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两侧挂满衣物的晾晒区，潮气混着洗衣液的淡香扑面而来。
裴致双手插兜，弓背平视陆润，笑容发邪：“因为好奇，所以买了条Alpha内裤穿，幻想自己被Alpha包围着，过过瘾。”
一只中型犬大小的机械龙立在陆润脚边，以保护主人为首要原则，甄别裴致的攻击性。
“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裴致伸出两指，在陆润的缩瑟一颤中勾住对方的裤腰，轻轻往外拉，“作为交换，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偷穿Omega内裤。”
机械龙的电子眼精准捕捉陆润的微表情，经过系统分析确定没有恐惧和怒意后，金属前肢缓缓弯折，后肢同步屈膝下沉，伏卧在地，进入打盹状态。
陆润的脸青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白一阵，跟调色盘似的，横竖都精彩纷呈。
看着陆润复杂里带着几分无措的反应，裴致忽然生出欺负未成年的错觉。他连忙松手，规矩站直，心道：手握无上权力，脾气竟然这么好。还以为会被痛扁一顿，然后扔出去呢。
见对方懵懂地眨巴眼睛，裴致反思：这样对一个还没发育好的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对年纪尚小的陆润说任何带性暗示的话，也绝不再做挑逗类的肢体接触。
这些成人内容对青春期的陆润来说，是种隐形的伤害。
“别告诉万阿姨，记得替我保守秘密哦。”裴致转身悠闲离开，嘴里轻声哼着歌，庆幸Alpha内裤的事这就算糊弄过去了。
陆润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走向实验室。龙形机械随即起身，金属四肢交替蹬踏，利爪碾过地面，留下一串细碎划痕。
机械宠物历经八十多年的发展，如今运动形态流畅自然，动物习性高度还原，实用性也在稳步追赶贴身机器人。
裴致穿行在一栋栋别墅之间，走累了，他随手拦下个巡逻的机器人，让它变形成载人代步车。
机器人双膝跪地，接触地面的小腿前侧弹出滑轮，而后腹部展开网布椅面，迅速完成变形。从外观看，形似一张人形座椅。
坐上节省力气的代步车，裴致继续前行。
随处可见超现实感景致与稀有绿植，他一边观察各处的安防部署，一边感叹，也算参观过“皇宫”了。
目之所及，终于出现一栋高楼，裴致抬眼望去——政务中心。
走遍整个区域，裴致得出结论：全智能化的空中管控几乎无懈可击，地面安保也是严密到极致，唯一的突破点，是西南门旁的停机坪。
大概是可疑飞行车辆早在空中就被拦截了，因此停机坪的安保数量最少，监管也最松。
既然毁不了这桩婚，只能造成“裴远宁”失踪事件了。该怎么做呢？裴致回到陆宅，开始认真规划。
隔天，他上午蹲点，下午实施行动。潜入一栋只有老两口住的别墅，溜进像是他们儿子住的房间，找到一台积灰的电脑，顺利揣了出来。
陆宅内所有的网络通讯行为都会受到严密监管，裴致熟门熟路地用自写程序隐藏此次通讯行为。联系到Alpha母亲，他首先问：裴远宁怎么样了？
二人互换衣物那天，狭小的卫生间里，裴远宁向裴致哭诉，说自己过得很憋屈，想要解脱之类的话。
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吞药，幸亏自己反应快才拦下来。
隔了几分钟，裴舒扬回复信息，文字冰冷，内容骇人：你走后，他溺水了。今天下午火化遗体。
脑中降下一道晴天霹雳，把裴致劈得魂飞魄散，当场石化。
不至于，真不至于，裴远宁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因为一桩不满意的婚事就自杀。
裴致想说事情可能有蹊跷，斟酌用词后问道：你看到过遗体吗？
那边依旧回复得很慢：没有，从水里打捞起来后，他们把人背上车送医院急救了，之后连夜回了三区。我没有去看远宁最后一眼，我……不能出现在三区。
看到这个回复，裴致有七成把握裴远宁是假死。
不好直说自己的猜想，裴致只能依常理安慰：妈，你别伤心。
紧接着弹出的图片和文字，让裴致确定，裴远宁百分之一百是有预谋的假死。
液氮储罐罐口冷雾缭绕，玻璃容器上的标签印着裴远宁的名字及身份证号码。裴舒扬发来文字：这是远宁的Omega腺体，阿韵让你换上，顶替他。接下来的计划，只能靠你一个人完成了。
裴远宁的算盘蹦到裴致脸上，砸出一道带血的伤痕。接下来无论裴舒扬说什么，裴致一律满口答应。
点开万麟周议会的回放，人民代表提出的两项提案已获通过。
将Alpha成年年龄与法定结婚年龄各下调一岁，此为沉重一击；随后宣布的婚讯，堪称致命再一击。
手指急切地敲击桌面，裴致觉得自己有点“死”了。
尽管“针对特定对象定制高契合度信息素婴儿”的技术尚未公开，但他知道，这项技术是存在且可行的。
裴致有种直觉，裴远宁和陆润信息素的高匹配度不是巧合。
但有一点对不上，裴远宁比陆润大几岁啊，这项技术还带预测吗？
