗡鸣。
桔梗抬起头,望向银光袭来的方向。
在通道尽头昏黄的光线下,杀生丸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墨色和服改良外套,内衬银灰色立襟,贵气而疏离。额上的月痕与银发在晦暗光线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清冷微光。
他神情淡漠,金色的眼瞳落在桔梗被黑影缠绕过的手腕上——那里,一圈淡淡的青黑色诅咒印记,正在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显现。
“被这等层级的污秽近身。”
他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的灵力,仅止于此?”
这话语,是对实力的评判,一种基于他自身强大标准下的衡量。或许……还有一丝未达预期的失望?
桔梗稳住因诅咒侵蚀而略显紊乱的气息,体内清冽的灵力流转,悄然抵抗着那冰冷的侵蚀。她缓缓放下手,袖口不动声色地垂落,遮住了那圈不祥的印记。
她没有因对方近乎无礼的言辞动怒,只是平静地迎上他那双非人的金色眼瞳,保持着固有的礼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杀生丸没有回应。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道尽头。
桔梗独自站在原地。
手腕处还残留着被诅咒侵蚀的冰冷刺痛,以及……那道银色光芒掠过时,极致破坏力带来的切割感。她望着杀生丸消失的方向,眼眸中思绪如深潭微澜,静静流转。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大学图书馆的地下深处?是纯粹的偶然,还是别有缘由?
地下库房老旧的灯光恰在此时轻微地闪烁,将她的影子在书架间拉得细长而扭曲,恍若某种无声的预兆。
桔梗清晰地认识到,她所潜心研究并亲身涉足的这个介于现代与传说之间的世界,其幽深与诡谲,远比任何文献记载都更为真实、凶险。
而那位名为杀生丸的大妖,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待解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