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1班的教室照得透亮。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纸张和早餐食物的混合气味。
苏屿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陈谅正眉飞色舞地跟同桌比划着什么。看到苏屿,他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怎么样怎么样?跟‘闻神’一组,压力山大吧?他是不是特难搞?”
苏屿把书包塞进桌肚,语气平淡:“还好,效率挺高的。”
“就这样?”陈谅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没摆架子?没嫌你这嫌你那?”
“没有。”苏屿拿出早读要用的英语书,“公事公办而已。”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的空气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存在感极强的气息靠近,然后是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闻季洲来了。
最近可能快到发情期了,苏屿想着。后脖子的腺体处总是很敏感。
陈谅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还不忘朝苏屿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了句“Alpha气场好强”。
苏屿笑了笑,没理会他,低头翻开英语书。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坐下,然后是书本被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声音。没有问候,没有关于昨晚草案的任何交流,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但苏屿后颈的腺体似乎比平时更敏感地跳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屏障般的存在就在身后。
最近确实快到发情期了。苏屿微微蹙眉,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英语单词上。
闻季洲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将书包放在脚边。他几乎坐下的瞬间,就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极淡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微妙甜软的气息,源自前排的苏屿。是临近周期了?信息素似乎活跃了些,尽管平时被抑制剂掩盖得很好。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来自“周岭”的人。他点开。
周岭:「季洲,你真就在那个A市待着了?老爷子能同意?听说那边连个像样的私人俱乐部都没有。而且你易感期到了怎么办?没专业人事帮忙你那家爸妈也不回,纯靠意志力硬扛?」
闻季洲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复,言简意赅:「清静。业务需要。自有安排。」
发送。他关掉屏幕,将手机调成静音。转学来A市,表面理由是适应家族在沿海新拓展的业务环境,实质是他主动要求的。B市那个圈子太过喧嚣,各种带着目的的Omega和奉承者让他厌烦。他需要距离和空间。A中,一个远离权力中心的重点中学,正合适。
至于易感期,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定制的强效抑制剂足以应对,这从来不是问题。
他的目光掠过前排苏屿微微低下的后颈,那里被校服领子遮挡着。他想起昨天图书馆里对方反驳他时那双清亮的眼睛。这个Omega,和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很不一样。
至少,目前看来,他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电磁感应,而不是如何接近一个顶级的Alpha。
早读课开始,教室里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朗读声。苏屿专注地看着课本,偶尔能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闻季洲的早读似乎总是很安静。
他大概不需要这种形式化的记忆。苏屿想。以闻季洲的能力,这些内容恐怕早已掌握。那他为什么要转来A中?虽然A中是重点,但以闻家的资源和B市的教育水平,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
苏屿再次内心谴责自己的走神,掐了掐虎口,接着学。
闻季洲则在早读课的掩护下浅眠。但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前方,落在苏屿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小段白皙后颈上,那里似乎因为主人临近周期而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苏屿,他心想
除了学业能力,似乎也开始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牵动他的感知。这种感知很陌生,但并不让他讨厌,只是需要……观察。
放学后,苏屿拖着比平时更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
腺体持续的敏感和一天下来对信息素的刻意规避让他感到疲惫。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安静中平复有些躁动的感官。
然而,刚换好鞋,父亲苏明海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屿,过来一下。”
苏屿心里一沉,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走到客厅,看见父亲、林姨和弟弟苏哲都坐在沙发上。
苏哲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显然在打游戏,对周遭的谈话充耳不闻。直到苏屿走近,他才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喊了句“哥”,然后又迅速埋首于他的游戏世界。苏哲同样是个Omega,但性格孤僻,成绩平平,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在这个家里,他比苏屿好点,有他母亲的关爱。
但他对苏屿这个哥哥,有着一种不常表达却很真实的亲近。
“爸,林姨。”苏屿打了声招呼。
苏明海放下手中的平板,看着他,脸上是罕见的、带着一丝刻意温和的表情。“下周六晚上,陆家在私人庄园有个晚宴,邀请了我们。”
陆家?苏屿瞬间明白了。是那个陆家。A市顶级豪门其一。父亲的公司最近似乎正极力想搭上陆家的线。
“嗯。”苏屿应了一声,等待下文。
“这次晚宴很重要,”苏明海强调,目光扫过苏屿和苏哲,最终重点落在苏屿身上,“你们俩,到时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林姨在一旁笑着补充,语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是啊,你们两个Omega,到时候言行举止都要特别注意,要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她说出这些时,自然得仿佛在说天气,“少说话,多微笑,要温顺得体,给那些世家留下好印象。说不定……”她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哲玩游戏的动作慢了下来,虽然没抬头,但紧绷的侧脸显示他也在听,并且同样感到了不适。
苏屿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又是这样。把他们当作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知道了。”
苏明海又把目光转向小儿子:“小哲,听见没有?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
苏哲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着,游戏里传来角色死亡的声音。
这顺从的回答似乎让苏明海满意了,他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到时候我会让人送合适的礼服过来。记住,别给我丢脸。”
“我回房做作业了。”苏屿不想再多待一秒,转身几乎是逃离了客厅。
他刚走到楼梯口,苏哲也跟了上来,依旧低着头看着手机,但脚步却紧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上了楼。
在苏屿准备进自己房间时,苏哲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哥……那个晚宴,真要去吗?”
苏屿看着弟弟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显迷茫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嗯,躲不掉的。”
苏哲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关门前,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好。”
看着弟弟关上的房门,苏屿心里更沉了。他自己可以想办法周旋,但苏哲……他那孤僻的性格,在那样的场合,只怕会更加难熬。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父亲话语里令人作呕的算计。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脸上,试图驱散心头的窒闷。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的内心。
他讨厌这种被安排、被审视、被物化的感觉。
所谓的晚宴,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更华丽的牢笼。而他和他苏哲,就像两只被精心打扮后即将被送上展台的金丝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抑制剂贴片,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至少,他的身体,他的本能,还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不会让自己,也希望能尽量护着苏哲,不在那样的场合像货物一样被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