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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泠泠溪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怎么回事?”谢听风收到消息后迅速赶来。


    那人俯身回话,谢听风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不察其神色,“不久前收到消息,道太子的人察觉我们的人在西街的行动,正派人前去拦截,我等随即动身,只是那暗桩怕是……”


    话音未落,周身落下数十道黑影,众人团团围住谢听风,利刃闪着刺眼的光。


    谢听风抬眼一瞥,“就凭你们?”轻蔑的声音落在四周人耳中。


    方才附小做低的人如今高扬着脖子,恶人嘴脸尽显:“今日便灭了你这畜生!”


    刹那间刀光剑影如涨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誓要将谢听风吞没,处于中心位置的他诡异变化步法躲避攻击,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众人的攻击。


    就在他们筋疲力尽不敌之时,四周屋檐突现持弓之人,利箭似细雨般向谢听风飞来,他听见不远处传来沉闷脚步声,大概不下百人……


    谢听风胸口剧烈起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灼烧着他的身体,他将剑插在地上,借此强撑着身体,即便此刻他眼中依然带着狂傲。


    “竟还找来太子……”


    残阳从巷口照过,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条巷子,屋檐的蛛丝在映照之下泛着暖黄,仿佛淬了毒一般。


    “柳小姐好大的架子,有求于余某,却要我亲自前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裹着夜风飘入院中,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青石板上。他负手而立,整个人几乎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柳逐月并未接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封好的卷宗,径直递到他面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长话短说,”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我需要影阁帮我寻找柳仲伍私通证据,这些是柳家近年往来的账目……”


    黑衣人正要接过卷宗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僵在半空。他微微偏头,面具下的目光陡然变得探究起来眼前这个女人。


    “等等,”语调微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你是柳小姐?设计陷害自己亲爹?”


    “如假包换。”她不等他再问,手腕往前又送了半分,卷宗轻轻抵在了他的掌心,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影阁隐于坊间,据我所知,”她抬眼直视他面具后的双眼,目光沉静而冰冷,“我这般要求,于你们而言,再简单不过。”


    那人并未好奇一个闺阁小姐是如何知晓这些,江湖只讲求利益:“简单是简单,只不过我们是有自己的规矩,提出要求,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据我所知,如今的南街,表面是商贾云集,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实则水下暗涌已生。三方摩擦日增,小规模冲突已发生数次。南街的平衡,撑不过三个月。四海商会……”她顿了顿,目光微凝,“他们看似只做正经生意,但资金往来数额巨大,来源成谜,他们背后必定站着某位不愿露面的大人物,此为其一。”


    “其二,此地利益错综复杂,消息流转极快,是设立暗桩,收集情报、施加影响的绝佳之地。”她得出结论,“影阁若想在这城中更进一步,南街,不容有失。”


    那人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加入影阁?”


    “不错,若事成,一家茶馆便立于南街中心之处,这正是暗桩的绝佳选择。”还未等他说话,柳逐月立刻补充道,“至于忠心之说……”


    “成交。”柳逐月一下懵在原地,“如你所说,我们确实迫切需要一个南街的暗桩。”


    “最迟两日,我需要拿到证据。”


    “合作愉快。”黑衣人无片刻犹豫,拿着东西动作迅捷的越墙而去。


    ……


    檀香在室内无声地流淌,将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也熏得带上了几分暖意。柳逐月端坐在镜前,怔怔看向镜中的自己。


    细腻的珍珠粉更显她皮肤细嫩,螺子黛蘸着清水,在她眉上细细描画,勾勒出两弯远山似的的弧度。胭脂在她脸颊化开,似春日桃花般俏丽,云柚的指尖轻柔地将妍丽的红点上她的唇。


    镜中人明艳不可方物,眉目流转间,已是十足的贵女风范。可唯有她自己看得见,在那层精心描绘的、无懈可击的华美之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冷冽与坚定。


    “小姐,”云柚的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这发髻衬得您,真真是雍容无比,怕是宫里的娘娘们见了也要逊色几分。从前小姐未能自由外出,今日公主生辰倒是给了小姐机会。”


    柳逐月未答话,眼前这副动人面容,勾得她想起前一世寂寥的自己。


    柳逐月缓缓起身,繁复的裙裾曳地,环佩轻响。她深吸一口气,唇角牵起一个完美无瑕的、温婉合度的微笑。


    这份痛苦的记忆在如今,只会让她更加坚定,今日她只有成功这一条选择。


    前一世柳仲伍不准她与人交往,故而对世家贵女知之甚少,以至于绝境之时无人可助。自己重生时间无法解决这一问题,但上天既然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便要好好抓住。


