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很纯良,一句示弱就换得她的同情,那双漂亮的眼儿圆睁,信誓旦旦道:“我无意中救了你,并不想因此害你愈发艰难,既然救了,那我便帮到底。”
他心中好笑,并不觉得她有能力救他出水火,想看她何时会自知之明放弃。
那种自以为能拯救弱者的悲悯之心,让他觉得恶心。
她非要故作姿态,那便毁了这份天真。
却不想,这戏一演就演了十三年。
她真心将他这个非血亲之人当成了兄长,力所能及解他困境、为他铺路,五年内将他抬到与周国皇子同等的地位,并获得了燕皇的信任。
他的恶意戏弄,换了她一颗赤诚之心。
他捧着这颗心肆意玩弄,算计利用,却不知是何时,她先将他那颗冷硬的心给捂热了。
伪装得久了,他几乎快忘了自己阴骘的本性,只因这名纯善的公主,无法接受世间污浊。
她一片至诚对他说过一遍又一遍,“你是我最亲近的哥哥,我既享有世间最好,那你也合该得一份。”
于是,为了她口中的“好处”,他孜孜不倦扮演着她心中风光霁月的哥哥,心底却从未将她当成妹妹。
她本该是他这污糟晦暗人生中,唯一一束月光,只能照耀他藏污纳垢的身躯。
她只能属于他。
他左殊礼,最多算是姜央初开情窦的一个玩意,怎配与他相提并论!
思及至此,姜临夜忽然收起所有愤懑,将掌心残血含入口中,细细舔舐干净,眼底闪过屡屡阴森的暗芒。
无妨,妹妹年少不知事,贪玩了一些,只要回到哥哥身边,一切都能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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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殊礼回府时,姜央果然未给他留一盏灯,院中一片漆黑,黑得很孤寂。
归来之人就着月光行到塌边,榻上之人睡的深沉,胸口轻微起伏,比睁眼时乖顺多了。
指尖勾着她莹润的面庞,闹出丝丝痒意,她浑然不觉,檀口微张,呼吸绵长。没人闹她,身上睡袍齐齐整整的,很是规矩。
这几日她尤其的好眠,也不知白日跟他闹什么劲,睡得比谁都香甜。
他凑到她面前,混着酒香的呼吸喷洒在她鼻间,她安安静静的,如夜里休眠的一朵幽昙。
莫名的,脑中突然闪过姜临夜偷吻她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如此安静,安静得任人采撷。
心里霎时烧过一把灼热凌冽的妒火。
他不是姜临夜,他要唤醒她,她就该睁眼看着,看着他是如何让她接受他的。
他贴着她的额头,唤了一声:“姜央。”
往日一唤便醒的人,此时却无丝毫反应。
他又唤了一声,依然如此。左殊礼失了耐心,连人带被捞进怀中,头颅扶在肩窝,侧首贴在她耳畔,沉沉道:“醒一醒。”
她眉头都未动一下。
左殊礼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向来畏寒,前几日天气转暖,他只当是终于离了寒冬,她才能得几夜安稳觉,并未觉得异样,如今才发觉,睡得再沉怎会叫不醒?且因他向来警敏,屋中也未燃安息香。
府中皆是他的人,若有丝毫异常该是早报给他才是。心中作警,将她身上被褥裹紧,抱着人直奔顺王府。
顺王府东南角,辛夷此时正做着美梦,梦里她举着好不容易采摘而来的一堆珍贵药材,笑意盈盈的给身边一名男子耐心讲解。
男子身着儒衫,面容模糊,嘴角含着亲切好奇的微笑。
辛夷娇柔造作的一株一株为他数过去,全身软得像没了骨头,吐气如兰,是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妖娆。她教得非常细致,从生长环境到药性,再到熟制工艺,每一个环节都未放过,生怕与他少说了两句话。
男子好耐心,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忽而,梦中传来两声沉闷的敲击声,眼前的男子骤然一变,变成了左殊礼那张冷漠无情的死人脸。
辛夷吓得丢了手中药材,抓着他双肩猛烈摇晃,“你给我变回来!”
耳边是左殊礼不带感情的催促,“快给我开门!”
辛夷骤然惊醒,一抹额头全是冷汗,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大半夜梦见那个邪神。
敲门声仍在继续,她终于回神,听见外头左殊礼的声音,顿时庆幸原来是他本人作祟,并非梦见他。
真是大半夜活见鬼了。
辛夷披了件外衫,一拉开门就是左殊礼冻死人的鬼脸,在黑夜中更显阴暗。
不待辛夷招呼,左殊礼直接抱着人放上她的床榻,道:“她睡不醒,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辛夷一瞧是姜央,斜眼瞥了左殊礼一眼,他莫不是失心疯了?人家睡得好好的,偏要将人弄醒。
一喊还要大费周章喊醒两个。
心里虽然腹诽连连,人还是老实乖巧的搭上姜央的脉。
号了片刻,她白了左殊礼一眼,“睡着了而已,无碍。”
左殊礼神色未变,“你再仔细号一号。”也不说原因。
辛夷再是不愿,还是打着哈欠重新号了一遍,心里走了一圈,道:“就是睡着了,她服过治疗不寐之症的药。”
左殊礼眉头陡然皱起,“你未给她配过这个药,她又是从何处服的药?”
