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禾赶到库瑞时，整个经纪一部一片混乱，空气中扑面而来的焦灼感。
“星禾姐！”林宇第一个发现许星禾的出现，立刻从座位上起身。
许星禾看了眼一部总经理的办公室，问林宇：“老大那边什么情况？”
林宇对她摇摇头：“不知道，还没从万总那儿回来，但结果怕是不会好。”
毕竟当初高锐还是网球界小透明时，其实并不符合库瑞的签约标准，是他们经纪一部坚持要签下来的，对方网球上的天赋确实有，只是缺少一次机会，而今年他也确实抓住了机会，在运动圈开始有了名气。
有今年法网排名的起步，再加上库瑞的后期运作，这本来会是一次运动员与体育经纪公司的双赢。
谁知道却败在了高锐这人的小肚鸡肠下。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只能尽可能挽回舆论来进行补救。
听了林宇的话，许星禾若有所思，她没再问什么，而是将在车上临时想的应急方案告诉他，语速迅捷且条理清晰。
“一是联系高锐让他出面澄清，如果他不愿意就把我们和他合约尚未结束的声明发出去，二是联系他上次签代言的那家公司，看能不能拿到一些高锐合约期内自主违约的证据，把对公司的负面舆论先压到最低，最后一条……”
说到这，许星禾语气微顿，几秒后才继续道：“联系新速那边，针对高锐的个人问题我想两家公司有必要做进一步交涉，问他们是想要法网冠军未来一年的代理合约还是想要一名尚在上升期且脾气完全不稳定的运动员未来五年的经纪约。”
林宇低头狂记笔记，越写心里越有着落，还好有星禾姐在。
只是记到最后一点，他不禁抬头，“今年法网的冠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徐宥忱。”
许星禾点头肯定道：“是他。”
林宇有些错愕，“可他不是星禾姐你……”
话没说完，他扯了扯笑，硬生生转开话题，“可徐宥忱和库瑞的经纪约早就是S级了，我们没有资格转让他一年的代理合约，除非他本人同意。”
许星禾：“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和他联系，你只管告诉新速，问他们的选择是什么。”
这还用选？
傻子都知道选冠军。
别说一年，就是半年，新速老总梦里都得笑醒。
林宇点了点头，和一部的几个同事立刻按许星禾说的方案分工执行去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许星禾坐了会儿，拿出手机，没做多少停留，给徐宥忱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
“是我，许星禾。”许星禾主动打了招呼。
电话那头，徐宥忱失笑：“我知道，我有备注。许总大忙人工作时间竟然会打给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道是有什么吩咐？”
打完了招呼，许星禾直接开门见山道：“吩咐不敢当，但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将高锐的事大致和徐宥忱解释了几句，许星禾说出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我想请你授权同意给出一年的代理合约。”
徐宥忱很快消化完她说的信息，“你想拿这个和新速谈条件？”
“是，但你放心，我们肯定率先考虑你的利益。”许星禾承认，同时向徐宥忱保证：“只要你同意，我会和公司谈，代理合约属于库瑞的收益部分会额外返还两成给你本人。”
“两成？”按照他S级的合同，这两成的收益可不少，从库瑞嘴里吐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许星禾微微皱眉：“不够？那你想要多少，我会尽量谈。”
徐宥忱说：“没有，一成就够了，我答应你的提议。”
至此，对于高锐这件事的处理，许星禾才算是彻底有了把握，她认真道谢：“谢谢你，徐宥忱，这事算我许星禾欠你一次，你看这个月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徐宥忱笑了笑，语气带上几分可惜，“但许总这顿饭我怕是吃不上了，我现在在机场，准备飞西班牙，教练给我安排了魔鬼训练，准备冲刺接下来的美网和澳网，等我回国应该要明年了。”
“这么久？”许星禾有些惊讶，但也能理解，运动员确实很辛苦，“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还是为国争光更重要，我就先预祝你至少再拿下一个大满贯了。”
“借你吉言。”
聊了几句，许星禾打算挂电话了，却被徐宥忱叫住，“等一下，星禾。”
“嗯？”许星禾挂电话的动作一顿，发出疑问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继续，“你这顿饭我可会一直记着啊，等我回国。”
许星禾道：“放心，包忘不了的，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
刚挂完电话，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林宇开门进来，“星禾姐，老大从万总那儿回来了，还有……公司的处罚通报下来了。”
没等许星禾问，他已经一脸愁相的说了结果：“经纪一部所有人本年度绩效扣减百分之十。”
签高锐的五年经纪约，前四年基本没给公司进过账，今年先是私下签代言的事，现在又害库瑞深陷负面舆情，只是扣百分之十的绩效，公司不可能突然这么心慈手软。
许星禾皱眉，继续等林宇接下来的话。
果然。
“我们部门上个月谈下来的女子体操和男子100米跑两个前国家队队员会直接签给经纪二部，包括后续他们成为库瑞旗下俱乐部教练的一切工作都会由二部全权负责。”
这还不算完。
林宇咬咬牙，才继续道：“老大把签下高锐的事全揽在了自己头上，上面的意思是暂时停职待岗，具体复职时间等董事会的通知。”
