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类吗？”
秋宁珑呆滞地站在原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衣服下面冒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梁骨流淌。
紧贴在耳边的怪物耷拉着半张脸皮，不停地冲她哈着腥臭的气息，含糊不清地重复这一句话。
大家不都是人类吗，怎么你长这丑样。
颤动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的场景，秋宁珑咽下口水。
五分钟前，和她聊的正欢的伙伴突然被经过路人爆头，只因前者无意间说了一句：这回的梦境不错，还挺好玩的。
地上身首分离的头颅正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秋宁珑知道一件事情，这是她的梦，但她从没想过，梦里居然能进来其他的人。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梦里死人了。
怪物哼哧着臭气，急切地想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秋宁珑却死死咬住后牙，一声不吭。
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她只是睡觉做个梦，怎么会这样？
属于人类的尸体吸引来更多的怪物，它们都注意到了秋宁珑的存在。
只有死人遇见这幅场景才不会害怕，恐惧的眼泪即将从她的眼角坠落，她可不想当死人。
“叮铃铃。”
突然，熟悉的旋律在耳腔里炸响，她认出这是自己定的闹钟，直觉告诉她，她得救了。
随着铃声越来越大，秋宁珑感到身体发轻，终于能从这狗屁地方出去了。
灵魂脱离，视野彻底变黑。
宁珑，快醒醒，再不醒上课要迟到了。”
舍友的呼喊响起，秋宁珑猛地惊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被吓出的冷汗，她用睡衣袖子抹去。
“宁珑，你醒了啊。”
她们是二人寝，舍友江梦语爬上楼梯，拉开秋宁珑的床帘，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吓到差点跌下楼梯。
“我靠，你脸色这么白，是做噩梦了还是见鬼了啊。”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做噩梦了吗？秋宁珑敲敲浑浑噩噩的脑袋，她梦见了什么，居然害怕成这样。
记不住了，简直比金鱼的记性还差。
外婆说过，在睡梦中，人三魂七魄里的其中一个会出体，与另外的世界链接上。但脱离人体的魂魄会被各种非人生物觊觎，或是食物，或取代你，偷渡到人类世界。
所以，不要试图记梦，永远不要。
“宁珑，宁珑！”
舍友的大喊吓得秋宁珑浑身一颤，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江梦语和她说了一路的话，可秋宁珑一直低头看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点反应都没有，见人终于回神看向自己。
她担心地问出声：“宁珑，你今天好奇怪啊，早饭也没吃多少，是身体不舒服吗，最近换季，感冒的人可不少。”
自己走神了吗？秋宁珑转头，是从食堂出来去活动中心的那条路，因为她起来晚了，现在路上稀稀两两几个人。
原来走这么远了啊。
秋宁珑摇摇头，顺便打了个哈欠，把一切不正常都归结为昨晚熬夜玩手机出现的：“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太困了，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说，今天是裴学长回学校做讲座，不知道我们去的这么晚，还能不能抢到座位。”
秋宁珑神情怏怏的，她清晰地感觉到大脑比往常反应迟缓了些，不会真的感冒了吧：“裴学长，哪个裴学长？我怎么不知道讲座这回事。”
“……”江梦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裴珩年！”
裴珩年啊，这名字她可耳熟，保送到P大的高材生，上天偏爱，人帅多金，听说还没毕业，就被国家的秘密机构招走了。
怎么回来做讲座了，想捞钱了吧。
时间已过数字九，秋宁珑被江梦语拖着跑，等两人急匆匆地跑到礼堂里，麦克风的响声震耳，挺着啤酒肚的院长正洋洋洒洒地念着开场词。
还好有座位，就是在最后一排，对于一般的讲座来说，只有第一排会剩下位置，但今天不同，这是裴珩年，大家恨不得冲到台上。
忙了一早上的秋宁珑终于坐下，前面几位男生凑在一起，举着手机窃窃私语。
“死了？这是我们学校这月第几个了，我靠，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诶，我偷偷给你讲，不止我们学校，我昨天和我妈视频，说是老家那边，也有几个人出现这种情况。”
秋宁珑不关心他们发现了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想听什么毕业多年的学长吹牛，她把卫衣的帽子戴好，靠在椅背上，准备补觉。
