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患者，我再说一遍，你的脑部检查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还有问题，出门右转电梯上六楼精神科。”
柏理摘下金丝框眼镜，捏了捏眉心。
“医生。”
甫一开口，话就被对方打断。
ct、化验单、那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被医生抓在手心，朝着她晃了又晃，旋即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来我们科室了，所有的检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一切正常。你的脑子比我都健康多了你知不知道。”
话毕，她转过头去在电脑上敲着诊断书。
键盘被按的啪啪作响。
愤怒 1。
看着电脑后升起的小字，柏理僵了僵嘴角。
“算了。”兴许是见她一直神色平静，医生发泄过后也冷静下来。
我这边可以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但你这种情况，我确实建议去精神科看看。”
柏理慢条斯理站起身。
“谢谢，不用了。”
拿过自己的资料整整齐齐放入文件夹中，到了电梯，她的视线在六楼按钮上停留一瞬。
柏理去过不止一次精神科。
除了得到了“患者意识清晰，思维连贯，自知力完整，有轻度强迫症倾向，精神状态正常”的诊断结果外，一无所获。
修长的手指在一层按钮处下按。
柏理抬眸，看向导致她最近频繁往医院跑的原因。
面无表情。
一个仅她可见的游戏面板。
透明度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光幕只要心念一动，便出现在空中，只有简单身体数据条，健康条呈现橙色，显示为轻度疲劳。下方的论坛图标是灰色的“未解锁。”
除此之外，在和别人交谈时能看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这些变化大约一个月前出现，对生活倒也没有很大影响，柏理起初怀疑自己是工作压力导致的幻觉，但各方面的诊断结果都显示她是个正常人。
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这个系统。
柏理淡定下来。
刚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请假了三小时，微信工作群里已经冒了几十条消息，甲方、同事都在艾特她。
往下一翻，还有家政阿姨、快递员、甚至物业发来的各种消息。
手机锁屏后的黑色屏幕映出她自己的脸。
和脑袋上冒出的一连串烦。
柏理：......
下一秒，眼睁睁又看见一个“......”冒出来。
她冷淡的把手机揣进兜里，叫了辆车就直奔公司。
事已至此，先上班吧。
*
“柏姐，我这边做完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小张蹬着转椅后退半步，抬头朝窗边那道身影喊了句。
“好的。”
声音轻微有些沙哑。
喉咙泛起一阵干涩的痛，柏理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到原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走到小张工位边，弯下腰，握住鼠标在屏幕上滑动。
被低束着头发垂下肩膀，下颌削瘦，黑眸淡漠。
小张莫名有些跑神。
柏姐平常并不打扮，但长这副模样，简单站在那里也难免引来注视。只是她神情太疏离内敛，让人总是下意识不敢靠近。
“差不多就这些。”
小张恍然回神。
下一秒，看到电脑截屏上满屏的红圈标注，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升起一股砸电脑的冲动。
再抬头看向柏理，只觉得这人面目可憎。
哪有什么疏离，什么内敛，完全的领导丑恶嘴脸。
“好的......我现在修改。”
小张死气沉沉，窝囊道。
指腹揉了揉太阳穴。
柏理无视那些直往她脸上飘的怨气 1 1 1......
“明天再改也可以，你先下班吧。最近辛苦了，等这个项目结束了你申请休假。”
——刷。
小张立刻从工位上弹起来，立刻准备去打卡，一秒都不耽搁。
她现在觉得柏姐真是个好领导！
临走前，小张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抽屉拉开。
“对了，柏姐，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我这边有药，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拿着先喝点。”
也不等柏理回答，她就兴冲冲的跑没影了。
感冒？
柏理抬眸看了眼游戏面板。
健康值正从橙色滑向橙红色。
显示她轻微发烧 中度疲劳。
柏理摸了摸额头，似乎温度确实有些高，但她现在除了嗓子不舒服外，头脑清晰，并无任何不适。
想到这里，她从小张那里拿了片退烧药——柏理平常很少生病，公司确实没有放。
手上的工作还差一点没有收尾。
柏理喝完药，继续加班。
这个项目很重要，催的也急，等她再次从电脑前抬头时，才注意到整个公司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时间刚过凌晨。
或许确实是因为生病疲劳，柏理觉得心脏有些轻微的不舒服。
她看向屏幕。
电脑上的模型很精细，鸟瞰视角下圆形建筑恢弘壮阔，莫名透出几分宗教的神圣美感。
这是甲方强烈要求的，要在形体上体现他们公司的logo——同心环。对细节也有着详细的要求，甚至专门给了一份极尽详细的纹样资料，把柱子、地砖、天花板还有各种角落的纹样图案对应一一列出。
细节到甚至有些诡异的程度。
柏理和团队曾搜过那些图案，没在网上查到任何来源，完全是甲方的内部资料。
也因此，工作量非常大，最近整个部门几乎天天加班。
身体明显传来疲倦的信号。
柏理在回家信息和再加一会儿班之间思索片刻，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凌晨三点。
头昏昏沉沉，意识却愈发清晰，恍惚间，柏理隐约在屏幕上看见一只硕大的.......白色眼球。
【警告，健康值过低。】
柏理倏然清醒。
不对劲。
她该休息了。
理智在大脑中向她下达指令，在下一秒却迅速聚集出一层雾，手指按着桌面想要起身，却又僵持在原地。
她缓慢的眨眼。
这个屋顶还差点细节，柏理坐了回去，随手在纸上标记。可以做些弧度，才能让血管更粗，虹膜位置也不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梁板承重，空间有点散，没办法突出肉的体块关系和柔软质感......