前面的处罚许星禾都只是眉心紧蹙，直到这条她一下子站起，“什么叫复职时间等董事会通知，谁知道他们的通知会是几个月还是几年之后？真要论起来，当初高锐是我一口咬定他有天赋，有成名的潜质，值得一搏才签下的，就算停也应该停我的职，我去找万总。”
“你找什么找，给我站住！”许星禾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一道女声呵斥住。
宋澜拿着份文件从门口进来。
“老大。”许星禾停下来。
“你找万总说什么？说高锐是你看中才签的？那筛选出他资料的小苏，做背调的小江……哦，最后负责合同签订的好像还是林宇你吧。”
林宇点头，“是的，老大。”
宋澜说：“怎么，你是打算找万总说，我们经纪一部所有人都参与了，威胁万总直接一锅端了我们一部来彰显我们部门的团结吗？”
“我没有。”许星禾垂下的手握紧。
“经纪一部的负责人是我，最终敲定高锐能签的人也是我，出了事自然是我来负责承担后果，再说只是停职待岗，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高锐的事我已经有解决方案了，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影响压到最小，看在我们积极补救的份上，可以先和万总商量把对你的处罚收回去。”许星禾知道，这只是老大嘴上安慰他们的话，她才不到四十，正是升职的关键时候，这个时候没有具体期限的停职对她的职业发展影响很大。
“商量不了，停职是董事会的决定，高锐的事导致公司股价暴跌，几天蒸发掉数十亿，这件事得有人来背。”宋澜把手里文件推到许星禾跟前，“有时间替我打抱不平，不如替你自己接下去的日子担心担心吧。”
“老大？”许星禾慌乱接住文件，没听明白宋澜的意思。
宋澜解释：“经纪一部今年负责的两个大的项目，从年初就开始跑，跑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跑下来俩运动员，还是前国家队的，结果啥也没捞着，全给二部送去了，现在上面派了我们一个新项目。”
宋澜示意许星禾看文件，“喏，就现在你手里那份。”
许星禾翻开文件第一页，看见项目名字就让她愣了好几秒。
——《库瑞旗下电竞俱乐部运营项目书》
还是林宇诧异的声音让她回了神：“我去，库瑞旗下的电竞俱乐部还没倒闭啊，这种项目董事会竟然没毙掉？”
“去年确实给毙掉了，这不今年看网上电子竞技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又重启了。”宋澜耸肩，转身边走边背对着朝两人摆摆手，“项目书给你们送来了，我这个停职人员就收拾收拾准备休假旅游了。”
说到后面，宋澜脚步变快，隐约透露几分迫不及待。
关门前只能听见她一声欢呼，还有一句：“可去他的狗班，老娘要把前半辈子加班不得不放弃的假全补回来！”
许星禾：“……”
林宇：“……”
看了看手里的新项目，两人不约而同觉得，停职的这福……不，处罚他俩也不是不可以替老大承担。
按许星禾的性子，签约运动员违约，她不会做的太绝，起码会给对方留几分薄面，但高锐事件让整个经纪一部损失巨大，所以这次她没有留情，所有澄清声明都往重了指出高锐的失信和违约情况。
一连几天吃住都在公司，网上的负面舆论渐渐减少，在和新速签完徐宥忱的一年代理合约的转让合同，新速发布否认会和高锐签约的声明，终于使舆论彻底倒向了库瑞这边。
晚上，处理完收尾的一些工作，许星禾看了眼时间，才九点，正好明后天是周末，她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两天。
从公司开回她租房的小区，车停在地下车库，许星禾从车上下来，按了按太阳穴，拎包朝电梯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许星禾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在跟踪她。
脚步声沉重，听着像是男人的脚步。
意识到这点，许星禾头皮有些发麻，浑身出冷汗，却又不敢回头。
她尽量装作没有发现跟踪者的样子，步伐不变地继续朝电梯走，手悄悄伸进包里掏防狼喷雾。
快靠近电梯时，许星禾一下子提速，用大学体测跑五十米的那股劲儿，往电梯冲刺，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快变得明显。
到了电梯门前她狂按向上键。
电梯还在十几楼。
来不及。
许星禾深呼吸稳定心态，尽量让自己拿着喷雾的手能抓稳，默默数着电梯下来的数字，同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她转身抬起喷雾对着来人一顿喷。
“啊啊啊——”男人捂住眼睛痛嚎。
许星禾退进电梯，迅速按下关门键，等门开始关闭的时候，才敢看了跟踪他的男人一眼。
让她惊讶的是，跟踪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她被骗去相亲遇到的那个奇葩男。
而这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李女士介绍的。
甚至在相亲结束的当晚，许星禾还收到过李女士的短信，一句话不问就指责她态度不好，让她给这个奇葩男道歉，还说什么下一次和对方吃饭再好好聊聊这种狗屁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奇葩男才是李女士亲儿子呢。
而现在，她的租房地址为什么会被这奇葩男知道，许星禾很难不往李女士身上想。
电梯门关上，预示着她暂时安全了。
可许星禾心底的寒意却止不住。
从身到心的阵阵发寒，比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的时候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