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池父“再接再厉”的鼓励和额外一百块的诱惑下，池橙籽再次全副武装，提着一个新的在家里找的小箱子踏入了同一个公园。
有了昨天“成功”的经验，她今天稍微鼓起了那么一点点勇气，尝试着主动向不同的人开口。
“您……需要橘子吗？”声音细弱，对着一位散步的老奶奶。老奶奶摆摆手，笑眯眯地走开了。
“请问……吃橘子吗？”目标是一位看着手机坐在长椅上的年轻男人。男人头也没抬，冷淡地回了句：“不用。”
一次又一次，询问，被拒，再询问，再被拒。
“谢谢，不用。”
“我们带了水果。”
“不好意思啊。”
每被拒绝一次，池橙籽就觉得自己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泄掉一分。
那顶宽大的遮阳帽和口罩之下，原本因为出门而稍微提起的精神气，逐渐被沮丧和尴尬取代。
原来昨天能卖出去，真的全靠那个“好心的大帅哥”的怜悯，而不是她有什么销售天赋。
自信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耷拉着脑袋，抱着仿佛越来越沉的小箱子，慢吞吞地挪到湖边人少的一处树荫下。
算了，卖不出去，自己吃掉算了，总不能提回去。
她摘下口罩和帽子，深深吸了一口湖边带着水汽的新鲜空气，然后开始默默地剥橘子。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侧脸线条，皮肤白皙，鼻尖翘挺，带着点闷闷不乐的委屈神情，倒是比昨天模样生动漂亮了不少。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橘子，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一条活泼的柯基犬，正悠闲地遛弯。
季扬确实没第一时间认出她。直到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印着一朵醒目向日葵的T恤——和昨天一样。
哦，是那个“初中生创业”卖橘子的。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嗯，摘了口罩帽子，长得还挺顺眼，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小学生的稚气。
就是个子……确实小了点，估计不到一米六？
他初三的妹妹都快一米六了。
这女生居然看起来不是初中生？！
季扬心里难得地掠过一丝惊讶，牵着狗绳，打算像路过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默默从她身后走过。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过时，女孩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大概是按了免提，闺蜜响亮又带着八卦气息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籽籽！今天战况如何？又遇到昨天那个好心的大帅哥了吗？”
池橙籽立刻苦着脸，对着手机哀嚎：“别提了！压根卖不出去！问了好多人，一个买的都没有……唉，果然遇不到昨天那个好心的大帅哥了……救命，为什么卖橘子这么难啊……”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沮丧，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对“好心大帅哥”的依赖：“我爸非要我出来卖橘子克服社恐，我真是服了……好困难……”
季扬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克服社恐？原来如此。
他牵了牵嘴角，觉得有点好笑，只不过没再停留。
他牵着还在好奇张望的柯基，悠哉游哉地继续他的遛狗大业，把那个坐在湖边、对着闺蜜吐槽的小可怜身影抛在了身后。
十几分钟后，季扬绕了小半圈公园，正准备从另一条路回家。
却没想到，在一个拐角处，他再次和她“狭路相逢”。
池橙籽已经重新戴好了她的“盔甲”——帽子和口罩，正抱着一个显眼的小箱子，有些茫然地站在不远处。
当她的目光扫过来，落在他身上时，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星星，倏地亮了。
季扬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看向他，有些怯生生地问：“你……你好！你……你今天还吃橘子吗？”
季扬：“……”
他看着眼前这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快买吧快买吧我就指望你了”的恳求。
他沉默了几秒，脑海里闪过她刚才坐在湖边，沮丧地吐槽“卖不出去”和“克服社恐好困难”的样子。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多少？”他听见自己没什么情绪地问。
“和昨天一样，收你十五，一半价……”池橙籽立刻报数，生怕他反悔。
季扬没说什么，再次认命般地掏出手机，扫了她急忙亮出的收款码。
“付款成功——三十元！”
听到提示音，池橙籽脸上的笑意几乎要从口罩边缘溢出来。
她飞快地把怀里的小箱子塞到他手里力道之猛让季扬下意识接住，然后像生怕他退货一样，扔下一句“谢谢！”
再次一溜烟，跑得比他那条柯基撒欢时还快，瞬间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季扬站在原地，左手牵着狗绳，右手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装满橘子的小箱子，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再次陷入了一阵无言的空茫。
“……”
所以，他这是……被当成了固定的、人傻钱多的……橘子回收站？
这个公园他下次再也不来了。
·
池橙籽一路心跳加速地跑回家，脸颊红扑扑的，全是因为尴尬。
“我卖完了。”一进门，她觉得整个人被掏空。
池父池母果然非常满意，又是一通表扬。
“看吧！我就说我女儿行的！”
“不错不错，继续坚持！胆子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池橙籽压根高兴不起来。
她只觉得尴尬得要命。
晚上，她再次和闺蜜连线，语气雀跃地分享今天的“战绩”。
“……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又遇到那个大帅哥了，他又把我的橘子全买啦！”
闺蜜在电话那头尖叫：“啊啊啊！这是什么缘分！此等绝世好心又帅气的帅哥，你居然不趁机要个联系方式？！微信！□□！电话号码！随便要一个啊！”
池橙籽被闺蜜的激动吓了一跳，随即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怂：“这……这哪敢啊……说不定人家有女朋友了呢？再说了，就算加了微信，我……我也不敢和他说话呀！”
能成功把橘子卖给他，已经是她社恐生涯中里程碑式的胜利了。
要联系方式？
主动聊天？
那简直是地狱难度的挑战，她想都不敢想。
她满足于现在这样，能偶尔遇到他，
然后把橘子卖出去，这就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