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谓是兵荒马乱。
作为家里此刻唯一的主心骨，阿尔弗雷德很快展开行动。
他接过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宝宝不停地哄，又一边指挥布鲁斯去翻找婴儿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一罐奶粉。
布鲁斯愣愣地点头，面对这突发状况看起来多少有些懵。
阿尔弗雷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靠着黑暗骑士强大的意志力维持着他仅有的镇定，却还是差点手滑打翻奶粉罐。
好在找出奶粉后，不用阿尔弗雷德解释，布鲁斯也知道该干什么。
他需要热水。
但蝙蝠洞里没有热水，就连阿尔弗雷德为他泡的红茶都已经完全凉透了。
布鲁斯转头朝上跑去，跑得飞快，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从清晨回到家，他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
由于过分焦急，十二月的寒冬，非战斗时刻，他的额头竟然渗出汗来。
一张带着些许灰尘和伤痕的英俊面孔此刻显得有些狼狈。
但布鲁斯此时顾不得这些，现在满心满眼只有热水。
他离开地下的蝙蝠洞，上来以后就直接朝厨房跑去，只有厨房里还有热水。
一边跑，他还一边想，以后一定要在蝙蝠洞里常备热水。
……或许蝙蝠洞可以来个大改造了。
阿尔弗雷德跟在他的身后，他抱着孩子不敢跑起来，只能脚步急促地追赶，还要哄着哭个不停的蓝眼睛宝宝。
小维维安哭得一抽一抽的，伤心极了，不由得让人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向来心细如发的老管家就开始自责，明知道孩子的母亲不在，又刚出生不久，自己竟然没有提前准备好一瓶宝宝奶。
阿尔弗雷德面色懊恼。
我们的小维维安可真是个好样的，刚一来就把韦恩庄园里的两位大人给折腾的手忙脚乱。
布鲁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厨房，一把蛮力打开奶粉罐。
他左看右看，又陷入了迷茫。
……奶、奶瓶呢？
谢天谢地，他竟然还知道需要奶瓶。
显然新手奶爸布鲁斯只想着拿奶粉，却忽略了他还需要奶瓶。
他又一阵风似地朝蝙蝠洞跑。
期间路过阿尔弗雷德，听见宝宝的哭声弱了几分。
他没觉得这是好事，反而心脏猛地一缩。
布鲁斯不知道小维维安有多久没进食了，仅有的一点婴幼儿常识告诉他，一个婴儿长时间不进食的话，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跑过走廊时重重的脚步声都已经高过了小维维安的啼哭声。
布鲁斯冷沉着脸，面色难看。
哪怕阿尔弗雷德抱着的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这种对人类幼崽、对弱小的存在的怜惜也仍然刻在布鲁斯的灵魂上。
他花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直接拖着一整个婴儿车回到厨房。
大概是怕他们来不及准备，尼莫·阿底提在婴儿车里放了最基础的婴儿用品。
布鲁斯再回来时，鹅黄色的小团子发出的声音比刚出生的小猫还不如，细细弱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阿尔弗雷德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抱着孩子，正焦急地等待对面的莱斯利医生接通电话。
两三声嘟嘟响铃却漫长得好似度过了一个寒冬。
电话终于接通——
阿尔弗雷德语速极快地将他们面临的困境告知对面，他们需要莱斯利医生尽快来一趟韦恩庄园。
等挂断电话，面对拖着一辆婴儿车，直愣愣站着，还盯着他的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老爷，你现在应该去冲泡一瓶奶，要知道这可不是随便加点热水的容易事。你要考虑温度，考虑计量……维维安少爷还等着呢。”
“莱斯利医生很快就会来，她会帮我们查出维维安少爷的身体有哪些问题。”阿尔弗雷德说着，声音渐低。
他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小维维安哭红的脸蛋，感受到了这个孩子不太正常的呼吸频率。
布鲁斯深深吸了口气，僵硬地走进厨房。
在阿尔弗雷德的指导下，他开始笨手笨脚地冲泡奶粉。
不知道打碎多少个杯子和餐盘，浪费了多少克奶粉后，布鲁斯终于勉强冲泡出一瓶温度适宜的奶。
一旁指导等待的阿尔弗雷德满怀欣慰，他没有吝惜自己的夸赞：“老爷，干得不错。”
尽管中途有好几次管家先生都想接过这个烂摊子，但介于抱孩子这事还得他来，他只能在一旁痛苦地旁观着。
总不能指望布鲁斯现在来哄孩子吧，阿尔弗雷德真怕他家老爷像不小心摔碎水杯一样，摔坏韦恩家的下一代。
布鲁斯握着奶瓶狠狠松了口气，掌心里温度适宜的奶瓶宣告他的成功。
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他在身受重伤，应对哥谭警察的围追堵截时都没有感到如此棘手过。
果然，人类幼崽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布鲁斯心有戚戚。