“你管她从何处服的药……”话未完,辛夷猛然醒过神来。姜央有不寐之症,她之前诊断过,然而病症并不严重。她曾询问过姜央需不需要服药,姜央当时是拒绝了的。
既然拒绝过她,又为何要从别处服药?且又是谁给她的?
辛夷霍然正视起来,又凝神号了一遍。
这一次比平日诊脉时间都要长,足足诊了两盏茶功夫。
她神色越来越凝重,喃喃道:“奇怪……”
姜央服的的确是对症的药,可为何……为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好似血脉里混入了一粒尘,无论如何都捉不住。
若非是她辛夷,加上左殊礼让她再三确认,寻常大夫只怕难以察觉。
她严肃道:“药没有问题,但是里面好像掺了东西。”
左殊礼脸色一寒,“什么东西?”
辛夷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额上起了细汗,“我分辨不出来,那人好生高明,医术只怕在我之上。”
“对她有何影响?”
“目前看来对她身体倒是无碍,治疗寐症的药性有些强,险些将这东西盖了过去,我目前没办法将那东西给拔出来。”
辛夷看向左殊礼,“这东西对她并无害处……”
左殊礼断然道:“把这东西给弄出来。”
他能想到唯一下药之人便是姜临夜,定是在福顺茶楼时趁机动的手。
虽不知这东西的好坏,但他下在姜央身体里,下得如此隐蔽,定是有所图谋。
辛夷第一回有些不自信,咬牙道:“我姑且试试,但不保证……”
“不论有多难,你都得想办法把它弄出来,要什么药材,多少银钱,你尽管开口。”
左殊礼从腰侧取下一枚府牌,丢到她身上,“这东西你知道怎么用,顺王府里的东西随你取用,没有的就派人去外头寻。”
辛夷眼神一亮,爱若珍宝拿过府牌,顿时变得斗志昂扬。
眼看着左殊礼要抱着姜央离去,忙“嗳”了两声,“稍等,我先取她一碗血。”
左殊礼顿时怒目而视,一副要刀了她的神情,看得辛夷心尖一抖,直嘟囔:“你别这样看我,我总得取点血才好研究。”
“你疯了?她如今还来着癸水!”
这种事他左殊礼怎么一清二楚!辛夷咋舌,见他说得理所当然,只好道:“那……待她……”
“休想,”左殊礼断然拒绝,方才还出手大方的人,转脸与她讨价还价:“一碗太多。”
辛夷忙道:“行行行,半碗,先取半碗。”
左殊礼冷眼觑着她,“你最好半碗就能找出来。”说罢抱起姜央,转身走出房门,不给她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辛夷欲哭无泪,一次半碗怎够,他左殊礼真不拿她当人使!
若非为了她的亟哥哥,真是一天都不愿面对这个煞神。
……
清晨时分,鸟鸣阵阵。
姜央是给闷醒的。
睁眼一片莹润,长睫划过锁骨,半开的领口内透出伴有乳香的雪松气息,鼻口都贴在某人温热的肌肤上。
姜央默默转了个身,却给他束缚得紧紧的,施展不开。
动静将人闹醒,左殊礼手臂又紧了两分,姜央侧头避开他晨间的吻,左殊礼喑哑的嗓音在头上响起,“我今日需回营半月,别与我闹了,可好?”
姜央耳朵里只有“回营”这两个字,心里绕过一个道道,并不想理会他,重新闭眼装睡。
左殊礼将毛茸茸的头压入颈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手下青丝。
姜央的发丝如水一般柔顺,温凉中藏着爱不释手的滑润,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骤然托住姜央脸颊,蛮狠擒住眼下的柔唇。
姜央微皱的眉,反而加剧了他的掠夺。
他一个翻身将人压住,垂头在她脖与肩相接之处,吸啃下一朵红梅。
犬齿贴着那处软柔,他低哑道了一句,“乖乖等我回来。”
语意缱绻,姜央未能看见他眼中淬了冰一般的冷意。
这一次,姜央等左殊礼离开两日后,才大张旗鼓的出了府。
今日正值花朝节,街上行人头簪鲜花,载歌载舞以祭花神,祈求祛病消灾。喧闹拥挤的街道上,盈满了纷杂轻盈的花香。
皇亲贵胄府中会设下祭礼,宴请友人,公主府也收了几张帖子,一看名讳皆是她不愿接触之人。
她遂命马车前往皇陵,去探望许久未见的骊妃。
好不容易行到皇陵,母女许久未见,本该多聊一阵,可今日骊妃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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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只与姜央寒暄了几句就要将人赶回西京。
临走前,骊妃过问了一句春日宴上的情形,姜央如实回答,只略过了身中唤春生之事。
骊妃略一点头,她仔仔细细观察姜央片刻,莫名轻叹一句,“央儿,你终究会听母妃的劝告。”
姜央不知她所指何事,但不欲深问,料想多半会是她不愿接受之言。
送走了姜央,骊妃独自回到寝殿,本是她的席位里坐着一人,那人神情专注察看手中墨迹未干的《往生祭》,眉眼疏朗,器宇轩昂,正是久未相见的左殊恩。
听见骊妃回来,他眼都不抬,“母妃这手字,真是越练越纯熟了。”平静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嘲讽。
骊妃款款坐在他对面,半垂眼睑,美艳的脸上一色冷漠,声音也如她神色一般,“你为何要拒绝迎相国之女入宫?”