“你知不知道今早死的人是谁，是沈黎学姐，在梦里走的。”
几个男生的声音不断地钻进耳朵，秋宁珑烦躁地睁开眼，却不小心对上，男同学举起的手机上，一张属于女同学的漂亮自拍照。
秋宁珑瞬间愣住，瞳孔缩成针尖，她记起来了。
“宁珑，昨天你究竟熬到几点，怎么又走神了。”
意识回笼，秋宁珑这才发现同学都挤着狭窄的过道往外走，耳边吵的很。
“讲座结束了？”
“裴学长应该是有事，草草说了两句就和院长离开了。”江梦语叹气，好不容易见到真人一回，她连照片都没拍上几张：“对了，院长临走前，还说我们后天要组织全员例行体检，还要抽血呢。”
秋宁珑点点头，沈黎死去的场景走马灯般在眼前反复播放，沈黎的死，会不会与她的梦有关。
她是被吓傻了吧，这是现代社会，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哄骗，反正秋宁珑坚定地否决了自己。
她没有和江梦语一起去食堂，而是随便买个三明治，回了寝室。
寝室的氛围令人昏昏欲睡，秋宁珑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奇怪，就好像她是条鱼，有条看不见的鱼线，在不停地勾着后脑。
“队长，我们进来了。”
说完，周行澜将通讯器塞到衣服内侧，紧贴着胸口。在梦境内，要避免一切会被发现身份的外来物品。
天色昏暗，道路两旁的大楼高耸到云顶，人眼不可能望到的高度，却活生生从中间劈开。
裸出混凝土的钢筋鬼手般伸展，外立面被爬山虎密不透风的包裹，当人类失去控制后，植物开始重新占领世界。
腐朽的风混着砂砾打在脸上，吹起五指状的叶子，露出斑驳复杂的结构，而在更深的里面，疯长藤蔓缠绕的是密密麻麻的白骨。
荒废、冷硬，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尽管周行澜下过多次梦境，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渺小的无力感裹挟心头。
“这就是失落之城。”
“周队你看，那些是什么？”
道路尽头的空地，模糊不清的物体飘在半空，随风晃动。
它们的末端被黑色绳子栓着，是气球吗。
周行澜的左眼闪过丝蓝色的光芒，他的眼睛经过机械改造，可以看到几十公里外的东西。
可等真正看清时，他呼吸一窒。
不是气球，是人类的尸体。
被粗壮的藤蔓贯入腹部，悬在高空。
周行澜的面容冷峻，此刻更是沉下脸色。跟他合作多年的顾清清屏住呼吸，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她心思敏锐，能猜出他看到了什么：“还有活人吗。”
眸里的蓝光消失，周行澜抿直唇线，缓缓点头。
还有活人。
是他们在特异局的伙伴，他曾与其见过面，是位很优秀的副队。但这个梦境才被评为D级，他怎么会出事。
见人往前走了一步，顾清清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队长，不能救。”
那些人类，是给他们这些后来者的警告，也是陷阱。
周行澜垂眼，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道：“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四周都是废弃的建筑，找个过夜的地方不难，但奇怪的是，这个梦境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遇见原住民。
顾清清不禁蹙紧眉头，之前的梦境，他们都会得到一个足以融入的身份。
骤风穿过大楼间挤着的窄巷，鬼哭般嚎叫着，顾清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觉告诉她，这地方不正常。
“小秋，吃点东西吧，明天就该我们出去摘果了。”
老旧的灯泡呜喱呜喱地闪着火花，照出洗得发白的床单，四个平方的小房间挤着四张单人床
看起来很像学校宿舍，但没人会在窗户外安装栏杆。
很明显，这是个牢房。
“小秋，你不要再睡了，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秋宁珑蜷缩在被窝里，被子盖过脑袋，她的瞳孔震颤，又是梦，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聊什么天，聊她怎么暴露，最后头盖骨被捏爆的吗。还有，这人叫她什么？
脑海被蜂拥而至纷杂的念头充斥，秋宁珑只能装作睡觉，顺便祈祷外面的人赶紧离开。
但下一秒，本来在远处的脚步声突然移到耳边，裹紧的被子被掀开，秋宁珑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极为可怕的眼睛。
深绿色的瞳孔呈螺旋状，就像弯曲的藤蔓，又或是蕨类植物的茎尖，她的眼皮很薄，薄到能看到树叶状的结构。
“我看到了，小秋没有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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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