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苏在眠——或者现在该叫他“慢慢”——过上了某种意义上“饱暖思淫欲”(bushi),是“饱暖忧任务”的矛盾生活。
凤殊似乎认定了他这只别扭的猫,除了每日那冰冷依旧、但存在感极强的梳理毛发,便是变着花样投喂各种灵气充沛的食物。不再是单一的鱼干,偶尔会有鲜嫩的鸡肉,不知名的灵果,甚至一小碗散发着淡淡奶香的、疑似某种灵兽乳汁的东西。
味道都该死的好!
苏在眠一边唾弃自己日益增长的胃口和腰间似乎更丰腴了的软肉,一边又无法抗拒地大快朵颐。他试图维持高冷,但每每在食物送到嘴边时,那点可怜的骨气总是不争气地溃不成军。【人生价值】在他接受投喂和待在凤殊身边时,勉强维持在了一个不再持续下跌、但依旧低得可怜的水平,系统这才暂时停止了那烦人的警报。
这种表面的平静,在第三天的清晨被打破了。
【新任务发布:秘境‘雾隐山’机缘前瞻。】
【任务目标:在目标人物‘凤殊’之前,抢先与‘流云剑宗’建立初步盟友意向。(原定剧情:凤殊将于雾隐山秘境中与流云剑宗结盟)】
【任务地点:城南,浮生酒馆。(提示:流云剑宗与烈风谷弟子今日午时将于此地聚集)】
【任务奖励:人生价值显著提升,秘境入场资格x1。】
【失败惩罚:价值大幅降低,接近归零风险。】
【特别提示:猫形态无法完成此任务,请宿主自行解决身份问题。】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苏在眠刚刚啃完一条凤殊递过来的、汁水丰盈的灵禽腿肉,满足地舔着爪子,闻言动作瞬间僵住。
雾隐山秘境?流云剑宗?还要抢在凤殊前面?
最关键的是——猫形态不行!他必须变成人!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坐在石桌对面、正用一方素白绢布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凤殊。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墨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来,没什么情绪,却让苏在眠心里一紧。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怕不是下一秒就会被那黑色风刃切成猫肉刺身!
怎么办?
仿佛是命运听到了他的为难,此时,院门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并非云山谏那般霸道,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属于高阶修士的威压。
凤殊擦拭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厌烦。他站起身,对苏在眠道:“待在院里。” 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但比起之前的纯粹冰冷,似乎多了点叮嘱的意味。
说完,他玄色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院门口,显然是去处理那突如其来的“访客”了。
机会!
苏在眠的心脏砰砰狂跳!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能拖住凤殊多久,但这无疑是他创造人类身份、前往酒馆的唯一机会!
他不敢耽搁,立刻蹿到院墙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似乎是布阵材料的杂物。他扒拉出一件看起来最普通、略带磨损的深灰色布衣,也顾不得合身与否,叼着衣服,又飞快地溜进屋内,找了个最隐蔽的角落。
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脑海中回忆着第三世作为音修公子的模样,努力调整着骨骼和肌肉……
一阵轻微的、如同挣脱束缚的噼啪声后,角落里的橘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略显宽大、不合身深灰布衣的青年。眉眼依旧带着几分慵懒,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紧张和决绝。他活动了一下稍显陌生的手脚,感受着久违的、属于“人”的形态。
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前往浮生酒馆!
————
城南,浮生酒馆。
午时未至,酒馆内已是人声鼎沸。不同于寻常酒肆,这里聚集的多是佩剑持刀的修士。靠窗的一桌,坐着几名身着流云纹饰白袍的弟子,气质清雅,正是流云剑宗的人。而另一侧,则是几名穿着赤红色劲装、气息彪悍的烈风谷弟子。两拨人虽未直接冲突,但空气中隐隐流淌着竞争的火药味。
苏在眠压了压头上有些破旧的斗笠边缘,尽量降低存在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手心有些冒汗,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系统提供的、关于流云剑宗喜好和此次秘境可能涉及资源的信息。他需要一个接近并说服对方的理由,一个合理的身份。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酒馆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道玄色的身影,步入了酒馆。
是凤殊!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劲装,幕篱并未戴上,那张昳丽冰冷的面容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但触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眸时,又纷纷敬畏地低下头去。他似乎解决了之前的“访客”,而且直接来了这里?系统没说他会来酒馆啊!
苏在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斗笠压得更低,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阴影里。他感觉凤殊的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在他这个不起眼的角落略微停顿了那么一瞬,快得像是错觉,然后便径直走向了酒馆中央一处空位坐下,要了一壶清酒,自斟自饮,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坐在那里,本身就是焦点和变数!