接下来的两天，裴致这个准Omega新郎忙得脚不沾地：第一天量身高、三围，试喜服、做妆造；第二天排练婚礼流程，学习出镜礼仪。
夜晚回到陆宅，窗外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噼啪作响。裴致伸手关窗时，瞥见昏沉的路灯下，陆润正顶着暴雨缓步走来，浑身淌水，淋得像只落汤鸡。
旁边的机械龙亦步亦趋地跟着慢爬，显然，陆润回绝了它送出雨伞的请求。
科技发展至今，无论是机械宠物还是机器人，都具备将部分躯体变形为雨伞的功能。
走进室内，陆润拖出一地水痕，径直躺倒在沙发上，合眼静卧。
明天就要告别这栋从小长大的房子了，他心里难受，舍不得。
“起来，我给你擦头发。”裴致左手攥着毛巾，右手直接把充耳不闻的陆润拽了起来。
这两天的行程安排，陆润全程零参与。裴致钳住他胡乱挥舞的细胳膊，猜测道：“刚才和你妈妈吵架了？”
陆润拼尽全力反抗，每一下都被裴致轻松拆解。
在悬殊的体型差距面前，他这些动作显得格外可笑，于是处于下方的人愈发气急败坏，大声道：“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裴致把陆润拽到墙边，按得他脸朝里贴紧墙面，一条大腿牢牢抵压住他的臀腿，将人锁在臂弯与墙壁之间，形成密不透风的禁锢姿势：“乖一点，今晚要是冻出病来，明天上台多难看。”
强行把陆润的头发擦到半干，裴致捏住他上衣下摆，顺手剥掉仍在滴水的短袖。
视线里，陆润清瘦的身体正在发抖。Alpha瞬间惊醒，他此刻的身份是裴远宁，一个Omega。
一直把陆润当成同性别的弟弟看待，裴致猛地退开几步，这才划出AO相处的分界线：“不好意思。”
机械龙因陆润面朝墙壁，未能及时识别到他发怒的面部表情。
打量着陆润白皙的裸背，见他身体僵直，裴致不免疑惑：“你在害怕我？”
“龙一！”短促的指令划破寂静，“攻击他！”
倏地，龙一带着风声直扑裴致，前爪寒光凛冽，对准人类手臂狠狠抓去。
裴致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利爪的瞬间，右手精准钳住机械龙的长尾。
手腕顺势一转卸去冲力，旋身巧劲一带，动作从容不迫，将机械龙凌空甩起。
“哐当——”
金属机身撞上墙面，坠落时砸穿了一个对称结构的大型艺术摆件，特殊材料碎裂的脆响，与支架崩断的锐音混在一起，噼里啪啦炸响在耳畔。
霎时间，密集的碰撞声在空间里层层叠叠地回荡。
高分贝异响触发自动报警系统，室外墙面的红灯急促闪烁，最近的守卫机器人仅用15秒便抵达现场。
万麟正在陆润的新婚房里清点物品，接到管家的通知，即刻动身赶回住所。
龙一完好无损，规整地立在陆润身侧。
视线扫过满室狼藉，万麟看向陆润，语气平和地问道：“是你先动的手？”
陆润倔强地望着窗外，算是默认。
“你是个Alpha，无论如何都不能欺负自己的Omega。”万麟把陆润带到裴致面前，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后脑，脸色一沉，严声道：“给远宁道歉。”
眼里噙着委屈的泪，陆润垂着眼睫，声音低得发哑：“对不起。”
裴致觉得陆润太可怜了，衣服被人扒了，还要给闯祸的人道歉。
“没事没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举起刚才用信息素烘干的衣服，动作轻柔地给陆润套上，算是赔礼。
万麟是Beta，裴致不担心身份会被发现，他的信息素没有气味，只有温度。
感受到衣服上融融的暖意，陆润蓦地仰脸，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上次用来掩盖罪行的信息素，现在成了惺惺作态的示好，在他看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虚伪狡诈。
泪意瞬时敛尽，陆润咬紧后槽牙，心里对这场婚事的抗拒如藤蔓般疯长。
司仪的声音由远及近，缓缓淌入耳膜：“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Alpha新郎的母亲登场……”
围满机器人的陆宅里，万麟左手牵着陆润，右手拉住裴致，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慈爱的目光在两张年轻面庞间温柔流转：“妈妈要你们结婚，不是因为信息素的高契合度，也不是因为小润需要Omega，而是因为……你们本来就该在一起。妈妈希望你们……”
话筒将万麟的祝词传遍整个喜堂，像洒下一束和煦的光，暖意绵长：“希望你们，因为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
陆润脑海里飞速回溯这几天的相处，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仪式落幕，他一口饭没吃，躲裴致像躲瘟神似的钻进卫生间，安保机器人哗啦啦排成长队，全跟了上去。
品尝着丰盛的喜宴，裴致左手搁在桌下，手指被掐出了凹痕。