    “对了,听风还没回来吗?”柳逐月心中忽然想及。


    云柚低头叹了口气:“还未有消息,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也罢,今日务必小心,别被人抓住把柄。”柳逐月嘴上不在意,心中却有了疙瘩,当初救回谢听风,为的就是今日能留住性命,可如今却不见他踪影。


    她正思索着,忽闻窗外云柚的声音:“小姐,到地方了。”


    殿内穹顶高阔,无数盏宫灯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金碧辉煌,恍若白昼。衣着华美的男男女女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锦衣上的金线银丝、宝石珠玉在灯光下流动着炫目的光晕。


    哪位夫人的头面是新打的,哪位小姐的衣料是江南新贡的稀罕物,谁与谁交谈甚欢,谁又与谁只是表面和气……


    柳逐月默不作声落座一角,听着周围这些幼稚无趣的攀比。


    宫女们如同穿花蝴蝶,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与精巧的点心。柳逐月端起那盏瓷杯,指尖感受着恰到好处的温热,杯沿氤氲的热气,微微模糊了她沉静的眉眼。这片极致的繁华与热闹之下,她只觉得心绪如同浸在冰水中的玉石,清醒而冷静。


    忽然,殿内丝竹声一变,奏起庄重而欢快的乐章。内侍一声清亮的通传穿透喧嚣:


    “公主殿下驾到——”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满殿的喧哗瞬间静止。所有人齐齐起身,整理衣冠,垂首恭立。柳逐月随着众人起身,微微低头,目光却借着低垂的眼睫,精准地投向那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缓缓走向主位的身影。


    她面容娇艳,带着皇家与生俱来的尊崇与一丝被万千宠爱养出的漫不经心:“诸位就坐。”


    柳逐月感受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淡淡朝那处一瞥。柳仲伍正捻须微笑,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小人得志的光,仿佛已经将整个棋局握在手中。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垂眸静静聆听公主说话。


    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叠密信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重回清醒。


    柳仲伍见女儿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丝毫不恼。他悠然端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新沏的云雾,茶香在唇齿间萦绕。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只待晋王在恰当的时机开口……


    满堂宾客言笑晏晏,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和善的面具,言辞间却暗藏机锋。柳逐月冷眼看着这幅虚伪的和谐画卷,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污浊。


    而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那一刻。


    晋王宋承泽从容起身,朗声道:“今日恰逢佳宴,本王有一事想请诸位做个见证。”他目光转向柳逐月,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柳氏逐月,温良贤淑,本王愿以正妃之礼,迎娶入府。”


    满座哗然,随即贺喜之声四起。所有人都看向柳逐月,等着看她或娇羞或欣喜的反应。


    柳逐月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起身,面色平静得如同深潭。她向晋王微微一礼,声音清晰却冰冷:“承蒙王爷厚爱,只是逐月恐怕担不起这份殊荣。”


    不等晋王开口,柳逐月已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高高举起:“这里是我父亲柳仲伍与各地官员往来密信,涉及粮草调度、徇私舞弊,桩桩件件皆可查证。”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柳仲伍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脸色瞬间惨白,看向高位的天子。


    “荒唐至极!何人教唆你如此陷害为父?”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柳逐月疾步走到中央,朝着主位的方向深深跪伏在地。


    “小女子虽为世家贵女,然十几年来,身似囚徒,从无片刻自由!”她抬起头,目光如寒星,直直射向脸色铁青的柳仲伍,“父亲日夜派人监视,将我困于方寸后院,不许随意出府,更不许结交挚友。在他眼中,我非骨肉至亲,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用以攀附权贵的工具罢了!”


    柳仲伍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柳逐月,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逆女!你……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为父!定是受了奸人蛊惑!”


    “奸人?”柳逐月凄然一笑,眼中闪着莹莹泪光,我见犹怜,“父亲,禁锢我、将我当作棋子的,不就是您吗?这十几年的高墙深院,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试问在场诸位,谁家贵女,是如我这般,‘养’在深闺,不见天日的?”


    “来人,把那证据呈上来。”天子冷静地看着台下对峙,此时于他而言,这徇私枉法之罪重要许多。


    “也请晋王冷静想想,一个连府门都未曾自由走出过几步,对世间认知皆来自父亲刻意安排的可怜虫,真的对你有用吗?”柳仲伍这般自是为了更好控制她,但在晋王眼中,这样一位王妃若是依旧受制于父亲,便如同将倾之楼,悬心之石。


    “这般揭发自己的父亲,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后果?”高位的天子终于发话,而柳逐月也道出了自己那张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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