苏在眠压力山大。他必须在凤殊有所行动之前,抢先搞定流云剑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流云剑宗那桌,注意到他们似乎在低声讨论一种名为“清心竹”的灵材,这种灵材对于剑修静心凝神颇有裨益,而恰巧,系统资料显示,雾隐山秘境外围就有此物,只是位置隐秘。
机会来了!
苏在眠整理了一下身上不合体的衣服,端起桌上那杯寡淡的茶水,状似无意地走到流云剑宗弟子旁边的空位坐下。
“几位道友可是在谈论‘清心竹’?”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开口。
流云剑宗几名弟子立刻警惕地看向他这个突然搭讪、穿着寒酸的陌生修士。
苏在眠不慌不忙,按照系统提供的信息和第三世积累的见识,侃侃而谈:“在下乃一介散修,姓苏,常年在雾隐山附近采药,对此山颇为了解。方才听闻几位需要清心竹,恰好知晓一处生长之地,就在秘境入口东南方三里处的断崖下,伴有‘凝露草’,取其晨露浸泡,效果更佳。”
他给出的信息具体而微,听起来颇为可信,立刻引起了流云剑宗弟子的兴趣。为首的一名年轻弟子态度缓和了些:“哦?苏道友所言当真?”
“自然。”苏在眠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又无害,“在下久仰流云剑宗大名,今日偶遇,愿以此信息,结个善缘。听闻贵宗此次也对秘境有意,或许……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他点到即止,抛出了结盟的诱饵。
流云剑宗弟子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有些意动。一个熟悉当地情况、并且似乎有意靠拢的散修,对初来乍到的他们来说,确实有吸引力。
就在苏在眠以为初步目标即将达成,暗自松了口气时——
旁边那桌烈风谷的弟子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喂!那边的小子!鬼鬼祟祟说什么呢?!流云剑宗的,别被这种来路不明的散修骗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苏在眠心里一沉。烈风谷的人显然不想看到流云剑宗轻易获得帮助。
那壮汉不依不饶,几步走到苏在眠面前,带着酒气的威压扑面而来:“小子!报上名来!哪个山沟里爬出来的?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 说着,竟伸手直接抓向苏在眠的衣领,试图给他个下马威!
酒馆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冲突上。流云剑宗的弟子们蹙眉,但并未立刻阻止,似乎也想看看这散修的底气。
苏在眠瞳孔一缩,他这刚变的身体,修为低微,根本无力反抗!眼看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抓住自己,他几乎能预见到自己被当场拎起来羞辱的场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刃,隔空射来!
是凤殊!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叩”。
随即,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的威压,精准地笼罩在那个烈风谷壮汉身上!
那壮汉的手距离苏在眠的衣领只有寸许,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像是被冻结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整个酒馆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源头正是那个独自饮酒的玄衣男子。
凤殊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漠然:
“吵。”
一个字。
如同帝王敕令。
那烈风谷壮汉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推开,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看向凤殊的眼神如同看着洪荒凶兽,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其他烈风谷弟子也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阻碍瞬间消弭于无形。
苏在眠愣在原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凤殊会出手,而且是以这种绝对碾压、轻描淡写的方式!他……是在帮自己?为什么?
流云剑宗的弟子们也彻底被镇住了,看向凤殊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再看向苏在眠时,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这个散修,似乎与那位深不可测的强者有些关联?
为首的那名流云剑宗弟子定了定神,对苏在眠的态度更加客气了几分:“苏道友,方才所言,我等记下了。待秘境开启后,或可详谈合作之事。” 这几乎算是默认了初步的盟友意向。
【叮!任务‘秘境前瞻’完成!人生价值提升!获得秘境入场资格x1!】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苏在眠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后怕和更大的疑惑。他下意识地看向凤殊。
却见凤殊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放下了几块灵石在桌上,准备离开。在经过苏在眠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墨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他,那目光依旧冰冷。
然后,他并未走向流云剑宗,也未曾看烈风谷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酒馆另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几个穿着毫不起眼、气息内敛的灰衣人。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凤殊对那几名灰衣人中为首的老者,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
“雾隐山之行,可否与贵‘隐麟村’同行?”
隐麟村?!
那是什么势力?听都没听过,根本不是流云剑宗或烈风谷这样的知名宗门!
苏在眠彻底懵了。他千辛万苦、冒着巨大风险抢来的流云剑宗盟友意向……凤殊竟然看都没看,直接选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
这……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剧本又歪了?!
凤殊与那灰衣老者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随后便一同离开了酒馆,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苏在眠,或者流云剑宗、烈风谷任何一方一眼。
苏在眠独自站在原地,戴着破旧的斗笠,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怎么和剧本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