然而他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清澈的、懵懂的水灵灵、湖水般的蓝眼睛。
——他的蓝眼睛宝宝在看着他。
布鲁斯的心又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
在他像个呆头鹅一样冲奶粉时，小维维安的状态已经在阿尔弗雷德的安抚下逐渐平静。
现在正睁着一双红通通的漂亮眼睛，好似好奇地看着布鲁斯。
当然，布鲁斯清楚，这只是孩子本能地睁大眼睛观察世界。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一身黑，更能吸引宝宝的注意力。
“别发愣了，老爷。”阿尔弗雷德揶揄道，“我知道维维安少爷可爱极了，但前提是你千万别饿着他。”
布鲁斯笑了笑，把奶瓶递过去。
阿尔弗雷德调整了一下姿势，有些不太熟练地将奶瓶凑到小团子的小嘴巴上。
柔软的奶嘴触碰到小维维安，生理本能让他知道含住吮吸。
一口奶终于进入小维维安的小嘴巴里。
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出生以来喝到的第一口奶。
……真是、真是差一点就要饿死了。
阿尔弗雷德举着奶瓶，和布鲁斯一起看小宝宝喝奶，像是在观看什么惊世表演。
他俩的眼睛都亮亮的，看着奶瓶里的奶一点点的消失，嘴角的弧度实在压不住。
阿尔弗雷德抽空抬眼看了下布鲁斯，他提醒：“老爷，你该去把制服换掉了。”
布鲁斯：“等一下，等一会儿就换……反正莱斯利医生知道我在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看着小维维安喝完了一整瓶奶，奶瓶都空了还含着不放。
不过倒也没有哭闹，就是小嘴巴一动一动，努力地想要吸出一点奶，看着可怜巴巴的。
布鲁斯慌手慌脚：“他、是不是我泡的太少了？他还没有填饱肚子……”
阿尔弗雷德还有一丝理智：“不，老爷，一瓶奶已经足够了，婴儿的胃很小，他们通常一天会进食多次。”
他说着把奶瓶拿开，小维维安没哭没闹，没有含着奶嘴不放，还是乖乖的小模样，忽闪忽闪着大大的蓝眼睛，就是一张一合寻找着奶瓶的小嘴巴看起来多少有些委屈。
布鲁斯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紧绷的神经松懈。
身体后仰，半靠在厨房的台桌上，疲惫的感觉涌遍全身。
他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先是长时间处于高强度战斗中，等一切好不容易结束后，又面临着一出迎接韦恩家下一代的大场面。
他的神经就一直没有松懈过，难免会感到疲惫劳累。
阿尔弗雷德还是心疼他的：“老爷，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只是去打算先去换掉身上这套还沾着硝烟灰尘和鲜血的制服。
莱斯利医生就要来了，他需要知道他的孩子是否健康。
布鲁斯不愿多想，他希望他的小维维安是个健康的宝宝。
阿尔弗雷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知道布鲁斯的固执，不再多劝。
“如果道路通畅，莱斯利医生大概二十分钟后就能到达韦恩庄园。”阿尔弗雷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布鲁斯点点头，趁着这个时间去换制服，顺便还洗了个战斗澡。
温热的水冲刷着他布满伤痕的身体，腹部、大腿无一处没有留下伤疤。
最轻的痕迹是关节上的淤青和红肿，而他成为蝙蝠侠还不到一年。
布鲁斯随意地用毛巾擦拭身体，走出浴室。
门外的桌子上放着阿尔弗雷德为他准备的伤药，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涂抹着。
细细密密的伤痕让他浑身疼痛，但他早已习惯了咬着牙忍耐。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独处让他的思维发散的过于迅速和广阔。
他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依旧被压的胸口沉闷。
布鲁斯想到小狗崽一样裹在鹅黄色的婴儿被里的孩子，心情才微妙地有了些许变化。
这个孩子到来的太过意外，以一种布鲁斯从未想过的方式到来。
他清楚，他的小维维安从此以后可能都只会有一个父亲了。
布鲁斯无法不为此感到愧疚。
他是在父母饱含爱意的期待中出生的，一出生就拥有双份的爱与呵护，还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在托马斯和玛莎的精心保护下，他拥有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
他们的教育让他学会如何做一个善良的人，如何看待这座城市，如何——
布鲁斯不得不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回忆。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药膏，钢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冷灰色的天空。
他承认自己其实有些焦虑，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现在的哥谭是一艘沉沦在泥沼里的巨轮，而他决定要成为这座城市的恐惧。
——布鲁斯害怕自己无法保护他的孩子。