握着笔的手越来越快，字迹也愈发潦草。
倏然，纸面被划破，滚烫的水溅到面颊。
黑色水笔静静泡在马克杯中。
哪有什么纸。
短暂的再次清醒过来，她却依旧被潜意识束缚着，抗拒着起身动作。
掌心甩在自己脸上几乎是不遗余力，皮肉眨眼肿起，疼痛彻底唤醒了她对身体的掌控。
意识终于完全回笼，柏理迅速从桌前逃出，朝着电梯间跑去。
这是个导火索，连续透支身体的疲倦在此刻尽数爆发。
砰。
柏理狼狈跪在电梯前。
黑发凌乱贴在脸侧，攥着眼镜的手紧绷发白，疼痛却愈演愈烈，呼吸急促，心脏狂跳，甚至升起一阵窒息感。
【警告，健康值过低。警告......】
【玩家预计于三秒后死亡。】
剧烈的疼痛混杂着狂乱跳跃的意识，她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体像燃烧的木偶一样僵硬的抽搐。
【3、2、1。】
一切陷于黑暗。
*
柏理在一阵轰鸣中醒来。
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让她本能的心脏发麻，思维都停滞一瞬，视觉神经接收着眼前的场景，大脑却仍处在空白之中。
楼在塌。
黑夜之中，直插云霄的高楼，从中部开始断裂，还勉强插在地上的部分大约一百米，甚至有的还亮着灯，墙体断裂、碎块砸向地面，楼体与楼体相互撞击激起一片烟尘。
这就是声响的来源。
空中的无数飞行器朝着那边聚集，地面上冒出穿着制服的警员，周围的高楼灯火通明，窗边挤着围观的人影，空中警笛声隔着玻璃传来。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她的大脑，没留出一点缓冲时间。
柏理强迫自己冷静。
这是一间卧室，五十平左右，有两扇全景落地窗，一些明显是家居相关的高科技产品，装修风格少见且极有品味。
自己距离事发地目测约5公里左右距离，面对体量如此大的建筑坍塌，她处在受灾波及范围之中，但脚下的地板没有任何晃动，其他楼中的人也并没有逃生征兆，证明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给了她分析局面的时间。
指尖极其规律点着玻璃窗，这是柏理的思考时习惯，能帮助她暂时摒除杂念。
首先，她显然穿越了。穿越前出现不明原因的精神幻觉和身体失控，这种情况目前来看与那项工程有关的可能性极大。
在短时间内她身体剧痛，随后失去意识。参考当时的健康值警告，身体处在生病且疲劳状态下仍熬夜加班，可能是自然意外，也可能与当时的诡异失控有关。
目前不确定是否死亡，但根据当时的疼痛状况，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她睁眼后就处在这个房间，窗外的绝大多数建筑正常高度都在600米左右，以这个卧室层高来看，外面基本大约都二百层，科技远高于地球，且人口基数很大，否则居住空间不至于如此向上挤压。
而这间卧室能平视其他楼顶，应该就在二百层的位置。
住在这里的人经济情况很好。
透过玻璃倒影，柏理模糊看到了一张脸。
和自己很像。
身穿？还是替代？
空中的无人机飞行器贴着玻璃驶过，倏然扭转角度。
红色激光对准伫立的柏理。
柏理神情淡然。
极自然的转身、上床、迅速拉上被子。
背对着窗外。
三秒后，无人机后退，转身驶向坍塌处。
“检测到您准备入睡，请问是否需要将窗户切换入睡模式。”
“是。”柏理试探性回答。
房间迅速陷入黑暗，柏理把被子拉下，才发现整个窗户都已经变成磨砂黑的质感，彻底隔绝了外面视线。
.....能关窗不早说。
显得她下意识装睡的行为很蠢。
柏理揉了揉太阳穴，又从床上起来，准备探索一下新世界出生地，尽快了解情况。
她出了卧室，这是套大平层，独居痕迹很重。
柏理盯着镜子，仔细端详镜中人。
这不是她原本的身体。
面容有九分相似，身形颀长，却没有她的丝毫疲态，掀开衣服，有着极清晰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具更有力量的躯体。
眼前忽然冒出的她极其熟悉的光屏。
【欢迎来到联邦：新纪元】
游戏系统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