痛感能让Alpha保持清醒，挣脱Omega信息素的束缚。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喜台上的想法了。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而已，恰巧长相软萌，合自己的眼缘，怎么就动心了？
嚼着一块甜品，裴致摇摇头，心中吁气：母胎单身太久，出幻觉了。
肖韵为自己没来参加婚礼找好了理由，说裴远宁回东港后，会以裴家的名义再办一场婚礼。
因此，婚礼现场，裴远宁的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来，裴致在心里拍掌叫好：这招太棒了！根本不用担心露馅儿。不然这些亲戚朋友来祝贺，他一说话，大陆口音直接暴露身份。
喜宴渐近散场，媒体和宾客走了九成。莫棋端着一杯酒过来给裴致赔罪，笑着道：“新婚快乐。好巧啊，我也是05年的，比你大几个月。”
莫棋做完自我介绍，态度端正地一遍遍真诚道歉。
“行了。”裴致端起酒杯轻碰了下，算作原谅。
得到原谅，莫棋连连鞠躬道谢，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指向不远处：“他叫符鹰，也是05年的，比你小一个月。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见裴致脸色不悦，莫棋皱着眉解释：“其实符鹰他人挺好的，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当时怎么会说那种话。”
莫棋走后，符鹰空着手一屁股坐到裴致身边，歪头凑得极近，气声暧昧：“远宁哥，你好美啊。”
这么狂的人，裴致只在电影里见过，现实中没遇见过。
“刚才我说的是真心话，很想和你试试。”黏糊的语调像浸了羊脂的丝绒，裹着浓极的色情意味。
裴致侧过脸，赏给符鹰一个正眼。
头发挑染微卷，五官英气，颜值九分，实打实的顶级帅哥。他留意到对方脖颈上的纹身，三片重叠的竹叶，弧度优雅，整体透出浓郁的东方禅意。
这图案在夏国无人不知，毕竟那是夏国国旗的核心纹样。
竹叶纹样下层铺了一些经过艺术加工的彩色线条，看着像是某个词语的拼音。
仿佛知道裴致正在认可他的颜值，符鹰挑眉坏笑：“想好了？答应了？”
桌下手掌刚探出半寸，一根筷子如短刃直直扎下，符鹰闪电般收手，半点不恼，兴味反倒更盛：“身手这么好，更想要你了。”
裴致没功夫搭理易感期的Alpha，他忙着破解管家的系统，想要成为隐藏的最高权限人。
逃离陆宅的计划，少不了机器人管家的帮助。
离开陆宅后，裴致要把裴远宁抓住，打包扔回陆家，这个Omega新郎，本来就该是他。
新婚之夜。
凌晨三点半，裴致轻手轻脚摸进陆润的房间，刚才使计把守在门口的龙一关机了，现在被发现的风险几乎为零。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陆润居然是个全能型技术高手，还是研发队列里的先锋。
管家的系统，裴致用尽各种技术手段始终破解不了。他心想，这么复杂的程序不会只以数字化形式储存，应该也有纸质记录，于是在连通卧室的书房里翻找起来。
显眼的地方搁着本皮面笔记本，与书架上标着名称与编号的其他文件格格不入。
虽然这笔记本一看就不是记机器人程序相关内容的，但裴致还是拿起来翻开了，因为它放置在这里，就像是等着被谁发现一样。
25年5月19日星期一 晴
爸爸失去联系已经有半个月了，今天的周议会，妈妈宣布接替首席执政官的职位。
我好不安，我总觉得爸爸出事了，因为我们的研究还没有完成。
他是个守信的人。
他一定遇到什么事了。
信息量巨大的开头吸引着裴致往下看，陆和川确实是去年年中宣布退位的。居然失踪了？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政府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到位。
25年11月7日星期五 雨
已经治疗一年多了，腺体的发育维度还停滞在早期阶段。医生没明说，但我心里清楚，这是基因病，治不好的。
裴致手指弯曲，翻向下页。2022年，基因编辑技术在夏国三区合法，由此诞生的新人类和原人类自由结合，由于新人类基因自带的不稳定性，他们的后代更容易发生基因突变。
裴致认同陆润日记里的话，这类基因病，多数情况下，寻常治疗手段的确收效甚微。
26年1月2日星期五 多云
昨晚我做梦了，梦里……
26年1月6日星期二雨
好烦啊！！！
26年1月19日星期一 晴
妈妈你在看吗？
我把日记本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就是盼着某一天，你能看到下面这些话。
接下来整整两页，是陆润对母亲真诚至极的内心剖析。
裴致看完有点消化不了——陆润，夏国未来的君主，对女性没感觉，对男Omega也不感兴趣……
偏偏钟情男Alpha。
性发育阶段的幻想里，全是征服顶端强者、凌驾其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