左殊恩放下手中的布帛,含笑看向骊妃,“为何拒绝,母妃心里不应该很清楚吗?”
骊妃并不回应他,只道:“你亲生母妃只是个北戎歌姬,并无靠山,你在朝中经营多年,只能说是小有成就,如今能坐上周国这个皇帝,无非是占着‘庶长子’的便宜。”
骊妃取过他放下的布帛,整整齐齐收拾着,“太后背后是显贵何氏,在周国出了几代能臣,虽然有式微之相,但在西京扎根多年,势力不容小觑,你登基第一要务应当广纳重臣妃嫔,以稳固自身地位,可你却倒行逆施!”
面对骊妃的责问,左殊恩只淡然一笑,“母妃,你煞费苦心暗通旧臣,只为稳固儿臣权势,儿臣很是感动。”他微微倾身向她,嘴上虽是笑着,眼里却含了冷,“但母妃做事前,可否先过问一下儿臣意愿?”
“殊恩,”骊妃仍旧是淡漠,“你自来谋算过人,这点局势并非看不明白,何必因小失大,毁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君王之位?”
左殊恩感慨道:“可他们女儿实在长得丑,我下不去手啊。”
骊妃蔑笑一声,“你身为君王,岂能有自己的喜好?”
左殊恩轻“啧”了一声,骊妃所言这点道理他岂能不懂?他并非是抗拒纳妃,然而这事经由骊妃之手操办,他本能就觉得膈应。
“儿臣刚登基不过半年,母妃是否太过着急了些?”
一听他的推脱之词,骊妃又道:“皇后与你青梅竹马,你们之间感情特殊,便是最好的盟友,她诞下的嫡子将是最佳太子人选。”她深深看了左殊恩一眼,“她若不愿,我可以与阿冉谈一谈。”
阿冉是皇后刘冉的小名。
“你若执意不肯扩充后宫,绵延子嗣,终将会付出代价。你方惩办了太后的侄子,她已然蠢蠢欲动。”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建议他扩充后宫,左殊恩温和的面色终于一变,冷若冰霜道:“你就这般迫不及待要把我送出去?”
骊妃清凌凌看向他,“殊恩,你冷静睿智足智多谋,手段过人,母子缘分一场,我从未后悔从先皇手中将你们兄弟二人推举上来,”脸上一片疏离,言语不待丝毫情感,“可无论你藏着什么心思,皆与我无关。”
她冰冷道:“你只需明白,我骊姬只想做周国最尊贵无双的太后,我的所做作为,都是为了你的君王之位。”
……
入夜前,姜央的马车刚过了西京城门,便被街上拥挤的人潮堵得进退不得。
黄昏时分,正是游行祭典开始之时,民众们抬着花神的花轿,伴随着“花使”们的轻歌软舞,将城门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马车好不容易停靠在街边一角,等候人流经过,忽而,车帘外飞进来一个小石子,车内姜央与宁无白吓得一惊,宁无白忙掀帘望去,目光从楼阁与人群一一看过,并未瞧见异常。
姜央则捡起了那枚小石子,三指粗的石头上绑着一方布帛,拿下一瞧,就见上头写着几个字:“明日未时日映,月湖木吟桥畔相见。”
她今日刻意在外转了一圈,终于等到了他的邀约。
宁无白回头就见到布帛上的字迹,问:“姜临夜?”
姜央颔首,未说其他的,想了想,问宁无白:“哥哥与左殊礼之间,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宁无白虽了解姜临夜,但她只知他厌恶左殊礼,其余所知也不深。
宁无白摇了摇头。姜央心事重重回了府,回房前将布帛递给宁无白,吩咐道:“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它烧了。”
宁无白拿着这烫手的布帛,避开下人行到花园一个角落,正欲点燃手中的火折子,突然,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她心中一惊一个转身,就见本该在左部营的左殊礼,跟鬼魂一样立在她身后。
她忙要将布帛藏起来,左殊礼出手更快,一手将布帛抽了过来。
他两指捻着那片布,笑看了眼上头的字迹,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并未生怒,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令人心惊胆颤。
目光斜斜一挑,挑向那佯装镇定的女子,悠悠道:“宁无白,可否与本王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